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副畫
第二十一副畫
抱着獎狀回了家之後,林宴京想起來早上林鋒彬說過好像楚熠放在玄關上一個盒子。
盒子不大,又用英文報紙樣式的牛皮紙紙包着,用細麻繩綁了起來。
也難得楚熠的審美還算是不錯,沒有像前幾年像是送平安果一樣給她包了一只小麻雀木雕,據說是他純手工挫出來的。
林宴京沒想太多,低頭拆了包裝,沒想到打開竟是幾盤周傑倫的磁帶。
居然送了她這個。林宴京反複看了看這幾盤磁帶,剛要轉過身上樓用磁帶機試聽磁帶就聽到有人敲門。
林宴京只好放下手裏的磁帶在玄關上帶着疑惑開門,門後快遞員遞給林宴京幾個包裹讓她簽收。
林宴京對了一下收件人的名字确實是自己,發現一個盒子上的寄件人是駱斐的名字,另一個是遠在意大利的父母。
林宴京笑了笑。
好像,有很多的人都在記挂着她。
-
國慶假期之後,又恢複了以往的繁忙。
設計大賽的結果出來之後,喜報被校領導貼在一樓告示板貼了好久。
林宴京也改了以往上下學的路線,每次路過那張紅紅火火的喜報,都放緩了腳步,希望能遇見那個人。
連續走了好幾天,林宴京沒有等到秦洛珩,卻等跟他關系很好的學長肖宇鳴。
“林宴京”肖宇鳴有些意外,“你怎麽走這邊了”
Advertisement
“啊……”林宴京捏了捏抱着的練習冊的一角,想了想,“我剛才去找老師問題了,對了。好像。”
林宴京停頓了一下:“沒看到秦學長和你一起走……”
“他啊。”肖宇鳴抓了抓頭,語氣裏也有些惋惜,“他不來學校了。”
林宴京捏着練習冊一角的動作停滞,她暑假買的那個手串還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送出去。
肖宇鳴沒察覺出來身邊人的小動作,以為林宴京不知道這件事,同她講述道:“國慶第二天那天,是他在學校的最後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來,不過他說定了二號的車票,從嘉寧北站到景宜。哎,我那麽好的同桌啊!我想着要不要去送送他……”
國慶第二天,那不就是她去取證書的那一天嗎?
林宴京眼前一亮,她看向肖宇鳴的眼神格外真摯:“學長要去嗎?”
肖宇鳴:“嗯……”
林宴京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嘴了,立馬轉移話題:“沒,我什麽都沒有說!”
原來秦洛珩已經很久沒有來學校了啊……
大課間的時候,趙依依拉着林宴京的手穿過藝術樓往教學樓走着,林宴京擡起頭,仰望着這棟樓。
他在春末的雨天到來,又在冬季來臨之際離開。
想着這幾個月的過往好像是一場夢一般。
除了林宴京還留下那個獎狀和聯系人列表裏許久沒有聊過天的人,一切都讓林宴京覺得好像不真實一般。
他真的存在過我的生活裏嗎?
可她放在書櫃裏的證書、日記本裏記下的那些故事和手機設置的背景又在無時無刻的告訴她那些少女心事的敘事詩。
既有喜悅,也有淚水。
日歷撕到了十月末,天氣轉涼,林宴京也換上厚外套。
她下了校車,鼻尖被凍得發紅,她一邊哈着氣一遍搓了搓手心跟着上學的同學一起往校園裏走。
明天就是十一月了,沒想到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她把手插在風衣外套口袋裏,整張臉縮在圍巾裏,看着校園裏的榆樹随風吹過掉了一地金黃色的葉子。
“宴京!”駱斐突然從後面沖了過來,她穿着白色的毛絨外套勾着林宴京的脖子,“不給糖就搗蛋!”
林宴京被駱斐一撲差點沒站穩腳步,她摸了摸鼻尖,才想起今天是萬聖節。
她口袋裏确實還有幾塊糖,摸了一根棒棒糖給駱斐:“給。”
駱斐接過棒棒糖對林宴京嘻嘻笑着:“看你最近狀态還蠻好的,我就放心啦。”
“嗯。”林宴京感覺有些涼,又把臉縮進圍巾裏,“我最近挺好的。”
中午午休的時候林宴京回到教室休息發現手機上多了條好友申請。
【我是肖宇鳴,有要緊事商量。】驗證消息是這樣寫的。
林宴京皺着眉,疑惑地點下了确認。
很快,就有消息彈了出來。
肖宇鳴:【二號上午有時間沒】
肖宇鳴:【去嘉寧北站。】
……
十一月二日,天氣小雪。
林宴京醒來就發現窗外灰蒙蒙的一片,還能聽到風的聲音。
她換好了衣服拎着外套下樓,就看到林鋒彬正整理着顏料盒。
林鋒彬回過頭看了眼林宴京:“出去”
林宴京面色平靜地點點頭。
“先喝點熱牛奶吧,在廚房。”
聞言,林宴京摸了摸肚子,剛起床沒吃東西,感覺胃有一點點抽痛,但是還是應了聲,去廚房拿了熱牛奶:“今天有同學走,去車站送一送。”
林鋒彬轉過身,看着林宴京垂着眼抱着風衣外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丢了魂一般。這種情況,只發生在林宴京考試沒有考好的時候。
他不說破,看着林宴京郁郁寡歡地坐在玄關旁邊換好了鞋拿着鑰匙出了門。
這些都是人成長必經的一個過程,只有經歷過這些,才能成長。
林宴京出了門就感覺到一陣冷風,吹着她耳邊的碎發在眼前飛舞,她裹緊了風衣把自己埋進圍巾裏向巷子外走去。
她的眼神堅定,要在秦洛珩走的這一天,做出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如果,不對他說出那句話,将是林宴京這輩子的遺憾。
從風明街到城北的火車站,林宴京乘了将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時間每流逝一分鐘,都在告訴林宴京,那個人要離自己遠去。
車上無非都在讨論着幾乎很少下雪的嘉寧市居然這麽早就迎來了冬季的第一場雪。
一路上,林宴京不斷哈着氣搓着手心。天冷了,就連公交車的扶手都是冰冰涼涼的。
今年嘉寧市的冬天,冷風似乎更加的刺骨。
她下了車,看着手機上肖宇鳴發來的消息:【抱歉啊,我這邊有件很急很急的事情脫不開身。】
肖宇鳴:【你直接進車站吧。】
什麽林宴京一怔,她這是被放鴿子了嗎?
