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副畫
第四十三副畫
“看一下，現在剛好一點半。”秦洛珩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四點三十分準時結束，留下三十分鐘的時間點評一下。”
畫室裏原本因為第一次素描寫生的躁動在秦洛珩說完話之後沉寂了下來。
林宴京倚着椅子，她盯着牆上挂着的油畫在原地放空，她聽到秦洛珩的話，也對他點了點頭。
随後，為期三個小時的寫生課開始。
起初林宴京想過要如何打發這三個小時，畢竟當模特是不允許亂動的。
她想過戴上耳機聽音樂，又想着可能會不尊重在寫生的同學，最後還是決定發呆。
只要坐三個小時就好……
聽到耳邊是刷刷刷的，筆尖落在畫紙上的聲音，林宴京的心也跟着安靜了下來。
她的視線在眼前這一片視野裏來回看着，最後定格在窗邊的幾盆小綠植上。
她是故意錯開秦洛珩的視線的。
如果她真的要和秦洛珩面對面三個小時，她這三個小時真的會繃不住的。
時間伴随着耳邊鉛筆落在畫紙上的聲音一點一滴的流逝。
林宴京的思緒飄向遠方，視線一點點挪回眼前的男人。
她看向秦洛珩的方向，男人垂着眼擡起畫筆落在畫紙上的動作讓林宴京移不開視線，和記憶裏在博物館寫生的少年的身影重合，能看出他的眼神格外認真。
秦洛珩大概定好輪廓之後要确定面前女生面上五官的位置，他擡了擡眼皮。
兩個人視線短暫交彙了幾秒。
林宴京似乎從他烏黑的瞳仁裏看到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情。
兩個人皆是愣了幾秒。
為了不影響接下來的作畫，林宴京很快地挪開了視線，繼續盯着窗邊的小綠植。
她的兩只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腿上，林宴京好像還能感覺到自己剛才緊張到手心出了汗，汗涔涔的感覺有一點不舒服。
撲通撲通撲通……
林宴京好像還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等剛剛因為短暫的對視而快速跳動的心漸漸冷靜下來，林宴京也習慣坐在中間當模特了。
當一個人真正放空下來，什麽都不去想的時候，真的會有一種放松的感覺。
林宴京也本本分分地完成自己今天下午當模特的工作。
很快三個小時的時間到了，在秦洛珩定好的鬧鈴響起來之後，林宴京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要累癱了一般往椅子上一靠。
依舊是讓王雨誠收齊了下午的畫，林宴京看着張曉欣他們要把畫架推到原來的位置，自己也站了起來不耽誤他們的工作。
集中點評也不是第一次了，秦洛珩大致每張看了一眼，随後也把每張畫都平鋪在地上。
一共六位學生，再加上秦洛珩的一張，畫不多，而且按照聯考考試标準，畫紙也是統一的大小。
七張畫擺在一起也沒有占多少位置，一群人圍在畫旁邊。
林宴京剛把椅子推回原位，就聽到有人在吹着彩虹屁。
“秦老師，您畫得也太好了吧？”
“那你看，要不然怎麽能是我們的老師呢？”
“完全還原了林老師的美貌啊！”
林宴京聞聲，慢吞吞的往學生那邊走。
學生圍了半圈，林宴京也好奇大家會把她畫成什麽樣子。
林宴京蹲下身。
七張畫擺在她的眼前，有不同角度的她，也許是女青年大家畫的比較多，并沒有把她畫的很奇怪，但還是多多少少看起來有些不像她。
其中，最出衆的還是被放在最邊上的一張。
即使她離得不近也能看出那幅畫是畫的真的優秀。
不像是平常教學時那種中規中矩的畫風，更像是按照自己的風格來作畫的。
從落筆到每一處細節的處理，要筆鋒有筆鋒，要細節有細節。不是一根粗直線從頭畫到尾，是有虛實結合的。
在三個小時的時間裏，很明确的畫出林宴京五官的特征，一雙柳葉眼還有眉峰的高度再到她的嘴唇，很多細節都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畫着的女生微微側着頭，但視線卻直視着眼前，就好像她剛才和秦洛珩對視的一瞬間一樣。
讓林宴京有一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這個人居然把她畫的這麽像。
眼前的男人同樣也蹲在地上，托着下巴仔細看着學生的作業。
