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副畫
第二十三副畫
驟然換了一個生活環境，林宴京需要一段時間才适應。
寝室是六人寝，上下鋪，因為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只有晚上下課的時候才回到寝室，林宴京便沒什麽太多要求，睡得舒服就行。
林宴京這種滿級社恐以為會不适應這種“群居生活”，沒想到舍友都是很熱情的那種，寝室六個人還算很團結周末的放假時間就約着出去聚餐改善夥食。
一次聚餐的時候聊到大家的志向，有人說想去紹安有人想留在嘉寧，有人想學設計有人想學動畫。
到了林宴京，她用吸管喝了口果汁，緩緩開口：“我應該是出國。”
桌上熱鬧的氛圍安靜了下來。
突然有人說了聲：“我去，有志向啊！”
“到時候不要忘了我們這幾個月同窗的友情!”
“是呀是呀，好羨慕你啊！多少人都羨慕你能出國的機會!”
林宴京大概忘了自己來這裏多久了，畫室窗外的樹枝冒出了綠色的枝桠。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現有不同的變化。
上午的色彩課結束，林宴京提着水桶在走廊盡頭看着窗外的樹枝失神。
這個時候，那個人會在做什麽？在備戰高考嗎？以他的成績，一定會考到一個很好的學校吧？
春天已經來了，自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數月。
“林宴京，不要發呆了呦。我們快點去食堂。”室友提醒了她一句。
“好的，我來了。”林宴京應了聲，提着水桶轉進水房。
Advertisement
在畫室封閉式學習的生活裏，時間過得很快。
沒有了手機，林宴京也沒有一個時間的概念了。只記得今天是周幾，周末是哪天。醒了就是畫畫，下課就是吃完睡覺，也不用動腦，按照老師規定的時間坐在椅子上畫畫就好。
突然有一天班裏都在讨論着一個話題。
你可以選擇穿越沙漠的道路和方式，所以你是自由的；你必須穿越這片沙漠，所以你又是不自由的。
林宴京回到座位上，問旁邊的同學在聊什麽。
女生笑了笑：“這是今年高考作文題目啊。老師特意跟我們分享的，都覺得今年的考題很有深度。”
林宴京反應了良久，感嘆道：“居然六月了啊……”
高考已經結束了。
一年後就是她要準備進行高考了。
她開始盼着周末的到來，她想知道秦洛珩考的怎麽樣，會去哪個城市上學。
終于，她拿到了手機，可看着聊天框，卻一個字也不敢輸入。
怕自己的情緒在得到他的回複之後就像洪水一般洶湧。
她捧着手機看了許久，從午後看到了傍晚。
時間日複一日，終于在某個和室友出去吹晚風的周末，林宴京打開了手機，看到了肖宇鳴發來的一張圖片。
林宴京點開查看發現似乎是班級同學錄取情況的統計。
她看到秦洛珩名字後面的學校的名稱，整個人僵在原地。
秦洛珩，嘉寧大學，繪畫專業。
他又選擇回到了嘉寧。
可她，卻要離開中國前往異國他鄉。
她知道父母的一切努力都是讓她可以在意大利站穩腳步，這是多少人都羨慕的機會，可在這個時候她選擇放棄意大利留學，那她對于父母這麽多年的努力而言。
真的太自私了!
肖宇鳴在下面又發了條語音：“怎麽樣啊小學妹？看到我發的圖了嗎？要不要考慮來嘉寧大學啊？我和秦洛珩都在嘉大。”
林宴京仿佛站在人生命運的分叉口。
一邊是父母八.九年來的努力，一邊是她喜歡的人。
肖宇鳴消息發過去了半天，都沒有收到回複，他沖着旁邊的人晃了晃手機：“你看，還沒有回複。”
網吧裏敲擊鍵盤清脆的聲音和交流聲交織着，秦洛珩敲着鍵盤，屏幕上顯示己方的水晶炸裂，最後顯示一個“失敗”。
他轉過頭看着那個聊天框，距離肖宇鳴發過去消息已經過了二十分鐘。
肖宇鳴又問：“你還是沒記起來她那天說了什麽嗎？”
秦洛珩搖了下頭，煩悶地又打開煙盒叼了根煙，按了兩下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卧槽，有消息了。”聽到消息提示音，肖宇鳴趕快低頭打開手機，在看到回複的一瞬間，啞口無言。
秦洛珩看着肖宇鳴的表情都變了，蹙着眉接過肖宇鳴遞來的手機。
林宴京：【抱歉學長，我已經決定要出國了。】
秦洛珩緊緊盯着最後的幾個字。
出國。
“老秦，咱先別想這些。”肖宇鳴擔心接下來會出什麽人命把手機拿了回來，“林宴京父母早些年就去意大利了，她大學去那邊讀書也是能猜到的。”
“你知道”秦洛珩擡眼看他。
“我，我這也是從周哥她妹妹那裏聽到的!”肖宇鳴着急了，“駱斐那丫頭有多喜歡和林宴京一起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洛珩靠在電競椅上，盯着電腦屏幕，眼鏡上映着光，肖宇鳴看着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煙。
上次見到這樣惆悵的他還是在國慶假期後的第二天，林宴京來畫室拿了證書和秦洛珩擦肩而過，兩人在走廊說了什麽肖宇鳴不知道。
只知道他的直覺沒有錯。
多年前肖家條件困難，秦家無條件的讓出陶瓷窯，肖宇鳴無論如何都要支持秦洛珩的想法。
……
發出了那條消息之後，林宴京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哭到了傍晚。
