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歸汀
歸汀
很難言明某個臨界點。
對江衍鶴迷戀到近乎發狂的時刻。
和他的每一寸接觸,唇齒纏覆,衣料摩挲,情潮湧動,在神秘感的誘惑下,理智的弦被繃斷。
對他充滿幻想,敬畏和崇拜。
恨不得陪同他的美一起在火舌裏殉葬。
如果她是一只蝴蝶。
唯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翅膀上的鱗粉,她也願意悉數抖落在他身上。
讓自己珍貴的東西,在他身上閃閃發光。
在日本确定關系的那些夜晚,她一直都把他當成她夢中的金閣。
金閣是暴烈的美,是通過毀滅達成極致的美。
江衍鶴也一樣。
禮汀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男人那裏,看到江衍鶴那種獨一無二的特質。
他和那些同齡的,浮躁的,泡在逸樂和澀欲裏的男性不一樣。
他對發生在自身的痛楚漠不關心,對別人的厚愛和關注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厭倦感。
任何親近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忽冷忽熱。
他會散漫笑着肆無忌憚地傷害任何人,也會悲憫地千刀萬剮自己來贖罪。
把人救起來枯木逢春的是他。
下一秒,他就揮手作別,說你走吧恭喜你逃脫我這個惡魔。
有時候,他睡在她身側的時候,她總是想流淚。
想起剛才被他強勢地索求時,他身上的傷痕。
想到他和她相處的日子裏,幾乎從未接到過家裏人的電話。
想到他生命裏匆匆而去的小動物,幾乎剝離了他一切能擁有的溫柔。
想到唯一對他好的梁叔,一直讓他覺得是他害死的痛楚。
她總是會從他的涼薄,兇惡,難以捉摸裏,察覺到他對自己濃烈到刻骨的愛,放在心底的戀慕。
哪怕他鮮少說出喜歡,愛這種字眼。
如果她沒有在他的身邊,誰能撫慰到他痛得發瘋也不肯給人觸碰的傷疤呢。
誰又拆掉風光和絕色,肯認真的觸碰他的內心呢。
沒有人。
那以後江衍鶴疼了怎麽辦。
他擅長自毀,他真的灰飛煙滅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真的好心疼。
她的心髒會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覺得所有事物都對不起他。
他值得被人反複的舔舐和膜拜,值得被人吞碳嚼灰地愛。
可他連愛意都沒興趣得到,不是動詞,沒有實感。
因為他老師一直在苛求他,又摧毀他。
他無法感知對與錯的定義,無法理解毫無來由的愛意。
就在這困頓的否定和驕傲裏,他争取又抛棄,擅長進攻,但他更熱衷訣別。
他費勁地争取她,用力地囚困她。
事實上,身邊沒有人教會他愛。
所以,即使他片刻也舍不得,他也可以舉重若輕地,對禮汀說,你永遠自由,不用詢問我選擇。
在他眼裏,詢問他的看法,都是對禮汀追求的亵渎。
如果他是燒灼的,自毀的像金閣的美。
她願意做一方潮濕的,病态的水潭,柔柔地将他圈在其中。
不管他如何作惡,自厭,在虛無和捉摸不住之間徘徊。
是纏覆的,糾纏的,永遠割舍不斷的聯系。
就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中弗蘭茨一樣。
“對他而言,愛情并不是社會生活的延續,而正與之相反。對他來說,愛情是一種甘心屈從于對方的意願和控制的熱望。委身于對方就如同投降的士兵一樣,必須首先繳械。因此,自己沒了防備,他便止不住擔心那致命的一擊何時降臨。所以,愛情之于他,就是對死亡的不斷等待。”
她曾經把他置于腦袋裏最美,充滿幻想的地方。
