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副畫
第四十二副畫
林宴京剛睡醒,才猛地意識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咳咳,我,我昨天晚上失眠了,還有點不清醒……”
林宴京抓了抓頭發,她看了眼時間,距離上午的課程下課還剩大概四十分鐘那樣。
林宴京也沒想到她居然睡了這麽長時間。
但是她睡了這一上午确實感覺整個人緩過來了不少,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少了好多。
她抱着那件外套,看了一圈周圍的學生都在低着頭畫着手裏的速寫。
肖宇鳴掐着表,很嚴格的按照美術聯考的時間,半個小時規定一張速寫,無論單人還是雙人,都要限制在半個小時的時間。
“時間到,下一張。”
肖宇鳴看着手表,環視了一圈畫室。
之後是嘩啦啦抽畫紙的聲音。
林宴京看身邊的張曉欣緊趕慢趕還好畫完了這一張,聽着身邊都是換紙的聲音,她緊張地手抖了一下,捏在手心的筆也掉在地上。
林宴京連忙幫張曉欣撿起那支筆,但是那支筆的筆尖已經被摔斷了,她幫張曉欣把那支筆放回鉛筆盒:“這支筆斷了,快換一支。
“啊……”林宴京還聽到對面有男同學焦急的聲音,“要了命,我還沒畫完……”
“天啊,我感覺我的手要畫到抽筋了……”
林宴京聽着學生們小聲的碎碎念,想到自己在集訓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因為速寫考試只有三十分鐘,不僅要要求作畫的速度同時也要保證質量。
那時候林宴京記得她在集訓老師也是這樣安排三十分鐘必須畫完一張。
印象深刻的是她畫完一張就感覺她整個手都是因為緊張在發抖,聽了老師讓換下一張紙的時候,拿了支新的削好的鉛筆三下兩下定了下一張畫的高低點。
“大家注意點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這張畫完王雨誠收齊我們點評。”肖宇鳴在旁邊提醒道。
很快二十分鐘的時間過去,林宴京看着旁邊的張曉欣整理好三張“新鮮出爐”的速寫交給在一旁負責收作業的王雨誠。
林宴京抱着外套站起身,她想着看看大家在規定時間的作畫水平如何,就看對面的一位男生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一通龍飛鳳舞之後,簽了個自己的名轉身把畫交了上去。
“這不是人能畫的!”
“根本畫不完啊肖哥,我感覺我聯考要挂。”
“胡說。”肖宇鳴看了眼剛收起的速寫,蹲在地上把他讓畫的速寫分成了三組,他語重心長地說着,“你還有一個月奮鬥的時間,挂什麽挂對自己有點信心。”
站在原本位置的林宴京摸了摸下巴,看了一圈被擺在地上的畫,她發現自己這個位置好像有點占着學生們圍在畫的旁邊等着點評了,于是她抱着那件外套默默退了出來。
林宴京抱着外套看着倚在儲物櫃旁邊的秦洛珩,發現這個位置好像既可以看到地上的畫。于是她也走了過去。
“睡醒了?”秦洛珩抱着胳膊,視線從地上的三組速寫移到旁邊剛剛睡醒的女生。
林宴京睡了一覺,紮着馬尾的長發有一些碎發,顯得她的頭毛茸茸的:“嗯。”
現在兩個人看着肖宇鳴帶着一群學生圍着三組速寫站了一圈,他們兩個站在比較靠邊的位置。
“肖宇鳴在點評的時候會比平常嚴格很多,不要被他那副模樣吓到。”秦洛珩繼續說。
“嗯?”林宴京沒有反應過來,印象裏的肖宇鳴學長就是大大咧咧的模樣,和學生們關系很好,經常一起勾肩搭背的一起站在畫室外抽煙。
“好了啊,安靜安靜,我們點評一下。”突然肖宇鳴拍了拍手打斷了幾個學生小聲交流的聲音,也把林宴京的思緒拉了回來,“仔細聽着點自己哪裏有問題,下節課我會再檢查。”
林宴京踮了踮腳,她不像是秦洛珩有一米八十多的身高,前面站着幾個男生,也擋住了她的一部分視線。
“想看可以往前走走。”
秦洛珩說着,往前走了幾步。
林宴京看着他的背影,也擡起腳往前走。
她來到畫室有一周的時間,旁聽過肖宇鳴的課。但是像今天集中點評的模式還是第一次看到,平常都是先講課然後學生再畫的模式。
果然,按照這種把大家的畫擺在一起的方式,就會發現每個人之間的差距就很明顯。
肖宇鳴從兜裏掏出一個帶有紅外線的小手電筒,捏着小手電筒開始挨張畫講解。
林宴京的視線随着手電筒的光,歪着頭跟着學生們一起聽講。
“總體構圖上來看,構圖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人物比例看着還是很舒服,主要的問題還是在衣服褶皺的處理,還有人物五官的細節。我們這幅畫畫的是什麽?是一位老人。首先在人物的主要特征上,你就沒有很明确的畫出老人臉上的皺紋。”
被點評的男生聽到肖宇鳴的話之後愣了一下,随後贊同地點了點頭。
林宴京起初聽着肖宇鳴的點評還覺得很有道理,肖宇鳴确實可以在面對一幅畫的時候一針見血指出問題。
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帥不過三秒。
“我說過多少次,畫人物要居中,你看看這張,都偏到哪裏去了?你要去太平洋嗎?”
“哈哈哈哈哈……”身邊的同學笑着。
“還有這張的頭發,如果不是下面有一張臉,我都要一位這是個海膽,長了滿頭的刺。”
“哎呦祖宗們吶,畫速寫的時候不要急!先勾輪廓,再一點一點畫細節!我們現在都來得及,慢工出細活!”
