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半神
半神
沈笙闊氣了一回,将得來的錢都花了,給家裏人添置一份新年禮物。
整整裝了兩輛馬車,尤其是給不言不語添了許多新玩具。
沈府熱鬧起來,沈笙給母親買了一對暖玉镯子,送過去的時候,沈夫人正在與蘇夫人說話,便是蘇蓮的母親。
沈笙來後,蘇夫人借機告辭了。
在京城內行走的人都不是酒囊飯袋,蘇夫人新年恭賀,必然帶着自己的目的。
沈笙直白的問了出來,沈夫人神情溫柔又無奈,“蘇夫人想要得到你的支持,你與蘇蓮是最好的朋友,你手下雄兵,希望可以幫助太子。”
一環繞一環,一府連帶着一府,蘇夫人此行,未必不是受到太子囑咐。
突然間,沈笙失去了勾心鬥角的興趣,只道:“誰都不會支持,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沈夫人凝着幺女緊皺的眉眼,在這裏,權勢看似重要,卻不是重心。
沈笙身上的相思蠱,注定她不是凡人。
“我知曉你明哲保身的意思,不必理會,我替你拒絕了。阿笙,你在查不言不語的身世嗎?”沈夫人微笑道。
國師的速度太慢了,沈笙一直都不懂不言不語的真正來歷。
沈笙黑漆漆的眼眸裏閃過希翼,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您知曉?”
“孩子是你的,這是真的。南河水,神聖而聖潔,相思蠱,愛得熱切又深厚。無數女子向往的兩者,你都擁有過。”沈夫人微嘆一聲,“你可以試着去找尋往日的蹤跡。”
“您好像知曉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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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國師說的。”沈夫人睜着眼睛說瞎話了,開始鼓吹沈笙:“喜歡就相信她,國師挺好的。我并不阻止你們在一起,其他人在意也不怕,我給你們買一座宅子,但我需告訴你,買宅子自己住,別住國師府。寄人籬下,就沒有底氣了。”
“缺錢也無妨,阿娘給你,你四嫂畏懼國師也在情理之中。你也該想想,旁人畏懼者,卻對你好,反差感就出來了。你、懂了嗎?”
哦豁,一不小心好像說多了。
沈笙懵懂,手指懂了懂,“您為何如此相信國師?”
沈夫人說道:“她雖然是個瘋批,但也沒有做什麽違背天道的事情,她看似瘋,又不斂財。好比她将一官員碎石萬段喂狗的事情來說,對方是想殺她試探她的能力,都已至此,難不成還要仁慈地放過?”
并不是生而為魔,不過是被人逼迫至此罷了。
好比沈笙在絕境中反殺安樂公主,都是被逼無奈。
沈夫人自覺自己站在上帝視角上看待周邊事物,弱肉強食的道理,人人都懂。
沈笙沉默,沈夫人又說:“你自己想想,若顧及旁人的言語,我便給你買宅子,國師其人,你比我更清楚。”
“阿娘……”沈笙心中暖暖的,彷徨之際,阿娘的話給她無限溫暖,給予力量。
她擡首,近日來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倘若這個信任需要你付出性命呢?”
