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君生我未生
君生我未生
沈迦帶着皮埃爾去柔術道場,張永安沒去,沒必要去這麽多人,更何況,他也不想見到陸揚。
道場在附近街區一幢商住兩用樓的10層,看似普通的大樓,裏面的房間裏,卻都是奇奇怪怪的店:機器嗡嗡作響的紋身店、看起來一個星期也不會來一個客人的寵物咖啡館、光線昏暗進門必須脫鞋的VR游戲室。
沈迦從沒來過這幢樓,果然是年輕人的領地,到處充斥着亞文化的氣味。
沈迦和皮埃爾走進10樓樓道盡頭那間鋪滿白色地墊的房間時,陸揚正和一個穿着黑色道服的男人對峙着。
這是沈迦第一次看到陸揚打實戰。作為格鬥技的一種,巴西柔術的技術動作主要是在墊上完成,但是首先你得想辦法把對手弄到地上,陸揚現在就在琢磨這個。
他穿着白色道服,和他對打的男人比他矮一點,身材精壯、皮膚黝黑、頭發又短又硬、下巴的線條也很剛硬,是一個散發着荷爾蒙氣息的運動帥哥。
沈迦和皮埃爾走到牆邊,席地而坐,兩人剛坐定,突然聽得轟一聲,陸揚一個漂亮的背投,将對手摔在墊子上。
皮埃爾發出wow一聲,那兩人停下,過來打招呼,陸揚蹲下,遞了兩瓶水過來。
“這是Kimmy,”陸揚指着黑皮帥哥,直接說英文:“這裏的館長,也是我師傅,我因為在準備升帶,所以請他幫我指導一下。”
沈迦一愣,kimmy看起來比陸揚大不了幾歲。“你師傅這麽年輕?”
“但他已經是黑帶了。全國也只有幾十個黑帶。他很厲害!”陸揚看着kimmy,仰慕的眼神。
“chase協調性很好,練習刻苦又很愛動腦子,是個很棒的學生!”kimmy笑着朝陸揚湊過來。
沈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kimmy那只手的軌跡:先是放在陸揚的頭上,快速揉了揉他的頭發,接着又滑到陸揚的肩膀上,在上面停留幾秒之後,才移開。
看來兩個人關系真的很好,沈迦心裏想。
皮埃爾舉起手裏的相機:“我可以拍你們訓練的照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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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揚點點頭,起身又和kimmy練習起來,這次他們做了一些墊上的降服技,陸揚這次扳倒kimmy之後占據了騎乘位,但kimmy的雙腿挂在陸揚的腰上,兩只腳扣在一起,他嘴裏說了一個英文詞,沈迦沒聽清楚,應該是柔術裏面某個技術動作,接着,kimmy伸出右手,抓住了陸揚道服的右邊衣襟,接着,突然用左手去襲擊陸揚的左邊腋下,陸揚早有防備做了一個應手,但kimmy的力量強于陸揚,他迅速反制陸揚,擺脫了他的強制,反而起身将他壓在地上。
陸揚被kimmy強壓,動彈不得,只得懊惱得抱住了頭,kimmy大笑,起身,旁邊皮埃爾一邊按快門,一邊也發出爽朗的笑聲。
柔術教室裏這時又陸陸續續進來一些人,都是年輕的男孩女孩,下午的成人柔術課馬上就要開始了,年輕人換完道服開始做準備動作,皮埃爾還在忙着按快門抓拍,沈迦不知道這是不是符合他的在地化的題材需求,但至少這項異國年輕人熱衷的運動令他産生了拿起相機的興趣,這就夠了。
陸揚這時坐到沈迦旁邊休息,他額頭和脖子上都是汗,咕嚕嚕灌下半瓶水。
沈迦看了一眼陸揚道服領子下面裸露的胸口。
“所以柔術是一定要穿着這種道服嗎?”他想起剛才Kimmy反制陸揚的時候,正是先抓住了他的道服領子。
“正規的訓練比賽當然是要的,柔術的一些動作,是要抓住對方的道服領子的。”
沈迦心想果然是這樣。
“但平常玩玩的話,穿什麽都可以的。”
他看了一眼沈迦的西裝領子,裏面的襯衫領子。
“西裝、襯衫,都可以”陸揚又說。
沈迦沒看他,嗯了一聲。
不穿也可以。
陸揚心裏想着,突然覺得一陣口幹,一口氣喝完剩下半瓶水,把塑料空瓶子在手裏捏扁。
沈迦三人來到光明裏的時候,張永安和席琳已經在了,兩個人見到站在沈迦旁邊的陸揚,表情都很奇怪。
本來陸揚要沒什麽由頭跟過來,但時近傍晚,沈迦已經讓公司的人訂好了披薩,就讓陸揚一起過去,沈迦一開口陸揚馬上就說好,他當然想去沈迦工作的地方看看。
幾個人帶着皮埃爾參觀墨印的辦公空間,接着就去會議室裏聊事情。陸揚留在外面晃蕩,沈迦進房間之前對陸揚說:“冰箱裏有可樂。”
陸揚拉開冰箱門,裏面放着各種吃的,的确有兩罐可樂。
“這應該是你同事自己買的吧?”這個冰箱應該是用來給員工放自己的便當盒酸奶之類的。
“沒事,你喝吧。”
“不行,我怎麽能偷喝?”陸揚笑道。
“想喝就喝,”沈迦把視線從面前的筆電上移開,擡頭看着陸揚:“回頭我買一罐補上”
“好吧,那我可真喝了!”陸揚取出易拉罐,噗一聲拉開拉環,用後背關上冰箱門,靠在門上喝了一大口可樂,看着沈迦走進會議室,而此時在會議室裏,張永安正坐在桌子對面,面對着門口,目光越過沈迦,與陸揚冷冷地對視着。
喝掉一罐可樂的功夫,陸揚已經把墨印從裏到外參觀了一遍,他從書架上取到一本墨印十年的紀念冊子翻看着。
不可避免地,這本十年紀念冊幾乎每一頁上,都寫着沈迦和張永安兩個人的名字。墨印初創日的照片上,在堆滿書籍的房間裏,沈迦和張永安靠窗站着,是那種老式的刷着綠漆的木制窗戶,兩個人那時都是二十出頭,衣着還未脫學生氣,拍照的時候胳膊很自然地貼在一起,張永安手裏的香煙還在燃着。
照片下面有一段沈迦寫的話:
“墨印的第一間辦公室,窗外有很大一株桂花樹,适逢秋天,在房間裏總能聞到桂花香,香氣馥郁聞久了昏昏欲睡。後來墨印搬了幾次家,但我們有一種可笑的執念,每次都想找窗外有桂花樹的房子,很幸運的,每次都給我們找到了。”
陸揚看向窗外,果然院子裏也有一株桂花樹。
陸揚的心裏升起一種很複雜的感覺。不完全是嫉妒,更多的是遺憾。和愛的人一起創辦了一家小而美的公司,看着它成長到了第十年,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惜與沈迦同行這些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
十年前,2009年,十年前墨印在那間老房子誕生的時候,陸揚在哪裏在做什麽呢?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時候他才11歲,四年級,毛都還沒長全呢,不喜歡女生也不喜歡男生,最喜歡的男人是C羅,但也就在2009年夏天,C羅離開曼聯去了皇馬,這是那一年陸揚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
他想着想着又覺得好笑,能怪誰呢?怪就怪徐女士晚生了自己十幾年。
陸揚站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伸手攀上樹枝,手指輕輕觸碰着葉片,此時在會議室裏,沈迦本來在對對面的皮埃爾說着什麽,突然停頓一下,透過落地窗,看着陸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