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副畫
第十九副畫
林宴京說完,又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低下頭吃飯,就好像剛才說的話只是随口一說一樣。
“我哥生日那天,秦學長送你回去的”駱斐又問。
“嗯。”林宴京剛咽下一口飯,“只到站點,他那天也喝了酒,不好再麻煩他。”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駱斐笑着,“看着你們兩個站在一起,感覺還挺養眼的。”
林宴京捏着筷子的手一頓,擡起眼有些錯愕看着駱斐。
随後很快駱斐接着說:“可是我哥說秦學長是複讀生,年末就回轉回原來的學校。那意味着我哥是不是還有機會呀?”
聽了第一句話,林宴京感覺心好像刺痛一下。
複讀生?轉學
她竟連這些事一點都不知道。
本以為,有了聯系方式,就可以一點點了解他。可沒想到,什麽事情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她抿了下唇,有些苦澀的開口,最後還是将那句話說了出來“周學長對我很好,但是很抱歉。我想,他會遇見比我更好的女生。”
氣氛安靜了幾秒,駱斐不在意地擺擺手,她呵呵笑着:“沒事沒事。只要這些事情不要讓我們之間的關系生分就好。”
這周輪到駱斐在畫室值日,吃完了午飯後兩個人在食堂門前分別。
林宴京站在食堂門前看着駱斐轉身往藝體樓方向走的身影,想起駱斐中午說的話。
好像被她藏在心底的寶藏被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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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駱斐的講述,好像畫室裏好像有一個和她同一年級的女生,是秦洛珩強烈的追求者,上學期她就撞見過宣一喬曾和秦洛珩走在一起。
原來,秦洛珩是複讀生啊。
怪不得他學習那樣好,又有着不同于同齡人的沉穩。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林宴京收回仰望着藝體樓的視線回教室裏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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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新學期剛開始,各科都在不斷趕着進度,争取在明年夏天之前講完最後的課程進行一輪複習。
一上午的課程下來,講的全是新課。林宴京看着摞在書桌上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教材,坐在座位上開始整理筆記。抄了一下午的筆記又寫了練習冊,林宴京感覺自己整個右手酸的不行,還有些發抖。
時間來到晚自習前的大課間,聽到校園的廣播在播放每天晚自習之前都會有的校園廣播站點歌環節,林宴京放下手裏的中性筆站起身看着窗外。
“宴京——”
有人好像壓低了聲音站在班級門口喊着她的名字。
林宴京還沉浸在廣播站放着的音樂之中,她回過神看到駱斐一臉焦急的招呼她。
“救救我!”駱斐看到林宴京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亦或是看到一顆救命稻草,“我完了,我完蛋了。”
“什麽情況?”林宴京一頭霧水,但是耐心問道。
“就是,你有沒有帶一些速寫來啊。今天晚上要收作業我才發現我少了幾張。要是數量不夠我又要挨罰了嗚嗚嗚嗚……”
林宴京恍惚了一下,想起自己确實有帶着速寫本來。以往課間休息或者午休的時候她總是覺得無聊,就會畫一些畫打發時間,她點點頭:“有的,你要幾張我給你拿。”
“四五張就好,唉我真的。昨天因為不小心睡着了剛被罰了20張,今天要是交不齊又要被罰了。”駱斐擡起眼看着黑板上的時鐘,“時間快來不及。”
林宴京轉身回了教室,站在位置旁邊焦急地拉開書包打開速寫板草草看了兩眼就抽了幾張畫交給駱斐:“畫風不一樣沒事吧?”
“沒事的。”駱斐看着手裏的畫感激不已,“你是我的大恩人。”
沒過多久,上課鈴就響了。
林宴京回到座位收拾着桌面準備着上晚自習,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什麽,打開速寫板。
翻了兩頁她摸魚的畫稿以外就是幾張空白的畫紙。
她坐在座椅上內心暗暗說了句不好。
因為林宴京交給駱斐的那幾張畫裏面,夾了一張她畫的秦洛珩。畫的是那天兩個人一起去博物館,他注視着玻璃罩中展品的身影。
那是一張四分之三的側顏,林宴京修修改改畫了很長時間才畫好他的臉,幾乎與他的面相沒有差別,如果被人認出那幅畫……
林宴京想起駱斐說的話,宣一喬曾把向秦洛珩要聯系方式的高一學妹叫了出去,結果學妹是哭着回來的。
不僅駱斐自己會被誤會,還說不定會被宣一喬當做競争對象。
那一節晚自習,是林宴京上過最煎熬的一節課。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慢悠悠地講着古文,她坐在座位上用中性筆一點一點戳着橡皮,卻只覺得度日如年。
她盯着時鐘,恨不得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千萬不要被認出來那幅畫,不然一切都……
“林宴京。”語文老師點了她的名字。
把林宴京整個人的魂都拉了回來,她站起身看着語文老師。
“今天晚上看你注意力不集中。”語文老師不像是葉冬梅那樣嚴厲,她低頭看着教材,“把我剛才講的那段古文讀一遍。”
林宴京這節課在恍惚中度過,渾然不知老師講到了哪裏,她捧着書不知道該從哪一段讀起,好在趙依依用氣音提醒了她幾個字:“永和九年……”
林宴京這才順着趙依依提示的幾個字找到她要讀的那一段:“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與會稽山音之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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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了下課時間。
林宴京收拾好書包,抱着速寫板逆着放學的人流沖到藝體樓。
她心裏緊張地捏着速寫板,給自己不停安慰道,只是去換一張畫而已,希望不要發現那幅畫 。一邊安撫着自己,一邊扶着樓梯上了樓。
憑借着印象裏僅有一次來到畫室的記憶,林一路上林宴京遇到了不少下課的藝術生,她一路耷拉着腦袋。
碰巧看到要背着書包下樓的駱斐:“宴京你怎麽來了”
林宴京聽到駱斐聲音的第一瞬間就是還差幾級臺階,直接一步邁了上去,她觀察駱斐好幾眼:“沒,沒發生什麽事吧?”
