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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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雲海中滾蕩着隆隆的聲響,仿佛驚雷尚未抵達人間便在雲層中轟爆開。浩浩蕩蕩的水潮懸在天穹,宛如銀河倒懸,下一刻就要傾瀉而下。
雲雍的神色不太好看,數年前的記憶深深地刻在了神魂深處,眼前的一切仿佛舊日場景的重演。深藏于心的顫栗再度浮現,察覺到自己其實有那麽一絲本能的畏懼,雲雍的神色越發難看。
也是在雲中城,也是漫天的水潮,也是一抹妖異而不祥的紅,只不過是被鮮血給染成的!當他們一行人從盤渦深淵折回時,想的不是自身的傷,而是那觸手可得的滔天權勢,他們從沒将洛泠風放在眼中!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洛泠風氣機陡然攀升到了洞天境,她出手快如閃電,同行的四家元嬰真人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頃刻間形神俱滅!
那一天的雲中城到處都是血,最後世家大族選擇了後退一步。
而這一“退”,成為他們心中無法磨滅的恨與怨。
不過今日就要将恨意抹平了。雲雍心想着,又笑出聲來。他的神色很奇異,恐慌與得意交融在一起,仿佛是兩張臉強行拼湊在了一起。
“洛真人,收手吧。”雲雍嘆了一口氣,他的視線落在了身影逐漸變得清晰的洛泠風身上,“浮黎仙域已在劫中,你這樣做,卻是讓衆人為難。”他伸手朝着前方一點,劍光飛躍,蕩開了一道威力沛然的劍風,将那雲橋上的劍氣掃落。他發現洛泠風的氣機不大對,像是燒了一半的火,雖然仍舊烈烈,可到底過了那個高潮,正一點點地向下跌落。仔細一想,他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她化身在外時,精氣便折損了不少,這一年用自身的靈力催動藥力,試圖祭煉雲中君,那消耗的靈力更是海量!現在是洛泠風最虛弱的時刻,還真是天助我也。雲雍的思緒浮動着,将法相一放,便見雲天再現,擠壓着半空中的水潮。
宿蘭因也在這個時候迎了上來,朝着那浩蕩的水潮放出數道如烈火般的太乙玄光。玄光一出,好似日輪爆裂,極為剛猛霸道。它與雲天一道向着前方推去,幾個呼吸間便破去了那道河漢之界,朝着洛泠風逼近。這兩人立志要将洛泠風斬殺,一出手便是數道威能極大的神通。洛泠風只是冷淡地觑着他們,天河之水驟然跌下。洞淵真水驟然化作汪洋大澤,将整座雲中城淹沒。水潮翻湧,水中洞淵重水游走,噼裏啪啦的聲響猶為刺耳。
雲雍、宿蘭因都不曾修持水法,在這洞淵真水中他們的行動多少受了限制。可當初一劫中,雲雍吃過虧,便想出了一些辦法。他眼神一凜,袖中飙飛出一道烏沉的光芒,宛如龍影般在他的周身旋繞。這烏光乃是采集水族精魄祭煉而成的法器,具備禦水之能。烏光一出,像是無形中的某種存在擠壓着水潮,将它們從雲雍的身側撥開。而宿蘭因則是提氣一呵,用自身烈如火的太乙玄光來抗衡。雖然在水中,可那等泰山壓頂的窒息感消失不見了,兩人定定地望着洛泠風所在的方向,将自身法器放出,與那游走的洞淵重水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洛泠風凝望着前方,她的動作慢條斯理的。聽着水中裂石遏雲的高亢聲響傳出,她唇角的笑意更濃。她慢吞吞地催動着洞淵真水,那原本被排開的水潮瞬間便又向着雲雍、宿蘭因兩人的身上壓去。游走的烏沉精魄發出了一道凄厲的慘叫,頃刻間便被侵蝕殆盡,只餘下了一點殘存的氣機,又被浪頭沖散。雲雍一驚,忙拿定心神,袖子一拂,一道靈力打在沖撞來的洞淵重水上。他扭頭看向了宿蘭因。宿蘭因倒是仍舊保持着從容,太乙玄光燒灼着水潮,他将靈力一催,便又有萬千火箭齊發而出,彙聚成了一股金赤色的光華,直接沖破了浩蕩的水澤,光映天穹。無邊無際的水澤霎時間化作了火海。
