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周言棋從藥房裏出來，聽到走廊外傳來的幽雅鋼琴聲，腦中閃過一瞬猶疑，這棟別墅可沒人有如此雅興去彈琴，想起樓上那位嬌小姐，加上三天前才搬進來的鋼琴，一切都順了。
他轉角走向大廳瞥見鋼琴旁的身影，嘴角不自覺上揚。
“你傻樂什麽？”
他停住腳步，看向秦時雨，她靠在樓梯扶手旁雙手抱胸，目光也在看着那人。
“天氣本來就燥的慌，我不跟你吵嘴。”笑容未散，關于周言棋的傻樂，秦時雨卻能看懂。八月的金城正是熱的時候，窗外陽光刺眼，照在玻璃上泛起瑩潤的光，可她的琴聲悅耳，反倒拂去不少煩躁。
秦時雨走向宋苓煙，她的琴聲戛然而止。
“怎麽不彈了？還是我打擾到你？”秦時雨繞到她身旁問起。
宋苓煙搖頭，輕輕合上鋼琴道：“時雨姐，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秦時雨一只手撐在鋼琴上，一手掐腰看她，“怎麽這樣說呢？沒有的事，剛才周言棋還誇你彈的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彈的怎麽樣。”
秦時雨早些年前也是富貴人家出生的嬌小姐，在進希林島前也是備受藝術熏陶，她聽得出宋苓煙的鋼琴水平，其中用了好些技巧，必定是考過級而且是師承大師的水準，如果是旁人說自己彈的不行，稍微自謙些她都會送去幾個白眼，但擱在宋苓煙這，看她濕漉漉迷茫的雙眼，就想抱抱這個小可愛。
“你彈了很多年？”秦時雨對她和老板的感情一直抱有八卦的心思，這下逮着小可愛還不得好好問一遍。
“從記事開始，每天都會練琴。”
“你爸爸……”秦時雨停頓下來，擔心提起宋成凱她會難受，但宋苓煙并沒有異樣，“會逼着你學很多東西嗎？”
宋苓煙微愣，“不會，鋼琴是我自己想要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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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會累嗎？不會煩嗎？”
“媽媽喜歡畫我彈琴的樣子，每當那時她都會摸着我的頭誇我。”
說起母親，宋苓煙眼裏閃過片刻的光彩。那份資料裏，清楚的記錄宋夫人因癌症去世，宋成凱疼愛女兒并沒有再娶，若是不說其他，宋苓煙也挺幸福。
秦時雨換下個話題，“這架鋼琴提前大半年定制，前幾天才送回國，聽你彈琴感覺貴點都是理所應當。”
宋苓煙撫摸琴面，眼睫抖動幾下，仰頭問她，“時雨姐，這是江晏哥哥的主意嗎？”
她雙手攪弄發尾，蔥白手指卷着黑發，再松開發尾彈跳在手心裏，她思考的樣子也略微迷人，秦時雨記起她曾經住在城堡，宋成凱到底是有多寶貝這個女兒。
如果不是遇到江晏，外面那群人得把她欺負的骨頭都不剩。當然，這樣的結局是她不敢想的。這世上，除了宋成凱，估計就是自家老板最護着她。
秦時雨對她眨眼，露出頗為調皮的神情，“除了老板還能有誰？阿煙，你和老板先前就認識嗎？”
“嗯。”她說，“江晏哥哥在我出生前就在我們家，我們是一起長大的。”
“哦……”秦時雨撫摸下巴，“怪不得聽說你家出了事，他火急火燎的趕回來，損了好幾樁生意。”有數了，青梅竹馬。
宋苓煙在彈琴前就注意到琴面上刻着的英文縮寫，江晏18歲被她爸爸送出國，一個人能過得好嗎？還聽到姚近和周言棋聊起過去的事，聯想到江晏，就覺得他肯定過得不好。
宋苓煙低頭，雙眼尤為酸澀，她跟江晏通話時才哭，這會一定要忍住。
秦時雨發現她輕顫的肩，感到不安，“阿煙，你不舒服？”
“沒有。”宋苓煙拼命忍住眼淚，起身擠出笑，“時雨姐，我先上樓。”
秦時雨并沒多問，直覺她現在不适合對話。
她剛上樓，周言棋咬着三明治從門外走來，邊吃邊叨叨：“我說怎麽這幾天彈琴，原來要參加金城名媛成人禮盛會啊。”
“嗯？”秦時雨搶過他手機，一目十行，周言棋繼續叨不停，“她也蠻天真的，出了這事還有人會邀請她去參加成人禮嗎？這人啊都現實的很，不搶她風頭不奚落她就不錯了。”
秦時雨冷哼哼，“周鋼鐵，你不會以為她去不了吧！”
“哈？”周言棋一臉懵逼，堵着她問個遍，“聽你的意思是老板已經安排妥了？”
“走開。”天知道秦時雨有多想踹他一腳，這個傻缺還不懂老板的心思。
“所以特地弄來鋼琴，讓她順利參加成人禮？”
“時雨，你多跟我說說呗，虧我們兄弟這麽久，藏着掖着幹啥？”
“……”秦時雨無力的很，甩出一句，“誰他媽跟你是兄弟！”實在是忍無可忍的她雙手劈過去，周言棋東躲西藏，大廳的花瓶被碰到碎一地，秦時雨更氣他，拿起手邊的東西就丢。
樓下叮鈴哐啷，宋苓煙也不覺得吵，反而給這個諾大的別墅添了點人氣。
她坐在沙發上無聊的擺弄兔子玩偶，這裏就跟她原來的房間一樣，江晏就像是将她原來的房間搬過來似的，讓她總産生自己還在原來宋家的幻覺，可惜不是的，兔子玩偶還是新的，摸起來也不是原來的觸感。
宋苓煙的房間沒有任何智能設備，手機被拿走，看來他們也不想讓她接觸外面。