“你會死嗎?”沈夫人單刀直入地問她。
你不會死,相思蠱的力量在她身體中散開,國師的血洗淨骨髓,脫胎換骨,已不是凡人可比的。
心中的感覺陡然加深,那夜的一幕幕湧入眼前……
相思蠱賦予她長壽,她與神融為一體。
她得到了許多,莫名得到的,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
沈夫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想要出聲提醒,可說多了,對方又會懷疑。
“阿笙,去試試,相思蠱的力量會給你很多驚喜。”沈夫人最後提醒一句。
狐妖逃了。
逃出國師的陣法中,國師趕回宮裏,捉妖師都死了。
皇帝很憤怒,他要用狐妖煉化鳳鼎,可這些不忠用的東西竟然讓狐妖跑了。
他将希望放在國師身上,命令她去捉回狐妖。
國師接了旨意,再度去尋。
狐妖受了重傷,跑得不遠,在一處山洞中,尋到了她。
看到危險來臨,狐妖一言不發的盯着她,道:“江族長費心捉我,是想做違逆天道的事情。”
“那又如何?”阿奴神色冰冷。
山洞陰寒,內設妖火,焰火撲騰而上,燒紅了阿奴的雙頰。
狐妖想要活,就必須讓對方放棄拿自己給鳳鼎做滋補的想法,她急忙喊道:“那位沈少将軍的容貌,我似是見過。”
“見過又如何。”阿奴冷笑。
“她是凡人,而那人死了,魂飛魄散,是沒有轉世的。我好奇,她究竟是誰。”狐妖無力地靠着牆壁,“江族長成親過,對方是一半神之身,我有幸參加你們的成親禮,她與那位半神容貌一模一樣。”
活了千年的狐妖,知曉的東西有些多了。
狐妖是自己存活至今,而阿奴避免毀滅,由鳳凰鼎傳送至千年後。
兩人都是南河時期活着的,但存活方式不同。
狐妖興奮道:“你讓我活命,我替你辦事,如何?”
“我有人辦事,不需妖,你連城池都進不去。”阿奴嘲諷。
“我可以幫你去恢複南河,我知曉你在做這些,江族長。”狐妖急道,極力拿出自己的誠意,“你相信我,我是大妖,活了一千多年,比尋常凡人更為得力。我可以幫你去找其他妖去煉鼎,你不用出力的。”
阿奴冷靜下來,道:“說說千年來的事情。”
“你自己不知道?”狐妖眼眸沉沉,心中有幾分妒忌,神仙都死光了,她竟然還活着,真是壞事。
“不知道。”
狐妖直起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慢悠悠說道:“南河水枯竭後,神源消失,神仙隕落,我們妖族也受到牽連,不少大妖失去本源後也跟着死了。我是躲在荒原,又沒有與人結契,這才避過一劫。”
“饒是如此,天地崩塌,我的妖力也受到損失,許多神器都消失了,直到我看到鳳鼎,那不是上古神器,卻堪比上古神器,我便想要奪到。江族長,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神仙失去本源助力,如同凡人,活不過千年。
阿奴沒有說。
狐妖見她松動,便又詢問:“那個沈笙是怎麽回事,周易說她今年十八九歲,肉體凡胎,可見過面後,我發現事情不對,她好像就是當年與你成親的人。”
阿奴依舊沒有理會她,漫不經心地擡首,“給你一個機會,找些妖來,若不然,我還會将你捉回去。”
“那只鼎內怨氣重,達到頂端,怨氣沖天,會出大事的。”狐妖不放心說道,她只是想多活些歲月,但不想改變天地。
阿奴轉身走了,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口上。
狐妖松了口氣,靠着牆,吐出一大口血,忍不住罵道:“你她娘的神仙了不起啊,單打獨鬥打不過你,有本事打群架,老娘喊來一群妖圍毆你,看誰厲害。”
罵過以後,她又癱軟下來,郁悶極了。
死周易,招惹誰不好,去招惹江晚,嫌命太長了。
阿奴回到丹巒殿的時候,沈笙也在。
“你回來了,聽說那只妖跑了?”沈笙小步跑上前詢問,“你去捉了嗎?”
阿奴沒說話,沈笙習慣她的沉默,便不多問了。
她說:“我們成親,好不好?”
“不好。”阿奴拒絕道,其實,她們成過親了,在千年前,當着衆神的面,在南河上拜堂成親。
沈笙嘆氣,她将沈夫人的話說了一遍,“我阿娘挺喜歡你的。”
阿奴嘲諷:“你母親可真是放縱你。”
不得不說,沈夫人是一位很好的母親。
沈笙拉着她出宮,“去我家,我讓人做了一桌子菜給你吃,好好補一補。不要說什麽辟谷的話,吃飽了才舒服。”
沈夫人準備了很多吃的,沒有讓兒媳們過來,只她們三個大人加上不言不語。
吃過飯後,不言不語拉着沈笙走了,沈夫人有些畏懼,但還是輕輕出聲:“我知道你想做什麽。”
阿奴豈是輕易糊弄的人,當即反問沈夫人:“我想做什麽?”