他打破了一切的美,摔碎了,揉皺了,把最惡劣的傷疤展示給她看。
向死而生的破碎感,讓她深深的迷戀着。
現在她能從他的傷疤裏,看到他靈魂的脆弱和無垢,又怎麽能不愛他。
“我和你用邪.教徒舉的例子,有本質的不同。”
禮汀眼裏星河閃着細碎的光,她認真地說:“從小的經歷,讓我并沒有那麽鮮活,健康。從前我的生命力是垮的,是江衍鶴給予我力量,讓我變得更自信,他才是我熱愛這個世界的源泉。不用把我的獨立思維割裂出來讨論,我的獨立性和他是我生命的構成部分,并不沖突。”
禮汀吃朱茵敏的醋。
他呀,解決了朱茵敏後面的家族。
她吃禮桃的醋。
他當面對峙,當時和禮桃相處,只是為了查探禮桃是否霸淩自己。
她吃翡姍的醋,醋到快瘋掉。
他就當着翡姍吻她,抛下那些人追出來找她,再抱着撒嬌賭氣的自己來解決翡姍身後的陳浩京。
這樣切實的安全感,真的像陸地一樣厚重。
就像戰争打響的時候,那些躲避危險的士兵,總是伏在地上。
在他的懷裏,嗅着他的氣味,就能獲得安全感。
愛情不是只有在春風中甜蜜,炫耀給別人看,這一種方式。
禮汀在很多年前,被霸淩得孤獨又自卑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埋進書裏。
看春琴抄,新橋戀人,看白夜行,看為情人瘋狂付出又犧牲到疼痛的極致愛。
她一直在想。
為什麽是雪穗呢。
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會在那條不見光的通風口外面等着亮司。
等着自己拿剪刀滿手鮮血的小男孩爬出來。
在他失聲痛哭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安撫他:不用害怕,這樣我手裏也有血了。
“哪怕沒有絲帶,沒有鎖鏈,沒有像囚室一樣的房間,我知道,我從來不是他手上攥緊的風筝。”
禮汀把脖頸上纏繞的藍白絲巾取下來。
她心跳得很快,不敢凝望江衍鶴英俊又破碎的眼睛。
禮汀:“我想用絲巾把你捆起來。”
絲巾有她的細汗和體溫。
禮汀的手指一點點向身旁摸索,觸碰到那人懶怠捏着救出小蟲,拿着勺子的手。
他的腕骨很白,骨峰也好看。
燈下觀美人如霧裏看芙蓉,江衍鶴這樣絕色的人,幾乎把所有的愛給了自己。
絲巾上有她的清淡的氣味,宛如水面參差的荇草,微熱地滑到他的手腕上。
她遲到了很多年,終于把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男人的手掌上。
江衍鶴心尖一窒,他只是安靜地看着她動作。
漆黑的眼眸垂着,他的唇角卻在微微上揚。
“做出選擇了嗎?”
謝策清用手掌掩住鼻息,眼神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禮汀的動作:“小汀,你是在對他道別嗎?”
“不是道別。”禮汀在衆人面前,用她脖子上的絲巾,綁住那人腕骨。
她逐漸變得大膽起來,又系上一個蝴蝶結,和他鋒利的突起,格格不入的模樣。
但她越看越喜歡,瞥見江衍鶴笑了,瞬間覺得好甜好甜。
“現在呀,我才不會逃走,是我要他,而且他是獨屬于我的。”
她細白的手指捏着蝴蝶結的邊角,撥弄着玩起來。
曾經她也在他的懷裏,像小貓咪一樣天真地玩着浴袍帶子。
“我選擇你,才是我的自由。”
她無視謝策清他們投來的視線,帶着惑人的笑意,暧昧地從絲巾滑到他的手指上。
幾乎是立刻。
他反客為主,暴戾又病态地,把她細細的手腕,牢牢地攥緊在掌心之中。
衣料摩挲。
那一瞬間,禮汀幾乎被滾燙和灼熱的手指相觸,攥得喘息起來。
太心動于他的觸碰了,幾乎是靈魂激蕩的感覺。
因為每次他強制性地攥住她。
男人就會陷入瘋狂,他的熱氣鋪灑在耳垂,把她束縛得沒辦法掙紮,眼淚破碎又濕漉。
回到現在。
