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花鈴由衆人簇擁中而出,對朱成淵忽然躬身一禮,客氣地說:“這位公子,可否到我的花影小築詳談?”
衆人聽了臉色都變了,誰也沒想到今夜衆人客展才華的大好時機,竟然被他這麽一句歪詩拔得頭籌
但是花鈴決定的事,在寒煙樓中向來得到尊重,不容置像,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大模大樣地跟着她走了
朱成淵一腳邁進花影小築的暖閣時,花鈴悠悠笑着親手為他倒了杯酒,端到他面前,“不知王爺今日大駕光臨,花鈴失禮之處,還請王爺海涵”
“那天你已經知道本王是誰了?”他接過酒杯,順勢握住她的手
她沒有故作清高的掙月兌,只是直視着他笑道:“花鈴的耳朵不聾,孫大人那麽大的嗓門,花鈴當然聽到了只是王爺畢競身分特殊,到這種煙花之地必然是要遮掩一下,花鈴怎麽敢當衆說破王爺的身分?”
“所以,你今晚選了本王到你的閨閣,不是因為本王對詩對得好,而是因為本王的『身分特殊』?”
她笑意深沉,“該怎麽說呢?王爺除了身分特殊外,必定還出得起銀子再加上王爺娶容俊美,堪比潘安宋玉,有哪個青樓女子舍得放過王爺這樣的恩客呢?”
他訝異地笑說:“怎麽你現在的樣子和我聽說的花鈴并不是很像啊外人都說你是個生來傲骨偏挺秀的奇女子,不愛金銀只愛才,向來不貪慕榮華虛名”
花鈴抽手轉身在桌前又自斟了一杯,突然淡道:“王爺趁夜前來,不惜冒着一擲千金的可能,是有事要與我談吧?”
朱成淵的瞳孔一斂,聲音微涼,“怎見得本王是有事要與你談?本王就不能做那柳三變,只與姑娘們談些風月之詞嗎?”
她唇角的笑意漸深,“王爺,我花鈴在京中出名挂頭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王爺若是聲色犬馬之徒,早該來了,不會等到現在所以王爺今日來見花鈴,必定是為事而來”
他挨着她站的位置坐下,慢條斯理道:“以前從不知姑娘豔名,是因為我父皇管得嚴苛,他去世後,皇室服喪,這秦樓楚館我也來得少了那天自見到姑娘後,一見傾心,所以今日特來一會”
花鈴斜睨着他的一番巧言,似笑非笑,“王爺當真沒有正事要找花鈴談?若真是如此,那今晚可就任花鈴素價了
“花鈴一晚開價,全視對方才學而定,若是普通鴻儒,花鈴愛其才,願把酒論詩,一晚只要一兩白銀即可若是貪慕美色的酒肉之徒,花鈴錯眼請入暖閣之中,就得多要點銀子做為花鈴的悔銀以王爺這等尊責身分,要得少了,對王爺也顯得極不尊重,嗯……就算一千兩好了,”
本地青樓女子,一晚招待恩客的開價,少則一兩二兩,多的也不過是幾十兩就是最紅的頭牌名妓,一晚上也沒有要到一百兩以上的價格
花鈴張口就是一千兩,分明是有送客之意
朱成淵看着她,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張銀票,放到桌上,上面赫然印着本朝最有信譽的錢莊“通利號”的紅印,“壹仟兩”三個字也寫得清楚分明
她伸手去拿銀票,他忽然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且慢,倘若我今日真的有事找你,姑娘是否會留下這一千兩?”
“王爺真是有趣,倘若王爺有事求我去辦,更該是花鈴要價的好機會這一千兩縱然還給王爺,其他的要價也不會少的”
“倘若本王許你拿一個心願來換呢?”他的黑眸堪堪,灼灼清亮
花鈴的眼睛一亮,咬着唇問:“王爺可以許諾花鈴多貴重的心願呢?”
