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認錯
第49章 認錯
顧梨将自己想要的效果說與掌機的人, 好在對方似乎理解她的意思,雖然她說的很抽象,但溝通幾個來回便也磨合了出來。
不過有幾次, 她說的和拍出來的效果還是差很多,掌機的師傅讓她要不要自己來試試。
“我可以麽?”
“很簡單的。”掌機師傅說。
顧梨走過去, 師傅一邊指導她一邊跟着操作。漸漸的, 也上了些手。
比起靜态照片來說,有了不一樣的樂趣。
有幾個鏡頭便是她親手拍下的。
一個上午過去, 拍完,接下來還要剪輯。
顧梨以為沒有自己的事可以松一口氣,江月朗卻又開始給她找活,“不行,剪輯才能展現靈魂,你必須在。”
“……”
于是, 她便又在剪輯室盯了兩天,每天搞得她昏昏欲睡, 又時不時頭腦風暴。
确定, 再推翻。
熬的她頭發都泛起了油, 終于結束後,她趕緊跑回了咖啡店裏,遠離世俗的紛擾, 一杯咖啡一本書一個八卦看一天。
她不過離開幾天, 那位小男生像是越挫越勇一樣,又按時出現在了店裏。
周影對他仍是沒什麽好态度, 甚至冷淡的跟看陌生人一樣, 那人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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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偶爾還會那一束花來。
周影第一次收到的時候,扔了。
那個無情又決絕, 幹淨利落的樣子,顧梨都覺得有些心痛,她下意識看向那個男生。
只見人只是輕垂了下眉眼,随後便又端起剛做好的那杯咖啡端了過去。
穩啊,這情緒穩啊。
估計覺得他日,他必成大器。
一整天,顧梨的視線都在兩人之前來回切換着,處在第三視角下,發現兩個人的關系狀态十分的有意思。
直到江月朗的電話過來,她都看的津津有味的不想離開。
“喂。”
“那視頻成片,你看了麽?”
“沒有。”顧梨說,“事先聲明啊,不行我也做不了了,那已經消耗了我全部的耐力。”
“不是不行!是非常行!”江月朗興奮的說着,“天吶寶貝兒,真沒想到你在這方面也有天賦,這就是天才麽?”
江月朗不留餘力的誇着,說到上頭甚至和她提議,“不如……你直接去拍電影好了。你看你穩這麽會拍,又對作品那麽敏銳,簡直是天生的導演啊!”
“別開玩笑了,我哪裏做的了。”顧梨想都不想的便拒絕了,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行吧,這次真的謝謝你,等我忙完這段請你吃飯。”
江月朗說着,最後還是說,“我還是覺得你可以試試。”
顧梨沒當回事,繼續一邊看小說一邊看現場版的拉扯。
過了會兒手機震了下。
是江月朗将成片發了過來。
顧梨戴上耳機,點開。
……
是真的,很好看,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這真是她拍出來的?
之後的幾天,顧梨坐在店裏,明顯的察覺到以操作臺為中心的暗潮湧動。
不再像前兩天那麽抗拒,但也覺得說不上是溫情,別別扭扭的顧梨不自覺看的咧着嘴角。
現場磕果然不一樣,她就知道這小男生,不會像周影說的那樣,“過段兒”就過勁兒。
但是,這位,好像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出乎她的意料。
就在她心裏說完這話的第二天,這男生就沒來。
不但這天沒來,之後接連兩天都沒出現。
顧梨有點擔心,悄摸的湊到操作臺前,“影姐,你們吵架了。”
救命,她也覺得自己幹八卦。
可是,就像是在看連載,抓心撓肺的想要知道後續劇情。
“我懶得和他吵。”周影漫不經心的說。
要是想和他吵,她覺得自己會被氣死。
“沒吵啊?那他怎麽不來了?”
不會真讓她奶毒了,放棄了吧?