禮汀湊近他,一只手和他十指緊扣,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颌,指腹摩擦他鋒利的線條。
“你屬于我,如果我有一天會走掉,一定會把你帶上,因為你被我拴在手心裏。”
“我被栓在你手、心裏。”江衍鶴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你們.....”蔣蝶的語氣有點僵硬:“私底下玩得很花呀。”
謝策清深吸了一口氣,他語氣沉重:“禮汀,真相我已經告訴你了,你确定你選擇了一條正确的路?不要覺得自己的犧牲很偉大。”
這一刻,她完全無視謝策清和蔣蝶。
什麽犧牲不犧牲的,她一點也不偉大呀。
只是用了他對待那些讓自己吃醋的女生同樣的方式。
愛情就是你來我往不是嗎。
“不要擔心我會走。”
禮汀溫柔地看向江衍鶴:“我們還有很漫長的路要一起經歷,你還要回國,把我介紹給你家裏人看對不對。”
“嗯。”
“現在你知道我的選擇了吧。”她凝視他的眼睛,伸出雙臂攬着他的脖頸:“主人永遠愛小狗。”
那人笑了,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她,說:“汪。”
下一秒,他又用很啞又欲的聲音回應她,咬字缱绻:“小狗永遠愛主人。”
謝策清瞧見兩人的眼睛幾乎要勾出絲來。
他蜷在桌下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緊。
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在禮汀生日的時候,就已經濃稠到旁人無法拆散的地步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
他們并沒有吵架或者鬧脾氣,反而愛得更濃烈又牢固。
禮汀在謝策清的眼裏。
一直都是外貌清冷,頭腦清醒,這兩種獨立的性格并存的女生。
居然可以為了江衍鶴變得軟甜黏人。
江衍鶴和謝策清是多年朋友。
他是純粹的目中無人,就是別人都認定他不可以會真的愛上誰。
他會救濟和幫助周圍的一切人,然後掠奪走他們的存在感,成為無法忽視的中心。
可是誰能想到呢。
他被一個纖弱的小姑娘用絲巾綁了起來,自稱是小狗,還會汪。
誰有他會啊。
操,是真的比不過。
“江衍鶴,你贏了。”
謝策清自嘲着苦笑了一聲,他感覺整個人都失重了,頭一陣一陣地眩暈:“禮汀,看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能讓我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
“不可以。”電光火石之間,江衍鶴威脅地眯了一下眼睛。
某人現在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興奮的神情溢于言表,側頭看向謝策清的神情充滿了惡劣的挑釁感。
“她已經選了我。”江衍鶴擡起手腕給他看,眼睛裏流動着勝利的光輝,殘酷地說:“你的拉票時間已經結束了。”
禮汀心底甜絲絲的,只有她才知道她的肯定被他賦予價值的時候,是雙向的喜悅。
但她還是拽了拽他的衣角,“哥哥,你出去吧,我只和他說一小會話。”
江衍鶴為難地蹙眉。
她撐起身,有點惱地伸手解他腕骨上的絲巾:“不乖的話,這個就還我。”
江衍鶴反手把她的手指攥在手裏,男性的荷爾蒙往她鼻腔裏撲。
他半撒嬌地任性道:
“可是這不是你獎勵給我的狗鏈嗎,上面還有主人的香味——,簡直是一種榮耀。”
他明知道,曾經她亦步亦趨地穿他的衣服和鞋。
随着時間的推移。
現在他對染有她氣味的一切,也迷戀到瘋狂的程度。
“啊你不要說了!混蛋,給我出去!”