他将她拉到自己身邊,一手托起她的臉,“那要看你的胃口有多大了……”
她定定地盯着他的眼,自那雙烏黑的瞳仁背後,那深不見底的是讓人敬畏的無邊冷靜
這個男人很危險……她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感覺到了,當他檔在殺人犯面前,談笑間将對方制服時,她并不是感覺到佩服,而是依然敬畏他太過冷靜,那時常挂在嘴角的輕桃笑容是他掩飾自己本意最好的僞裝
而她之所以能一眼看透他,是因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同樣隐藏很深的——她的本性
良久,她緩緩念出一個名字——“張宗瑞”
他挑起眉梢,“四哥身邊的得力謀臣”
她一字一頓道:“王爺若能幫我殺了此人,花鈴生死追随”
他看着她眉宇之間的凝重之色,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想了想,他才道:“大約五、六年前,工部詩郎花墨言被舉報有謀逆之罪,全家七十六口或被斬首,或充軍為奴……這件事,聽說和張宗瑞當年告發有關你與花家……是舊識?”
她心一橫,決定說出實情,“花墨言是我爹”
他詫異地問:“你怎麽逃出來的?所有被充軍之人,都是流徒八百裏外的蠻荒之地,沒聽說有能活下來的”
花鈴緊咬下唇,咬出絲絲血痕,但她沒有回答朱成淵的問題,語氣卻更加堅定道:“王爺,花鈴現在雖堕落風塵,淪為煙花女子,但心中亦有浩然正氣長存家仇不報,枉為人女王爺要花鈴為您賣身,或可一擲千金,但要花鈴為您賣命,就必須先答應我這個條件”
“聽起來似乎沒有轉園餘地了”他模了模下巴,倏然拉過她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印上一吻,“成交!這算是我的印鑒”
她的手心微熱比他更輕浮的客人她不是沒見過,只是像他這樣善于變臉又花言巧語的,他還真是唯一的一個“那麽,王爺要花鈴做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朱成淵眨了眨眼,“我需要監視所有在你這裏出現的達官貴人、商賈巨富,所有和朝廷有關系的閑雜人等、要害人物,只要他們知道什麽關于朝廷動向有價值的消息,我都要知道”
花鈴笑了,“王爺真是精明,不去他們身邊打探,也不靠朝堂之上的交流,竟然會想到讓一名青樓妓女做您的間諜”
“因為這裏是他們最不會有戒心的地方怎樣,你敢答應嗎?或許這件事牽涉太廣,威脅太大,你未必敢同意”
但她全無猶豫地點頭,“一言為定”
朱成淵得意地揮動一下酒杯,“這算是你我締結為生死同盟的慶功酒”
她雖然和他碰了杯,卻搖頭一嘆,“花鈴不敢和王爺妄言『生死之約』,歷來争權奪位是男人的游戲金鈴縱然是死,也要先從“紅顏薄命日開始”
“那我也有個原則要說在前我做事向來公私分明,不講情面,你我合作,也絕不能有半點私情雜念摻雜其中”
“當然”她回答得決然
他忽然露出一個天真純良的笑容,“那今晚你還要我等多久呢?”
“什麽?”花鈴被他問得一愣
朱成淵驟然抱起她的嬌軀,往床邊走去,“我也是重金才購得這一夜,豈能讓我『空手而回』?我很想看看,你這花魁比起別人會有什麽“過人之處”?”
他的話題跳轉得太快,讓花鈴覺得碎不及防,瞪着他的笑容,問:“王爺不是說不談私情?”
“不談情,只做事”他已将她壓倒在來上,一手扯落帷慢勾環的同時,另一手已澈散了她的衣襟
她肩膀上的那條細窄鎖骨和淺淺的枕窩競帶着一股攝人心神的妩媚他剛才就已經觊觎這裏了,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美好
因為花鈴剛才還在與他談生死之事,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切入主題”,她的心情全無準備,在肩膀一涼的時候,皺着眉說:“王爺不用表現得這麽像個登徒子吧?”
“起碼我不是僞君子”他邪魅地一笑,吻上她的紅唇,手掌已經攀進她的衣內
花鈴心中輕嘆,将聲音放柔,“起碼王爺應該讓花鈴伺候您沐浴包衣”
“那是天亮之後的事情噓——本王要先流過汗,才會去沐浴淨身”他的黑眸與她的明眸相對視,明知道她不高興,卻連一點挑逗的前戲都懶得做了,徑自沖入她的體內
她驚喘着深吸一口氣,修長細腿無奈地挂在他的肩胯上,任他予取予求
那一夜,他充分履行了一位男性恩客可得到的一切義務,而且心滿意足
那一夜,他們締結秘密契約,将情愛放兩邊,生死亦抛開
他們以為處處計算清楚,就不會傷人傷己事後許多年再想起這一夜,他們才知道,他們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