“你想用鳳鼎将沈笙送回千年前。”沈夫人溫婉從容地笑了。
阿奴凝眸,“沈夫人想要阻止?”
“那倒不會。”沈夫人嘴角抽了抽,她不是棒槌,做不成棒打鴛鴦的事情。
她繼續開口:“我不阻止你,我是想告訴你,放心去做。我更想說的是相思蠱的力量是赤誠,一旦出現裂痕,如同你的母親。”
一句話掀起萬丈波瀾,阿奴被她說中心思,神色陡然陰沉下來,“夫人知曉的真不少。”
沈夫人微笑着點點頭,自己知道可多了,但不能胡說,若不是等不及了,她才懶得說。
“我是想告訴你,你與沈笙綁在一起,你若欺她,她對你産生厭惡,到時,你二人都将灰飛煙滅。”沈夫人嘆氣,“我只想告誡你,莫要走你娘的老路。”
阿奴沉吟,半晌不語。
沈夫人壓制內心恐懼,低頭看着自己發抖的手,不知為何,她就是害怕江晚。
江晚被衆神背叛,對旁人已沒有信任了,唯有相思蠱才能喚醒她內心的柔軟。
可如今的沈笙什麽都不懂,唯有回到千年前,才會感應江晚內心的凄楚。
她說道:“沈笙于你而言,有多重要,你該明白的,你不是喜歡她,而是深愛她。”
木頭人,總是不會表白。
說完這些後,沈夫人擺擺手,“我該說的都說了,言盡于此,你自己想。”
“夫人為何知曉這麽多舊事?”阿奴警惕道,神色冷漠。
千年前的事情,就算活下來的狐妖也不知道這麽清楚。
沈笙與她而言,确實很重要。
但這些都是秘密,知曉的人都死了。
死得幹幹淨淨。
沈夫人終于在她冷漠的眼中看出了些情緒,她繞有興致地看着面前的國師:“我是凡人,你怕什麽呢,國師。”
确實,沈夫人是個凡人,柔弱女子,都不會武功。
阿奴低眸,耳邊傳來沈夫人輕輕的嘆息聲,“想那麽多做什麽,她連你的心意都不知道。”
若非她她這個劇透者,誰都不會知曉江晚經歷過什麽。
阿奴問:“沈夫人不擔心自己的女兒會被我毀了嗎?”
“擔心呀,所以才有今日的對話,我是一個母親,更希望她高興一生。可她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份注定與并肩站在一起,我若強行拉她回來,她也不會同意。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态度,就這麽簡單。”沈夫人低聲說。
其實就是自己等得不耐煩,想要早點結束罷了。
但她不能說。
沈夫人站起身,要送客了。
阿奴直接離開上房。
初四這日的陽光很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
阿奴擡首看着天空,碧空如洗,難得的豔陽天。
她回到了丹巒殿,看着鳳鼎,心中空落落的,沈夫人的話點醒了她。
沈笙對她很重要!