禮汀羞恥地耳垂都要滴血,心跳加速:“讨厭死了,你在說什麽呀,出去出去出去。”
江衍鶴被她推開也不羞惱,順勢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後頸,兇凜又強勢地吻她。
直到她喘氣不勻,有點搖晃地困在他掌中,溢滿眼淚,才緩慢地牽出銀絲。
他用手指觸碰了一下,再回頭看她的時候,眼睛有點邪:“主人,我只給你十五分鐘。”
站在門縫裏,還繼續充滿意氣和威脅性質地沖謝策清一笑。
“他要是敢碰你,就叫我。”
江衍鶴頓了頓,又甜蜜地用手指觸碰剛才接吻時,被禮汀咬了一下的唇角:“你是我的。”
蔣蝶跟在江衍鶴後面出去,乖巧地替他們關上門。
謝策清這才放心下來,和禮汀對視了一眼,感嘆了一句。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事實上,我和他其他幾個兄弟,從來都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
禮汀被江衍鶴用力宣誓了主權以後,現在不怎麽好意思看向謝策清。
她只是淡淡地笑:“你有沒有想過,興許你也是他的例外,他只在你面前才不設防。換成別人,和我有關的事,他素來是找別人拼命。”
“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謝策清替她斟了一小杯子檸檬水:“你不覺得他很多行為很惡劣嗎。”
“他的一切我都很喜歡。” 禮汀接過杯子,捧在手心。
“這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謝策清無奈地調侃道:“我是沒他壞?”
“事實上,他從來都沒有對我壞過,我的情緒更容易失控一點,他也許對仇人锱铢必報,但如果對象是我的話,他照顧到我任何情緒。”
“這樣說起來,我是不是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謝策清問。
“對不起。”禮汀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我當時接近你,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說起來,我和他兩個人都很傻。一個瘋狂想吸引另一個人的注意,另一個人卻把對方往遠處推。
“到最後呀,算是我成功了,他沒有吧。”禮汀接着說,
“我真的太喜歡他了,甚至從未想過要和他分開。況且我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什麽羁絆,他維系着我和世界的聯系。并非愛情是我生命的全部,而是,江衍鶴構成了我的生命。”
“如果你有一點傷心難過,随時都可以來找我,哪怕是朋友,我也願意。”
“我會帶着他一起來找你的。”禮汀微微地笑:“你可以放心了。”
“你還記得你那天給我打電話,詢問我海難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謝策清聽完禮汀的話,他微微偏頭,眼神帶着遺憾:“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你在大雨裏抱着貓出現在我眼前,我都沒有認出你,你就是我救下的人。”
“沒關系。”
禮汀說:“在童話故事裏,王子應該先認出美人魚吧,是我沒有認出來救下你的我,反而把江衍鶴當成你。”
“那天晚上,你打電話問我,海難當天,他是怎麽繞過你救下翡姍的。”
她和江衍鶴之間,永遠隔着一角屏山,只要輕輕的推開,就能看見遙遠的蓬山。
但是她不敢親口問他,害怕知道當天的答案。
他也不會講,擔心解釋真相會變得蒼白無力。他真的舍不得她受一點傷害,想哄着她,讓她過得稍微甜一點。
“我也不想再逃避了。”禮汀點頭:“是的,我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謝策清陷入回憶,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問她:“你當時,是在公立醫院裏醒過來的嗎。”
“嗯,肺很疼,呼吸都疼。”
禮汀咬住下唇:“和江衍鶴在一起以後,他知道我身體不好,會經常找醫生來給我複查,現在健康多了。”
謝策清嘆了一口氣:“小汀,你當時會不會很難過。你在公立醫院醒過來,無人問津。他救下來的女生,卻被帶去私立醫院,好好照顧。”
說道這裏,謝策清心髒綿密的疼,想哭,想把她抱在懷裏,照顧她,安撫她。
我不難過。
禮汀想。
因為我不吃醋,翡姍是外人。
我并不想和她比較。
可是我的來時路,也是他的來時路。
我只是陷入愛情。
可他被仇恨裹挾,被責任逼迫,被世情折磨。
禮汀眼睫潮濕,她捏住裙擺,
哥哥在浴缸裏發現她呼吸不暢暈厥,在初吻那晚捂住她呼吸過度的口鼻,在海裏教會她一步步朝他游過來。
他真的,一步一步都是在贖罪啊。
她在他懷裏,和他甜蜜推拉你來我往,猜測他的心,質疑他心裏有別的女人。
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愧疚,後悔,自責。
禮汀好想回到那天,回到在醫院裏,給胃痙攣的他煲湯的那天。
不要難過了,小汀不走,會陪在你身邊很久。
“我想,他比我更不好過,而且我現在身體好多了。”
禮汀瓷白的臉頰上有一點紅暈:“以前,他自己一天忙得都想不起來吃飯。現在,他學會給我做飯了。從吐司片再到現在的魚粥果羹。”
謝策清有點吃驚:“他會做飯?”