這是宿蘭因修持的一門神通,名“赤焰燎原”,但凡有一點火星在,火焰便會重新席卷而來,除非對方一瞬間打滅所有的火種。可是這千千萬萬火種,豈是那麽容易消磨盡的?眼見着水汽蒸騰,宿蘭因又冷哼了一聲,取出了一件法器來。他一催動,法器中頓時溢出了一道道光絲,飄飄揚揚的,落在了水中仿佛群魚在游走。
洛泠風在雲中城待了幾十年,對世家的長老以及諸真器了解得一清二楚,在宿蘭因取出法器時,她便認出來了,此器名“四方得從”,會潛移默化地改變四邊的空間,要是這麽持續下去,那方水域沾染了光絲的氣息,最後會成為宿蘭因掌禦的地界。洛泠風可不會讓光絲這麽繼續存在于水中,她冷哂一聲,三百六十滴洞淵重水頓時一轉方向,朝着宿蘭因的身上打去。浩蕩的聲勢掀起了滔天水潮,在接二連三的爆響中,仿佛将天穹轟塌了。
雲雍見宿蘭因牽制住了洛泠風,心頭驀地一松。他一揮袖袍,祭出了雷法。一時間雷芒、火光、浪潮并起,光輝閃滅間,仿佛末日到來。其實對付洞淵真水,還有一法,雲雍的眸光閃了閃,最後沒在這個時刻将那法門祭出。
洛泠風眼見着雷火光芒驟然逼近,朝着虛空中一捉,取出了一柄光芒湛然的劍來。她左手一彈指,成百上千道雷光向着前方打将去,右手起劍,在那雷震之音中,高亢的劍鳴聲響起,漸漸地壓過了一切。
氣痕映照入雲雍的眼中時,那雷芒、火光已經消失不見了。擠壓着身軀的真水中,無數無形的劍氣飙飛而來,飒飒聲不絕于耳。劍芒在水中旋起旋滅,只一個呼吸間,便斬破了那落在了水上的火種,将那熾烈的火光掃蕩一空。這劍并沒有變化,管它有什麽,俱是一劍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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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劍術與水法相輔相成,只要有水澤在,劍氣便可在任何一處消失,任何一處出現,根本防不勝防。”雲雍給宿蘭因傳音道,不周弟子修劍意,到了極處劍意如心念轉,天地之間任我行。洛泠風并非一心修劍道,可在這洞淵真水中,也有了幾分不周利劍的高妙。“拜托你攔截她一瞬。”雲雍又道。
宿蘭因毫不猶豫地颔首。
見宿蘭因催動靈力向前,雲雍暗松了一口氣。他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長頸寶瓶來,将塞子一去,頓時一道棕色的光芒從中飙飛而出,其落入洞淵真水中,幾個呼吸間便飛速地成長了起來,化作了一片水上孤嶼。此物名曰“息壤”,典籍中記載:“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雲中城一直存留着息壤,便是準備對付洛水神宮的。洛水神宮各族子弟多修水法,息壤一出,便可将浩蕩水澤化作陸地,使得對方水中的神通難以施展。
可息壤本身除了無限生長、阻遏水浪外,并無守禦之能。一旦洛泠風的劍氣殺來,息壤怕是一息都支撐不住。故而雲雍又取出了一枚種子,種子落入息壤中,他便以自身的靈力催動樹種,使得種子快速成長起來。不到一炷香,這種子便長成了一株一丈高的大樹,垂落條條青光。
這樹種名曰“青神木”,是雲雍無意間得來的,它能吞化周邊的靈機,将附近的空間轉化為自身的領域,防禦之能不亞于真器。雲雍見神木長成,立馬縱身躍到了樹枝上,尋得一個枝丫坐定。那頭宿蘭因見雲雍已經催動了息壤和神木,使了數道火箭逼退了劍芒,也化作了一道流光掠到了樹上來。先前在水中道法神通俱是受到了壓制,如今坐在樹上,兩人俱是舒出了一口氣,将心中的那點壓抑盡數釋放了出來。
“若是先前蘭成他們帶着息壤去,也不至于落敗了。”宿蘭因陰沉着臉,有些懊喪。
雲雍沒有接腔,不管是息壤還是青神木,俱是雲家所得,也不可能借給宿蘭成、越青檀二人。他們自家也有不少法器,怕是當時急匆匆想要洛泠風的性命,沒顧得上太多,最終輕敵使得他們殒身。
“天海雲獸呢?”宿蘭因又問。
雲雍注視着一步步朝着神木走來的洛泠風,微微一笑道:“不急。”那遮蔽着眼眸的雲霧散去,他已經看到了那一尊氣機凝聚的銅鼎。鼎中的存在守元抱一,怕是沒多久就能夠從中沖出了。
雲雍一聲喟嘆,面上帶着幾分憾色:“洛真人,何必要走到這一步呢?”
