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副畫
第二十二副畫
林宴京站在候車大廳裏,看着檢票口的隊伍走盡,又看下一班列車開始檢票。
她站在原地就像是人潮湧動中一根屹立不倒的柱子。
時刻表上顯示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數字在眼前從一個變成兩個,搖搖晃晃的出現了重影。
耳邊嘈雜的聲音像是有回音一般不斷在耳邊,感覺呼吸有點困難,頭昏昏沉沉的。
閉上眼的最後一刻,林宴京仿佛看到那個黑色沖鋒衣的少年站在她眼前。
可是,他不是已經上了火車了嗎……
她終于把那句話說出來了,雖然沒有得到他的回應,但是心情舒暢了。
那一瞬間,林宴京失去了意識。膝蓋傳來的疼痛加上這幾天天氣驟然下降讓她發了燒,她閉上了眼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林宴京!”
“林宴京你醒醒!”
聽到有人突然沖了過來,把她扶了起來,一直喊着她的名字,這才讓林宴京的意識漸漸緩了過來。
林宴京感覺下巴有些痛,好像剛才自己突然失去意識摔倒的時候磕到了下巴,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睜開眼。
是誰
她記得,好像是肖宇鳴。
“肖學長……”林宴京大腦清醒了一點,但是還是感覺眼睛睜不開,她手撐着地勉強站了起來,“你,不是來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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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宇鳴哽住,難道他能說他今天是為了撮合這兩個人才選擇在遠處觀望謊稱來不了嗎?
管什麽理由,現在人都出事了,肖宇鳴也不管那麽多攙着林宴京站起來:“我已經忙完了,我送你去醫院。”
林宴京沒有多想,借着肖宇鳴的手臂站起,可膝蓋還是感覺到吃痛,她抽了口冷氣:“謝謝學長。”
……
楚熠接到林宴京的電話之後幾乎是瘋了一般從家出來打車沖到醫院樓下。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靜點室看到下巴上貼了紗布、點着吊瓶還卷起了牛仔褲兩個膝蓋上放着冰袋同樣看着他的林宴京,“你……”
林宴京點了滴,狀态緩和過來了點,但是還沒有退燒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狀态,她轉過頭:“你來了。”
見楚熠來了,肖宇鳴讪讪開口:“那我先走了”
林宴京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拜托不要讓那個人知道。”
那個人是指秦洛珩。
她不想在兩個人的最後一次見面留下這樣一個結局。
楚熠冷着臉插着兜坐在林宴京身邊的空位,冷哼一聲,火藥味十足:“你還記得給我打電話”
“”林宴京一怔,意識到他好像生氣了,慢吞吞的擡起點滴的手像蒼蠅一樣搓着,軟聲軟氣對他說,“這次是意外,下次絕對不會了。”
“不是……”楚熠轉過頭,盯着她的下巴,又看她的膝蓋,“你這什麽情況?突然跑到北站,臉哭的像個小花貓。還弄了渾身的傷”
林宴京還和氣地笑着。
楚熠蹙眉怒聲道:“不想活了”
他話鋒一轉,讓林宴京猝不及防:“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心事被楚熠一語道中,林宴京蒼蠅搓手的動作一停,她咬着嘴唇低下頭看着膝蓋上的冰袋。
算是默認了這個問題。
楚熠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感覺這幾個月你就不對勁。”
林宴京死鴨子嘴硬,堅決不說出自己表白的事情。說完她靠在椅子上閉上眼不去理會楚熠。
“總要經歷一些事情。”楚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語氣有些沖了,仰着頭看吊瓶裏還有多少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麽努力都得不到。比如我前幾天還被我班英語課代表嫌棄了,因為我總是趕在最後交作業,就是為了和她搭上一句話。”
“你就是欠的。”林宴京聽着覺得有些好笑的勾了下唇角,“你不去招惹人家,又怎麽會有如今的下場”
林宴京閉目養神聽着楚熠同她講一些趣事,漸漸心情從離別之後也緩和了些。
後來楚熠去幫忙拿了醫生開的退燒藥,又給她送了瓶水潤一潤嗓子,在靜點室裏忙前忙後,終于點完了最後一瓶藥。
“我問了一下,你這個膝蓋目前沒有劇烈疼痛的話需要靜養一到兩周,要熱敷不能揉,然後如果有不适的感覺一定要到醫院拍張CT看看。”
“下周請假吧,等退了燒,膝蓋消了腫再去,真不放心你這副模樣,像是……”
林宴京擡擡眼皮:“”
“為情所困的樣子!”