“嗯!你放心啦,他真的很照顧我。”
“那江衍鶴和你傾訴過他的愧疚嗎。”
謝策清問:“高中他偶爾還笑笑,大學,他越來越陰晴不定。”
“我出國後,沈鴻他們也和他拉開了距離,這幾年他一定過得很孤獨吧。我聽說他一直有私人心理醫生。”
禮汀撐起臉,黑發繞在雪白的指尖,無意識地轉了幾下:“他情緒很反複。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現在呀,我清清楚楚知道我被他愛着,不用去揣測他在想什麽,他會主動且用力地迎合我,愛我。”
謝策清仰躺在椅子上,他也清楚地看到了禮汀的變化。
那時候她好瘦,蝴蝶骨像兩個尖括弧。
現在她身體線條更惑人了,香水也比之前用的甜。
片刻後,他終于放下擔憂,開口:“我和你講講當時海難究竟發生了什麽吧。”
謝策清想,小汀,如果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希望最後留下關于我的那一步,是發着光的。
兩人聊了很久。
時間早就超過了十五分鐘。
在外面等待的江衍鶴心浮氣躁,就像螞蟻一樣在心口咬噬。
江衍鶴慣會支棱別人。
他并沒有直接叫禮汀出來,反而撩起眼皮,三言兩句,看向孟絲玟
“真過分啊——”他拖長尾音:“現在她連你都不要了,要和謝策清單獨相處。”
孟絲玟緊張得不得了,擔心禮汀受了什麽委屈。
她在走廊上忐忑地左右走動。
最後透過牆壁,她沖着裏面喊:“小汀,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謝策清說完以後,兩人靜默了很久。
直到孟絲玟叫自己離開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小汀!小汀!要準備走了嗎,我在外面等你。”
聽到走廊上門孟絲玟的叫喊聲。
禮汀的意識才微微回籠。
“我知道了,謝謝你。”
片刻後,禮汀開口。
她頭發墜下鎖骨,伶仃地讓人心悸,“謝策清,你還記得,我曾經要你答應過我一個很小的要求嗎?”
“我當然記得,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沒忘。”
謝策清肯定這件事發生過,随即眼睛亮起來:“難道你現在動搖了,覺得江衍鶴不好,所以要和我一起離開——”
禮汀垂着眼,看着掌心到達掌中,就斷掉的感情線和生命線。
她搖搖頭,露出了很淡的笑容。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祈求,希望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以後我是否還在他身邊,你都不要站在他的對立面,可以嗎。
禮汀看着他,像是征求謝策清同意一樣:“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不想他的朋友,因為自己和他反目成仇。
江衍鶴這個人,對什麽都不在意,能和謝策清做到多年朋友,和海水中把她托付給他,一定存在感情的。
謝策清凝視了她很久。
最後他鼻腔有點酸澀,嘆息着笑了起來。
“我答應你。”
你真的太愛他了,小汀。我真希望你永遠不會受傷。
不知過了多久。
禮汀從裏面推開門。
江衍鶴迎上來,拉着她的手,一寸寸摩挲着安慰她:“他沒碰你吧。”
但是禮汀從他的掌中抽出手,她說:“沒有。”
她并沒有安撫那人的情緒的意思,轉頭看向孟絲玟:“玟玟,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不想這麽快回家。”
她拒絕了他的觸碰,甚至并沒有上來甜甜地圈着他。
謝策清幸災樂禍:“哎喲,我拆cp果然是一把好手。”
那一刻。
江衍鶴心裏,甚至是帶着一點殺意的。
他的目光流動,緩慢眨眼,視線鎖着謝策清,唇角有點幅度,可是那種笑容絲毫不到眼底。
很美,殘酷,但是滲人。
謝策清硬着頭皮,搓了搓手心的細汗。
他硬着頭皮說:“喲,您可別恨我,我是比較容易喜歡上別人的女朋友,但我現在并沒有“夫の目の前で犯されて”的意思!”
