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世
身世
沈家門口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圍得水洩不通,沈家沒出面,周易卻要砸了棺材。
周易斂住陰冷的神色,看着國師說道:“國師怎麽會在這裏?”
“聽聞少将軍回京三五日就被人重傷,約莫是運氣不好。我掐指算了算,棺材鎮兇險,特地送上一份賀禮。驸馬也是來送賀禮的嗎?”阿奴靠着棺木,目光落在惱羞成怒的周易身上。
青年人俨然快要失去理智了,目光陰毒,死死盯着國師,這些年來他的努力都白費了。
他恨得咬牙,面上維持風度,“嫡公主殿下死了,國師不知道嗎?”
“她死了,你成了鳏夫,所以你就來沈府鬧事?” 阿奴挑眉,“城外出現一只美麗的狐妖,應該将你送過去,她必然會歡喜。”
善良與退讓無法作為你的保護殼之時,手中的刀便是最好的保護殼。
南乾十餘年的安穩靠的都是沈家,可如今的沈家,父死兒死,唯一的幺女奮戰三年,奪回失地,又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怨氣、恨意,将會充斥這個世界。
她抿唇笑了,笑看着臉色黑如鍋底的周驸馬。
周易對上阿奴的視線,無視她挑釁的話,目光陰恻恻,“沈笙是唯一的活口,我想問話。”
“唯一的活口……”阿奴咀嚼一番,詫異地問:“你确定她是活口?你來找她,萬一氣死了她,沈家會不會剝了你的皮?”
男人死了,就欺負孤兒寡母,可沈家幾個嫂嫂,除去朱璠不會武功,哪個是文弱女子?
惹怒了她們,周易豈是拔掉一層皮這麽簡單。
周易面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公主死了,我連話都不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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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為何死了,周驸馬,你不清楚嗎?”
周易面色微變,公主怎麽死的?
公主是去殺沈笙的,帶了一百多人,都是精銳,不可能會被反殺的。
如今公主死了,沈笙活着,說明兇手就是沈笙。
不找沈笙,又該去找誰呢。
周易抿緊了唇角,壓低聲音:“國師為何幫助沈笙?”
“我幫助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幫助她?”阿奴嘲諷,眼裏依舊是冷的,天生的涼薄。
周易被看得心中發憷,“你攔我進門,是何意思。”
“你進去呀,我沒攔你。”
周易畏懼,轉頭走了,改日再來。
阿奴低頭看着那些婦人,不悅道:“怎麽不哭了,繼續哭呀。”
話音落地,又是一片凄慘的哭聲。
阿奴靠着棺材想了想,尋常死人好像還有唢吶,她拿出錢幣,找來一人,“找些唢吶過來吹一吹。”
吹吹打打熱鬧些。
宮裏內侍來找人的時候,看到門口的場景後吓得不敢吭聲,轉頭就回禀陛下。
沈将軍命在旦夕,無法入宮面禀陛下。
沈府內的人一直沒有出面。
吹到半夜,人都散了。
府內的沈笙也跟着醒了過來,睡了一覺後,神清氣爽,周英做在一側嘆氣,道:“當初就不該定下這門親事。”
當事人沈夫人抱着手爐沒吭聲,原主幹的事情,與她無關。
周易是個極好的斯文敗類,長得面若冠玉,尋常人心動也在常理中。
沈笙喝了碗參湯,目光落在坐榻上的一對孩子,她皺了眉眼,道:“國師沒有來嗎?”
“在門口與周驸馬說了幾句話,周驸馬被氣走了,她也走了,并沒有進門。”周英解釋。
随着沈笙的提起,周英的目光跟着凝重起來,“阿笙,這兩個孩子,你留下嗎?”
“我留下做甚,她們是國師的女兒,和我沈家沒有關系。”沈笙意外,沈家不能奪人家養大的女兒呀。
養孩子多不容易,沈家不能這麽做。
周英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我相信你大兄的為人,與他無關。”
“不過巧合相似罷了,你想多了。”沈笙擺擺手,“大嫂,你別多想。”
周英卻說道:“我也可認下她們,京中對你的傳言很不友好,認下她們,你便是她們的姑姑,與周易無關,安樂公主與你之間也沒有關系,你可懂?”
安樂公主莫名死了,旁人都會猜疑沈笙,皇帝豈會放過她。
如今之計,讓死去的人背鍋。
沈笙嘆氣,看向不言不語,道:“你們該去休息了。”
江不言搖首:“你有沒有覺得渾身都很舒服?”