洛泠風沒有理會雲雍,只是将洞淵重水一放,墨色的重水滾蕩着,勾勒出一道烏黑的暗芒,如同惡龍出淵。洞淵重水砸落,神木上的光芒只是稍稍地震顫了一下,而息壤以及神木本身,都在快速地成長着。這神木能夠吞化氣機,雲雍巴不得洛泠風悶頭攻襲,可等到洛泠風真的這樣做時,他又狐疑了起來。連他都能看出神木會吞氣機,難道洛泠風看不出來嗎?她為什麽要做無用功?難不成真有辦法破開神木?
雲雍越想越覺得不對,原本還想趁此機會調養自身本源精氣,可現在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朝着洛泠風打去。宿蘭因見雲雍如此施為,心中驀地一慌,還以為神木出了什麽問題,也跟着動起手來。光芒交錯間,轟鳴聲不絕于耳。可在那轟爆聲中,雲雍還是感知到了一抹異樣,他聽到了一道極為細微的悶哼聲,眉頭一挑,他觑見了洛泠風唇角逸散的血跡,不由得暗叫了一聲“好”!
“她的氣機亂了!”雲雍給宿蘭因傳音,他正想着從神木上掠下,可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又退縮了回去,只遙遙地放出了劍光,朝着洛泠風的身上劈斬。宿蘭因經雲雍一提醒,也察覺到了洛泠風的異樣,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再度釋放出了燎原的火焰。幾乎在火焰出現的一剎那,漫天劍氣生出,飙飛竄動,生生不息。可劍光落下後,數點火星仍舊存在這,甚至點在洛泠風的法衣上。轟一下,火焰重新卷來,将洛泠風整個兒吞沒。
宿蘭因并不覺得洛泠風會被燒死,可既然抓到了這個機會,他自然拼命地催動靈力,沖天而起的火光将天穹映照着通紅,連帶着雲海都化作了赤色。片刻後,那蔓延不絕的火焰果真被蕩開,水潮嘩嘩而動,洛泠風負手立在水澤上,眉眼冷銳森戾。
雲雍見狀搖了搖頭,只是見洛泠風身上氣機不定,面頰猶為蒼白,他又重新振奮起來。昔日他們被雲中君打傷,帶着負傷之體被洛泠風鎮壓,如今的情形則是倒置過來了,身上負傷、精氣有損的反而是洛泠風。她固然很有能耐,可連戰數名洞天後,消耗的靈機本就是海量,不思清修蘊養本源精氣,反倒催動靈力去煉化藥力。別人都在進,她只要不追,那就是“退”!見洛泠風肆無忌憚地用洞淵重水轟擊着神木,雲雍唇角泛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他心意一動,将身上的數件法器祭出,意在阻上那麽一阻。到了這等時刻,他反倒是不急了。
烏光與青波對撞,蕩開了道道漣漪,激蕩間,無數閃電雷霆閃過。片刻後,洛泠風将洞淵重水一收,她往後退了幾步,眉眼間露出了一抹疲色來,似是放棄了針對神木的打算。雲雍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思慮着,若是對方要走,他們該如何抉擇。可下一刻,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氣機傳出,他定睛望去,看見洛泠風掌中出現了法器,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側的宿蘭因驚叫出聲:“天地混同!”這是雲中城的道器,上頭禁制一旦抹去,那就是萬物化歸混沌啊!
