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副畫
第四十副畫
林宴京憑借着記憶找到那天在醫院的時候林鋒彬住的那一層樓。
只聽電梯的廣播叮的一聲,從電梯間出來,一片白花花的走廊裏林宴京看到護士姐姐和家屬在廊裏忙裏忙外的身影。
她先是去了那天去過的病房,她透過門上的玻璃,林宴京觀察裏面的病人是不是林鋒彬,不然她也不敢貨然進病房。
這時忽然有人拍了拍林宴京的肩,她回過頭發現是一何推着小推車的小護士,小護士大概看着年齡要比她小一些可能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
小護士對她露出個微笑:“小姐找人嗎?這間病房有人需要點滴。”
“對、對不起!”林宴京意識到自己擋了小護士的路,“她連忙往回退了兩步,“真的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位姓林的老人。”
“姓林的老人?”小護出想了想,“這間房好像沒有姓林的患者,要不你去護士站問問”
“那好我去問一下,非常不好意思耽誤裏面的患者了。”林宴京從病房門前退了出來。
林宴京擡頭看着走廊上紅色的數字時種,每跳動的一個數字,就代表時間的流逝了一秒。
時間,對于一個人來說,即是漫長的,又是短暫的。
她按照頭頂的指示牌,找到了護士站,她站在吧臺旁邊:“小姐,能幫我查一下林鋒彬老人的病房在哪裏嗎?”
正在檢查是否有病屬按下緊急呼叫鈴的護長擡起頭,看着戴着一頂鴨舌帽的年輕女人。
林宴京剛才為了趕電梯一路小跑了過來,她把口罩拉了下來,一雙杏眼裏透着光。
護士長看了林宴京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我來查一下,姓林是吧”
“對,是的。”
很快護士長便給林宴京指了一下方向:“往那邊走,房間號920就是。”
林宴京點點頭謝謝護長幫了她。
很快,林宴京就找到了那家病房。
她站在門外往裏面看着,就看到林紫雲扶着一位老人舉着吊瓶站在窗戶邊。
這段時間的天氣都是陰天也沒什麽陽光,兩個人互相攙扶着看着窗戶外的街景,林宴京看着林鋒彬瘦削的背影,心裏不由得又難受起來。
自從她在意大利上了學之後和家裏人的聯系也少了很多,很大一方面是因為時差的緣故。她沒有想到的是短短四年竟可以讓人老的這樣快。
林宴京敲了兩下門之後,按下門的把手打開了病房的門。
一時間到嘴邊的話又不知道要如開口。
林鋒彬被林紫雲扶着轉問身,看到站在門邊的林要京他面上終于有了點笑容,他擡起還貼着膠布的手:“丫頭來了?”
又像是很多年以前,在林宴京放學回家後,看到一位身材健壯的人在弄堂外的小院子裏澆着他親手種的的花,聽到她打開門鎖後也對着她說:“丫頭回來了”
“怎麽只有一周不見。”林宴京說着吸了吸鼻子,“祖父您就瘦麽多啊。”
她說完,往林鋒彬那邊走了過去,成間又變回那個每天跟在林鋒彬身後一口一個祖父叫着的小女生。
看着老人又瘦了不少,林宴京眼眶有些發熱,握着林鋒彬的手,也感覺都沒多少肉了:“怎麽回事啊?”
她轉過頭看向林紫雲,也沒有埋怨她不告訴自己真實的情況的意思:“都怪我,我要是好好跟着學油畫,是不是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傻孩子。”林鋒彬勉強擡起手,隔着帽子摸了摸林宴京的頭,“就是人老了,身體不好了。你自責什麽?”
這幾天在醫院的生活讓他瘦了不少,臉上的皺紋都快堆在一起。
林宴京越看着林鋒彬這樣越是心難受,又開始不争氣地留着眼淚:“我都沒有照顧好你,我該怎麽和家裏人交代?”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林鋒彬住院這幾天也難得樂呵了一聲,“說不定 ,就是我的壽路到了。”
“呸呸呸,不許這樣說!”林宴京撅着嘴,也難得帶了些孩子氣,“祖父您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就只是一場小毛病呢?”