“這是你畫的嗎？”林宴京指了指那張畫。
秦洛珩擡起頭，盯着林宴京的眼睛，他嗯了一聲。
林宴京沒有在說什麽，讓秦洛珩點評一下這節課的畫。
後來林宴京不記得秦洛珩說什麽了，印象裏她仍蹲在原地抱着膝蓋，記得秦洛珩用鉛筆很輕的在學生的畫上圈出有問題的地方。
點評結束之後大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她整個人恍惚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落落的畫板。
她想着，如果讓自己去對着一個人寫生，她都很難保證能把模特畫的還原。
這讓林宴京想起，她在高中的時候也曾偷偷畫過秦洛珩。當然她肯定畫的不如秦洛珩的好勉強能看出來好像是秦洛珩，但是看到有一張畫把自己畫的這麽神。
不是畫技好，就是格外熟悉……
想到這裏，她竟鬼使神差的起了身。
林宴京臉皮薄，這幾天前前後後發生這些事，又不知道該如何和秦洛珩開口說自己想再看一看，只好站在原地扣着手。
在一個抉擇點上，就能讓選擇困難症的林宴京糾結半天。
去找他。不去找他。
林宴京站在原地背靠着畫板，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掩蓋着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她眨了幾下眼，明明張着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什麽時候這麽膽怯過？
好像，在面對那個叫秦洛珩的人的時候，她做什麽事情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現在是休息時間，學生們都出門去吃晚飯。
林宴京看着秦洛珩進了工作間就沒有再出來，她蹑手蹑腳地往工作間走，她站在門邊看着秦洛珩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低頭把剛才的那張畫收納進畫夾。
場面那麽一點小尴尬。
現實告訴林宴京不要再猶豫！
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秦洛珩身邊，她輕輕敲了下工作間的桌面，扭過頭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看看你畫畫嗎？”
耳邊的聲音是慢悠悠又帶着些軟綿綿的女聲。
秦洛珩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過頭，看着眼前出現一團烏黑的毛茸茸的發頂。
林宴京仰起頭看着他，也沒想到秦洛珩會突然扭過頭，兩個人差點撞上，她瞪大了眼。
“可以。”秦洛珩很快轉回視線，把收納進畫夾的那張畫抽出來，他的語調上揚，“但是需要收取一些費用”
“什麽費用？”林宴京沒聽明白。不知道這人在打一些什麽算盤，畢竟長得就像是一只狐貍……
“肖像畫的費用。”
“啊……”
秦洛珩話鋒一轉：“你喜歡這張嗎？”
“嗯。”林宴京接過那張畫，捏在手裏，她看着畫中的自己，她記得自己當時是很嚴肅的神情，可畫中的她卻唇角微微一彎，帶着淺淺的笑意，“喜歡，你這張畫簡直畫的太好了。”
“那好，我已經收到了。”秦洛珩說，看着眼前看着畫的女生，“肖像的費用。”
……
晚上的課林宴京又帶着畫了一副稍微帶了點難度的色彩，又給學生們講解了一下如何深入塑造主體物。
等收拾好一切之後又快到了晚上十點。
又是乘了秦洛珩的順風車回到公寓。
她收拾好一切之後，躺在床上，細細回想着這些天在繁星畫室發生的一切。
好像有些事情，需要找人去傾訴一下。
藏匿在心中的那些秘密，好像也要藏匿不住了。
林宴京思來想去也睡不着，索性給駱斐發了消息：【在忙嗎？】
駱斐那邊應該還在休息很快就回了她：【在休息呢寶。】
駱斐：【怎麽啦。】［/親親］
林宴京：【有點事情想要咨詢一下。】
不愧是勤奮的女明星，在這麽晚的時候還要加班拍戲，駱斐剛好明天下午的戲很快就會結束，答應和林宴京一起出門。
駱斐這次的角色是一部現代都市小甜餅裏的女主角的室友，是一位在律師事務所實習的大學生。
聽駱斐講過，她這次是真的舔到一塊好的餅了，據說是國內知名編劇改編一篇爆火的電競言情小說，知名電競選手VS溫柔攝影師。