洛泠風笑吟吟道:“這青神木的确堅不可摧,不知比之道器如何?”
雲雍怕她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可面上不留絲毫怯意,只冷峭道:“禁制一除,天地同陷,你自己也休想脫逃。”
“我為什麽要脫逃?”洛泠風笑望着雲雍,“黃泉路上,有衆人同行,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要是別人拿出道器,雲雍絕不會認為對方有毀滅之心,但是洛泠風不一樣。她身上戾氣與邪肆并存,那種厭棄與漠然,不僅對着外人,同時也是對着她自身的。她根本不會顧惜自己的性命!勸阻的話語躍到了唇邊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眼尖,看到了銅鼎中氣機蕩動的越發劇烈,猜測裏頭的人很可能就要出來了!他心念如電轉,掐了個法訣,頓時将那天海雲獸召喚出!浮雲往來,軟綿綿的雲獸邁着優雅的步伐從半空中踏出,飄然落到了雲雍的身側。只是在看見洛泠風身影時,它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地朝着雲雍身後一躲。
雲雍沒有注意天海雲獸的異狀,低聲道:“吞食傀儡絲。”
天海雲獸從鼻孔中吭出了一道氣,不高興道:“沒有傀儡絲的痕跡。”
雲雍聞言一愣,轟鳴聲乍然響起,那道往日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身影反倒是成為此刻的救命稻草。假裝沒有觑見那道白影,雲雍驟然拔高聲音道:“你這是要毀了雲中城數千年基業!”
洛泠風笑問:“是又如何?”
雲雍沒想到洛泠風應得那樣幹脆,被她一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高聲道:“雲中君,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她摧毀雲中城嗎?”在衛雲疏從鼎中沖出來的那一刻,一股龐大的靈機就在這方天地間蕩開了。三光之氣橫掃,那些集聚的污穢之氣頓時消亡。
在銅鼎中,衛雲疏并非沒有意識,她将洛泠風所做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可偏偏無法給出半點回應。這漫長的一年,藥力在軀殼間游走,殘缺的魂魄重新回到體內,在磨合間,仿佛遭受一場千刀萬剮的酷刑,每一下都痛徹心扉,直到徹底功成的那一刻,天地間的靈機倒灌而來,那股疼痛才消失不見。那種神通與軀殼不契合之感沒再出現了,她變回了當初的那個自己。但是眼前的對峙,又将她從夢幻中拉拽到了現實裏。
橫亘在前方的鴻溝越發深廣了。
愛恨消磨殆盡,浩浩江湖,只能是各自前行。
“恭迎雲中君。”雲雍朝着衛雲疏擡袖行了一禮,卻不曾從神木上下來。
衛雲疏平淡地瞥了雲雍一眼,似是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翻起了舊賬。她的視線轉到了洛泠風的身上,風中吹來淡淡的血腥氣,一句“你受傷了”卡在了喉中,不知道怎麽言說,索性放棄了一切的言語。
“無關人等手中持有我雲中城道器,雲中君,該解釋一二,不是嗎?”宿蘭因冷哼道。
衛雲疏這才看到了洛泠風手中把玩着的“天地混同”。這樣危險的道器,更多的是一種威懾作用,一直束之高閣,數千年來無人動用。她雖然知道駕馭道器的法訣,可從來沒有與人提起過。她凝視着洛泠風,眸中終于多了幾分問詢之色。
洛泠風一拂袖,漫不經心道:“區區道器,運使法門還需要人教嗎?”