旁邊的林紫雲看了眼眼前的爺孫二人,在醫院的這些天,也總算能看老爺子樂呵了一點。
……
林宴京站在醫院門口,最後還是林紫雲說外面下了雨,讓她早點回家。
林宴京還是有些戀戀不舍,在門口追問了半天,卻還是被林紫雲告知是小毛病,靜養就好。
看着外面的地磚上有雨滴落在地上的印記,和都躲在醫院門前的人,她心想一聲不好。
嘉寧已經連續陰天了一周,沒想到就在她今天沒有拿雨傘出門的時候就下了雨。
這個運氣,也是沒有人比她還倒黴了吧?
她站在門口等了幾分鐘,也沒有等到這場醞釀了一周的暴雨結束。
林宴京只好繼續站在不耽誤旁人進出的位置站着。
看到不少在門口的停車場往返的車輛,林宴京微微側頭就看到有一輛從坡道開上來的救護車。
很快醫護人員從駕駛座上下來打開後門推着擔架,在門口等待的醫生和護士連忙推着擔架舉着吊瓶進了門。
她其實很不喜歡來醫院。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記憶。
記憶裏,祖母的身體不好,隔三差五就要一家人往醫院跑。
在她上小學的時候經常有一段時間的作業是在學校完成的,寫完了作業,最後也被林鋒彬送回了家,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是和楚熠住在弄堂。
林宴京睡樓上,楚熠就比較慘,睡在客廳。好在他能理解這段時間的情況,林宴京給他抱了最軟乎的被子和枕頭。
那時候唐書琴和林振安已經去了意大利,只好是林紫雲和林鋒彬還有楚熠的父親三個人輪流在醫院看護。
到最後,記憶裏都是看到祖母最後躺在病床上合上了眼。
當時她還太小,家裏人都在和她說祖母去了很遙遠的地方,直到她漸漸長大才知道這之後的含義。
正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林宴京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她想往前走幾步看看外面的雨勢有沒有小一些。
她伸着手去感覺雨滴落在手心的觸感,她帶了鴨舌帽也不知道自己被淋了一身的雨。
身後傳來雨傘打開的聲音。
随後有人扯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後一拉,整個人又回到了房檐下。
林宴京一怔,随後緩緩擡起頭,是一把黑色長柄傘在她頭頂撐開。
視線再一點一點往後移,她對上了秦洛珩的視線。
就像是她第一次站在繁星畫室門口那天的那樣。
同樣的雨天,也同樣都是他為她撐起了黑色的雨傘。
沉浸在剛才那種悲傷的心情中,忽然有人為你撐起了一把傘。
而眼前的男人撐着傘默不作聲地站在她的身邊,林宴京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裏,一時間,她感覺鼻子一酸,整個眼眶又濕潤了起來。
戚茵茵那天的話又浮現在腦海中。
好像,她現在對于秦洛珩的喜歡,似乎一點也不比當年的少。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最後還是秦洛珩先開了口:“上車吧,天冷。”
林宴京能感覺出來他嗓音裏帶着些沙啞,不知是着了涼還是昨天睡得晚。
她應了一聲,跟着秦洛珩一同站在傘下往停車場走。
一路上都很安靜,誰也不先說一句話。
只能聽到雨滴打在雨傘上噼裏啪啦的聲音。
林宴京很小心地走着,生怕踩到有水坑的地方,那天晚上濕着鞋子走回公寓的感覺太難受了,完全不想再經歷一次。
林宴京的外套也不厚,沾了點雨水外套都是潮乎乎的感覺,好在她還帶了頂帽子。
進了秦洛珩的車裏,他發動了車打開了暖風卻沒有馬上開走。
林宴京還在坐在原位搓着手心給自己取暖。
下一秒,秦洛珩突然探過身,林宴京在靠在暖風那邊搓着手,兩個人差一點點就撞在一起。
她猛地往身後一靠,做出一種防護的姿勢。
秦洛珩看她這個反應,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把林宴京面前的抽屜打開拿了一包抽紙扔在中間:“擦擦衣服上的水,衣服濕着不舒服。”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林宴京默默哦了一下,她外套裏面只穿了一件薄秋衣,雖然有撐着傘,但是還是架不住有雨水會落在身上,外套潮了隔着秋衣也能感覺到不舒服。
她摘了帽子,疊在裏面的長發也散落了下來,有一縷碎發帶着靜電貼在她的臉頰上。
林宴京把帽子放在一邊,抽了張紙一點一點地吸着外套上的水,她擡起頭看着旁邊同樣是擦了擦毛呢風衣上水滴的秦洛珩:“你今天……”
她想問今天他也是來看林鋒彬的嗎?
