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幅畫
第二幅畫
“啊?”駱斐聽到一個許多年沒有聽人提起過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拉長了聲音,“他居然在嘉寧嗎?聽我哥說他高三那年就轉學回景宜了,好像是有消息說他大學回了嘉寧,诶,那宴京,你們說話了嗎?”
林宴京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打招呼。”
也許是林宴京僞裝的太好了,這六年來,大家都知道林宴京心裏有一個一直喜歡的人。
沒有人知道,是秦洛珩。
闊別六年,林宴京再一次見到秦洛珩,心情格外沉重,這也是剛才在便利店不敢主動和秦洛珩肖宇鳴相認的原因。
從她高中到現在,還是那樣膽怯。
幾天連續加班修改設計圖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平日全靠咖啡來提神醒腦,林宴京阖上眼揉着太陽穴。
兩人都沉默了良久,耳邊還是便利店員放的舒緩的背景音樂,駱斐突然開口:“經紀人找我有點事,那我先挂了。”
“嗯。”林宴京等駱斐那邊挂斷了電話聽筒傳來忙音才反應過來,發現手邊的泡面已經涼了。
兩個人都忙于工作,難得有一會兒敘敘舊的時間也很快的過去。
林宴京也不是很餓,看到放在一旁涼透了的泡面瞬間沒了胃口,嘆了口氣收拾好垃圾離開了便利店。
放在往常下班的時候,林宴京還會在公司附近的地鐵站等地鐵回公寓,只不過今天情況不太一樣……
工作上不順心,被甲方要求修改設計,下雨天忘記帶雨傘只好躲在便利店避雨,還遇到了高中時期的“老熟人”……
要說水逆,應該是她水逆吧……
林宴京擡頭望着頭頂的烏雲,想着自己沒有拿雨傘,大概回憶了一下附近有可以回到公寓的公交車的站點,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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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路燈還沒有亮起,這條小路貫穿一個舊小區,天氣不好,這條街也沒有什麽行人,秋天的雨帶來的冷意讓這條路邊堆滿落葉的小路寂靜起來。
周圍的店鋪早早打烊了,一路上只有林宴京的高跟鞋走在石磚路上的聲音。
忽然,眼前就好像在無盡的黑暗中出現一顆閃耀的繁星,照亮了昏暗的小路。
林宴京提着電腦包的手有些發酸,她換了一只手走進那片照亮自己視野的區域。
她先看到的是一個被燈光照亮的櫥窗,玻璃上面還挂着雨滴,入目的是蓋着淺棕色的襯布上擺放着一個大衛的石膏頭像,旁邊支着一個木制畫架,上面擺着一塊油畫布,畫的是梵高的《星空》。
看起來像是一家畫室,林宴京倒是有些好奇,在這個沒有什麽人路過的地方居然有一家畫室。
這條路林宴京走過幾次,這裏屬于住宅區,不像是鯨落咖啡店那邊周圍是繁華的寫字樓徹夜燈火通明。
走進悄了瞧,發現這家畫室有一塊很小的牌匾挂在牆上,黑色矩形的板子上寫着繁星畫室。
透過畫室的玻璃門,林宴京看到燈光明亮的畫室裏坐着五六個孩子,手裏握着鉛筆在畫架上畫着畫。
讓她想起自己幾年前好像也是在畫室裏埋頭畫畫,有時候經常弄得手上都是鉛筆的鉛,髒兮兮的。
好奇心的驅使,林宴京倒是想看一看。
門推開的一瞬間,林宴京怔在原地。
看着五六個學生支起畫架圍成一圈畫着素描,屋子裏的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秦老師,有一位漂亮姐姐來了。”女生手裏還握着鉛筆,指向林宴京的方向。
坐在凳子上修改着畫的男人停了筆,他側過身,一雙鳳眸透過金絲邊框眼鏡順着剛才女生指着的方向看去。
畫室門外的燈光有些微弱,只能看到陰影裏有一位提着電腦包,穿着棕色半身裙的女子。
看着屋子裏一群畫畫的孩子,和那位坐在椅子上修改着畫的男人,挽到手肘的袖口,白色的襯衫,和那一副金絲邊框眼鏡。
林宴京看清楚那人的一瞬間,頓時覺得無比後悔,她扶着門框倒吸一口冷氣。
怎麽是秦洛珩!
她怎麽自己往“槍口”上撞!
救命啊!