她坐了下來,望着明火,心裏失落又複雜。
她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躊躇半晌,只說一句:“你們若在,給我一些思路,我到底該怎麽做呢。”
鼎是衆神最後一絲神魂所化,她一直想着将她們救出來。
可沒有南河,她們那麽虛弱,只會和凡人一樣,幾十年後死去。
她捂着心口,心在劇烈跳動,冷淡的神色被火光映照出幾分暖意。
“阿笙……”
過了新年,開朝後,皇帝免朝,下旨召天下的捉妖師,必須捉住拿住逃跑的狐妖。
一時間,京城內湧來各種捉妖師,皇帝都已忘了沈笙這個人。
幸好邊境安寧,沈笙逐漸放下心來,阿奴不見人,許是去捉狐妖了。
沈府裏開了學堂,沈夫人特地給不言不語請了先生讀書。
孩子們去讀書,沈笙終于安靜下來了,躺在床上享受着午後清淨時光。
快活不過兩日,院子裏鬧鬼了,狐妖來找她。
沈笙立即發出阿奴給的天雷符,狐妖扭着纖細的腰肢走近,肆意打量面前帶着正道大義的少将軍,很難想象如今的沈笙與黑暗中的江晚,會是一對兒。
她走到床前停了下來,“別怕,我與國師已是一體了。沈少将軍,我來見見你這個老熟人。”
沈笙翻了白眼,“我和你不熟。”
“我以前見過你。千年前,那回。不過那時你很白,現在黑了些。大概就是你膚色黑了些,我在第一時間內才沒有認出你。”狐妖自顧自開口,忽而忘了一件事,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叫步九月。”
沈笙摸摸自己的耳朵,沒在意對方的意思,只問道:“你找我做什麽。”
“你不認識我?”狐妖步九月疑惑道,“我都報上名字了,你怎麽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沈笙盤膝坐在床榻上,心裏有幾分沉重,對方像是在她拉感情。
“我不認識你,你是妖,我是人,你想想,我怎麽會認識你呢。”
“你……”步九月沉吟,神色古怪,道:“你沒有前世的記憶嗎?”
沈笙搖頭,“前世的記憶?”
步九月更加茫然,覺得有些奇怪,沒有前世的記憶啊,或許是沒有恢複過來。
不過江晚找到她,喜歡她的前世,應該會讓她恢複前世的記憶。
古怪極了。
這兩人奇奇怪怪。
步九月有些郁悶,沈笙緊握天雷符,面色冷硬。
“你這個符咒對一般人還可以,對我沒有用的。我和你說,江晚和你前世拜堂成親了。所以,她找到你,想要再敘前緣。”步九月伸手就奪了沈笙手中的天雷符,随手化為灰燼。
沈笙立即警覺地朝後退去,步九月立即說道:“我如今替國師辦事,你別疑神疑鬼,我就好奇你和國師的事情,但看你這副樣子,你好像什麽都不懂啊。”
沈笙問道:“我應該懂嗎?”
“她二人身上有相思蠱,江晚若是喜歡你,她便會灰飛煙滅。可她沒有灰飛煙滅,說明她不喜歡你。”步九月啧啧一聲,面露惋惜:“她就當你當作替身、不對,她身上有相思蠱,不能再與旁人結契……”
步九月自言自語,擡首看着她,大大的眼睛裏由着更大的疑惑,猛地驚醒:“你就是千年前與江晚成親的人。”
一神一生只可結契一回,不可解開。
一旦背叛,便會灰飛煙滅。
江晚成親後,身上是有相思蠱的,是深愛的象征。
當一方隕落,另外一方只能孤獨終老,不可再結契。
江晚不可能再與旁人結契。
只能說明沈笙就是千年前與江晚成親的人。
但她怎麽活下來的。
周易說過沈笙與他一道長大,青梅竹馬。
時間有沖突,相思蠱也不會騙人的。
想到這裏,步九月一個腦袋兩個大,狐疑地盯着沈笙:“你多大了?”
“剛過年,勉強算十九歲。”沈笙據實回答。
步九月托腮,心中煩悶,“你和江晚什麽時候認識的?”
“去年年底。你想說什麽,挑撥離間嗎?”沈笙沒在意狐妖剛剛說的話,什麽替身不替身,都是胡言亂語。
她相信國師。
步九月說道:“我與你細說。我在千年前見過一人,她與江晚結契,一旦結契,無法解開。一輩子只能一回,你可懂?江晚又與你結契,說明你就是千年前與江晚成親的人,可你才十九歲。”
沈笙先是茫然,順着思路便又明白了,玩笑道:“可能那人是我的前世呢。”
“不會死的,她活着,你不會死的,除非你的靈魂灰飛煙滅。”步九月凝着她的眼眸,“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神與人的結契,人通過愛情依附于人,束縛人朝三暮四。因此,人得到長壽,一旦變心,神魂俱滅。”
沈笙眨了眨眼睛,“或許有漏洞呢。”
“也有可能南河水枯竭,相思蠱便有漏洞。”步九月細思極恐,下意識就給自己找臺階下了。
沈笙豁然笑了,“你這人真是有趣啊,我只當你是大惡之妖,卻跑來與我争長論短。”
“我好奇你的身份罷了。罷了,我給你一個見面禮。”步九月無奈極了,丢給她一柄小傘,“這是我的靈力幻化而成的,重要的時候給你擋掉一擊,不過只能一擊,多了就不成。”
沈笙接過傘,“江晚是南河族長,南河究竟是怎麽毀滅的?”