她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他的左肩幾乎被淋濕了一大片。
雖然他穿的外衣是黑色的,可卻能明顯的看到肩部到手臂的部分顏色更深一些。
很明顯,就是他沒有好好打雨傘被淋濕了!
“我今天怎麽?”他看向林宴京。
在沒有陽光的陰雨天裏,車內的光線是格外的昏暗。
林宴京似乎從他的眼底看到劃過一絲的看不出情緒的光。
“你……”林宴京嘆了一口氣,在腦子裏想了很多種如何問出剛才情況的想法,最後她垂着頭說,“我下次會記得帶雨傘的……”
“不用。”秦洛珩把已經擦過衣服的紙放在車內的小垃圾桶裏,他又抽了一張,漫不經心地繼續沾着衣服,像是在做承諾一般,“有我在,你可以不用帶雨傘。”
聽完他說完的話,林宴京心裏緊張地咬着下唇,愣是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明明是一段很普通的陳述句,可卻讓林宴京的心裏卷起驚濤駭浪。
心裏就像是在敲鼓一般,咚咚咚的心跳聲不停地亂跳。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像是一只快要把腦袋埋在地裏的鴕鳥一樣擦着外套。
“林宴京。”
“我在!”林宴京像應激反應一般扭過頭。
“幫我擦一下頭發上的雨水。”他很平靜地說着,随後一點一點地往她這邊靠了過來
怎,怎麽回事!
林宴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擦自己外套上的水的動作還僵在半空,看着已經靠過來的秦洛珩的側顏整個人都要被熱熟了。
可眼前的人都把自己“送”了過來。
林宴京咽了咽口水,她也不想拒絕,于是又抽了一張紙,動作很輕地,一下一下按在秦洛珩的短發上。
他的頭發并不是直接留長的,反而是做過一點紋理,看着很蓬松,摸起來也感覺有點軟軟的。
林宴京好像還聞到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覺得味道還讓人感覺到舒服。
除了很小的時候她總喜歡拍拍楚熠的頭,後來長大了之後楚熠拿“摸頭就不會長個子”的理由不讓她在摸摸頭,之後很多年她都沒有在觸碰過男孩子的頭發。
這麽多年的瘾終于在今天讓她可以摸個夠,林宴京癢癢心也得到一點放松。
她不知道幫秦洛珩擦了多久的頭發,只覺得如果再不暫停這個動作她臉惹得真的要把外套上潮濕的水汽蒸發掉了。
“就,就這樣吧。”林宴京收回了手,“我,我覺得,我要是再繼續……”
秦洛珩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餘光裏的女生倒是坐的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一本正經地說出:“你的頭發就被我盤掉了。”
秦洛珩:“……”
林宴京內心平靜不下來,只好說着胡話讓自己冷靜一點。
哈哈,果然胡言亂語才能讓她冷靜下來。
林宴京,你還追什麽男生啊?去當脫口秀演員吧……
一路上有了車裏的暖風,很快林宴京就感覺不到外套潮濕的那種黏膩膩的感覺了。
她靠在窗戶邊看着順着玻璃滑下來的雨漬。
映着玻璃,看着左邊正在開車的男人。
這一幕就和她高中第一次見到秦洛珩的那一天發生的一樣。
也是下着雨的一天,她看到一位背着畫板的少年上了車,就站在她旁邊的位置上。
她一路都在悄悄睜開眼打量這位沒見過的少年。
如今她也是像當年那樣,看着正在開車的男人。
不知開了多久,林宴京突然發現現在車開往的方向好像不是往清雅居那邊開的。
“那個,我們現在去哪裏?”林宴京慢慢坐直,看向秦洛珩。
“畫室。”
“啊……?”