孟絲玟趕快喝止謝策清:“虧我還幫你說話,你們這些男人,嘴上就愛調戲小姑娘。”
謝策清連忙反駁:“我沒有調戲她,我就是看不慣某人那副陰沉的樣子。”
的确。
聽見任何亵渎她的話。
江衍鶴都會在頃刻之間,變得眼神淩厲,甚至做出偏激的動作。
察覺到那人身體繃緊,青白的指節也攥得震響。
禮汀站在一旁,看向他,眼尾有點霧:“今天我很累了,下午被你折騰了很久。”
她指了指脖頸往鎖骨以下的咬痕,藏在沒被黑發掩蓋住的地方,暧昧又猙獰。
“這不是你使的壞嗎?”
她看向江衍鶴,細聲說:“我知道他在開玩笑,我不介意的,你也乖一點,他畢竟是你的朋友。”
江衍鶴眼神有點黯。
他狠狠盯了謝策清一眼,轉頭又柔和了下來。
他充滿心機地站近了一點,委屈地說:“你偏心。”
孟絲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原來江衍鶴吃醋這麽可愛的嗎。
真的,平時,她,完全,想象,不到。
孟絲玟嘴角咧得快上天。
下一秒就被人點了名。
“你先回去吧,我想和玟玟去散散心。”
禮汀往前走了幾步,回頭望向那人。
兩人之間有一段距離,但影子疊在一處。
“讓謝策清回去吧,他們還要回去肝essay。”
謝策清交代了自己身上背負的所有事,本來心情就輕松起來。
看見江衍鶴被禮汀馴化的模樣,更是開心地吹了一個口哨。
誰知道下一秒。
禮汀就被江衍鶴抵在牆上,狠狠地吻了下來。
她甚至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掠奪走了呼吸。
接着那人粗暴地撬開她的嘴唇,澀情地舔舐着她牙床,虐待她柔軟的唇,
她的攀顫和掙紮加深,他放在肋骨上的手指溫度迅速升高。
“不要....”禮汀捶打着他的肩膀,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她的耳廓到脊背,顯露出來的皮膚都是紅的:“放開我。”
禮汀咬住下唇:“從現在開始,我倆冷戰三天,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不行。” 江衍鶴平靜地反駁道。
他有點促狹地看着遠處謝策清狼狽的樣子,笑容終于不再濕冷。
“你再反駁,就五天!”
禮汀拽着孟絲玟的袖子往外走,“不可以跟蹤我,我在生氣!”
“不能追上來,回家等我,要是被我發現你跟蹤我,我就——”
“行。” 江衍鶴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啞聲笑着說:“寶寶,這可不興說。”
“哼。”禮汀往後撇了他一眼,羞惱地扭過頭:“不用給我做飯,我要和玟玟在外面吃!”
