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副畫
第二十副畫
新學期的課程愈加緊張,讓林宴京很難再分心出來畫畫,每日都是在新課和複習中渡過。
幾次駱斐到一班門口想找林宴京的時候都是看到她垂着頭寫練習冊。好像從某一天起,林宴京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換了一個人一樣。
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上也沒有肉了。
午休一起在檔口等着出餐的時候她也抱着筆記在那裏默讀,只有在吃飯的時候能短暫交流幾句。
用旁人的話來說,她就像是讀書讀到瘋魔了一樣。
駱斐看着面前的女生,本來視力很好的女生,卻因為這一個月整日看書刷題戴上了一副度數不算很高的眼鏡,即使是午飯時間卻依然一邊吃飯一邊看書。
“大家都說重點班壓力大,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說,我是你的好朋友,也可以做你的樹洞,你随時都可以跟我宣洩情緒。”
她看林宴京還在默默吃着飯,嘆了口氣。
林宴京擡起頭,看着駱斐。很勉強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謝謝你。我只是覺得好累。”
按照美術生的安排來看,林宴京只有這半學期還能再跟着班級學習,從明年開始就要進入美術集訓生涯。
林鋒彬和唐書琴商量好,把林宴京送到嘉寧市一家封閉式美術培訓機構,整整一年,十二月參加聯考。
一年的時間不能學習,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記得學的這些內容……
她只有把整個人完完全全沉浸在學習中,才能不去想那個人。
就不會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将轉回景宜市唯獨她被蒙在鼓裏而難過,甚至連他的近況都無從而知。
也許,對他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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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京自嘲地低下頭,強忍着淚水又咽了一口米飯。
她可能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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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附中迎來了十月初的小長假。
氣溫轉涼,雖說白天還在穿短袖,可早晚和白天的溫差大,班級裏有幾位同學都帶病來上學。
用駱斐的話來說,她這學期太拼了。班裏感冒盛行,林宴京也跟着中了招,帶着濃重的鼻音和昏昏沉沉的腦子來上課,實在撐不住就帶着作業去醫務室邊打吊瓶邊寫。
最後好在林宴京抵抗力還好點,扛了過來。
整個九月林宴京都沉浸在班級中卷生卷死的氛圍中,難得趕上了這次小長假,她窩在被子裏打算補覺補到昏天黑地。
卧室的窗簾遮光好,林宴京睡到了日上三竿,被手機消息提示音吵醒。
她摸了半天,才在床頭櫃上摸到手機。
點開屏幕的一瞬間,屏幕的亮度晃的她睜不開眼,漸漸适應了手機的亮度之後,她看到給她發來消息的人瞬間清醒。
洛珩:【設計大賽結果已出。】
洛珩:【獎狀在胡老師那裏,明天可以去畫室找他。】
洛珩:【二等獎,辛苦了。】
感覺眼睛酸酸脹脹的,林宴京舉着手機,看着聊天記錄。
距離上一次兩個人聊天還是在暑假,讨論關于設計大賽的事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林宴京因為忙于學習很少有時間去看手機。
看着有些熟悉可又感覺陌生的聊天記錄,林宴京深深嘆了口氣,關掉手機,繼續閉上眼。
可睡意被那幾條消息打散,林宴京輾轉反側,一點睡意也沒有醞釀出來。
她又翻過身打開手機,還是回複了秦洛珩兩個字:【好的。】
她果然,還是好喜歡秦洛珩。
林宴京自從得知那件事情之後,确實是在和自己置氣,她想要讓自己變的優秀,想跟随他的腳步。
林宴京舉着手機幾次想打出詢問他轉學的事情,可最後卻還是沒有發出去。她想着獎狀的事情:【明天拿嗎?可是,學校不是在放假嗎?】
洛珩:【畫室沒有假,只有今天一天。】
很快秦洛珩又發過來一條:【沒有時間的話,可以等開學再來。】
林宴京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她不想就這樣和秦洛珩錯過。在知道他轉學的消息後,也許每一次見面都是他們見到的最後一面,再見到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林宴京反倒是在這一刻清醒了不少。
如果她告訴了秦洛珩她內心的想法,那麽轉學還會有反轉嗎?答案是不會。
她不想在最後這一段時間給秦洛珩留下困擾,但是卻也想給這段暗戀畫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
下定了決心,林宴京坐了起來低頭飛快地打字:【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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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長假的第二天,林宴京要去附中拿證書,便沒有再睡懶覺。她換好衣服下了樓,看到餐廳的桌子上擺了一碗面。
