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頁
轎車重新啓動,繞過小區中央的花壇,載着聰明反被聰明誤、此刻已經悔青了腸子的許知楚從大門緩緩駛了出去。
“謝、謝先生住在這裏?”許知楚忙問。
“嗯。”
許知楚後悔不疊,抱着腦袋暗罵自己笨蛋。
*
小區年代久遠,零星的幾盞路燈幽幽地發着黃光,白霧在燈光下舞蹈。
謝西然沿着樓梯走上去,那套房子在二樓,不高,對于小時候的傅語諾來說剛剛好。
傅語諾剛出生時不似現在這般瘦,足有八公斤重,肥嘟嘟地一團裹在江如準備的黃色小絨毯裏,總被人錯認為是個大胖小子。
謝西然幫着江如照顧她,很早就學會換尿布、泡奶粉,她對周圍的一切充滿好奇,總喜歡抱着東西用小乳牙咬咬,用粉舌頭舔舔,江如害怕她一個不小心把塑料玩具吃下去就給她塞了個奶嘴,她卻吐了奶嘴吮謝西然的手指,還吮得格外起勁。
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她就已經對他很親近。
謝西然去參加傅童生和江如的葬禮,她那時剛學會走路不久,躲在大堂的柱子後面悄悄看着他,他原本沒想過帶她走,畢竟她有家人,他只是個不合時宜的外人。
可她的目光總追着他,謝西然去哪,她的目光就追去哪,追得他如芒在背坐立難安,如果不是發現她舌頭有燙傷,他不會下此決定
爸爸,爸爸,傅語諾跟在他身後喊他,這是她學會的第二個詞,她不是喊他爸爸,只是想跟他說話又不會說別的,只能這麽眼巴巴地叫着他。
謝西然說不清當時的心情,只記得他發現她講話含混不清,像生了病,捏着她的小臉叫她張嘴,她乖乖地張嘴,舌頭上一塊紅豔豔的燙傷,這是超溫的奶粉燙出來的,只是一剎那的沖動,他決定撫養她,她從沒在親生父母那裏吃過苦,他也不會叫她留下來吃苦。
手機突然叫了起來。
是孫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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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的孫戴安在電話裏慌裏慌張地問他在哪,能不能叫老羅送他去趟機場。
“是小玉!小玉要去美國,她又要走了!”
可憐的老男人,剛剛還春風得意地接受着員工們的追捧,這會兒便被宋玉刺激得自亂陣腳語無倫次了,謝西然安撫下他,回撥電話給老羅叫他立刻去運豪接孫戴安。
老羅送完許知楚剛要開車入庫,接了指令二話不說調轉車頭,直奔運豪而去。
三不五時接接孫戴安這事他已經熟練,孫戴安好花天酒地,又不愛擺架子給自己配司機,他說配司機比較搭謝西然這種正兒八經的CEO,因此常大半夜的勞煩老羅去接人。
老羅在運豪門口接到酒氣熏天的孫戴安,經過南大的時候順便捎上謝西然,載着二位大佬前往機場追妻。
謝西然原本是不愛摻和這種家事的,奈何孫戴安喝得七葷八素,站都站不穩,只好出來給他搭一把手。
孫戴安風風火火的,進了機場直奔廣播室,拍着桌板命令人家立刻插播一則尋人啓事,工作人員正面面相觑,他已經信誓旦旦地掏出手機要給人領導打電話告惡狀。
不一會兒,宋玉的大名響徹機場:宋玉旅客請注意,請您現在到大廳西側服務臺,您的親友正在那裏等您,宋玉旅客請注意,請您現在到大廳西側服務臺,您的親友正在那裏等您……
孫戴安嫌工作人員太沒有感情,推開人自己往話筒上堵,他說老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想要什麽,我改,我立刻改,我再也不會背叛你。
他說二十五年了,我們浪費了二十五年證明我們離不開彼此,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五年,別鬧了,回家吧。
他誠懇地抹了一把面,臉上挂着不屬于這個男人的脆弱與卑微,他說,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求求你,回來吧。
孫戴安在機場的廣播室裏情真意切追悔莫及地演繹着浪子回頭的戲碼,謝西然已經通過航空公司的陳總查到宋玉的航班,他帶着人馬将她堵在貴賓室,宋玉卻強硬地不願意跟他走。
她的情緒也在崩潰的臨界點,她已經遭受太多次背叛,這個滿目瘡痍的傷心女人,她卑微地愛錯了一個男人,她只是愛錯了一個男人,卻為此痛不欲生地賠上了大半生,人生能有幾個花信年華,她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孫戴安,給了那個肮髒龌龊、背信棄義的孫戴安!
你們一丘之貉,你們沆瀣一氣,你也是個不要臉的髒東西!她快要失去理智,她恨恨地指着謝西然的鼻子咒罵,他搞女人,你搞自己的養女,你們活該孤獨終老,你們都濫透了,你們都應該下地獄!
謝西然不知道她從哪裏知道這件事,他覺得他早就對此類咒罵麻木,可當他看見他日思夜想,不辭辛苦地尋找了整整一周的傅語諾,和宋桀并肩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表情變了,他的胸口傳來鮮活的痛感。
他們那麽自然地并肩而立,他們相配得宛若一對璧人,這是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有一天她會愛上和她年齡相仿的男孩,有一天她會成為另一個人的妻子。
謝西然想上去拉傅語諾,也許是他的表情太過可怖,也許是宋玉被悲痛沖昏了頭腦,她竟誤以為他要對她的兒子動手,她尖叫着撲上來不讓他靠近,母雞護崽子似的把兩個孩子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