“考試月啊。”
周影看着她。
兩個人對視,眼中都有點無奈和意外。
好家夥,她怎麽就忘了。
這位弟弟,還是個在苦兮兮上學的大學生。
也是同時,顧梨意識到,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确實有些遠。
而周影眼中,确實一直清醒的認識,所以才會有那麽幾分無奈。
懶得陪這位弟弟,進行沒有意義的耗着。
她沒有時間與精力,像這個年紀的小孩一樣,只顧些情情愛愛。
這幾天,顧梨總會時不時的點開那個視頻,欣賞着自己的作品。
有一天,聞屹揚晚上沒加班,她湊過去給他看。
“好看麽?”她平靜的問。
然而偷偷喵過來的視線,還是出賣了她。
“好看。”聞屹揚誠實的回。
“我拍的。”顧梨說這話時,語氣十分的驕傲。
聞屹揚多少有些意外,他猜測這個視頻多少和她有關,但沒想到竟然是她拍的。
看到聞屹揚的表情,顧梨更加的得意。
這周末,聞屹揚難得有了時間,本來打算帶她去當時和胡奶奶一起去的那片小草原,去吃烤羊肉串。
兩個人連東西都收拾好了,卻忽然接到江月朗的電話。
顧梨表情凝固了下來。
“怎麽了?”
放下電話後,聞屹揚看着神色有些不好的人問。
“老公,我不能和你去了。”顧梨語氣有些急,帶着些歉意,“月朗那裏出了些事。”
“沒關系,本來也只是想帶你去玩玩。”聞屹揚聲音平穩的說,帶着讓人安心的語調,“出了什麽事?要不要我幫忙?”
顧梨搖了搖頭,“暫時不用,我還不确定到底什麽情況。”
“走吧,送你。”
本來約好得周末游變成了送她去酒吧。
聞屹揚将人送到,叮囑道:“少喝一點,有事随時叫我。”
顧梨給了他一個感謝的親親,然後快速下了車。
她倒是,江月朗還算清醒。
但已經喝了不少。
她将她面前的酒推了推,試圖轉移下她的注意力,“究竟怎麽回事啊?”
“阿梨,我在這裏賣命了快十年了。從大學實習就在這裏,憑什麽這麽對我啊?”
江月朗本來以為自己心寒的哭不出來的,可是一開口,眼淚便跟着一同落了下來。
顧梨忙拿出包裏的紙給她。
“這十年,哪個部門不是我手把手創建起來的。沒有優秀的作品,我就去各大網站挖人。想吃時尚界這碗羹,我就去想辦法,去各大活動裏低三下四的拉人。”
“我又做編輯又拉業務,又是文案又是外聯,我恨不得十項全能的一點點把《千度》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這麽優秀,在方方面面的能打,他憑什麽?憑什麽為了那麽個空降,就在公司上市後把我踹了?”
顧梨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哭過,她總是理智的,遇到問題第一想到的就是解決,去想辦法。
今天她忽然意識到,江月朗也不是鐵打的,她那樣理智,無論任何情況下,都能頂着重壓的迎難而上,是因為,她沒辦法後退。
身上背負的責任與壓力,都不允許她像個常人一樣崩潰。
太欺負人了,真的太欺負了!
“你告訴我,你現在需要什麽?”顧梨都快被氣哭了,“人脈麽?我讓聞屹揚介紹你認識好不好?還是錢?他剛剛說有事情找可以找他的,你需要多少?他願意幫你的?”
江月朗紅着眼睛搖頭,眼中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
“搖頭什麽意思啊?”顧梨真的生氣了,她就沒有坐着被欺負的習慣。
及時小的時候,她總被那群塑料姐妹花報團欺負,她都沒沉默被動挨打過。
“不能就這麽算了!”