之後肖宇鳴發過來了一張時刻表,林宴京大致掃了一眼,距離發車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
當初站在一樓大廳喜報前的肖宇鳴是這樣對林宴京說的:“我們一起去送送他啊?你和他一起獲了獎,我是他的同桌,我想我們去他也一定會高興的。”
林宴京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于是兩個人約了距離發車前的一段時間在車站見面給秦洛珩一個最後的驚喜。
時間一轉,林宴京捏着手機站在火車站前,身旁路過形形色色趕火車的乘客,她仰頭看着這座建築,可腳就像是注了混凝土一樣。
獨自面對秦洛珩,她又開始膽怯了。
那個雨天撐着傘的身影,經此一別,再見就是妄念。
“旅客們,你們好!由白城西開往紹安方向的K2023次列車已經開始檢票了,有乘坐K2023次列車的旅客,請您整理好随身攜帶的随身物品,到一號檢票口進行檢票……”
K2023次列車……
林宴京複讀了一遍,這就是秦洛珩要坐的那一趟列車!
一瞬間什麽膽怯的想法已經被抛到腦後了。
她如果再猶豫,就連最後的結果都沒有了。
聽着廣播還在重複着檢票的信息,她像是瘋了一般往檢票口奔跑着。
電梯都是提着行李箱的旅客,她幹脆跑到樓梯,一步上兩級甚至三級臺階。
上到最後一級,她踩了空,結結實實地趴在了臺階上。
膝蓋好疼!感覺要站不起來了。
旁邊有剛下電梯的旅客看到林宴京摔在地上,剛想上前扶起她,林宴京咬着下唇強忍着疼痛爬了起來。
一號檢票口檢票口在哪裏林宴京看花了眼,這麽多的檢票位置,她看到了排着長隊的地方。
她在心裏祈禱着,千萬不要錯過!
終于,她看到了一位年長的男人帶着一位穿着深色沖鋒衣的男生站在檢票隊伍的末尾。
太好了,太好了。
她剛送了一口氣,就看到少年推着行李箱往前走的背影,壓抑在心裏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她站在原地朝着那個方向喊了他的名字。
“秦洛珩——!!”
之後,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一般,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每年換季的時候秦洛珩都會生一場病,是兒時留下來的病根。在醫院住了半個月,秦洛珩早已厭棄了一片空白的病房。
終于出了院,也到了約定好返回景宜市的時間。
在嘉寧市的這幾個月,耳鳴出現的次數比以前少了很多,也遇到了熱情的同學和細心教學的老師。
可是,在那天下雨天秦洛珩卻遇見了一個女孩,自此視線便從來沒有挪開。
可這一切都不被允許,時間一到,他就要回到景宜參加考試,參加高考。他想時間太短,短到幾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也沒想到,那個女生的笑容早已印在他的心裏。
秦洛珩聽到有人在身後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起初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林宴京怎麽會來這裏,他明明沒告訴他的車次時間。
可身旁的孫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少爺,有個女孩在叫你。”
秦洛珩這才轉過頭。
視線裏的那個女生穿着黑色的長款風衣,系了條圍巾,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哭花了整張臉,不施粉黛的臉讓誰看了都心疼。
林宴京見秦洛珩回過身,用袖子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忍着膝蓋的疼一瘸一拐地跑過去。
孫叔接過秦洛珩手裏的行李箱,低聲告訴他:“小秦少爺把握好時間,我們趕最後的檢票時間。”
秦洛珩站在原地,任由身後的旅客穿過他的位置往前走去檢票口檢票。
林宴京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路短一點。
她扯住秦洛珩的袖口,深深吸了一口,花光了所有的勇氣,終于對他說出自己心裏一直想說的那句。
“秦洛珩,其實,我喜歡你……”
秦洛珩被面前的女生扯住袖口,看着女生的眼眶泛紅,啓唇叫了他的名字。
下一秒。
耳畔就像是屏蔽了信號一般,刺激又穿透耳膜的刺耳聲讓他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女生啓唇說了什麽,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麽他痛苦地按着太陽穴。
“你,你怎麽了”林宴京整張表情變了,她想繼續往前走一步,最後見孫叔拍了拍秦洛珩的肩膀。
“時間不夠了。”
林宴京委屈地眼裏充盈着淚水,努力不讓淚水滑落,她搖了搖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質袋子遞給秦洛珩:“我希望你以後的生活都可以一如既往的堅持你所熱愛的。”
那袋子裏是她暑假買的手串,還有假期和駱斐去寺廟求的學業有成的祈福條。
秦洛珩看着手裏的東西,頭還是有些痛,他強扯着嘴角最後對林宴京說了句:“謝謝。”
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林宴京又不争氣地哭了。
那個冬天,少年在初雪到來的那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