“哦。”林宴京捏着手背上的膠布應了聲。
從醫院出來之後,楚熠實在不放心林宴京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對她伸出胳膊:“別逞強了,扶着吧。”
下了出租車,林宴京扶着楚熠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着。
楚熠啧了一聲,看着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最後還是蹲在她面前,他側過頭看了林宴京一眼嘆了口氣:“我背你。”
林宴京一怔。
楚熠連忙開口繼續說道:“你這樣走的太慢了,早點回去早點休息。”
兩個人雖然在小的時候經常鬧得不愉快,不是你弄壞了我的娃娃就是我弄丢了你的奧特曼卡片。
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兩個人也不像是小時候那樣幼稚。用林宴京姑姑林紫雲的話來說:好像某一天開始他們真的像親姐弟一樣。
林宴京擔心楚熠背不動自己,一路上都不敢喘氣,也知道他們目前正處在青春期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楚熠喂了一聲:“怎麽跟小貓似的,我又不是背不動你。”
“啊?”林宴京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把手搭在楚熠的肩膀上。
“姐姐,抱緊點我,這麽瘦我都怕你滑下去。”
“哦……”也許是剛面臨了和喜歡的人分別,林宴京的情緒還是很低落,她彎下了脊背。
“再說了咱倆誰跟誰啊?放心,我會替你保管好秘密的,你請我喝一周的飲料就好了。”
“哦……謝謝你。”
……
之後的一周,林宴京從來沒有感覺這麽輕松過。雖然還是要複習之前學習的內容,但是不用每天早起趕公交車。
林鋒彬問了她身上的傷,林宴京只說是自己少看了一級臺階摔傷了。
後來他拍了拍林宴京的頭,說讓她不要想太多,這些經歷都是人成長的必經之路。
林宴京放下手裏的書,看着林鋒彬的背影,她又看了眼被自己上了鎖的盒子。
就把那張證書和手賬本一起塵封在過去的回憶裏吧。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風明街的小診所給下巴的傷口換了藥,醫生還貼心的問她是怎麽回事,林宴京搖搖說是自己沒看清路摔的。
很快,新的一周開始。
她回到學校的第一天,椅子還沒坐熱乎,就聽到走廊裏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
駱斐大步流星地沖進教室,看到在收拾桌面堆着的卷子的林宴京,直奔着她的位置就沖過去:“你怎麽了啊啊啊!”
她看到林宴京的下巴還貼着塊小紗布:“你和人打架去了?”
林宴京笑:“和馬路打了一架。”
“”駱斐疑惑地嗯了一聲,摸了摸林宴京的頭。這孩子莫不是學習學傻了吧?
-
在秦洛珩離開嘉寧之後,肖宇鳴終于在某個周末收到了秦洛珩的回複。
肖宇鳴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你小子,你他媽是被綁架了嗎?一周了才回複我的消息。”
肖宇鳴和幾個男生在畫室的走廊裏抽着煙,舉着電話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你知不知道……”
随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差點說漏了嘴然後停了下來。
“怎麽”電話那邊秦洛珩很快地打斷他。
“啊哈哈哈哈!”肖宇鳴按滅了煙頭笑着,“沒什麽沒什麽。”
“學校那邊沒什麽事吧?”
“嗨,能有什麽事。”
“我回了家就被老爺子帶去一家封閉式的集訓機構,到聯考之前都只有周末才有手機。”秦洛珩繼續說道,“到時候考試加油,争取繼續當校友。”
電話另一頭,秦洛珩靠在椅子上手上還轉着那串檀木手串的珠子。他眯了眯眼,那天女生說的是什麽
想着那天女生風塵仆仆,臉頰上還沾着淚水,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經歷了那場離別之後,他何嘗不想留在嘉寧
睹物思人,大概就是他目前的狀态。
……
時間來到十二月份,天氣愈加寒冷。
嘉寧市的美術聯考定在了十二月初,畫室走了一批人也冷清了不少。後來聽駱斐說周向昀在聯考發揮的還算不錯,後期備戰高考的時候努努力說不定能沖個二本的好專業。
平安夜和聖誕節來臨之際,雖然學校不崇尚過洋節但是還是擋不住班裏有人偷偷塞平安果,林宴京就收到了趙依依塞的平安果,她抱着小心翼翼地藏在書包裏。
随着新年倒計時的鐘聲敲響,2013年已然過去,新的一年來臨。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林宴京收拾着班級的物品,這個學期結束之後她就要換一個新的環境了。
趙依依得知林宴京往後不會再回到班級,眼淚婆娑地幫她裝着書:“怎麽這麽突然啊,我好舍不得你我的同桌。”
林宴京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啊,家裏的安排,要去封閉式集訓了。”
她最後還是答應了唐書琴,高考之後去意大利留學。
站在嘉寧市,似乎每一個地方都有關于那個人的記憶,每次路過都難免會觸景生情。
要學習新的語言,接受新的環境,希望接下來一年半的時間可以讓她适應下來。
在春節之後的第二天,林鋒彬幫林宴京推着行李箱送她出了風明街。
林宴京回過身,看着這座小巷子,還有身邊這位年邁的老人。
也許以後再回來這裏都是妄想了。
原本有她在,林鋒彬有時也不會覺得孤單。現在她走了,等她高考結束之後可能直接就會被接到意大利。
她感覺視線有些模糊:“祖父,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意大利嗎?”
“傻丫頭。”林鋒彬笑,林宴京看着他臉上歲月留下的溝壑,“你祖母還在這裏,我怎麽能離開她呢?”
二月林宴京正式開始集訓生活,每天醒了就是畫畫,畫到深夜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什麽都沒有想就累到倒頭就睡。
在這之前,林宴京并沒有接受過專業的美術培訓,只有跟着林鋒彬一起寫寫畫畫。
突然轉換了學習模式讓林宴京有些招架不住,在第一個月的考試考了一個班級中下的成績。
她縮在床上看着三張畫,一個人抱着膝蓋默默啜泣。
可她的手機已經被收上去了,不像室友可以在別的角落藏備用的手機。
她想家人,想朋友。
還想着,那個初雪離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