“第一次你來畫室的時候,我記得你盯着肖宇鳴剛做好的幾個泥坯。”秦洛珩說,“今天休假,帶你去玩一玩。”
秦洛珩這樣一說,林宴京這才想了起來。
她剛來畫室那幾天确實對那些精致的小泥巴有點興趣。
形狀各異,除了幾盞杯子她可以認出來,剩下的是什麽完全看不出。
所以就是因為看不出是什麽,才讓林宴京好奇了很久。
以至于那幾天林宴京一直都在置物架那邊站着,她小心翼翼地擺弄着幾個精致的陶瓷杯,然後借着這個理由尋思那些到底是什麽。
林宴京從來沒有捏過陶瓷一類的物品,也都是在社交平臺上看見過視頻。在意大利那邊也沒有見過那邊有這種店鋪。
回國之後林宴京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這種體驗館,又加上周末一般都是在躺床上睡一天來補覺或者加班,根本沒有時間去體驗陶藝,陶藝計劃也只好擱置。
聽到可以免費體驗陶藝,林宴京眼睛仿佛在發光:“謝謝秦老師!”
很快就到了繁星畫室。
秦洛珩停好車之後讓林宴京先在座位上等着,随後他撐着傘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
林宴京小心翼翼地跟着下了車。
今天是每周唯一的假期,大家都在休假,沒有人來畫室。
秦洛珩開了門之後先打開了電閘,脫了外套搭在臂彎:“你先随便看看,我收拾一下再來告訴你怎麽弄。”
在休息日來畫室裏玩,這樣林宴京偷偷放肆一下也不會被同學看到
她想着,在同學們眼裏那個平日一拿起畫筆就格外嚴肅的小林老師,今天終于可以短暫放松一天!
她美滋滋地在畫室裏繞着圈,仰起頭看着挂在牆壁上的一幅幅畫。
聽說是秦洛珩自己淘來的一些國內知名畫家的,有油畫也有素描,突然她發現一副很與衆不同的畫。
她走到一副很小的畫框前。
因為這幅畫的畫框和前幾幅巨大的畫框相比,就像是九牛一毛,大概只有手掌心那樣大。
是畫得很好看的一朵小白花。
林宴京辨別了半天,只覺得格外眼熟,似乎是栀子花的模樣?
“你先把這個穿上吧。”秦洛珩在工作間叫了一下她,給林宴京找出一個圍裙,“弄髒了衣服也不好洗。”
林宴京接過之後勉強給自己套了上去,可她手臂被石膏固定住了,不能伸向身後去系扣子,她只好轉過身:“那個,秦老師,幫幫忙……”
林宴京說完才覺得,像這種情節好像是出現在某些偶像劇裏。
被稱作秦老師的秦洛珩愣了一下,随後蹙着眉幫林宴京把圍裙後面的繩子系上:“緊不緊?”
“可以的。”林宴京就是外套稍微厚一點,她大概活動了一下感覺沒有什麽事情。
她跟着秦洛珩往工作室裏面走。
她以前只是來附近拿點東西,沒有仔細觀察過工作室裏面。
是一個純白色的拐角的書桌,一邊面朝着窗戶,一邊的書桌上是各種顏色的馬克筆和彩鉛,按照顏色的順序擺放在一起,不管是有沒有強迫症看着都非常的賞心悅目。
工作桌上有電腦和手繪板,設備齊全,還能看到幾個小書架裏擺了幾本文學書籍。
另一邊就像是工藝品工作室一樣了,牆上挂着白色的洞洞板,把各種工具都整齊的擺了上去,下面是一張鋪了很大一塊切割板的工作臺。
最靠牆邊的位置,秦洛珩指了指:“這裏就是肖宇鳴平常拉陶坯的地方。”
他給林宴京搬過來一張小椅子,林宴京落了座之後,就看秦洛珩褪去外套之下是件淺棕色圓領長袖,他卷起袖子蹲在林宴京身邊很認真地幫她揉着泥。
“這塊是剛拿出來的,現在是要讓泥巴裏的水分均勻,目的是排出裏面的氣泡,要不然在燒制的過程中會有裂開的可能。”
林宴京托着下巴認真地點着頭。
看着秦洛珩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揉着泥坯,林宴京的心思又飛向了天邊。
很快秦洛珩揉好泥之後,他擡起頭看着林宴京的小臂,他之前确實對這點缺少了考慮:“你的手可以像這樣嗎?”