單是顧梨知道的,她就因為工作住過不少次醫院,加班更是常态。
常常熬一個項目,她能一個月一個月的約不到人。
《千度》對她來說,不僅僅只是一個為之賣命,揮灑青春的公司,更像是她的孩子一樣。
她交付了全部的心血,就連這個名字,都是她親自取得。
——尋你千百度,驀然回首,你就在這裏。
指《千度》裏,有你想要的關于精神世界的一切。
可想而知,江月朗對它抱有怎樣的希冀。
“我又能怎麽辦?”她看向顧梨,眼中是看透一切又無能為力的落寞,“我就算這次扳贏了小空降,未來還會有無數個。”
顧梨知道,這次她領導的做的,是真的讓她徹底心寒了。
即使這樣,她都是冷靜的,像是,十來年無數次的磨練,讓她遇到事情務必冷靜已經成了肌肉記憶。
甚至連崩潰都不會了。
顧梨看着仍舊在流淚,可表情确實平靜,只是漫不經心的喝着面前酒的人,有一種濃濃的割裂感。
好像她痛苦的靈魂和強行冷靜的理智分裂開來,所以連痛苦的靈魂在叫嚣,都是如此安靜的。
仿佛下一秒就能擦幹眼淚,再次進入到戰鬥狀态。
顧梨不知道,她這些年來,又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無聲的崩潰。
但她知道,這次她一定非常非常的崩潰,可能崩潰到,已經超過了她曾經的承受範圍,所以才會叫她來。
“月朗,你哭一哭吧。”她抱住她,輕拍她單薄的背。
她強大到,讓人忘記了她是個瘦瘦小小的人。
明明,也很需要被人保護。
江月朗深吸了口氣,甚至連淚都不再流了,“哭又有什麽用。”
到現在,她都在想着最終的結果,是否可以解決問題。
“可是你需要發洩。”顧梨心疼的說,“你的情緒遇到得到照顧。”
“阿梨,我不是你。”江月朗說着,帶着那麽幾分無奈,“我沒有時間去照顧情緒,它能堅持就堅持,不能堅持,也要堅持。”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戰士,就像千千萬萬獨自拼搏的人那樣。
“好了。”她同樣拍了拍顧梨,示意自己沒事了,“陪我喝兩杯吧。”
顧梨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她确實一輩子都應該遇不到她這樣的事情。
所以她好像也就只能陪她喝兩杯,提供一些情緒價值。
她喝了兩口以後,忍不住問,“那你有什麽打算?”
顧梨知道,她是那種,出了問題,就會快速想到辦法的人,不一定能不能解決,但她一定會有些方案出來,來讓事情不會再繼續無限糟糕下去。
可江月朗卻說:“不知道。”
“不知道?”顧梨有些驚訝。
江月朗聲音已經有些含糊,“反正,總歸是要将我自己的資源拿走,不脫掉他們一層皮,我就不姓江……”
十分豪言壯志,只不過人說完便睡了過去。
“……”
她将人送了回去,又賠了她一會兒,确定人沒事了才離開。
這兩天,她跑去陪江月朗的時間更多,怕她不開心。
然而感覺她是多慮了,江月朗每天忙的甚至沒時間去不開心,真的像個戰士一樣,即使傷痛也不會下了戰場。
更不會讓敵人輕松退走。
顧梨覺得自己在這裏,好像幫不了她什麽忙,還可能有搗亂的嫌疑,在再三觀察确定江月朗又已經支棱起來後,她不再添亂,還是去了咖啡店。
真的是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在一個沒有客人的間歇,她不經意看到,兩個人在操作臺後隐秘的接吻。
周影并不再抗拒,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打他一巴掌。
而是眼睛輕閉,十分享受并且投入。
啊啊啊啊啊!這是她不花錢可以看的麽?!
叮鈴鈴——
門前的鈴铛輕響,有個人推門進來,兩個人這才分開。
表現的都挺自然從容,一個制作一個将做好的咖啡給客人端上去,要不是顧梨親眼看到,她都會覺得剛剛只是她的錯覺。
等安靜了,她湊過去,一邊續杯一邊問:“你們……”
她說着,還用兩根大拇指比劃了個親親的動作。
周影不再像面對弟弟時那樣從容,“你看到了?”
顧梨解釋,“主要是,你們也太把我當空氣了。”
“你坐在那兒,我們都習慣了,有的時候真就跟不存在似的。”
“???”
像話麽?這像話麽?
“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周影依舊很坦然。
“你們在一起了?”雖然已經親眼看到,但顧梨還是很驚訝。
“算不上通俗意義上的在一起。”周影沖洗着被子,語氣十分自若。
“嗯?”顧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影洗好杯子,擡起頭輕笑了下,“只是純肉|體關系。”
“???”