腦海裏又是楚熠說過的話。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麽努力都得不到。”
可能，她真的和秦洛珩沒有緣分吧？
她已經很努力地要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可造化弄人，讓他們走向不同的分叉口。
藝術生在集訓期間是沒有寒暑假的，九月份再一開學，林宴京已然成了高三年級的學生。
在忙着高考報考的時候她回了兩次附中，教室又往上搬了一層，還是同一側的教室但是卻沒有了她的位置，反而多了幾張陌生的面孔。後來聽趙依依說是從平行班升上來的。
她沒有直接從求實樓下樓，而是穿過走廊往藝術班的方向走。
那是他曾經在的班級。
林宴京又觸景生情了，她抹了下眼角的眼淚，裹着外套出了校門攔了輛出租車回到了集訓的畫室。
後來在十二月的聯考中，林宴京和駱斐分在了同一個校區的考場，午飯的時間兩個人一起吃着拉面，可駱斐被一同急忙的電話叫走。林宴京還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周向昀，聽說他去了雲木市學了建築。
那年林宴京憑借着優異的成績考出當年嘉寧市美術聯考的高分，被畫室做了一個大大的喜報貼在了門口。
而駱斐卻考試失利，甚至連一科都沒有及格，與及格線失之交臂。
接下來的半年裏，唐書琴不僅為林宴京找了專業的高考培訓機構同時還為她找了一位意大利語老師。
意大利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如期而至，林宴京收拾好了行李，她帶的東西不多，很多可以在那邊買。
她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把那個被自己上了鎖的盒子塞進了行李箱。
時間去過去了一年，很多發生的細枝末節已經記不清了，每次當她翻開日記和看着幾張照片的時候，都會想起。
在春末到冬初，她曾深深愛慕着一位少年。
她舍不得這座巷子，舍不得照顧她這麽多年的祖父。
臨行的那天，她依依不舍地拉着楚熠的袖子，她嗚咽道：“你要常去風明街看看祖父，你不是也在嘉寧嗎？他老人家一個人在家，難免寂寞會想祖母。你要教他用智能手機，不要覺得麻煩……”
“好了。”楚熠垂着眼，吸了吸鼻子，“這些話我早就爛記于心了。”
她要出國的消息告訴的人不多，趙依依在和父母在外地旅游，今天來的還有駱斐和周向昀。
雖然很不舍，但是已經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林宴京抱了抱駱斐，拍拍她的後背：“好了不哭了。”
“記得常聯系。”周向昀插着口袋站在一旁，“要是有人對你不好，就給駱斐發消息，我坐飛機也要過去幫你教訓教訓他。”
時間不允許繼續在這裏煽情，林宴京已經托運好了行李，和多年沒見的唐書琴還有林振安一起進了登機口。
林宴京不知道的是，在遠處的休息處，身着黑色沖鋒衣的少年目送她進了登機口。
銀白色的飛機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線，載着少女的心事和夢想，越過海洋去了世界的另一方。
後來林宴京選擇了和唐書琴林振安一起學習建築，在學校還有一位性格開朗的室友Callie。
Callie教她注冊了社交平臺，告訴她這邊的同學都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分享生活，說不定還會遇到未來的Boyfriend。
起初林宴京沒想好叫什麽名字直接寫了YanJing Lin，最後Callie否定，幫她想了一個名字叫Jasmine。
在外國學習這段時間，林宴京發現了記錄生活的美好，也同時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同步分享她的學習生活和工作日常。
漸漸的，林宴京發現她還有了幾個粉絲。經常在評論區同她互動，了解意大利這邊生活。
一天，刷着微博的林宴京發現一個賬號。
作者不知道是誰，就一個名字Leo，很神秘。經常更新一些油畫作品。
林宴京很喜歡這種畫風，畫的是中國傳統文物或者節氣的拟人，很寫實，用色也很大膽，像是神話中的人物一樣惟妙惟肖。
看評論，似乎作者的年齡不大，有人說作者還是嘉寧大學的學生。
林宴京在意大利這邊認識的畫家不少，平日裏和Callie參加聯誼的時候她常常拿出Leo的畫來說，這是現代中國的油畫，告訴他們歡迎來到中國。
林宴京印象裏Callie這樣說過：“你的心裏是不是有一個一直放不下的人因為每次聯誼你總是和一些男生聊專業上的知識。”
林宴京一笑帶過。
在意大利的生活很有趣，有父母還有好友。林宴京從剛讀大一的時候就跟着學校參與設計案例，平日她也嘗嘗去參觀各種展覽，為自己積攢下豐富的閱歷。
四年求學之旅結束，林宴京挂在社交軟件上的郵箱也常常有國內外的知名設計公司向她發來offer。
她看到一家名叫煜晟建築設計事務所。
地點在嘉寧市。
在意大利也有很多中國留學生，唐書琴有時候問林宴京要不要試試談個戀愛，被林宴京婉拒。
她試圖放下那個印象中深刻的那個人。
可看到郵箱裏的那個offer，內心又開始動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