“南河之下,有一邪魔,衆神合力剿滅,後來,不知為何南河水枯竭,衆神失去本源之力,就沒了。不僅是神仙們,我們大妖受傷時也借助南河來療養,凡是這樣的妖也跟着死了。”
“數萬年來,妖都會受傷,受傷後借助南河水療養。你可以想象出,那一夕之間,多少大妖神魂具散。我僥幸活了下來,可這麽多年來,魂魄受損,失去療養聖物,茍延殘喘罷了。”
沈笙皺緊眉頭,“邪魔是什麽?”
“我沒有經歷過大戰,不清楚。”步九月搖頭,“國師應當清楚,估計不會說。那時曾有謠言,說她與邪魔勾結。”
“你的意思是衆神背棄了她?”沈笙眼皮子一跳,她很清楚,背棄一詞,多麽嚴重。
“你自己去問她,我走了,今日過來也算與你說和了。”步九月說道。
沈笙沒什麽意見,點點頭,收下禮物,“好。”
步九月走了,京城內天子之氣昌盛,她們這些大妖不能長久逗留。
她走後,沈笙看着手中小傘,陷入沉思中,步九月的話,她明白。
她知道邪魔是誰,秘密喚聞天。
只是同歸于盡,衆神死了,邪魔死了,南河水為何會枯竭呢。
沈笙想不通。
或許只有回到千年前才會明白。
上元節這日,京城尤為熱鬧,不言不語吵鬧不休,周英沒辦法,領着六個孩子出門去了。
沈笙得了兩張傳送符,在家苦練,纏着國師要了各種符紙。
宮裏抓了很多妖,妖氣彌漫,皇帝甚為高興,長生丹藥指日可待。
過幾日,便是太子迎娶側妃蘇蓮的日子,沈府送去賀禮,她便沒有送了。蘇夫人來的時候,她與蘇蓮就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苦練幾日後,到了成親的日子,國師去宮裏參加婚禮去了。
沈笙代表沈家也要去了,半路上,兩人碰面,她從馬身上一躍而下,鑽進國師府的馬車裏。
不想,車內還有一人。
不對,是一妖。
淩寒冬日,步九月一襲露胸斜襟的裙裳,紫發紅唇,格外妖嬈。
“你不是不能進城嗎?”沈笙意外,很快,又明白過來,陛下身子不好,狐妖有了可乘之機。
狐妖朝她抛了媚眼,“我想見我的情郎了。”
狐妖很聰明,妖怪中數之最狡猾。沈笙不聽她的,而是問阿奴:“你的鼎怎麽樣了?”
“還沒修複。”阿奴坦然一句。
沈笙便不問了,步九月獻寶般開口:“我替國師捉了許多大妖丢進鼎裏,頗為辛苦,少将軍,不如你帶我去快活快活。”
“去哪裏快活?”沈笙脫口而出,說完又後悔了,還能去哪裏快活,必然是那種地方。
步九月偏頭莞爾一笑,笑意妩媚,風情萬種,在她身上,瞧見了女子最妩媚之處。
然而,沈笙無動于衷,轉頭看向阿奴,認真問道:“你怎麽會去參加太子的宴會?”
