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歸汀
歸汀
江衍鶴這句話一出,完全撇清和朱茵敏的關系。
藤原雅季平時一慣優雅得意,驕矜傲慢,此刻卻有幾分潰不成軍。
聞言,她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小鶴,你真的不怕我和你媽媽聊起你現在的情況嗎?之前我一直強調是Phallus把你教育壞了,他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現在他不在了,沒想到你無人管束,竟變成這副模樣。”
幾個人聽見Phallus的名字被提起,皆是心尖一顫,都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
畢竟江衍鶴的老師和朱家,有着深深的淵源。
如果不是他失蹤了,現在完全勢不兩立。
朱鄂咬緊牙關:“提起Phallus,我簡直對他恨之入骨,我深以為,是他把衍鶴帶壞了,現在還沾上玩女人這種陋習了。”
畢竟江衍鶴自小精英教育,從未有半點不合規矩的情況發生。
幾人對明面上挑釁示威的小狐貍,很是窩火。
但對江衍鶴毫無作為地默許支持,更是怨憤斥責。
一個叔父秦源笑着挽尊:“不就是些見不得光的小貓小狗嗎,朱生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如果真要斤斤計較的話,年輕人哪有不玩的呢,我們家江衍鶴在訂婚前,一定會收拾好這些露水情緣。”
江衍鶴的叔父江明達在心裏盤算。
這事實在匪夷所思,不知道一向持重嚴密,風姿蘊藉的江衍鶴在想什麽。
江明達不信這個從小一絲不茍的子侄,居然會沒發現脖頸的痕跡。
難道是他故意的,和外面哪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情人玩的一場蹩腳的真愛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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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和朱家真能有段姻緣,進軍食品、藥物就有了渠道。
自己名下的日用品必能搭上朱家的藥妝,從而分一杯羹。
江明達慌忙打圓場,幫腔道,“是啊,朱先生,我侄兒養的不過是用來玩樂的玩意兒,如果過分斤斤計較的話,這不是反而被玩弄了嗎?”
還沒說完,他看到江衍鶴笑了。
那是一種嘲諷的,輕蔑的笑意。
就像屋檐上不會融化的冰淩,在大雪中積累到了一定地程度,精準而尖銳地掉落了下來。
江衍鶴仿佛極為耐心聽完。
他停頓兩秒,音調平緩:“各位叔父,我明白忠言逆耳,況且最不願意傾聽之事,往往是對大有裨益的事。人情練達我做不到,但商運亨通我已經做得很好,不知道朱伯父控股的公司,去年在紐交所報表造假清盤的事,是不是應該在合作前說一下呢。我們之間的來往都只是合作手段,如果叔父們不滿意婚姻這種手段,我們可以尋找其他的途徑....況且我對結婚根本不感興趣。”
朱鄂覺得這個世侄城府深沉,饒是自己作為商場的老狐貍,也不得不為他的話忌憚三分。
畢竟三言兩語就把矛盾轉嫁到了自己身上。
朱鄂臉色微變:“許興舟和夏元渡,一個說你頑固惡劣,一個說你心思谲詭。現在一看,還真是這樣。”
藤原雅季瞧見場面劍拔弩張,她安撫道:“小鶴,我應承過你母親康佩帼,要多照顧你,婚姻多方權衡利弊,我會對你和小敏的未來負責。
她轉向朱鄂:“你也別給小鶴太大壓力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江衍鶴很冷靜,說話沒有讓人質疑的縫隙:“不說未來,只講當下。我名下江行物流,已經在成立的十四個月內在紐交所上市,伯父現在還對我日後帶來的預期經濟效益不滿足嗎?”