到了咖啡店已經是下午。
林宴京下了車，看到咖啡店外是一片熱鬧，圍了一圈工作人員還有圍觀的路人。
林宴京給駱斐發了消息，很快就有一個戴眼鏡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丸子頭妹妹在人群裏擠了出來，站在林宴京面前：“你是阿斐姐的朋友嗎？”
“是我。”林宴京看了一圈這熱鬧的景象，好像還能看到舉着相機的粉絲們。
“正好下一場戲快要開拍了，你要不上裏面邊當群演邊等阿斐姐”
“我……”林宴京不相信地指着自己這還打着石膏的手臂，“我當群演？”
“對呀。”小助理笑着說着，招呼林宴京進了工作區，“而且你是阿斐姐信得過的人，沒有什麽事的。”
小助理給林宴京脖子上套了一個臨時工牌，帶着林宴京往咖啡廳裏走。
這也是林宴京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近距離參觀拍攝現場，只見片場裏忙裏忙外。
因為今天是拍室內的景，聽小助理說，這段戲份是在咖啡廳女主角和室友偶遇男主和隊友的橋段。
林宴京看着店裏的桌椅被挪到了不影響拍攝的角落，地上搭建好了可以供攝像機移動的弧形軌道，周圍的工作人員在進行收音設備的檢查。
其中看到一個女生在一群人中間拿着劇本在背着臺詞，周圍又是有人舉着小吹風機幫她吹風又是打理着發型又是有人拿着臺本同她講着什麽。
林宴京心想，這麽大的陣仗，也許就是女主角了吧？
“宴京!這裏!”駱斐剛補好了妝，她朝林宴京的方向揮了揮手，“快來快來。”
開機儀式官宣的那天林宴京見過駱斐這一套造型，是和她以往形象不一樣的黑長直，一件黑色風衣外套帶着圍巾，看起來有着濃郁的書香氣息。
林宴京觀望了一會兒她小聲對小助理問:“我真的直接過去可以嗎？”
“可以的姐。”小助理笑，把林宴京帶到駱斐面前。
“沒想到你換一種風格也這麽好看。”林宴京上下打量駱斐這一身的造型，如果不是拍戲，林宴京還真沒有見過一身文藝氣息的駱斐。
“我也沒想到啊。”駱斐把劇本交給小助理，神秘兮兮的拉着林宴京的手小聲問:“什麽情況這麽急着要跟我說什麽？”
“我……”林宴京剛說了一個字，又把話咽回肚子裏，“也沒什麽，就是想找你聊聊，你什麽時候結束？”
“很快了，就只是一個男女主偶遇的鏡頭，我的戲份不多。”
“那行，我在旁邊等你。”林宴京說完就要褪退出人群。
“诶，等等。”駱斐拉着她的手，對她眨眨眼，“我可是幫你找了一個群演的戲份。”
林宴京疑惑:“……”
“大家安靜一下啊，我們下午的戲份要開始了啊！”這時有人舉着擴音器打斷了兩個人的聊天，“各部門确認好設備，我們要開始拍攝了，請非拍攝人員遠離現場。”
後來林宴京被小助理送到一個工作人員身邊，跟他說是駱斐的朋友，幫林宴京安排一個群演的位置。
負責管理群演的工作人員見到林宴京眼前一亮，他哈哈笑了兩聲：“好好好，駱斐的朋友嗎？正好今天沒有幾個群演，正好正好。”
林宴京手裏被塞了一個臺本安排在一個離窗邊不遠的位置上，她的任務就是在拍攝過程中坐在這裏低頭看看書喝喝咖啡裝裝樣子就可以。
好像确實是一個蠻輕松的工作，但是林宴京只是負責當背景板的，不能有過多的動作，不可以擡頭看着拍攝的地方。
林宴京落了座，道具組也給群演的桌子上送了杯咖啡，林宴京從公司那邊打車幾乎跨了一個區，已經口幹舌燥了，她舉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她大概看了一圈，自己的位置是最靠後的位置，到時候是首先女主角和駱斐飾演的女三號一起進了咖啡廳，然後在吧臺點單遇到了和隊友一起進來的男主，暗戀男主多年的女主在賽場外第一次見到男主。
“開機。”
“現場保持安靜！”
“《燦若星辰》第三集第六場，一鏡一次。”
林宴京聽到打板的聲音，快速低下頭在桌子上在看手機。
第一條消息就是秦洛珩發過來的。
秦老師：【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選一批新的畫材，畫室的顏料牆裏有一些顏料不夠了。】
林宴京愣了一瞬，按道理她現在不能幹一些重活，那她可以去幫忙嗎？
她剛想着要不要問問肖宇鳴是否也會通行。
就看到秦洛珩下一條消息：【肖宇鳴到時候要去約會，只有我們兩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