顧梨不由将嘴張大,“那……那弟弟也,也同意了?”
“同意了啊。”
周影漫不經心的說着,“他也沒得選。”
顧梨又受到了小小的震撼,她以為只有姐姐潇灑,沒想到現在的小年輕還……還挺開放。
是她自愧不如。
由于不想再在店裏被喂狗糧,之後顧梨都沒怎麽再過去,開始轉戰時不時的騷擾下聞屹揚。
無聊時,也會下意識的,打開自己拍的那個視頻,狠狠的欣賞一下。
時不時的,月朗的話在耳邊響起。
有那麽幾次的瞬間,她也有些心動,可她覺得,自己真的做不來。
拍拍照片,錄個這樣的小玩意玩票就算了。
真讓她掌機統領全局的當個導演,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可人似乎到了某個節點,就會有無形的推動,讓你走上那條路,甚至在此之前,自己都從未想過的。
“出來,慶祝我辭職快樂。”
顧梨接到江月朗電話時,震驚于她如此迅速有執行力。
還是之前的酒吧,這個時間除了她們只有昏昏欲睡的調酒師在。
“你就這麽辭職了?”顧梨還是難以置信,十來年的心血,竟然就能這樣快刀斬亂麻的說放下就放下。
“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還沒想好。”江月朗說。
這大概,是她最沒有效率的一次。
想不出之後,也沒有plan B。
或許是這在之前,她從未想過別的可能。
“哦……”
顧梨忽然想到什麽,緊張的問:“那你不會離開燕城吧?”
還沒等江月朗回答,她就替她做好了選擇,“我告訴你啊,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能走。”
“那這樣吧。”江月朗看着她,忽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去當大導演,我呢,當你的經紀人。反正那些資源我都還在,試着換個賽道看看。”
“我?”顧梨看着她,“那看我哪裏像大導演的料啊?”
江月朗還真認真的看了起來,天氣冷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修身打底羊絨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來。
“确實很有料啊。”她半拖着調子說。
“……”
天吶天吶,怎麽她身邊的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猛啊。
江月朗看着她,“你行不行啊,這樣就臉紅。你在你家聞總面前,還有活路麽?”
不知道想到什麽,顧梨的臉更紅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顧梨一直覺得,江月朗已經看開了這件事。
直到,她将人送回來,一直挺清醒的人忽然靠在她身上,近乎喃喃低語道:“阿梨,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的胸口一濕,緊接着是均勻的呼吸聲。
顧梨看着已經睡着的人,眼角還帶着未幹的淚痕,某種想法在腦海中叫嚣着。
回到家後不久,聞屹揚也回來。
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你喝酒了?”她眉頭輕皺了下。
“一點點。”
“醫生說你不可以喝了。”
看出她有些不開心,聞屹揚揉了揉她的頭,好脾氣的說:“躲不開,但真只喝了一點。別生氣,嗯?”
顧梨說不清,自己應該不是生氣,只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無力感。
她也很想,為自己的愛人和朋友提供一些幫助。
不是每次出事,都只是去找他們,她自己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躲在他們的背後。
讓他們去直面那些,或許應該屬于她的風雨。
聞屹揚洗澡的功夫,她又點開了那個視頻。
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人出來,走到她的身邊,她都沒有察覺。
她情緒不高表現的太明顯,聞屹揚微微俯身,和她對視,“還在生氣?”
“嗯?”顧梨在想事情,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下意識擡頭,唇便猝不及防吻上了他的。
顧梨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聞屹揚便手扣住她的頭,加深了這個吻。
正在想的事情徹底在腦海中煙消雲散,所有的注意力只放在那一個點上。
像是浮在海面上,浪潮時而洶湧澎湃,時而暫緩只留上次波濤的餘波。
而下次得浪潮再來,便是又急又猛的。差點将她從小竹筏上晃下來,她值得死死抓住身下的竹筏。
可是海浪像是故意的,忽然改變方向,打了她一個猝不及防,讓她徹底懵了,失去了一切的保護。
只得不停的騰空又墜落。
她下意識的哭泣,甚至哀求,只希望浪潮的始作俑者會大發慈悲高擡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