“有只大妖呀。”步九月話多般開口,。
沈笙愣了愣,“以前沒有妖,近日怎麽多了那麽多。”
“因為有人放出風聲,皇帝有座寶鼎,乃是不可多得的神器,吸引不少大妖過來。我就是其中之一,是周易放出的風聲。妖如何與神比,對不對,江族長?”步九月挑眉,看向面色冷漠的國師。
阿奴沉默如初。
沈笙有許多話想同阿奴說,在家有不言不語,在這裏,有步九月。
煩死了。
她直接問阿奴:“我想和你說些悄悄話。”
阿奴冷漠的面容中終于出現裂痕,淡淡地看向狐妖。
一眼過後,狐妖直接跳窗走了,臨走前不忘說一句:“你們太讨厭了,秀什麽恩愛。”
車內只餘兩人。
沈笙主動坐到阿奴一側,阿奴沒有拒絕,偏身騰出些位置。沈笙主動握住她的手,道:“我有好好練習符咒,會保護好自己的。”
每一道符咒上都有阿奴的神力,威力極大。
阿奴低眸,望着手腕上的雙手,依舊沉默。
沈笙松了口氣,靠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哪怕是死,都不會背棄你的。”
“你的感情來的可真容易。”阿奴冷冷嘲諷一句。
沈笙微微一怔,道:“喜歡便是喜歡,難道還要掩藏嗎?”
阿奴收回自己的手,“你還是太天真了,我喜歡聰明的你。”
沈笙:“……”說的好像有無數個自己一般,有聰明的還有愚蠢的。
沈笙再度握上她的手,凝着她小巧如玉的耳垂,發髻上絲縧乃是灰色的。
心情又不好。
她好奇道:“你為何心情不好?”
“捉了很多妖,鼎就要修複好了。”阿奴凝眉不悅。
突然間,馬車停下,阿奴驀地出手,拉住沈笙的破車而出,騰空之際,火車直接炸開了。
是天雷符。
兩人落入地面上,已入宮廷了。
阿奴随手設下陣法,将凡人隔絕在外,定睛去看,狐妖站在他們面前與對方說話。
對方有七八人,穿着不同,黑氣萦繞,是捉妖師。
沈笙驚訝,阿奴解釋:“他們是傀儡,由妖控制。”
她拍了拍沈笙的肩膀,“拿着你的符去試試,他們傷害不到你。”
沈笙善戰,聞言後,露出興奮,忙要上前去試。
步九月詫異,“這麽大的妖給你練手?”
算了算了,不摻和。她收回手站在一旁,沈笙上前,先用天雷符。
砰地一聲,直接炸開了,灰塵飛起。
有兩人被炸死了,沈笙再度用符咒,符紙化為一柄利劍,穿透對方的腦袋,傀儡失去了理智,劍人心髒,已沒有用處了。
利劍威力極大,穿透腦袋後,對方化為一攤黑血。
步九月睜大了眼睛,驚訝道:“有師父在,真好,一出手就是山崩地烈。”
解決傀儡後,阿奴上前,拿出一只玉瓶,拔出瓶塞,倒在地上,頃刻間,黑水也消失了。
一切歸于平靜。
步九月不敢再靠近了,識趣的停下腳步,好心說道:“看來,今夜不安靜了,我就不過去了。”
“都是傀儡罷了。”阿奴冷笑,算不得什麽。
果然,再往前,依舊可見很多傀儡。
沈笙興趣大漲,越戰越興奮,一路向前,直到自己的符紙用完了。
可是傀儡依舊很多,阿奴上前,揮袖擊退傀儡。
宮廷恢複寂靜,沈笙好奇,“對方是什麽來頭?”
“能有什麽來頭,狐妖都敢進來,對方都不敢,你覺得呢。”阿奴唇角噙了一抹笑容。
沈笙恍然,道:“原來如此,妖怪那麽多,會不會威脅百姓?”
“不知道。”阿奴搖首,她管不得那麽多。
除妖降魔本是神仙與修道者之事,如今神族凋零,唯有寄希望于修道者。
沈笙失落,漂亮的眼眸裏十分幹淨。
天子之氣強盛,妖便不敢妄動。而如今都皇帝天子之氣衰減,說明什麽,她也清楚。
來到東宮前,迎親的轎子都已來了,宴席開始了。
兩人入殿,沈笙端起酒就喝,太子與人周旋,高談闊論,見到國師後,立即上前。
沈笙翻了白眼,很快,她又問阿奴:“太子身上可有天子之氣?”