他說完,把揉好的泥放在專用的拉坯機上,雙手放在泥坯上做一個按壓泥坯做造型的動作。
“沒有問題的。”林宴京低下頭,就想把固定自己手臂的那根白色繩子拆了下來,她動了動胳膊,“其實好像沒什麽事情。”
“那好。”秦洛珩松了口氣。
他看着林宴京小心翼翼地雙手捧着泥坯,在電動拉坯機上那一團泥漸漸有了一點點形狀,但是林宴京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那一團泥很快地變成另一種極其扭曲的形狀。
林宴京:“……”
糟糕了。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秦洛珩:“我,我就是手抖了一下下……”
“沒事。”秦洛珩沒有再說什麽,徑直伸過手,輕輕搭在林宴京的手上,“新手遇到這種情況很正常,動作要慢,要輕。”
林宴京點點頭嗯了一下,心裏早因為兩個人交疊的手亂了陣腳。
很快林宴京就發現泥坯漸漸出現了一個小杯子的形狀。
秦洛珩繼續教林宴京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很快,一個非常簡易的小陶瓷杯就完成了。
林宴京還坐在椅子上看着秦洛珩進行最後的處理。
“其實,我覺得在某些經歷上,我們還是挺像的。”
林宴京還在看着兩個人的手,聽到秦洛珩的話她眨了眨眼:“為什麽會這麽說?”
“你也見到茵茵了。”秦洛珩繼續幫林宴京捏着泥坯的外形,“我們是重組家庭,很小的時候我就留在秦家的老宅,和秦家的老爺子生活在一起。”
“所以,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林宴京盯着他眼鏡後的那雙眸子。
她沒想到秦洛珩會突然同她講以前的過往。
秦洛珩繼續說:“如果換做是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在照顧我的至親生了一場重病,我也會擔心。”
“因為目前你的情況也是需要靜養,我和楚熠就商量着要不要瞞着你一段時間。”秦洛珩說,“可是你真的很堅決,堅決到無論如何都要去看林老。于是只好決定讓你知道林老的情況。”
林紫雲沒有同林宴京講林鋒彬的病情,林宴京聽到這裏,心裏一點點的發涼,繼續默不作聲的聽着:“嗯。”
“初期檢查結果為冠心病,會引起心肌供血不足。”秦洛珩試圖慢一點說,讓林宴京漸漸接受實事,“但是你不要着急,我們一起努力治療一切都是會好轉的。”
冠心病。
林宴京在心裏默默複讀一遍。
一般涉及到心髒的問題其實她也拿不準主意。
她曾在意大利跟着聽過一場講座。
雖然不是她的專業,但是當時是因為附近學校舉行了一場很有科研性的學術研讨會,主題就是關于心髒。
當時的老教授就說,人類的心髒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一點點地走向死亡,沒有一點一點往好的趨勢發展的可能,所以目前醫學界對于心髒的研究就是,讓心髒盡可能長時間保持在一個好的狀态,延長他在最佳狀态的一個時間。
雖然林宴京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但是真的有人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冠心病,她知道這種病很難自愈。
會引起心髒供血不足。
病情還是在人類最重要的一個器官,心髒上。
如果林鋒彬的身體可以堅持住,說不定還會有奇跡發生。
但是,但是……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另一種結果。
兒時對于祖母離去的情感不同于現在,她害怕林鋒彬也會離開她。
在那個風明街的老弄堂裏,全是她兒時滿滿的回憶。
是從小照顧她到現在的親人,是她每日上學放學都會見到的人。
這種養育之恩甚至超越了在意大利那邊的父母。
林宴京還坐在原地,這個結果是在她預想中最壞的。
她強忍着心裏的痛苦,對着秦洛珩扯了扯嘴角:“萬一,我說萬一呢?也許,真的會有奇跡呢?”
秦洛珩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張清秀的小臉上,卻扯着很勉強的微笑。
“會有奇跡的。”
他說的是肯定話,他答應過林鋒彬會照顧好林宴京,無論這一切的結果是如何,他都會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