第45章 四十五副畫
第四十五副畫
新的一個月比周末來的要早。
林宴京早上剛起床的時候就看到手機顯示在遠在意大利的室友Callie給她發了消息。
【Felice Halloween!】(萬聖節快樂!)
【Dolcetto 0 Scherzetto![/南瓜][/南瓜]】(不給糖就搗蛋!)
回國這幾個月,林宴京也把手機的語言從意大利文換成了中文,看到格外熟悉的語言和備注,林宴京也愣了一下。
【泥最近腫麽樣窩最勁在薛習中文!】
林宴京看着Callie發來的一串蹩腳的問候消息笑了一下,意大利那邊的萬聖節是十一月的第一天,和國內這邊不太一樣。
她這段時間一邊憂心林鋒彬那邊的情況一邊還要想着畫室,确實把這些事情都忘記了。
随後她繼續翻着屏幕看着消息:【La prego di non leggere la mia ultima frase.Mi manca davvero!e avete fatto di recente】(怕你看不懂我上一句話,我真的很想你!你最近過的怎麽樣?)
林宴京也敲着意大利文回複她自己最近的近況,也向她講了自己準備要追求秦洛珩的事情,漸漸的她想起來自己還要去畫室,趕緊起來洗漱趕着去畫室。
林宴京邊刷牙的時候還在想秦洛珩為什麽要找她要一張她認為難易度高一點點的色彩靜物照片。
今天她到了畫室之後,聽秦洛珩讓學生們準備好畫材進行每月一進行的模拟考試,才懵懵懂懂知道了什麽。
每月的模拟考試都是按照聯考時間來安排,上午是素描和速寫,下午是色彩。
而本次的模拟考試也是聯考前的最後一次,十一月末畫室就要放假準備聯考了。
就算她打算最遲在聯考那日和秦洛珩說,也只有三十四天的時間。
林宴京站在原地,看着學生們忙忙碌碌地削鉛筆貼畫紙的一系列動作,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自從昨天和駱斐敞開心扉确定自己的想法之後,雖然她還沒有想好應該是一個怎麽樣的追去秦洛珩的計劃,但是她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的狀态。
會下意識地去躲閃秦洛珩的視線。
就比如今天早上的時候。
林宴京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之後靠在座椅上看着前方等待秦洛珩開車,秦洛珩忽地問了句:“昨天和駱斐玩到幾點?”
語氣裏倒像是一種家長詢問昨天和小朋友在外面瘋到幾點的感覺。
林宴京想起昨天和駱斐暢談的內容就覺得心虛,她手裏捏着手機還在和Callie聊天,她臉不紅心不跳地回複:“也沒幾點,九點多就回去了。”
秦洛珩嗯了一聲,也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林宴京來到繁星畫室已經大概過了半個月,也已經習慣每天早上都乘秦洛珩的順風車來畫室,兩個人也沒有什麽太多話題。
這讓林宴京有些煩悶。
畢竟兩個人都不是像肖宇鳴那樣話多的類型,林宴京不敢去多說什麽,生怕讓秦洛珩覺得煩……
“這是素描的考題。”就在林宴京還在回憶早上情景的時候,忽然一張白色A4紙擋在林宴京眼前。
林宴京回過身,下意識側過身回頭看。
秦洛珩手裏拿着一疊剛打印出來的紙,男人今天穿的是長款的大衣,襯得他身形俊朗。
“好的。”林宴京從他手中抽走那張紙,看着他站在自己身邊沒有走,心裏有些竊喜地輕輕抿了下唇。
她這才看到本次模拟考試的考題,只看一眼,A4紙上老年人臉上的褶皺就夠林宴京鑽研良久。
不得不說秦洛珩這次選的考題确實有很大的難度,是讓學生們在聯考之前不要放松繼續畫嗎?