瞧見幾個人都神色不虞。
接着他抿唇笑,漫不經心地說:“Yumine基于DSGE模型做研究,找我要數據,我還幫她改了論文。既然我和她一直保持朋友關系,我想,無需這麽多避忌吧。”
朱鄂想起朱茵敏對江衍鶴一腔癡情,咬牙忍下,嘆了口氣。
一貫強勢威悍的他卻感覺被人滅了威風,不管是人情世故,還是商業決斷。
一直拉扯下去只能對自己不利。
朱鄂從善如流地找了臺階下:“前幾天找你來家裏,你總是推拒,忙完公司的事就走,今天終于借着賽艇的名義把你找來了,小女也在京都籌備宴會,她說想見你一面。她想換衣服給你看,現在已經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藤原雅季嘆了口氣,起身:“是呀,我去看看小敏在幹什麽,叫她過來坐坐。”
趁藤原雅季離開,朱茵敏還沒來。
朱鄂喝了一口清酒,一股濕冷氣順着喉腔往下流,他迫不及待地想找江衍鶴的錯處,來找回尊嚴。
兩位叔父都醉醺醺地盯着彈奏的藝伎看。
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朱鄂距離江衍鶴很近,陰恻恻地補充了一句:“衍鶴,你确實有能力和我叫板。但可別忘了,你們江家欠我了什麽!”
江衍鶴漫不經心地把酒杯遞到侍者跟前。
他聲線清冷,薄唇一彎,沉郁地說:“我絕不會忘,但聯姻不是償還手段,這種舊禮教應該早日廢除。我會在其他經濟層面,盡量彌補伯父的。”
朱鄂磨了磨牙,猙獰的眼神一晃而過,又恢複了笑意:“我永遠難忘Phallus對我們朱家做過的事。他的債,看來只有衍鶴你來彌補了。”
朱茵敏要和江衍鶴見面。
她在換和服的時候,做好了十足的期待。
見到江衍鶴之前,她更是宛如那年在櫻花下,和他遙遙合影的期待和家世帶來的自傲感。
她不停看花楹鏡裏的模樣。
朱茵敏确信,女人的魅力不在鏡子上,在江衍鶴的商業帝國,自己會成為唯一能輔佐他的人。
論家世和預期經濟效益,誰能比她和他更合稱。
傭人替自己拉開日式霜花的紙門。
她終于看見了江衍鶴,對方還是一慣地倨傲淩厲,穿着白襯衣,暗花領帶,孤拔的脖頸,驚人的英漠。
江衍鶴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點點,都沒有對蔣嘉禾心動過。
替代品就是替代品,哪裏比得上正主的十萬分之一。
喜歡過江衍鶴,怎麽可能看得上別人。
江衍鶴坐在幾個伯父中間,淡薄的笑意,稍縱即逝。
他的氣質比周圍年長者都要凜冽。
平時慣常懶散的目光,在看清她今天的穿着後,變得黑沉沉的,像倫敦永不消散的夜霧。
他情緒難得産生了波動,但不得不壓制下來,又恢複漫不經心地模樣。
這種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倨傲感,讓她産生了十足的征服欲。
但是她的字典裏,沒有靠能力和金錢,得不到的男人。
他看她短短一眼。
朱茵敏的慕強心理得到了十分的滿足。
她很清楚對方冷冽眼神的來由。
因為自己穿了一件大振袖的灰櫻色和服。
而大振袖,在日本,只用于婚禮,喜宴。
朱茵敏的母親是有獨特家徽的貴族世家長女。
她很清楚穿大振袖的含義。
沒錯,她想把婚姻提上日程了,一直礙于不知道什麽場合和江衍鶴講這件事。
于是她趁今天,用賽艇的事,委托父親把江衍鶴叫來,穿上大振袖和服給他看。
寓意着想和他訂婚。
等彼此畢業以後,就把結婚這件事提上日程。
說到底,今天他來,是赴一場鴻門宴。
對朱茵敏來說,是示愛。
因為她實在太迫切地想擺脫蔣嘉禾那種傻狗,嫁給心心念念的江衍鶴了。
不需要愛情滋潤。
她覺得自己是唯一配得上他的人,可以陪他擴展商業版圖。
剛才江衍鶴和父親朱鄂的那番對話,朱茵敏悉數聽見了。
對方行雲流水的談吐方式,她聽來實在滿意。
婚姻對他們來說的确是合作伎倆。
她明白父親給自己考慮的心思。但她完全不需要婚姻靠食古不化的貞潔評判。