黑發在陽光下泛着薄薄的光暈,她穿着藍色裙的樣子也很美。
江衍鶴凝視她消失在牆角,才轉過來,看向謝策清和蔣蝶。
他又恢複了那副漫不經心,和人維持生疏距離的模樣。
“幾點的機票,我送你們去車站。”
-
當天晚上,禮汀才和孟絲玟回到家。
她剛打開房間門。
看到江衍鶴黑發微濕,正穿着浴袍敲鍵盤,和Fund investors聊融資的事。
禮汀把浴巾扔給他,示意他擦拭頭上的水漬。
接着,她冷冷宣布說:“我才不要和你這個澀情狂睡覺,我要和玟玟一起睡。”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充滿心機的壞小貓,就邁開雪白的腳掌,卷着平時他蓋得被子逃跑了。
“告辭!我們在四樓睡,你不許靠近四樓。”
沒有他的氣息,禮汀确實難以入眠。
但是,下午說的冷戰,她還不打算和他和好。
敷好睡眠面膜後,孟絲玟很快睡着了,發出清淺的呼吸聲。
她拍戲經常住各種酒店,一點也不認床。
禮汀想起下午謝策清的話,她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好想那個壞男人呀,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
把他的被子蓋住自己的鼻梁,迷戀地嗅了嗅,上面他汗水混着烏木和麝香的氣味。
她的腦袋裏全是黃色廢料。
哥哥會不會用她的絲巾給自己弄啊。
啊啊啊啊,我在想什麽。
小貓馬上就打消了這個病态的念頭。
他雖然是澀情狂,欲求很重,可是清高冷冽得要死。
幹出這種不知廉恥事情的人,只有他不在身邊時,想着他的自己。
想到這裏,禮汀忽然覺得有一點口渴。
她赤着腳推開門。另一張床上的玟玟還睡得很香。
放低了聲音,輕輕地走出門去。
喝完水,我就上來。
禮汀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我才不是去找他呢。”
到下面喝完水,禮汀又輕手輕腳地上樓,繞到那個人所在的房間。
下一秒。
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打開,被人一把挾持了進去。
“沒我陪你睡,害怕嗎,又哭了?”
他微熱的懷抱把她束縛地很緊,埋頭溫熱舔舐她羞惱的淚痕,不斷地用舌尖刺激她顫動的眼皮。
“想老公了,嗯?”
他第一次自稱老公,大概是知道他徹底擺平了謝策清。
現在行為嚣張無比,肆意又霸道地吮走她的眼淚。
這樣激烈的愛,就像一場侵蝕,水磨平石頭的棱角,而她染滿他的氣味。
在愛裏,誰都可以成為主宰,國王,擁有權利春/藥,和支配能力。
“今天不可以。”
禮汀捏着衣擺。
她難得地把睡裙改成很薄的絲綢長褲。
一副下定決心不給他碰的模樣。
“為什麽不行,是因為孟絲玟嗎?”
“和玟玟沒有關系,我說了,是因為你不乖,所以這五天都不行。”
“嗯....不能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她衣服淩亂地從男人房間裏,手腳并用地逃出來。
孟絲玟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下面樓梯上有響動。
她翻過身,看見禮汀的床上沒有人。
腦子裏還是迷糊的,小聲叫了一句小汀,就清醒了過來。
緩步走出房間。
窗外,科莫的月光從窗棂透了進來。
她屏住呼吸,聽見樓梯口傳來暧昧的聲音。
月色下,禮汀仰起修長的脖頸,像墜入凡間的精靈,睡衣被解開,薄紗像雙翼一樣,被微風吹得翕動。
她的手指輕柔地撫弄着他的黑發,哄着他,脆弱又憐愛地,讓他輕一點。
可是男人并沒有從瘋戾兇凜的野獸,變成溫柔紳士的戀人。
他并不能理解今天為什麽不可以。
直到把她吸得痛到小幅度顫抖。
她埋下頭,吻他英隽的眉峰:“乖一點好不好,五天就好。”
孟絲玟後退了一步。
她在欄杆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話也不敢說。
愛是存在痕跡的,吻痕和牙印都是摯證,就像信封的戳記。
那人不依不饒:“喂我。”
下一瞬,他的惡劣卻在她怯生叫他老公的聲音裏瓦解了。
禮汀手指酸疼,聲音破碎地說:“老公,我愛你。”
這兩個字就像劃分國境線的開關,戰火和災害瞬間消停。
壞男人看着那一小塊紅到滴血的濡濕,就心疼起來。
他起身,伸出手指玩她的舌,壞心眼地撥弄,然後俯身順走:“下次你疼,就打我,扇我巴掌,懂嗎。”
孟絲玟簡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逃跑似地回房間,埋在被子裏,心跳得很快。
果然第二天。
被他含太久了,禮汀穿上衣就疼得難受,只能穿着薄絲綢的睡衣,蒼白地坐在窗前看書。
孟絲玟有點惱:“我昨天睡醒的時候,察覺到你下樓了。
她心疼地說:“明明說了不能碰水,你怎麽又由着他胡來。”
禮汀對她笑笑:“沒有發生那種事。他很乖的,沒有碰我。”
當天晚上,孟絲玟聽見有動靜。
果然,那個脆弱纖細的人,又去安慰魔王了!
