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奶糖
奶糖
夜深人靜,萬籁寂靜,馬車停在了國師府門口,等候良久的青衣驅車上前。
等候良久,卻不見馬車裏的人走出來。
青衣狐疑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車簾輕曳,一只玉白的手拂開車簾,青衣望了過去,那只手修長白皙,骨節均勻,是國師。
兩息後,果見國師走了出來,接着是少将軍。
青衣立即上前,“五姑娘。”
沈笙面露苦色,沒有理會青衣,而是凝着阿奴進府的背景,心中萬分苦澀。
阿奴進府後,她回到自家馬車上,青衣迫不及待地詢問:“那個小孩子是公子的骨肉嗎?”
沈笙白她一眼:“是哪個公子的呢?”
“這、屬下怎麽知道,不過公子們都不在了,鬧出一個私生女,這、少夫人們豈不吵翻天。”青衣跟着憂愁,太鬧心了。
青衣也不騎馬了,跟着進入馬車,沈笙沉默不語,與阿奴相處時,那若有若無的大海氣息,頗為怪異。
難不成她真的來自南河?
她随口問青衣:“你可知曉南河的事情?”
“知道點,國師便來自南河,聽聞那裏是神仙居住之地,南河水醫死人肉白骨,特別厲害。我們國師也會,聽聞一回陛下狩獵遇刺,國師從天而降,用仙術救活了陛下。”
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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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南河最厲害之處是喝了南河水,女子也可生子,不說生的都是女兒,因此南河之上,只有女子,代代相傳。這樣的地方是要遭受天譴的,後來,仙人們怒了,派人收了南河水,從此那裏幹涸無水。我們的國師是南河最後活着的人了。”
沈笙聽得雲裏霧裏,照着傳說的話,江不言是阿奴自己的孩子,為何長得和她相似?
巧合。
青衣又悄悄說道:“五姑娘,那個孩子會不會喝了南河水……”
“不大可能,南河水是遠古傳說,而那個孩子不過四五歲,時間對不上。”沈笙自己又給否決了。
青衣也是茫然,思襯半晌,最後說道:“那孩子會不會是國師撿來的,是幾位公子的骨肉?”
“大概只有這個猜測最靠近現實。”沈笙哭喪着一張臉。
青衣登時就高興了,“府裏添人進口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不如告訴夫人,将孩子接回來?”
“做夢,國師會答應嗎?人家辛苦養大的孩子,憑何要還給我沈家,就為了莫須有的骨血?回來以後被冠以私生女的名聲?”沈笙不由嘲諷一句,說完又沒底氣,“還是得問問國師的意思。”
主仆二人嘀咕一路,到了府上,沈夫人還沒休息,等着她回來。
沈笙趕去上房給母親請安,沈夫人備了醒酒湯,她一口就喝完了,站着卻沒動。
沈夫人沒有意外,靜靜等着她想通後說話。
沈笙猶豫一瞬後,還是說出了口,“阿娘,兄長們在外面可曾、可曾有過外室?”
“你兄長們的妻子是自己求來的,要什麽外室。你四兄死前才十八歲,來得及安排外室嗎?”沈夫人略微不悅,“你想攪得家宅不寧?”
沈笙目光一凝,慌亂了一瞬,“我、我遇到了一個小孩童,五官有些似我,你說是巧合嗎?”
沈夫人嘴角微微勾起,道:“或許就是巧合呢。”
“您怎麽都不驚訝?”沈笙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卻見母親隐隐發笑,似料到一般。她下意識想起國師在京城住了許久,便道:“您見過江不言?”
