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幅畫
第三幅畫
秦洛珩把手裏的傘送了出去沒有直接回到畫室,而是看着沖進雨裏的女生的背影。
眼看着面前有個大水坑那個女生還是傻乎乎的踩了進去,濺起一大片水花,然後女生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水坑裏,低頭看了看裙擺和鞋子。
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在街道裏,秦洛珩才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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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秦洛珩送來的雨傘,林宴京的身上并沒有淋濕,只有剛才踩到水坑弄得鞋子濕漉漉的,一路走回來都很不舒服。
林宴京回到公寓連忙把傘支在旁邊晾幹,自己換下那雙鞋子到衛生間沖了一個澡驅趕身上的寒氣。
林宴京仰着頭任由溫熱的水通過花灑打在臉上,回想起晚上那一幕,鼻尖酸酸澀澀的。
她沉重而又不讓任何人得知的青澀的暗戀故事,是否要徹底的放棄。
想着晚上還要再繼續修改方案,林宴京關了水龍頭換好睡衣出了浴室。
林宴京頭發還沒來得及吹幹,發梢還擦幹的水一滴一滴滴在肩膀順着滑進睡衣裏,林宴京一邊舉着手機看着記錄了白天戚女士要求修改的一些內容的備忘錄一邊用幹毛巾擦頭發。
果然,像是駱斐說的那樣,她用大號和黑粉互罵的截圖瞬間被各大營銷號在社交平臺上瘋狂轉載。
一連幾條手機推送的消息都是【網劇女二號微博與黑粉互罵,究竟是炒作還是人品敗露?】
林宴京點了進去看評論區兩極分化,想着現在駱斐那邊也許在開着緊急公關會議。
嘉寧市每到下雨天都是濕冷濕冷的,洗完澡後,室內的熱氣漸漸消散,冷氣逐漸占據了室內的空氣。
林宴京今天要趕制一個新的設計方案,她泡了杯熱牛奶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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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開了一盞小夜燈。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整個人特別放松,借着昏暗的燈光,林宴京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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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了某一年的雨季。
林宴京清晰地記得那是高一的第二學期。
從早上開始天空便灰蒙蒙的,還有些悶熱,是要下雨的前兆。
林宴京自幼和祖父一起生活,早些年祖母身體不好已經去世了多年。
從幼時起父母便都去意大利工作,林宴京的姑姑是一位性格很好的人,經常帶着弟弟楚熠來看這對爺孫,在離嘉寧附中比較遠的風明街的老弄堂裏。
祖父在樓下不知喊了林宴京幾遍,林宴京才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窗外霧蒙蒙的一片,一絲陽光都沒有,讓林宴京以為還是晚上。
意識漸漸回籠,她抓起床邊的鬧鐘才發現自己睡過頭了。
居然睡過頭了——
啊啊啊完蛋了!
今天可是有“張天王”的課。
她數學卷子還沒寫完,想着快點到班級把卷子寫完。可沒想到外面是陰天,她以為還沒有到起床的時間又睡了個回籠覺。
一想到上學期“張天王”拖堂的“豐功偉績”和他宛如“人間地獄”的課堂随機點名在講臺上算題,林宴京半點睡意都沒有了。
火速地從床上起來,打開衣櫃換好校服,快速的進行洗漱,抓起書包就往樓下沖。
路過客廚房的時候剛好看到林鋒彬從裏面出來,看着林宴京火急火燎的樣子,給她手裏塞了瓶熱牛奶:“今天天氣不好,門口鞋櫃上有雨傘,可別淋了雨。”
“我知道啦祖父,我出門了!”林宴京換好鞋子,拿起鞋櫃上的雨傘,推開門就往外面沖。
風明老街舊巷的老弄堂,據說這裏是上世紀建造的,保留着十足的年代感,人們都說舊巷的每一塊紅石磚都經歷了幾代人的故事。
弄堂的建築普遍都是二層樓的小紅磚房,巷子裏很窄,很難開進來汽車,巷子裏回蕩着自行車鈴铛叮叮當當的聲音。
彼時的林宴京留着一頭長發,烏黑的發絲在空中舞動着,墨色的校服外套被風吹過,卷起了衣角。
牛毛細雨也不影響林宴京腳下的步伐,耳邊是刷刷的風聲、鄰居家早起做飯開爐的聲音、廣播播報每日新聞……
林宴京感覺自己跑八百米的速度都沒有今天這麽快。
終于跑到了巷口,看到公交車剛剛到了站,她氣喘籲籲地上了車。
林宴京看前排的位置幾乎都有人,她扶着欄杆往後走,站在車門附近的空隙,看着右手邊的窗戶外,巷子漸行漸遠。
漸漸地,玻璃上落上了幾道水痕。
風明老街屬于城北的舊城區了,距離市區也遠。
林宴京回回都要乘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上學,有時候正好趕上早高峰,車上人擠人,她只能貼着欄杆邊站着。
公交車駛過一站又一站,陸陸續續又上車了一批早上上學的學生和上班的人,車廂熱鬧了起來。
有人在交談,有人聽着廣播。
林宴京靠在欄杆邊垂着頭睡的不安穩,她眯着眼看着窗外,發現車停在一片近幾年剛對外售賣的高檔小區。
窗外的雨小了,但沒有停,還在下着細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噼裏啪啦的。