今晚,孟絲玟打算徹底不管了。
她把被子往頭頂一罩,學着霍鴻羽罵了一句:“笨蛋情侶。”
片刻後,孟絲玟嘴角微微翹起來,在被窩裏和霍鴻羽發消息。
【這兩人真的好恩愛,晚安啦。】
霍鴻羽回:【妞,爺正在為我們的未來奮鬥,以後我們一樣恩愛。】
孟絲玟嫌棄地滅掉了屏幕。
終于等到第五天,孟絲玟要回國趕通告。
禮汀不放心她打車,支使江衍鶴送她去機場。
江衍鶴回來的時候。
禮汀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等他,她剛洗完澡,濕發吹幹後散落了一床。
看見他走近,禮汀攀上去,抱住他的脖頸,迷戀地吻他的嘴唇:“哥哥。”
“孟絲玟說,你已經知道海難的真相了。”他眼睛漆黑:“怎麽,這幾天是在鬧脾氣嗎?”
“現在沒人了,告訴我,謝策清和你說了什麽。”
江衍鶴扣住她的後頸,一個充滿侵略性的吻讓禮汀意識有點恍惚。
她凝視着他的眼睛:“謝策清說,是你救下的我。但是你被槍逼着,為了我的安危,只能把我交給他。”
江衍鶴哼笑了一聲:“算他還說了一句實話。”
“我認定是你救下的我。”
禮汀甜蜜地注視着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堅定地相信着,是你救贖我的。”
“我表現得這麽好,你為什麽要躲我五天?還當着謝策清,拒絕我的觸碰。”
江衍鶴在她穿着裙裾的身上游移撫摸,他的掌心略有一些繭。
竹刀,劍道,槍和刀的熟練運用,讓他肌理流暢,充滿男人的欲和力。
“那天下午,我知道真相以後,害怕當時我看見你,就會情緒崩潰地哭出來。原來真的是你救的我,在我的記憶裏,我明明看到你沖我游過來!”
她被他強勢所帶來的安全感,引領得十分安心,在男人的懷裏細微地顫抖着。
“是我。”他啄吻她的眉眼,“是我把你從水下拉起來,抱着你游過去,交到謝策清手上的。”
“表現得不錯,所以,主人決定給你一個獎勵。”
禮汀撩開裙擺,示意他看下去。
她的腿根內側,有一個刺青。
是一只小小的,詩意栖居的鶴,是J字母的形态。
就是那天她知道真相後,和孟絲玟一起去紋的,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刺青紋好已經是晚上了,而且五天只有不能碰水,不然會感染。
“吻痕牙印會消散,這個可以持續很久很久。”
禮汀微微撐起身,黑亮的眼珠子瞧着他:“喜歡嗎,我的小狗。”
你喜歡這個刺青嗎。
天知道他有多喜歡,擁抱幾乎要把她箍碎,他太興奮了。
在昏迷前的那一刻。
禮汀意識渙散地想,還要遵照刺青師的吩咐,五天以後再碰水。
不然,就會想現在這樣,被這個壞男人一遍又一遍,沒有消停地舔咬紋身。
他病态地摩挲着那一小寸皮膚,道:“是我的,你是我的。”
沉湎在愛和汗液裏的兩個人。
誰也沒有注意到,江衍鶴的電話響了十多次。
是他媽媽康佩帼打來的。
手機滅掉,下一秒屏幕亮起來。
是信息提示:
【翡姍和我說了,你和她的事。】
【她是方蘭洲的女兒?】
【你和江明旭果然品味一樣,真不愧是他的兒子。】
【鶴兒,你把她帶回來,讓我看看。】
Ntr大使小謝,初心不負。
樹:啊,所以這個是冷戰嗎,我怎麽感覺有點不正常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