衛雲疏:“……”
她望着神木上的雲雍、宿蘭因二人,眼眸中流出幾分惡意。将劍意一催,一道道劍光頓時朝着那一株大樹飙飛去。雲雍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轉而見青光垂落,劍氣仍舊無法攻入內圍,這才定下心來。他惱怒地瞪了洛泠風一眼,大聲道:“你無端殺我雲中城洞天,此仇不得不報!”他不知道為何衛雲疏的身上沒有傀儡絲在,可既然對方神志清醒,沒有被洛泠風掌控,他又大義凜然道,“雲中君,你忘了昔日在祖師跟前立下的誓言了嗎?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宿蘭因恨聲道:“此獠已經受重傷,我等的罪責待到将她誅殺了再論也不遲!”他料定雲中君是個寬厚的性子,知道對方切切實實地以雲中城的未來為重。要說整個雲中城裏,最為在意雲門前路的,非雲中君莫屬。各大家族為宗門未來謀劃時,還想着自己家族的狀況,可雲中君不一樣,她只有雲中城。在雲中城之前,就算是殺身之仇,也可以放到後頭。
見衛雲疏面上露出一抹怔愣之色,宿蘭因還以為她被自己說動,再接再厲道:“昔日罪魁已經被斬殺了大半,我等死不足惜,可族中不少子弟卻是無辜的。”
雲雍也道:“如今上清神域的消息傳遍各處,過去的飛升真人也回到了仙域中,再辟宗門傳道統。而不周之巅不肯讓步,整個仙域陷入紛亂中。我雲中城若是再生內亂,怕是會給惡人創造機會。”他們心中對“道義”不以為然,可也知道“道義”兩個字能夠壓死像衛雲疏那樣天真的君子!
衛雲疏蹙着眉。
雲中城的道器具有“玉石俱焚”的特性,不到那關鍵時刻,根本不可動用。“天地混同”上有禁制在,一旦爆發威能極其宏大,誰也不知道它是将雲中城還是整個天地都化歸于“無”。狂風呼嘯而來,靈潮如海,肆意奔流。
衛雲疏轉眸看洛泠風,白發在風中拂動,她的神色冷峭,唇角勾起了濃濃的嘲弄與諷意。那雙幽邃的眼眸深紅如血海,又夾雜着幾分空洞。眼尾泛開了一抹緋色宛如飛揚的霞彩,而後那霞彩動了起來,緩緩地順着面頰淌落,留下了一道灼目的豔紅。衛雲疏的一顆心驟然緊縮,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攫住。浮光掠影一閃而逝,除了空茫,什麽都沒有抓住。
不知道何時,那翻湧的水澤變成了一道倒懸的血瀑。
狂風越發得凜冽,在那遮天蔽日的血紅裏,彌漫着一道觸目驚心的氣機。
衛雲疏心跳如擂鼓,撲通撲通,驅散了耳邊多餘的聲響。
像是過了許久,又像是只有一瞬,衛雲疏終于從恍惚的狀态中走了出來,她聽到了洛泠風的笑聲。
“你以為,我是如何修到洞天的呢?”
衛雲疏猛地擡眸,她的視線直直地撞入洛泠風的目光裏,像是跌進了滿懷惡意的深淵。
“來吧,跟他們一樣,來殺我吧。”
那張蒼白的、近乎病态的面頰上,浮上了嘲弄、期待、興奮、愉悅等情緒。
非同尋常的詭異讓衛雲疏如堕冰窟。
她垂下了眼睫,一道急而厲的劍嘯傳出,右手之中,緊握太一劍。
眉心的水滴紋泛着淡淡的金光,叮當聲才起,囚天鎖尚未顯形,就被劍意死死地壓制住,直到那抹金光消隐。
寰瀛真形圖至少抽過南洲、東洲、無塵海三地靈穴,有它在壓根用不着洛泠風消耗自身的靈力要煉化大量的藥力!說什麽“我願意”,分明是“我故意”才是!她總是這樣沒完沒了,甚至不惜以自傷來試探,實在是讓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