沈笙不懂。
江不語繼續說道:“你分明受傷,為何沒有疼痛的感覺。”
一句話提醒了沈笙,她低頭盯着自己手腕上細小的傷口,白淨的手上都是小小的傷口,但她毫無感覺。
江不言盯着她:“因為你身上有我阿娘的血,我阿娘的血能救人。”
“你說錯了。”江不語反對江不言,“不是你說的那樣,是她中了相思蠱。”
一句話提醒了沈夫人,她看着兩個孩子,“你兩個話真多,難怪取名不言不語,回去睡覺。”
江不言沉默不語,冷冷看着沈夫人。
江不語嘆氣,按着江不語去隔壁睡覺。
兩個小的走後,沈夫人便又不說話了,她想說的話,周英不會信的。
她說:不言不語是是沈笙與江晚的女兒,江晚來前千年前。
周英信她才怪。
周英松了口氣,安慰小姑子:“就這麽辦了,我明日去找國師商議,國師日日忙碌,也沒時間照顧孩子,送來沈府,我會将她們當作親生女兒看待,她們會是沈家嫡出的女兒。”
沈笙長了長嘴,其實,她想說,這兩個孩子不用照顧,精明着呢。
時辰不早,沈夫人與周英回去休息,沈笙郁悶地躺在床上。
九死一生後,她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疼痛感。
她爬起來看着自己的雙手,相思蠱究竟是什麽?
郁悶不解的時候,門外出現腳步聲,她立即警惕。
咯吱一聲後,一陣風鑽了進來,接着是兩個裹着被子的身影,沈笙苦笑不得,“不睡覺,半夜跑來做什麽?”
“沈将軍,我有話和你說。”江不語老成道。
而江不言丢了被子,如風般鑽進了沈笙的被子裏,感受到暖意後,不忘招呼床下的妹妹:“快上來,她都焐熱了。”
沈笙:“……”真會占便宜。
江不語迅速爬上床,擠得床咯吱咯吱響,沈笙無奈捂臉,道:“你們不睡覺嗎?”
“沈将軍,我覺得我們該說清楚。”江不言開口。
小小的孩子一張臉皺成了包子臉,愁苦不堪。
沈笙累了,索性躺下來。
三人就這麽并肩躺着,齊齊望着屋頂。
江不言繼續說道:“我們找你很不容易的,找了好久好久。沈将軍,我和你說,你多多看看南河的古籍,我們與你是有血緣關系的。”
“打住,別說了,你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娘不接你們,你們可以住到嫁人。”沈笙捂住江不言喋喋不休的嘴巴,道理都懂。
女子可以生孩子,但是,關自己什麽事兒呢?
難以言喻。
一覺到天亮,夜裏故作穩重的孩子,早起看到珠珠,熱情得幾乎要上天,玩得發瘋。
門口的棺材依舊擺着,沒人敢挪動。
京兆尹與刑部一同去查安樂公主被殺一事,查案的人一看到門口的擺的棺木,就想到了沈家五虎力戰而亡的事情了。
誰都沒有進去找沈笙。
刑部查到黑衣人都是脫了衣裳的金吾衛,金吾衛是皇帝的親兵,由皇帝親自調動。
一時間,耐人尋味。
現場就像是金吾衛扮作刺客去殺安樂公主,沈家衆人極力營救,最後,沈家侍衛被殺,公主被害,沈少将軍生死不明。
一連查了三五日,沈笙身子終于‘好轉’,進宮面見聖上。
廊道上空蕩無人,肅穆的宮廷沒有了往日的殺機。
阿奴站在丹陛前,陽光下眉眼清秀,紅唇涼薄。
沈笙想起了相思蠱,主動走上前,“阿奴。”
阿奴沒理會她,而是伸出指尖,在她額頭上點了點,啧啧啧,恨意都沒有了。
恨意只在一瞬間。
陽光落在女孩的側臉上,她的眼裏一片澄澈。
阿奴忽而抓住她的手,拉着她離開丹陛。
兩人到了丹巒殿,熱氣湧動,光色耀眼,映照着女孩如花似玉的臉頰,她被燒得臉頰發紅。
阿奴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不是想知曉不言不語的身世嗎?”
“怎麽做?”沈笙覺得火靠近身子,卻沒有感覺疼意。
“跳進鼎裏,你就可以看到了。”阿奴面向熊熊烈火,“唯有你自己見到,才會相信。”
沈笙害怕,無聲後退兩步,“會死的。”
“你早就已經死了,你如今的軀體,半神半人。”阿奴冷笑。
一團火焰忽而朝沈笙襲來,落在她的身上。
沈笙想要逃跑,突然發現,她什麽感覺都沒有,甚至連灼熱感都沒有。
這是什麽火?
“這是衆神最後一絲神魂鑄造的鼎爐,對你沒有傷害,因為你們是同源神力。”阿奴難得說出了關于南河之神的事情,“我說得再多,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你為何不回去拯救?”沈笙被說得發懵了。
“我、回不去了。”阿奴搖首,面露惋惜,“哪裏是想回去就可以回去的呢,我希望你回去拯救南河。你的命,與我的命已纏繞在一起,我活着,你便不會死,你回到千年前,哪怕你死了,也只是回到這裏。”
沈笙皺眉,像是做了噩夢一般,轉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