不知爸爸現在在哪，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吃飽飯？
想歸想，她甚至連走出這棟別墅的機會都沒有，頂多是去院子裏散散步，秦時雨告訴她，因為宋家的事比較棘手，現在有很多人都在找她，還囑咐她，有江晏守着會更安全。
宋苓煙十分清楚自己所處的局面，她在離開宋宅前，那個來調查的陸警官還要帶走她去問話，審訊室是什麽地方？她不用想也能猜出幾分，還沒去就感受到那股子寒意。
爸爸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現在，她哪兒都去不了，只有在江晏哥哥這等消息。可提起江晏，宋苓煙又覺得難過。
江晏來宋家時，宋苓煙還沒出生，她從小就黏江晏，直到他16歲為了她打傷人進去少管所，後來江晏出來她連面都沒見到，他就被宋成凱送出國。
江晏在她兒童時期一直陪在她左右，宋苓煙只要問起來宋成凱的臉色就變得鐵青，她聽話再也不問。
出了那事後宋成凱保護宋苓煙更甚，上私立中學每天都要親自接送，學校裏也有專門的保镖陪同，別的同學在操場上運動、一起參加興趣班、出去聚會逛街，她卻不被允許。
剛開始，宋苓煙也會有小情緒，告訴爸爸她也想出去玩，宋成凱沉默好久，抱着她溫柔的說：“阿煙，爸爸不是不允許你出去玩，你是我的小公主，媽媽不在了我更要保護你好好長大。”
此時，宋苓煙15歲，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6年，記憶裏的害怕漸漸變得模糊，她只要不使勁想便想不起來，可只要沾上邊，就能記起16歲的江晏臉上沾染了鮮血，卻依舊對她露出笑來的模樣。
高中，保镖依舊每天都跟着，宋苓煙已經習慣，反正他們能低調的融入學校裏，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宋苓煙交上了朋友。
汪舒言是宋苓煙第一個朋友，高中三年，她倆最要好，并且約好參加成人禮同演節目，她彈鋼琴汪舒言拉小提琴。在陸警官來之前，汪舒言還打算到她家一起練習。
宋家出事，宋苓煙收不到任何消息，見不到好朋友，也去不了成人禮。
金城名媛成人禮宴會要求非常嚴，除開本身家庭經濟實力，家族企業還必須有良好的社會風評，金城各個頂有實力的豪門公主都打算在此次舞會上大展風采，若是能覓得英俊潇灑的男伴更是美事一樁。
宋苓煙剛滿18歲，早在一年前就被定為參加人選。
“她長得這樣漂亮，去不了舞會可惜了。”
金城機場，下屬湊到陸知南身邊，瞅到他手裏捏着的照片發出失落的感慨。
陸知南眉眼微擰，收起照片放在上衣口袋，才偏頭吩咐，“你去買杯咖啡來。”
下屬聳聳肩奔向自動販賣機，陸知南才重新思考宋家的案件，他來金城不久，手頭上很快攢起扳倒宋成凱的證據，順利到令他産生質疑，至于宋苓煙更是動不得，金城新貴中傳言心狠手辣、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江晏護的緊，他想靠近宋苓煙都沒有法子。
煙瘾上來，陸知南轉頭去了吸煙區，狠抽一口吐出白霧來，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備注上寫“妹妹”。
“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我都求了你好幾遍，我的成人禮男伴非你莫屬啦！我保證不讓我的小姐妹碰你，哥哥，你答應我啦！”
“……”陸知南再抽一口煙，抖抖煙灰，爽口答應。
妹妹在那頭歡呼，陸知南先前還不想陪她，為的是不想讓人知曉他的身份，但陸知南總覺得這次成人禮會是一個轉機。
也許會遇到宋苓煙。
這份篤定不止陸知南有，江晏也有，他在與餘先生會面時接到周言棋的電話。
“陸知南從危城回來，并沒有獲取新證據，幕後人太過于狡猾，我的人一路從危城跟過來，消息屬實。”
江晏沉默幾秒，“……言棋，我應該說的是讓你親自去。”
周言棋言辭閃爍，“那啥，宋苓煙身體一切正常，你不用擔心，就是下午彈了會鋼琴，回房間時感覺情緒有點不對勁咧。”
江晏當然是更在乎宋苓煙，“……我知道。”當即挂斷電話。
周言棋細細品到，“我知道……嗯？在別墅裝天眼啦！啧啧……”
宋苓煙情緒不對，江晏知曉的一清二楚，她的房間被他秘密裝上監控，他承認自己太在意她，做法卑鄙，所以他命令自己不能随時盯着她看，偏偏他在她身上自控力如此的差。
江晏明白，這種心情從他離開宋苓煙便埋下了。
他不是紳士，不是看起來的溫文儒雅，他骨子裏帶着天生的戾氣，他是從地獄回來的人，不過在她面前，特意将那份黑暗隐藏，就像白襯衫沾染上血跡卻依舊對她露出笑。
“煙煙，今天彈琴了嗎？”
宋苓煙接到秦時雨遞來的手機，聽到江晏低沉的嗓音，明知道是秦時雨彙報給他，心裏卻認定他是在關心她。
“江晏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
宋苓煙小心翼翼的問他。
江晏緊盯視頻裏的人，宋苓煙左手握拳抓的很緊，他蹦出一個念頭來。
他的煙煙，怕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