畫室裏的陳設倒是和她以前在學校的畫室沒有差別,整體的裝修就像是在舊倉庫一樣,獨特的風格,幾個孩子停下筆偷偷看着站在門外的她。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只是看到這裏有一家畫室,想來看一看,很抱歉打擾你們。”林宴京失落地垂下頭,說着就要關上畫室的門。
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秦洛珩又繼續看向門外站在陰影裏的身影,他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禮貌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收回了視線修改着手邊的畫。
林宴京站在畫室門口,平複着由于緊張而急促的呼吸。
秦洛珩,不會沒有認出來她吧……
酸澀的感覺充斥在心尖,她怎麽也沒想到兩人再次重逢會是這般。
陌生。
就好像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路人一樣。
可能是距離她高中時期過去太多年,很多記憶都已經被時光沖散。
畫室的門關上了之後過了半天,秦洛珩才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盯着已經關上的門,在腦海裏搜尋着一個身影。
後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只是他不确定。
直到旁邊的男生叫了幾聲“秦老師,秦老師”,秦洛珩這才擡手繼續修改着手邊的這一副素描。
轟隆——
窗外響起一聲悶雷。
深色的雲朵一團團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會有一場大雨降臨。
今天林宴京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把雨傘落在鯨落咖啡店。
林宴京自認倒黴,想着早點回公寓休息,關上畫室的本加快了腳步往公交站走,希望能趕上末班車。
可沒走幾步,雨滴噼裏啪啦地打在石磚路上,林宴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擡手用袖子遮住頭,附近似乎也沒有什麽可以避雨的地方。
她想到那家畫室。
雖然有點尴尬,林宴京還是轉過身往繁星畫室跑。
潮濕的泥土和植物的氣息讓人聞起來覺得沁人心脾,林宴京站在屋檐下看着一點也不見小的雨勢。
秦洛珩聽着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有些心神不寧,修改好畫之後起了身。
畫室的教室和普通教室一樣大,但是因為人沒有教室的人多,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秦洛珩随手把幾張畫放在辦公桌上,打開儲物櫃拿出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看着窗外,他沉思。
他眼前浮現出剛才推開門的女生的模樣,女生站在門後的陰影處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沒想到,也不敢想,居然是林宴京。
他垂眼看着手裏的雨傘。
身邊傳來打開汽水瓶蓋的聲音。
“老秦?你這是要出去嗎?”肖宇鳴看到秦洛珩手裏拿着把雨傘,他今天講了一晚上如何深入塑造這副素描有些口渴,說完他喝了口汽水。
秦洛珩對他擡了下手,手裏是盒煙:“出去透口氣。”
肖宇鳴一遍喝着汽水一遍低頭刷手機,還在那裏大大咧咧地說着:“我看剛才外面站着位姑娘在躲雨,不知道是不是來看我們畫室的,倒是長得有點眼熟,像誰來着……”
還沒等肖宇鳴的話說完,秦洛珩拿起雨傘關上儲物櫃的門,抄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就往畫室門外走。
看着被秦洛珩帶上的儲物櫃門,肖宇鳴笑着又喝了一口汽水。
這小子,還像是幾年前那樣。
提到林宴京就換了一個人一樣。
-
雨勢并沒有按照林宴京內心所想減小,反而愈下愈烈。
林宴京在畫室門口糾結半天到底要不要進去借一把雨傘。
這場雨下的很急。
林宴京伸出手感覺一下雨大不大,她打算用電腦包遮在頭上擋雨,雖然有點沉,但是雨不大就好。
林宴京身後有人撐起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她詫異地回過頭對上一雙在金絲邊框眼鏡下的鳳眸。
心跳就仿佛驟停了一般,就在林宴京看到秦洛珩的那一瞬間。
“我……”林宴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沒想到秦洛珩會出現在這裏,思慮半天,最後還是有些尴尬地開口:“你好,我想借一把雨傘。”
只見秦洛珩穿着一件黑色的寬松西裝外套,很不老實地沒扣上扣子,裏面是那件白色的內搭,一手握着把雨傘,一手拿着一個煙盒。
似乎在林宴京高二那年見到過一次秦洛珩偷偷抽過煙之後就再也沒見他抽過。
以為他會戒掉,沒想到還是一直在抽。
自從晚上在超市見到了秦洛珩,林宴京偷偷幻想過再次見面是什麽樣的。
也許那時候她會像以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站在他面前心平氣和地同他打招呼,跟他說,好久不見。
秦洛珩不知怎麽,心裏有些癢癢的,可手裏握着傘,也不方便點煙,便哼了聲:“拿着,淋濕了就不好了。”
“哦,好的。”林宴京從恍惚中回到現實。
兩人對視了半分鐘,林宴京有些心虛地接過了秦洛珩手裏的傘,指尖接觸到秦洛珩溫熱的手掌感覺身上有電流流過一樣。
酥酥癢癢的。
“謝謝。”林宴京舉着雨傘,對他點了下頭,随後很快地轉過身狼狽地沖進雨裏,也不敢回頭去看秦洛珩還在不在。
這麽多年,只有她自己對當年那段不見光的暗戀耿耿于懷罷了。
心裏就像是堆滿了巨石一樣,讓林宴京感覺心累,好像要喘不過來氣了一樣。
可隐藏在心底的萌芽又開始肆意生長。
在胡亂想的時候林宴京沒注意到腳下有一灘積水,一腳踩了上去濺到裙擺上了雨水,鞋子也濕漉漉的。
林宴京有些委屈,加快了回公寓的步伐。
雨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