“沒有見過,好了,回去休息,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說。睡前泡一泡藥浴,對身子有好處。”沈夫人殷切囑咐,喚了婢女去扶醉鬼回自己的院子。
醉鬼欲言又止,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還是不說了,說了等于白說。
渾渾噩噩回房,脫了衣裳泡澡,最後怎麽躺下的都不知道了。
一覺醒來,渾身暢快,只身上似有什麽壓住了,睜開眼一看,對上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
“你是哪家的?”沈笙要瘋了,昨晚一個江不言,今日哪裏來的小孩子。
話音落地,一女子穿着海棠明豔的棉衣繞過屏風走來,正是沈家四少夫人朱璠。
床上壓着沈笙的便是她四哥的女兒,沈笙釋懷,一把抱住沈珠珠,道一句:“阿嫂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母親給我寫信,吓得我魂飛魄散,帶了珠珠就回來了。”朱璠嘆氣,上下打量沈笙一番,全須全尾,哪裏都不缺,意味悠長道:“我知道陛下的意思,回來後便不走了,争長争短有何用呢,活着最好。”
沈家五個孩子,就剩沈笙活着,立了無數戰功,被匆匆召回,連個體面都沒有。
沈笙揉着沈珠珠肉嘟嘟的小臉,嬉笑道:“阿嫂,我曉得了,我不走了。”
聽到她的話,朱璠松了口氣,抱起沈珠珠,“你趕緊起床,我去見母親了,在上房等你。馬上就要大團圓了,高興着呢。”
聞言,沈笙也露出了笑容,三年在外,她時常幻象着家裏團圓的日子,肩上的重擔總讓她透不過氣來。
等她用過早飯趕回去,宮裏來話了,讓她入宮。
想起昨日的事情,沈笙心中不寒而栗,吩咐青衣一句:“你去看看國師在何處,若在府上,我立即去找她。”
青衣立刻去辦了,沈笙回去換衣裳,朱璠聞訊又來了。
“安樂公主這兩年頗受恩寵,你別惹她,她對周易可在意了。”朱璠下意識就提醒一句,和皇家公主争男人,注定不是好結果。
誰知沈笙回一句:“我又不喜歡周易,她總盯着我做什麽。”
“說來也是,她不長腦子,讓人沒有辦法,要不你嫁人?”朱璠愁得不行,“嫁人後,她就不會為難了,這麽一個戀愛腦的公主,着實無奈。”
“阿嫂,你說哪根釵子好看?”沈笙興颠颠地拿起兩根珠釵詢問阿嫂。
朱璠正想着戀愛腦公主的事情,聞言愣了一瞬,“你什麽時候也會在意這些首飾了。”
“你說說。”沈笙急着催促阿嫂。
朱璠臉色一變,“醜死了,都不好看,去我那裏拿些好看的,你是去見誰?”
沈笙道一句:“情人。”
****
國師在家,還沒出門,沈笙去敲門,門人将她引進前廳裏等候主人。
不曾想,主人沒想,來了兩個及腰高的小人。
江不語惦記昨日的橘子,江不言趴在她的身上偷看,兩人站了會兒,江不言問江不語:“你去不去?”
“不去,她還欠我一個橘子。”江不語搖首,她都是空手來的,什麽都沒帶。
不見!
江不言老神在在的嘆氣,“那我去了啊,你瞧她的荷包鼓鼓的,指不定有糖吃呢。”
“家裏沒糖吃嗎?”江不語嘲諷。
江不言搖首:“她給的糖甜,昨晚的橘子甜嗎?”
江不語沉默了,昨晚的橘子特別甜。
很快,江不語進去了,外面的江不言傻眼了,“你不是說你不去嗎?”
江不語一進門,沈笙就注意到了她,目光落在她發髻上的灰色絲縧,“灰色的不好看,昨夜的紅色就很好看。”
屋外的江不言下意識摸摸自己發髻上的紅色絲縧,其實,紅色代表心情愉快。
灰色代表她心情不好。
屋內的江不語目光落在沈笙的荷包上,沈笙立即從袖袋裏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看似不小,卻十分精致。
沈笙從珠珠屋裏偷出來的一匣子糖。
她認真地打開,露出一排兔子模樣的奶糖,“給你。”
江不語唇角撇了撇,僵硬地伸出手,指尖碰到匣子的時候,心中驟然暖了起來,她快速接過,轉身就跑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沈笙意外,昨晚話還挺多的。
江不語一口氣跑出前院,江不言拼命追過去。
“江不語、還有我的一半呢。”
江不語停了下來,打開匣子,遞給江不言:“匣子裏五個,不好分。”
“她欠你一個橘子,那你吃三個,等同她欠我一個糖,公平。”江不言闊氣道。
同時,阿奴見到了沈笙。
沈笙焦急道:“陛下召我入宮。”
“陛下召你入宮?”阿奴嘀咕一句,目光落至沈笙的面容上。
進入出門的少将軍特地裝扮過,鵝黃色的小襖,臉上敷了淡淡的脂粉,整個人如出水芙蕖般水嫩。
沈笙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臉頰開始發燙,忙側過身子,“你要入宮嗎?”
她避開阿奴的視線,卻忽略了她唇角上淡淡的笑容,那一抹淺淺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了。
“陛下久不理政,召你無用,既然召你,那就去一回,走吧。”阿奴收回視線,一派光風霁月的轉身走了。
沈笙忙跟上前,說道:“昨日安樂在廊道伏擊,想要殺我。”
阿奴并沒有厲害,徑直走向門口。
兩人上了馬車後,後院吃完糖的兩只小的又回來,探頭一看。
咦,人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