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幅畫
第四幅畫
林宴京擡頭,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藝術班的同學,駱斐。
兩人剛上高一剛報道的時候按照陽光分班分到了五班,由于第一天報道是随便坐位置兩個人坐在一起,後來漸漸也熟悉了起來。
後來第一學期期末分文理同時按照成績分班,林宴京去了文科重點班,駱斐去了藝術班。
下課的時候駱斐經常到重點班找林宴京。
駱斐紮着馬尾辮,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盯着林宴京:“給你,這速寫作業終于畫完了。”
林宴京點了點腦袋,小心翼翼地把縮在袖子裏的手放進校服口袋,她下巴擡了擡,指着桌子上的幾張速寫,“你畫了多久”
提到速寫,駱斐就皺起了眉頭,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別提了,上周罰我這麽多張,我回家畫到淩晨呢!你看我這個黑眼圈!哎呦,可醜死了。”
“還好啦,我感覺看不出來。”林宴京笑着說,收起桌上的速寫作業,夾在畫冊裏。
她擡頭看班級裏的同學也都準備回到自己座位了,她推了推駱斐的胳膊,“好了好了你回班裏吧,下節課是張天王的,你小心點別讓他抓到。”
張天王的名聲早已享譽全校,藝術班的駱斐哪能經歷的了這般折磨,一溜煙跑出了教室。
駱斐前腳跑出教室沒過多久張天王就握着他的不鏽鋼保溫杯胳膊夾着教案進了教室。教室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随後是刷刷刷翻書的聲音。
林宴京也跟着翻着教材看公式跟着渾水摸魚,她一邊翻着書一邊偷偷擡頭瞄着張天王。
張天王年齡五十多歲,帶着一副黑框大眼鏡,鏡片厚的眼鏡後的臉比眼睛前小一大圈。
其實張天王還有一個外號,不過這個名不如張天王好聽,圓溜溜還反着光的頭頂上出現一片“地中海”,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地中海上面的幾撮頭發翹了起來。
配上張天王格外嚴肅的神情,即有些滑稽又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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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宴京盡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張天王腦袋上翹起來的幾根毛,低頭看着課本複習前幾節課學過的公式。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幾分鐘,張天王拍了拍講臺,清了下嗓子:“都把卷子拿出來啊,這節課不講新課。我們把卷子講了,鞏固一下前幾節講過的餘弦定理啊。”
張天王作為學年數學組組長,在教學方面相當有經驗。林宴京聽了幾道題的解法,也漸漸明白接下來該如何去運算,在草紙上寫寫畫畫。
鐘表上的分針轉了大半圈,眼看着下課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班級裏安靜的學習氣氛又按耐不住的躁動了起來。
就在大家以為這道題講完了,準備收拾東西下課的時候,張天王一手撐在講臺上,一手指了指鋪在講臺上的卷子:“我們看下一題。”
班級裏傳來同學統一的嘆氣聲。
在班裏錯落起伏的嘆息聲中,張天王不滿地拍着講臺:“嘆什麽氣?嘆什麽氣!你們一個個的年齡還沒我當老師的時間長,高考是你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跟着聽了一節課的林宴京只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現在撐着腦袋只感覺眼睛要睜不開了。
午休時間的鈴聲過了許久,張天王才慢慢悠悠地收拾講臺上的卷子:“好了,同學們,這節課我們就講到這裏。課代表下課到我辦公室拿卷子……”
同學們起立統一對老師鞠躬說老師再見之後,都拿着雨傘往教室外走。
原本早上的毛毛雨之後短暫的停了一會兒雨,現在外面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林宴京從走廊拿了晾幹的傘跟着樓裏的學生一起排隊下樓,她跟駱斐不是同一個班級,防止兩個人找不到對方每次都約在教學樓門前見面。
由于下了雨,路上也不太方便,很多同學都沒選擇去外面吃,于是今天食堂的人多了起來。
林宴京和駱斐吃完了午飯之後便撐着傘在細雨下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她路過體育館旁邊的白色藝術樓的時候,林宴京想到早上遇見的清冷感少年,她記得他是背着畫板的。
林宴京腳步停了一下。
駱斐揪了揪她的袖子:“怎麽啦?”
林宴京的手插在校服口袋裏,摸到那塊名牌。
她慢吞吞地把那塊名牌拿了出來,拇指輕輕的摸了摸上面的名字:“我今天在公交車上撿到了一個名牌,但是我不認識這個人。”
“這不好辦”駱斐說,“放收發室呀?那裏不是有失物招領處嗎?”
林宴京覺得有道理。
附中的教學樓有是一整棟坐北朝南的白色教學樓,和另一棟小白樓連接起來的,中間是教學樓大門,有個大廳,經常是用來展覽用。而小門靠近學校的正門,一樓就有一個收發室,經常有人把遺失的東西送到這裏,漸漸就有了失物招領處。
小白樓叫求實樓,是學校為三個年級的重點班建的。
一樓是實驗室,從二樓開始是林宴京所在的,高一的重點班。
林宴京和駱斐進了求實樓之後收起來雨傘,兩個人一起往收發室走。
看到收發室裏的阿姨正在靠在椅子上看着監控,林宴京輕輕敲了下門:“阿姨好,我今天撿到一塊名牌,但是不知道是哪個班的。”
阿姨還在盯着監控,看有沒有躲在監控死角偷偷抽煙的學生。
随後她好像想起來剛才有幾個學生來過,轉過頭看着林宴京:“剛才有幾個高二的學生來問過,剛走沒多久,我看是個戴眼鏡的斯斯文文的男生來問的。”
和印象中的那個人對上,林宴京感覺看到了希望,心跳不免有些加快。
她臉紅紅的,又繼續問道:“那,阿姨您知道他們往哪裏走了嗎?”