林宴京反而并沒有覺得肖宇鳴的課堂上嚴肅之類的,反而是很有趣,她抿着唇站在一旁忍俊不禁,下意識的視線對上了站在儲物櫃旁邊收拾畫材的秦洛珩的視線。
她上揚的嘴角的動作還懸在半空,心裏想着這個人剛才還站在旁邊,下一秒就悄無聲息地到了儲物櫃那邊……
……
之後肖宇鳴點評完每一張畫之後,也到了午休時間。
林宴京今天上午好像除了睡了一大覺和聽了肖宇鳴的點評之外一上午什麽都沒有做。
林宴京看了一圈已經散開去拿手機訂午飯的學生們,她也感覺胃因為早上沒有吃早餐有些隐隐作痛。
她那手機也點了份外賣,之後便低下頭疊着懷裏抱着的外套。
肖宇鳴的外賣定的早,現在他已經捧着快餐盒開始嘬着拌面了。
他湊到給顏料牆上的空顏料盒裏補着顏色的秦洛珩身邊:“诶老秦,下午你那節課什麽安排啊?”
林宴京疊外套的動作頓了頓,原本已經疊好的外套又被她打開。她放慢了動作,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是林宴京只是想聽一聽他們之間的聊天。
秦洛珩說:“寫生。”
“哦,這樣啊。”肖宇鳴又嘬了口面,他含糊不清地又問:“寫生照片嗎?”
“不是。”秦洛珩搖了搖頭,“我想着,應該在課上來一次不同的想法。”
肖宇鳴:“怎麽說?”
“總是臨摹照片和範本,大致的內容還是那幾個普遍的燈光和角度,我覺得還是不夠有挑戰性。”秦洛珩說着,從儲物架上拿出自己整理了近幾年嘉寧市美術聯考的考題資料,“因為我們永遠猜不到聯考的考題,猜不到是什麽年齡段的人,是怎麽樣的燈光。”
林宴京聽到這裏,也覺得很有道理。
她疊好了秦洛珩外套想着還給他:“是啊,我記憶猶新的還是我聯考那年,素描和速寫和預料的差不多,但是在色彩上卻給了一個造型很奇怪的水壺。我記得在考場的時候,大家看到題目都吸了一口冷氣。”
秦洛珩看了林宴京一眼,眼神裏格外的欣慰。他把手裏的文件夾又塞會儲物架裏,接過林宴京不知道疊了多少遍的外套。
秦洛珩說道:“所以,我想在和以往枯燥乏味的課上,增添一些想法。”
“就拿我們小學課本上印象深刻的,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來講。雞蛋是一樣的,但是我們每次看到的角度不同,光線不同對于我們而言都是一種新的事物。達芬奇畫了三年的雞蛋,畫到得心應手,他最後也成為了一名偉大的藝術家。”
林宴京不知道秦洛珩的想法是什麽樣的,她好奇地問了一句:“那,新的想法是……?”
“林老師。”秦洛珩沒有叫林宴京的名字,而是像她平時在畫室對秦洛珩的稱呼那般稱呼她。
“我在!”
秦洛珩雙手插在口袋裏,眼鏡後的眸光一點點柔和起來:“下午的素描課,要不要當一下模特?”
“我,我嗎?”林宴京不确定地看了一圈,最後确定這邊只有自己,她指了指自己問。
吸溜一聲。
肖宇鳴碰着快餐盒看着面前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好像在讨論什麽格外有深度的哲學話題一般。
怎麽就聊到達芬奇去了?
他搖了搖頭,想着回到自己的工作間繼續嗦面。
他果然還是時候去捏泥巴……
……
林宴京在意大利讀大學的時候寫生風景建築偏多,畢竟她的專業是和室內外有關。
自己居然成為被寫生的對象這種經歷,對林宴京來說還是第一次。
“那個,秦老師。”林宴京很快解決掉午飯之後,她趴在工作間的門邊,看着還在低頭在工作臺上用幾種顏料混合出新的顏色的秦洛珩,“下午的寫生,我需要準備什麽嗎?”
“……”秦洛珩聽到林宴京的聲音,他回過頭看着女生小心翼翼地趴在門框邊,“不需要,但是你要做好在椅子上坐着不動兩三個小時的準備。”
林宴京撓了撓頭:“……?”
好像确實是這樣。
在寫生的過程中,模特不能有大幅度的動作,否則在作畫的人又要重新作畫,會加大工作量和時間。
秦洛珩在上課前說了這節課的內容之後,大家都是興致勃勃地按着秦洛珩剛才講過的那樣挪着畫架。
很快,就圍出一個弧形。
林宴京還拖着椅子站在中央,她盯着六位同學,幾個人面面相觑,最後在注視下,她坐了下來,她看着面前的窗外,發現最中間空出來一個位置。
她皺了下眉,沒有往多了想,最後确定好自己這樣坐着還算是舒服一點:“我好了。”
“嗯。”秦洛珩的聲音從林宴京身後傳來。
一點一點點靠近,最後輕輕擦過她的胳膊,林宴京看着他提着畫板,手裏捏着幾支畫筆。
最後坐在了她對面的位置。
兩個人的視線在這一刻起開始交彙。
林宴京面上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僵住。
秦洛珩:“半點上課,林老師你還有三分鐘調整狀态的時間。”
林宴京聽到這句話,連忙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又晃了晃腿,最後她稍稍側了一下位置,和秦洛珩的視線有了一個很小的偏差。
她咽了下口水:“報告,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