“沒有。”阿奴說道。
沈笙:“……”蘇蓮可太慘了。
繼續喝酒。
酒過三巡,沈笙微醺,阿奴直接離開了,沈笙如跟屁蟲一般跟随。
皇帝在丹巒殿,妖怪們不敢靠近。
沈笙醉醺醺地拉着阿奴出宮,聒噪不停。
“我阿娘說我們可以成親,給我買宅子,她不介意不言不語,她甚至以為不言不語就是沈家的孩子。”
“阿奴,我娘真好。”
“阿奴,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害怕我會背叛你?”
“你放心,我不會背叛你的。”
阿奴望着明月,那輪皎潔的月亮散着銀輝,俯照大地,它的光明亮而柔和。
醉鬼腳步虛浮,握着阿奴的手卻未曾松開,顧盼生輝,嘴裏嘀咕不停。
上車後,她還在說,翻來覆去都是那麽些話,阿奴覺得厭煩,捂住她的嘴,她便咬着她的掌心。
無奈下,她貼近醉鬼,吻上喋喋不休的小嘴。
醉鬼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很快,回吻這份甜蜜。
酒醉讓人迷離,沉浸于美好中,一發不可收拾。
沈笙加重了這個吻。
月色皎潔,車內暧.昧的氣息濃郁,沈笙放縱自己,緊緊抱着對方。
阿奴擡首美麗的眼睛,往日的平靜深邃,在此刻,染上迷離。
欲念加重。
馬車停在沈府門前,車夫跳下馬車,“五姑娘,國師,到了。”
酒醉中的人擡起眼睛,揉了揉腦袋,身側已無人,她摸了摸自己唇角。
阿奴的味道,好像很甜很甜。
醉鬼回家,一覺到午時,若不是不言不語午間下學回來,她還可以睡。
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午膳,不言不語待不住,自己出去玩兒了。
沈笙自己發了會兒呆,前院說丞相來了。
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可我朝有國師,陛下甚為器重,丞相便在國師之下了。
面對周夫人,她可以冷面相對,但面對丞相,她便得給幾分顏面了。
沈笙換衣後匆匆感到前院,沈夫人正在與丞相虛與委蛇。
沈夫人臉色不好,已無耐心與對方說話。沈笙來後,她便松了口氣,端起茶飲了一口,不想再說話。
周丞相已至不惑之年,周易有幾分肖似他,父子二人都是儒雅之人。沈笙上前行禮,周丞相忙起身回禮,道:“侄女莫要行禮,羞煞老夫了,是周易對不住你了。”
“丞相今日過來是?”沈笙知曉他在套近乎,周易必然是生病了,近日都沒有出府。
“周易病了,想請侄女去看一眼,就一眼,如何?”周丞相紅着臉出聲。
沈笙愣住了,沈夫人擱下茶盞,先說道:“丞相這話就不對了,安樂公主剛死,我家阿笙就上趕着登門,旁人以為阿笙除了你家周易就嫁不了人。丞相,莫說是丞相府公子,今日就算是皇子,我家阿笙也不會過去的。”
笑死,你以為沈笙是你家童養媳,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周丞相急道:“犬子陷入魔怔,日日喊着侄女的名字,我想着侄女過去,或許、或許還有救,嫂夫人,我沒有那等意思。”
沈笙算是聽明白了,問道:“他是得病還是撞了邪?”
和狐妖在一起的凡人,精氣還能有多少。
周丞相臉色難看極了,支支吾吾說不聲。
沈笙心中爽快極了,好意勸說:“找我也沒什麽用,丞相不如去尋幾個捉妖師看看,指不定身上妖氣入體,現在去找,還能來得及。”
“沈笙,你這是何意。”周丞相語氣都變了。
沈笙無奈說道:“周驸馬在公主殿下死後與一狐妖不幹不淨,城裏乞丐都知曉。你覺得沈笙的話不可信,你出去找一乞丐質問。”
周丞相聞言後,拂袖離去。
沈笙挑眉,“老子兒子一樣的态度,什麽人啊。”
沈夫人疑惑道:“你怎麽知道周易和狐妖在一起?”