阿姨顯然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收發室是一位阿姨和一個老爺爺兩個人來回輪值。
她想着剛才幾個人裏那個斯斯文文的男生背着畫板感覺是藝術班的:“我看那幾個男生倒是挺像藝術班的人,你去藝體樓那邊看看?”
得到了答案後,兩人從求實樓出來,又撐着傘往藝體樓走。
在細雨綿綿中,林宴京似乎看到前方遠處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其中有幾個男生看起來似乎是學校畫室裏高二的學長們。
“诶……”駱斐拉長了聲音,有些不确定的又揉了揉眼睛,“我感覺前面那幾個人裏,好像有我哥呢?”
駱斐是重組家庭,她跟着母親改嫁之後,有一個異父異母的哥哥,比她年長一歲,現在在附中讀高二,也是美術生,叫周向昀。
林宴京也定睛看了眼,确實是周向昀學長。
她突然被周向昀身邊背着畫板的背影吸引住目光。
那人雙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裏,身旁的人還在有說有笑的聊着天,只有他一人走在旁邊。
身影瘦削,又帶着沉穩的氣質。
她不确定是不是今天早上站在她旁邊的那個人,但是她記得那個人背着一塊畫板。
猜測的想法在心底,林宴京有些緊張,感覺自己好像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阿斐,你哥哥旁邊那個背着畫板的人你認識嗎?”
駱斐眯了眯眼,最後在腦海裏搜索半天,她搖搖頭:“不認識。”
林宴京的手還捏着口袋裏的名牌,看着前面的人即将走進藝體樓。
好不容易有這一次見到那個人的機會,萬一是他呢?
就算不是,那也可以從學長們的口中問出那個人。
她松開挽着駱斐胳膊的手,對她莞爾:“阿斐我要去找一下前面的那個人。”
駱斐還沒反應過來,林宴京已經沖進小雨中,看着她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喂!宴京!雨傘也不打嗎!”
“秦洛珩學長。”就在高二學長一行人上了臺階要進教學樓的時候,林宴京在後面叫住他。
被叫了大名的背着畫板的少年聽到身後有個軟綿綿的聲音叫他,回過身。
他看起來很瘦,目測身高有一米八十多,金絲邊框眼鏡架在他的鼻梁上,眼鏡後的那一雙清亮的鳳眸,帶着些淡然。
四目相對的時候,林宴京感覺自己懷裏仿佛揣着一直小兔子,在她的心裏亂跳不停。
一時間林宴京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宴京站在雨裏,任由細雨打濕她的長發,雨滴落在她的眼睛裏,讓她控制不住地想眨眼,她從口袋裏拿出那塊名牌,伸手遞了過去:“這是我早上在公交車上撿到的。”
秦洛珩看着眼前的女生,想起是早上和他一起乘公交車靠着窗戶睡着的女生。
個子在同年齡的女生中算是比較高的,縮在公交車的角落裏看着骨架小,校服下的身形瘦瘦的。
袖子下是白皙纖細的手腕,再到掌心,躺在女生手中的名牌正是他一上午也沒有找到的那個。
“林宴京”旁邊的周向昀出聲,他有些意外居然在高一畫室沒有課的時候看到她,語氣裏帶着欣喜。
林宴京聽到周向昀在叫她,抿着唇點了輕輕下頭。
周圍的都是高二藝術班的男生,他們從周一到周日下午都要去二樓的畫室。而林宴京所在的高一年級,只有在周四和周五的時候才有課。
藝術班的男生無非都是學習一般,打算靠藝術上大學的。
周圍吵吵鬧鬧的,有體育生、音樂生和美術生混在一起。
秦洛珩向她走近了幾步,近到讓林宴京似乎聞到了少年身上的檀香的氣息。
耳邊是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少年每靠近一步,林宴京都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的頻率快了一倍,她下意識地想要往後走。
秦洛珩從她手裏拿過名牌,指尖觸碰到她的掌心,讓她感覺心裏癢癢的。
沐浴在細雨下,林宴京仰着頭看着少年,烏黑茂密的頭發下是一雙劍眉,五官分明,眼鏡下的鳳眸狹長深邃,紅唇誘人。
“謝謝。”
開口,是低沉的聲音,林宴京只感覺耳朵有點發燙,長發遮住了她發燙的耳朵,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看了一眼這位少年之後,心髒就控制不住的亂跳着。
“下雨了,記得打傘。”
林宴京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啊?”
眼前的少年,無時無刻地吸引着她的視線,她反應了半天才知道秦洛珩是在對她說,她搖搖頭傻笑着說:“有雨傘的。”
她站在藝體樓門前,目送着藝術班的男生吵吵鬧鬧的進了藝體樓,那個背着畫板的少年也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駱斐連忙從後面跑過來幫她撐着傘,用校服袖子幫她擦着頭上的雨水:“你剛才怎麽突然就跑出去了?”
而林宴京的視線還停留在藝體樓前。
不斷地細細回味着剛才兩個人短暫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