林宴京皺了皺眉,如果讓她來畫這張畫,她都不能保證會畫成什麽樣子。
她有些擔心地擡起頭,看着秦洛珩已經在給每一位同學下發考題了。
“這張畫有一定的難度,按照考試要求,确保三個小時畫完。”
不知道為什麽,林宴京感覺今天莫名地有些心慌,就像是有些不好的征兆一般。
她只好站在窗戶邊借着開着的窗戶吸了一會兒空氣讓自己放松一下。
也許只是她沒有休息好,讓她平複一下呼吸就好……
時間準時來到八點,本年度美術聯考前最後一次的模拟聯考也正式開始。
林宴京站在窗戶看着平時比較看好的學生在翻開考題的一時間互相看了一眼,盯着考題看了兩分鐘才拿起畫筆。
一點一滴的流逝,林宴京也不敢一圈一圈地走着檢查大家,擔心給他們壓力,只好貼着牆邊伸着脖子看着。
真的是,這一場模拟考試,整的她好像比學生們還着急似的……
畫室的學生總共就六位,這半個多月的教學生活中,林宴京也漸漸和他們熟絡了起來。
讓林宴京比較看好的還是那位叫王雨誠的男生,生的白淨,人也很老實,從他的畫中也能看出他是有一定的繪畫基礎在身上。
平時也很好學,經常找她詢問一些在色彩上深入塑造的方法,林宴京也覺得他應該是聯考中成績最好的一位。
這個小男孩也很負責,在畫室裏是稱職的班長,每天都提醒大家注意衛生,提醒下一節課是什麽課之類的。
林宴京看着他從起稿的就能準确找到這副畫的大致輪廓,隐隐約約看起來,還是有點偏向圖片的感覺。
很好,秦老師教的好啊。林宴京抱着胳膊不由得點點頭在心裏默默贊嘆道。
……
秦洛珩今天剛和秦家瓷窯那邊聯系過,前段時間送過去去燒制的一批瓷器在出窯的時候有一批有些問題。
秦家老爺子近幾年腿腳也越來越不好,不能再一心致力于秦家瓷窯,想要培養下一代陶瓷繼承人,可秦洛珩的父親又從了商,這個繼承人的擔子便落在了秦洛珩身上。
今天早上也已經讓肖宇鳴去景宜市,去取幾個有問題的瓷器帶回來研究研究。
他剛在工作間結束和瓷窯那邊負責人的電話,出來就看林宴京倚着牆邊看學生們作畫。
順着林宴京的視線,秦洛珩蹙着眉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王雨誠。
一些這段時間的經歷浮現在秦洛珩眼前。
林宴京的到來緩解了畫室目前只有兩位老師的上課緊張的情況,迎來新面孔也确實讓學生們感到新奇。
可好像有什麽漸漸走向了另一個發展的方向。
秦洛珩起初沒有在意這些,依舊是每日按部就班的根據教學任務帶着學生畫畫。
後來,好像經常看到有人在林宴京的色彩課上想讓她幫忙看一看畫哪裏有問題。
秦洛珩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
正常,畢竟他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虛心使人進步,他沒什麽好說的。
可他一次又一次看到林宴京坐在王雨誠的座位上,一邊幫他修改着色彩畫,兩個人還在聊着天。
聊天的次數比和自己的都多。
心裏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受。
畢竟是在課上,他總不能沖上去把林宴京拉走。
從記憶中抽離出來,秦洛珩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看着還在伸着脖子看着畫的林宴京,低頭打開鎖屏,卻不知道該發什麽消息過去。
于是,很少看朋友圈的秦老師用看一會兒朋友圈來拖延。
一打開朋友圈就看到大學曾參加過攝影社團且關系不錯的校友分享自己出國旅游的照片。
這位校友發了九宮格,但是每一張都不是自己出鏡,是他的攝影作品。
秦洛珩看着照片中的氛圍倒是不像國內,照片裏也都是手裏提着南瓜燈,穿着奇怪的人們。定位是意大利,吸引了秦洛珩的注意力。
他又看了看這條朋友圈的文案,說的是萬聖節快樂。
他短暫地思索了幾秒,去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意大利的萬聖節和國內不是同一天。
……
林宴京這邊倚着牆抱着胳膊,感覺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她拿出手機看到被她設置成置頂的那個人給她發了消息。
秦老師:【畫室外有你的外賣。】
她的外賣……
林宴京揪了揪頭發,現在還沒到訂午飯的時間呀?而且,她也沒有定外賣。
她捏着手機不确定地往畫室門那邊走着,她推開門就看果然站着一位外賣員,對了一下姓氏和手機尾號就遞給她一個袋子。
林宴京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低頭看着包裝袋,是一家嘉寧老牌的手工水果糖店鋪。
一邊抱着懷疑的态度林宴京一邊回了畫室,她低着頭拆開包裝臺就看到是一個精致的鐵盒上面還綁着一張小卡片。
林宴京拿了起來就看到上面寫了五個字:萬聖節快樂。
大概複盤了一下,既然是秦洛珩給她發的消息,那就是秦洛珩定的水果糖。
她抿了一下嘴唇,下意識看向工作間的方向,但是她這個位置看不到秦洛珩在做什麽。
要是回到前幾年還在意大利的時候,Callie早就帶着她換上黑色的鬥篷化着誇張的妝容去親戚家要萬聖節的糖果。
沒想到回了國,也能收到萬聖節的糖果。
林宴京打開盒子嘗了一粒水果糖,甜甜的草莓味在口中化開。
上午的考試很快就結束了。
林宴京幫忙收了畫紙,她垂着眼數了數收上來的畫數量:“你們先訂午飯吧,出去吃飯的同學也記得早點回來,下午考色彩。”
中午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林宴京一邊想着該如何開展追求秦洛珩的計劃,另一邊就聽張曉欣在旁邊有些沮喪地說着:“林老師,你說聯考不會考這麽難的題吧?那老頭臉上的褶子,我都數不過來了……”
林宴京用筷子戳了戳米飯,她想了想:“不會的,秦老師只是想給你們一點挑戰,畢竟我們猜不到聯考的考題會是什麽樣的,需要一些有挑戰性的題目。”
午休時間沒過多久,就聽到畫室門那邊傳來有人開門的聲音。
“老秦老秦!”肖宇鳴勉勉強強抱着一個大箱子進了畫室,“快來看看,我可算是把這批瓷器帶回來了。”
聽到瓷器林宴京也有些好奇地轉過視線,她看着肖宇鳴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肖學長,你這是從哪裏回來的啊?累成這樣?”