“我跟着周易去了,那個山洞是狐妖的洞穴,我直接該炸了,您的暖玉手镯便是典當洞裏的東西買來的。您不知道周易以前那麽吝啬,對狐妖可大方了,都買值錢的物什。”沈笙說道。
沈夫人扶額,這叫什麽事啊,她說道:“你能不能在意你心上人的事情。她那麽忙,你給予些幫助。”
“她的事情,我幫不到,她天天捉妖,我幫不、幫不了。”沈笙劇烈搖頭。
沈夫人嘆氣,還是等等吧,她問道:“你的符咒練得如何?”
“挺好的……”沈笙及時反應過來,不解道:“您、你怎麽知道的?”
沈夫人無奈望着天,她什麽都知道,就是不能說出來。
“聽國師說的,你努力,沒事不要出門了,好好練習,努力捉妖。”沈夫人不走心般鼓勵一句。
沈笙帶着母親的鼓勵,志氣滿滿地回家去了。
沈夫人嘆氣,好像就她在搞事業,全她麽在談戀愛。
好像不對,還有一個事業腦周易。
過了上元節,京城恢複往日的平靜。
沈笙回京後沒有得到封賞,也沒有調令,似乎沈家五姑娘出門玩了三年,未立寸功。
沈笙倒是不在意,反是太子提了一句,皇帝沒有回應,國師也沒有封賞的意思。
拖到三月裏,京城外的大妖越發多了,國師一出城便是三日的時間,忙得不見影子。
三月中旬的時候,有人跑來沈府給沈笙送信,周易又出城去了。
沈笙不大想管,一想到京城外的大妖都是他招來的,她就生氣。
揣着符紙,她牽着小馬就出城了。
路上遇到蘇蓮,她咦了一聲,大馬上前,“你怎麽在這裏?”
蘇蓮嫁作太子側妃,輕易不能離宮。
蘇蓮挑開車簾,露出嫣紅小臉,她捂嘴笑道:“我随太子出來玩兒的,他被周驸馬找去了,讓人送我回來。”
沈笙沒在意,點點頭,繼續打馬走了。
走到半路,發現不對,周易找太子做什麽?
他不該在家守孝嗎?
沈笙勒住缰繩,掏出傳送符,将自己傳送到丹巒殿。
阿奴就在殿內。
沈笙匆匆趕進去,拉着裏面人的手,“出事兒了。”
阿奴反握住她的手:“你急什麽?”
“周易怕是要對太子不利。”沈笙急道。
“與我無關。”阿奴拂開她的手,望向鼎爐,目光染了幾分陰郁。
沈笙見她面色平靜,勉強平複下來情緒,“你有辦法?”
“沒有。我為何要在意旁人的事情?”阿奴擡眸凝着她,“太子要死了,這是他的命,與你我無關。”
沈笙大吃一驚,而阿奴勾唇笑了,“太子是仁君之選,但他做不得皇帝。”
沈笙沒有再說了,盤膝坐了下來,望着鼎下的火焰,心中跌宕起伏。
難怪上回說太子身上沒有天子之氣,原來是這樣。
她無力地依靠在阿奴,神色失落。
阿奴卻問她:“我以為你會怪我見死不救。”
“我說過,不會背棄你,你的決定,我不會質疑的。”沈笙輕輕呼出一口氣,尾指勾着阿奴的尾指,“你救人是情分,我幹嘛要勉強你。你是神不假,可一己之力也很渺小。”
阿奴低眸,兩只手指勾在了一起,纖細修長。
她以為沈笙會質問她,但沈笙沒有。
為何不問一問?
阿奴心中的情絲瘋狂滋長,她深吸一口氣,主動解釋:“太子的的命途如此,周易結識步九月,兩人結契。周易身上的精元為步九月所用,周易也是半人半妖。”
沈笙:“……”
“你怎麽會突然解釋?”她都做好了阿奴不解釋的準備了。
阿奴驀地一顫。
下章回到千年前,開啓副本。
阿奴是千年前穿越到這個時空。
沈笙是由這個時空穿越到千年前認識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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