以往放假的時候林宴京幾乎是不吃早飯的,三頓飯變成兩頓飯。
看着餐桌上出現一碗面,骨湯濃郁撒了香菜碎上面還有一顆溏心蛋,林宴京眨眨眼。
林鋒彬正在客廳的窗臺上給盆栽澆水,偶爾飛過幾只巷子裏某戶人家養的白鴿從窗前飛過。
耳邊是林鋒彬用收音機放着他最喜歡聽的昆曲《牡丹亭》。這曲子她從小聽到大早已耳熟能詳了。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糜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
看着那碗誘人的面,林宴京咽了咽口水。好像确實有點餓,她看了看客廳,狐疑地拉開椅子。
林鋒彬回過頭:“下來了”
“嗯。”林宴京剛吃了一口面,含含糊糊回應。
“早上楚熠來了。”林鋒彬繼續轉回身澆花,“拿了個盒子放在玄關,我尋思着,估計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宴京嗦面的動作停滞,這才反應過來好像今天是自己生日。
之前一直期盼已久的生日,可沒想到新學期開學忙了起來竟把這些都忘的幹幹淨淨。
怪不得這裏還擺了一碗面,還沒有冷掉。林宴京想着,也許是林鋒彬聽到她起床洗漱的聲音了,這才開了爐具做了一碗長壽面。
奇怪,面已經不熱了,可是她的眼前卻溫熱起來。最後她把這一碗面吃的幹幹淨淨,最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我吃完啦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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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坐公交車到了附中,她看了一下保安室,說自己要去藝體樓拿一下東西,保安擡頭看了她一眼,給她開了推拉門。
好像是第三次去藝體樓,林宴京輕車熟路地繞過操場拐進藝體樓。
似乎還在上課時間,林宴京湊近看了眼正在排練舞蹈的教室,還差點被人發現。
到了二樓樓梯的轉角處,林宴京就聽到有人在打着電話,交談聲回蕩在走廊裏還帶着回音。
“嗯,月中還要再複查一次,預計十一月初的車票。”
林宴京确認,是秦洛珩的聲音。
什麽複查他身體不好嗎?
還有,就是他離開的時間。十一月。
林宴京扶着扶手到了二樓,看着走廊盡頭處一片煙霧缭繞裏站着位身着黑色衛衣的少年。
她沒想到腳下居然有一個空飲料瓶,沒注意踢到礦泉水瓶發出清脆的聲音。
走廊盡頭的打電話戛然而止。
林宴京扶着牆壁,看着煙霧朦胧後的少年。
走廊裏沒有陽光,有些陰冷,只有窗臺那裏能照進點陽光。
她看到秦洛珩站在窗臺邊,剛撣了撣指尖夾着的香煙的煙灰,聽到這邊的聲音手裏的動作頓在原地。
林宴京聞到了淡淡的煙味,感覺嗓子有些癢癢的,她咳了聲:“我,我來找胡老師……”
看到女生咳嗽了兩聲,秦洛珩低下頭按滅了煙頭,他收起手機,倚在窗臺邊,細碎的陽光打在他的短發上讓林宴京挪不開眼,他輕佻眼尾:“來了?”
林宴京點點頭,想着剛才被她誤打誤撞聽到的內容,:“很抱歉,我不小心聽到你的電話。”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平靜,可聲音裏還帶着些顫抖,藏在心裏許久的問題被她問出:“十一月?車票?什麽意思”
“我轉學到這邊是辦些事情的。”他側過頭看着窗外,語氣平淡到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能要再見了。”
林宴京心裏有些傷感,為什麽他會把這件事說的這樣雲淡風輕。
她扭過頭,仰起頭快速眨着眼,不想讓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流出來,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那好,提前祝你,一路順風。我進畫室找胡老師了。”
她說完,又頓了頓,很小聲地說了句:“少抽煙,對身體不好。”
秦洛珩聞言一怔。
林宴京轉過身,敲了兩下門之後推開畫室的門走了進去。秦洛珩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一時間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結束了與父親的通話,他下意識想摸口袋裏的煙猛然想起小姑娘剛才說的話。
四月初,他聽了祖父的話,從景宜市來到了嘉寧市為的就是治療他反反複複的神經性耳鳴。
一切都在順理成章地進行。
可沒想到林宴京的出現,讓枯燥的生活中出現了一處缤紛的色彩。
林宴京進了畫室,正好看到坐在椅子上邊休息邊看手機的胡餘波,從他手裏拿了那份證書。
高三年級有幾位學長林宴京是見過幾次的,比如坐在門附近位置的肖宇鳴,他擡起手對林宴京擺擺:“駱斐的小姐妹你好。”
林宴京禮貌地點了點頭,她環視了一圈看到不遠處抱着調色盤捏着畫筆在畫板上狂野地揮筆的周向昀。
打開那份紅紅火火的證書之後,林宴京指尖控制不住地發抖,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寫上的兩個名字。
秦洛珩,林宴京。
就讓這,當做她的生日禮物吧。林宴京低下頭緊緊地把證書按在胸口前,感受着強烈的心跳。
畫室的門被打開,林宴京尋着聲音回頭,看到面色平靜的秦洛珩回了畫室。
林宴京合上證書,對胡餘波說了聲老師再見,和秦洛珩擦肩而過。
她聽到有人好像壓低了聲,用氣音對她說着。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