“啊?”駱斐顯然沒理解林宴京的話是什麽意思,“什麽事?”
看駱斐沒什麽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一路幾乎都是跑過來的,她平複着呼吸:“我給你畫的時候,裏面夾了一張別的畫,我能替換一下嗎?”
聽完林宴京的話,駱斐也明顯一放松,她拍拍林宴京的手臂:“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出什麽事了。走吧,現在畫室還沒鎖門。”
偷偷替換作業,林宴京擔心被畫室老師發現:“老師不在吧?萬一被發現了不太好……”
“放心吧。”駱斐對林宴京眨了下眼,“老胡下課就走了。”
到了放學時間,林宴京扶着門框微微探頭往畫室裏看了看,畫室裏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在。
駱斐指了一下專門放收上來的作業的架子:“就在那裏,我看老胡放在這上面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副,直接就和我的畫放在了一起。”
林宴京做賊心虛,蹑手蹑腳的往裏走,她看駱斐站在門口替她望風,這才放了心往裏走。
面前的架子摞了不知道多少作業,從大的素描畫到速寫,眼前一摞又一摞,林宴京不知道哪一摞才是在心理緊張地作用下,指尖邊顫抖邊快速翻着。
後來她發現有一組上面第一張标了日期,仔細一看,上面簽的名字是秦洛珩。
她愣了一瞬,随後看了眼上面的時間,是今天的時間。
确定了是這一組,她開始找自己的那一張畫。
“駱斐你不是走了嗎?”
林宴京聽到走廊有人在說話,翻着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側耳聽着。
“畫室你家開的嗎?我走了就不能回來”駱斐語氣不好地回嗆道。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宴京擔心被發現又繼續找着。
眼看林宴京還沒有從畫室裏出來,駱斐擋在門口,她上下掃了眼剛洗完調色盤的宣一喬。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和林宴京串通好借她的畫拿去交作業,告訴了老胡,那豈不是要出事
宣一喬挑了挑眉,她剛洗完調色盤,手上還挂着水珠。她本來因為晚上的色彩課結束之後跟着秦洛珩去洗調色盤搭話不成有些惱火,莫名其妙看到駱斐,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回事?我好聲好氣跟你說話。”
她說完就要邁進畫室門檻,駱斐沒有攔住,電光火石之間,林宴京終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副,心跳個不停,她按着上面的畫防止滑落,她把那一張抽了出來。
“畫室裏還有別人”宣一喬站在畫室裏,和轉過身把畫藏在身後的林宴京視線撞上。
林宴京咽了口口水:“……”
完了……
“駱斐你應該知道畫室不允許畫室以外的人進入吧?”宣一喬回過頭看着駱斐,雙眸中閃過一絲皎潔。
“是這樣。”駱斐理虧,她看了眼林宴京。
“這位同學不要誤會。”林宴京站起身,但身後的畫依舊沒有拿出來,她大腦飛速運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之前我和駱斐一起畫速寫,兩個人的畫混在了一起,今天發現不見了,就來這裏找。”
“哦”宣一喬顯然是不信,細看,發現林宴京上學期和如今高二的幾個男生走的挺近,尤其是秦洛珩,“畫室以前可是發生過丢畫材的事,今天就放你走了,要是發現丢了東西怎麽辦?”
“……”面對咄咄逼人的宣一喬,林宴京有些頭疼,“那你完全可以看我身上有沒有什麽畫材,我想,我還不至于做這種偷拿別人畫材的事。”
“那你背後藏的是什麽”宣一喬不肯放棄,走到林宴京面前說着就要奪她藏在身後的畫,“難不成,我還能誣陷你”
林宴京沒想到宣一喬會直接沖過來,她睜大了眼,一時間感覺手上的畫被人用力的扯了過去。
嘩啦——
宣一喬扯過那張畫,由于慣性往後退了兩步,她郁悶地看着那張畫:“這是……”看到畫上的那張側顏,瞬間啞口無言。
“你畫的是……”宣一喬捏着畫的一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畫,被撕壞了……
林宴京懵了,整個人像是被打了一棍一樣,渾渾噩噩地舉起那張畫。
“發生了什麽?”
秦洛珩的聲音出現在畫室,他挽着校服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他掃了一眼畫室裏,視線落在手裏捏着半張畫垂着腦袋的林宴京身上。
“宴京……”駱斐擔憂地看着站在那裏的人,輕輕喚了聲。
心裏很不舒服。林宴京感覺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她咬着嘴唇,低着頭從宣一喬手裏扯走那半張畫往畫室外走,一不小心撞到了秦洛珩的手臂。
她擡起眼,濕潤的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人,她又想起駱斐說過的話。
——“秦學長是複讀生,年末就回轉回原來的學校。”
在旁人眼裏,她只不過是被撕壞了一張畫而已,至于掉眼淚嗎?
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種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好難受。有一種,整個人都不像是以前的自己一樣。
他很耀眼,很優秀,值得一個可以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同他站在一起。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宴京用校服袖子擦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