江衍鶴在京域讀大學時,浪蕩不羁的傳聞人盡皆知。
但在朱茵敏的記憶裏,他一貫對男女之事不敢興趣。
幾年前,他們讀國際高中,對方堪稱清風霁月,兩耳不聞男女事。
面對選同一個方向,在他做Group work拉近關系的示好各色人種的男女都拒之千裏。
更別說,那時候他們一群人偶爾約着去旅游,從土耳其到馬德裏。
她周圍的男生,在不同的Pub裏際遇不同人種的男女,接受別人的性暗示,開始一段床伴關系。
江衍鶴不會沉湎聲色犬馬。
他會在夜裏穿着單薄黑毛衣出去。
在伊斯坦布爾的黃沙裏,買下酒吧門口街頭畫家的油畫。
朱茵敏一直對他現在的疏離和冷遇琢磨不透。
他那時候去英國給她送行,會專程去阿爾伯特碼頭無人問津的小店,買當地特色的榛子和肉桂卷。
送給她和她周圍的朋友吃,叮囑她和同學處好關系。
他們一圈人周末驅車去西柯比的灘塗。
但他寧願和黑麥草呆在一起,也不願意陪她去搭上來進修的國內名流,一起應酬交際。
他就是這樣随心所欲。
關于江衍鶴的一切,都在她回憶着他的濾鏡下,變得神秘。
那人實在是太控場,幾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所以今天自己穿着大振袖,他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讓朱茵敏感到高興。
看見江衍鶴情緒波動得如此明顯,還是第一次。
朱茵敏稍微鞠躬,徑直坐到江衍鶴身邊。
她給杯盞半滿的各位年長者,每個人添酒到七分滿。
又幫他們置了一碗瑤柱海鮮濃湯。
她禮節性地露出一個笑容:“剛才你們交談,我聽見了。如果婚姻是合作手段的話,我很滿意這個手段。我爸爸眼裏我只是個小女孩,做不了主,但我今天想給自己做主。”
扭頭看向江衍鶴,落落大方地詢問:“怎麽樣,今天我穿得好看嗎。”
江衍鶴看着酒杯裏,那汪被打得漣漪起伏的燈月,最終沉默。
她嘴角微翹,對朱鄂說:“你看小鶴沒有說不好看,不枉費爸爸為我把賽艇拍下來。他是發自內心覺得我好看的。”
她說話恰到好處,把那人的沉默當稱默許,讓周圍幾個長輩都滿意,才是江衍鶴未來伴侶的端莊大方模樣。
“不愧是Yumine,和衍鶴真是天造地設。”江衍鶴的叔父秦源笑着捧場。
朱鄂看着朱茵敏,拍了拍她的脊背:“小敏,你喜歡就行,爸爸會替你做主。”
藤原雅季也笑了起來:“別光顧着喝酒,多吃點食物也好,吃完去打牌休息一下。”
朱茵敏揚眉看着江衍鶴:“你會留下和我們一起玩牌吧,最近爸爸和叔父們很久都沒有打牌了,手都生疏了。”
江衍鶴似是很反感別人替自己拿主意。
他不接這茬,堅決地拒絕道:“明天我要和霍鴻羽去箱根,實在沒時間多應酬。”
朱敏茵笑容僵硬了一瞬間,很快再次恢複:“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箱根嗎?”
朱敏茵接着說:“爸爸也在場呢,小鶴你會同意的吧。”
朱鄂剛才用Phallus威脅過江衍鶴。
到這個地步,他還能說什麽拒絕之詞。
江衍鶴沉默,沒有發出聲響,眼底也沒有笑意。
半晌,他手指叩着淺青色景泰藍花紋的酒杯:“你想來可以來。”
朱鄂欣然點頭:“不錯,我也支持你和衍鶴多來往。”
朱茵敏笑了,倚着朱鄂。
她給他做了一個手握黑鲟的壽司卷,一點點喂他吃下去:“多謝爸爸幫我和小鶴搭橋。”
幾個長輩看着她都愛憐地笑了起來。
朱茵敏向周圍長輩挨個問候以後,撒嬌說:“這裏好悶,我想和小鶴一起去走走。”
藤原雅季溫柔地笑了,點頭同意道:“去吧,和小鶴多溝通。”
會客館外面全是接天連地的茂林翠竹,顯得清雅而幽靜。
暖色的路燈把青石小道照得發出柔和的光,地面有些濕滑。
兩人站在日式原木亭邊。
江衍鶴浮躁地低頭取了一支煙,沒有點燃,只是咬在嘴裏。
想起臨走前禮汀蒼白脆弱的模樣,很想立刻回去撫摸她。
他聽見身後高跟鞋腳步,破壞掉周圍蟲鳴的靜谧。