隐約間,她看到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傘下是嘉寧附中的校服,隔着帶有雨水的玻璃,待車停穩,她見傘下是一位背着畫板的少年。
帶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隔着氤氲的雨霧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
與其說是看不出情緒,倒不如說是有些嚴肅。
後來少年收了雨傘,上了車,林宴京趕緊閉上眼裝睡。
她聽到身邊有細碎的腳步聲,然後她又聽到好像是畫板撞到座椅的聲音,随後她感覺到有人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前。
林宴京本來就瘦,能自己縮在這個椅子後的空隙裏,周圍都是人擠人,她這裏反倒是一片很好的位置。
這時感覺身邊站着一個人,林宴京小心翼翼地挪了挪,靠窗戶邊貼着。
她悄悄睜開眼,看着少年的修長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雖然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她還是看到眼鏡後是一雙鳳眸,疏冷地目視前方的窗外。
一時間林宴京對上玻璃映着的少年的視線,吓得林宴京一時間快要心髒驟停,連忙抱着書包靠着車窗閉上眼裝睡。
車輛緩緩起步,林宴京這才慢悠悠睜開眼繼續盯着車窗玻璃。
嗯,是一張好看的皮囊,只是人看着冷冰冰的。
借着旁邊的車窗,林宴京可以肆意觀察身邊這位背着畫板的少年。
少年的面龐瘦削,五官卻極其好看,長得又高,短發看着整潔利落,像是她經常看的少女漫畫中的清冷男主。
沒想到附中還有這種姿色的帥哥,啧啧啧。
後來車裏又安靜了起來,距離到附中還有一段路程,有冷面帥哥的在身旁,林宴京又毫不在意形象地打起了瞌睡。
夢裏她記得自己非常成功地趕在張天王來上課之前補好了卷子,坐在座位上美滋滋地拿着一張草稿紙胡亂畫着。
結果被下來巡視檢查有沒有寫完作業的班主任抓個正着:“林宴京,現在是自習時間,不是你的美術課!”
葉冬梅說着就從她手裏抽走她整天抱着的速寫板,林宴京看着自己畫的是一個背着畫板的翩翩少年。
畫板
這不就是!
林宴京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睜開雙眼。
車內的聲音因為到了學校附近的十字路口漸漸嘈雜了起來。
外面還下着小雨,周圍又送學生上學的親人囑咐學生要認真聽講,還有因為前面的車遲遲沒有離開在後面反複按着喇叭。
林宴京皺着眉揉了揉脖子,估計是剛才睡覺姿勢不對的緣故,可能落枕了。
她發現站在她身邊的清冷感少年已經背着畫板要下車了。
林宴京想着早點到教室背好書包起身,她聽到腳下嘩啦一聲,好像把什麽東西踢了出去。
因為她現在站着的位置并不寬闊,林宴京也是因為本身就瘦,才能勉勉強強站在這裏,現在又是趕上即将到站,人流都在往下車門走。
林宴京勉強蹲下身大概看了一眼也沒發現是踢到了什麽,她又挪了挪位置,腦袋結結實實的撞在座椅上。
她嘶了一聲,揉了揉腦袋最後看了一眼,發現前排的座椅下方有什麽長方形的東西。
車裏是雨水混着泥土,有些髒兮兮的,林宴京看着那長方形的東西倒像是附中學生每個人都別在胸前的名牌。
她勉強伸手去拿掉在地上的名牌,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污漬,上面寫着“嘉寧大學附屬中學,秦洛珩”。
“秦、洛、珩……”林宴京看着手裏的名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上面的名字。
在腦海裏搜索了半天,林宴京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這同學的名字。
想到剛才車上,這附近好像只站着幾位學生和趕着上班的人。
名牌能掉在座椅下面的只有可能是她周圍的幾個學生……
又加上她在車上隐隐約約見聽到似乎是剛才那位男生的畫板好像撞到了座椅,也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掉了名牌
抱着這樣的猜測,林宴京站起來想叫那個清冷帥哥,可發現他早已經走遠了,那把黑色的雨傘消失在五顏六色的雨傘之中。
她只好把這個名牌揣進兜裏,再慢慢思索該怎麽把這個名牌還回去。
林宴京一邊低頭想着一邊踩着小水坑撐着雨傘往校園裏走。
及時趕到了教室,此時教室裏人不是很多,她坐在椅子上翻着筆記本慢悠悠地把卷子後面的大題補全,結果對不對無所謂,寫的滿滿的就好。
心裏的顧慮消失後她開始趴在桌子上補覺。
一上午幾節課下來,眼看黑板上的鐘表顯示的時間來到了最後一節課,困了一上午,到了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林宴京顯然已經不困了。
現在是課間時間,又是上午最後一節課,班級裏有些躁動 。
林宴京雙手揣在口袋裏靠着牆,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教室裏徘徊,一邊想着中午吃什麽一邊計算着日期是不是可以買新的一期漫畫報刊。
直到摸到口袋裏的名牌,名牌後面的別針刺了一下林宴京的指尖,她啧了一聲,拿出那個名牌。
“秦洛珩。”她看着上面的名字,又念了一遍。
“在想什麽呢!這麽入迷。”突然,林宴京的桌子上啪的一聲被一人拍了幾張速寫在桌子上,吓得林宴京趕緊把手連帶着那個名牌縮進袖子裏背在身後。
就好像是什麽不見天光的秘密一樣,被她藏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