“景宜。”肖宇鳴說了兩個字,就把手裏的箱子沒輕沒重地擱置在地上,林宴京好像還能聽見裏面有碎片嘩啦嘩啦的聲音。
“景宜?”林宴京吸了口氣。她只有在小時候才跟着林鋒彬去過那個在手機上和印象裏的白牆黑瓦的在煙雨朦胧中的水鄉。
雖說是隔壁城市,但畢竟嘉寧是直轄市,光跨區就要開好久的車,別說跨到另一個城市。
“是啊,哎呀累死我了,趕在剛出窯就帶回來了。”肖宇鳴看樣子應該是開了一上午的車,他直奔飲水機就是接了一大杯水一口氣喝了。
秦洛珩聽到聲音,從工作間出來,他看着被直接扔在地上的箱子:“你打包的?”
“哇!你別用這種殺了人的眼神看我!”肖宇鳴害怕的抱着胳膊,“我趕到那邊的時候就已經都碎了,就帶了些碎片回來。”
“什麽瓷器,在景宜”林宴京聞言,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皺了皺眉,她小聲問張曉欣。
“啊。”說到這裏,張曉欣想起什麽,悄悄附到林宴京耳邊,“秦老師的家裏……有一個瓷窯,在景宜那邊,一直是秦老師和肖老師一起負責打理的。”
“原來是這樣……”林宴京點了點頭,她看着拿了剪刀要去拆紙箱子上膠帶的秦洛珩。
這也就是為什麽畫室裏會出現那些瓷器,和小陶塑,而且那個雨天秦洛珩蹲在她身邊垂着眼捏泥坯的手法也很娴熟。
秦洛珩在箱子裏的陶瓷碎片中拾了幾片淺粉色帶着些嫩綠色的碎片出來,林宴京看着他弓着背捧着那幾片碎片猛然想起。
原來碎的是郁金香杯子……
林宴京放下手裏的快餐盒,推開椅子往秦洛珩的方向走看着他不甘地又從巷子裏拿出幾塊碎片,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就聽秦洛珩吸了口冷氣。
瞬間鮮紅的血珠從秦洛珩的手心湧出。
“你,你手出血了!”林宴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看眼前的男人還像是反射弧很長一般半跪在箱子邊看着那幾塊碎片。
她慌了神,沒想到這看着不大的碎片竟有這麽大的威力!
林宴京轉過頭問肖宇鳴:“有醫藥箱嗎?簡單處理的紗布和醫用酒精”
“有!我進去找!我記得有的!”肖宇鳴也沒想到會出現這事,連忙轉身進了工作間翻着。
林宴京顧不上那些,她蹲在秦洛珩身邊用自己的手先按住被劃傷的地方,說話的聲音都不停地顫抖:“你,我,我先幫,幫你止血。”
男人的掌心大,十指也長,林宴京的小手按在秦洛珩的手心上能感覺出男人和女人力量的懸殊。
溫熱的小手按在他的手心上,秦洛珩感覺疼,但是他視線一點點挪向旁邊的女生,他輕輕勾了下手指,把女生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兩個人的手相握。
“應該是在冷卻的時候出了點問題,那一批的瓷器幾乎沒能幸免。”秦洛珩盯着女生的眼睛,壓低了聲線說着,“抱歉,郁金香杯子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