他不耐煩的側頭,棱角分明,露出一截深刻流利的唇峰幅度。
朱敏茵想從背後環上他,她的香水氣息離江衍鶴很近。
她探手想往他脖頸觸碰,覆蓋掉之前別人留下的痕跡。
“這麽多年,你拒絕過我很多次,之前從來沒有女人存在,但這次說實話,我實在很在意。”
被他發覺,他察覺不适,略微偏頭,力度很重地揮開了她的手腕。
“別亂碰。”
“我本來以為我無所謂的,和你結婚就好,即使沒有愛情也沒關系。”
朱茵敏擡起頭看着他。
那人的側臉,被搖曳的竹影綴了一點鋒利的陰影,有一種低沉的冷峻。
朱敏茵有點留戀被他觸摸的溫度,她辯解道:“但是,我看見你脖頸上的痕跡,還是發現,原來接受不了你有其他女人。
她眼睛落在江衍鶴整理領帶的手指上,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筋絡流利,讓人移不開眼睛。
江衍鶴并未解釋半句。
他冷冽眼梢沒有絲毫笑意,道:“我從來沒有和你超越朋友關系的打算。本來,瘋狂騷擾我求我別和你聯系的蔣嘉禾,已經夠讓我煩躁。原來穿着大振袖逼婚,在那幾個人面前,替我拿主意的你,更勝一籌。”
朱茵敏一愣,臉色瞬間就變了。
江衍鶴神色倦淡,沒有多做停留:“我最後告誡你一次,再玩這種逼婚的戲碼,我們朋友都沒得做。”
他轉身準備離開。
朱茵敏下意識伸手拉扯對方衣角。
被他冷冽地抽開了。
江衍鶴走出去很遠。
朱茵敏還站在原地,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江衍鶴,你不是說結婚是合作手段嗎,你也想和我結婚的吧。”
“還是你心裏有別人,是你老師的女兒嗎,就是那個你救下的人。”
她從來沒有把禮汀,看成最後真正的威脅過。
四周無人回應。
春夜晚風輕柔吹拂,婆娑竹影搖曳不斷。
朱茵敏用木屐狠狠踩壞了石板路旁才露尖尖的小青筍,她獰笑着在幼嫩植物的身上碾壓。
“不管你心裏有誰,你要娶的人,只能是我。”
她思忖片刻,低頭撥通了一個電話,是葉澤川:“明天他們要去箱根,你和我一起去,我現在看他身邊那個狐貍精很不爽。”
緊接着,之前她拍攝了振袖和服的照片給蔣嘉禾看。
蔣嘉禾果然秒回好美,接着發了無數條消息質問她是為了誰穿的。
朱茵敏一邊打電話,一邊懶散回複:“還能有誰,當然是江衍鶴。”
蔣嘉禾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葉澤川笑了:“箱根?好啊,我這裏剛得到了一些無色無味的新型催.情藥。”
朱茵敏嘴角揚起幅度:“你想給那個女的用?”
葉澤川:“是啊。”
朱茵敏根本沒把禮汀放在眼裏,說:“查到了嗎,當年的事?”
葉澤川自信地壓低聲線:“我有什麽資料找不到的?對,我很确定,他和那個叫禮汀從認識的那一刻開始,本來就絕無可能。江衍鶴很清楚的吧,不然他怎麽可能守着她這麽多年,都沒有和她更近一步。”
“我也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裏。”
朱茵敏滿意地往會客室走。
她腳下那株剛冒出新芽的小筍尖,已經被蹂.躏成了一灘污損的痕跡。
白色破碎的筍芽上面全是淤泥。
她嘴角微彎,沒有絲毫憐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對電話那頭的葉澤川說:“明天箱根見,祝我們馬到功成。”
想了想還是交代一下人物關系,明天去箱根,在富士山下,再第一次do
另外這真的是狗血文,看到這裏的都是我的親人,我相信你們也知道這本書狗血的基調。
以後會有一些小小的波瀾和酸爽。
文案也快來了,等我仔細把離開的原因交代清楚,不想失去邏輯,就拆散小情侶。
但請大家放心,沒有大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