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歸汀
歸汀
回國準備期末考。
一月底,禮汀考完最後一門。
最近京域每天都在下雪,簌簌落落的,春日遙遙無期。
禮汀收拾完行李回家。
她今天把傘遞給了坐長途綠皮車回家的同學宋芯珠。
宋芯珠感激涕零:“謝謝你呀小禮,你人真好。”
禮汀朝她笑:“你方便就好啦,我離得近。”
出教學樓的時候。
京域一月底仍在下春雪,雪勢很大,入眼浮了一汪白。
禮汀在校門外的書店選了一冊書,是瑪格麗特·尤瑟納爾的《苦煉》
結賬的時候,她恍惚間看到謝策清在街對面,手指微頓。
她付完賬走出門,外面濕漉漉的,只剩下路人行色匆匆的臉。
書店外雪已經很厚了,推門的時候,需要扶着門框,以防在濕滑的地面摔倒。
禮汀靠着門檻,手指觸碰到了砂質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把傘。
這把傘,她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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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謝策清喝醉回家的時候。
臨走,他遞給她了一把傘,扇面是青綠和灰色的格紋。
禮汀垂下眼睛看了一會。
她沒有用這把傘,轉身招了出租車。
她沒在國內久待。
但卻在期末複習的這段時間,和孟絲玟漸漸熟絡了起來。
孟絲玟沒有被雪山上車廂裏的事情影響,反而因為那天禮汀擋在她身前拯救她的舉動,對她生出了很多好感。
霍鴻羽和高琬最近關系很好。
再加上兩人鬧翻了,孟絲玟被晾在京域,沒戲拍。
自從雪山這件事以後,孟絲玟給她寫了一個小作文的道歉長段。
禮汀性格淡淡的,對很多事都不在意,本來不置可否。
有一天考連續傳譯,早上月經疼得厲害。
正巧孟絲玟發消息,禮汀随口說了句,太痛了,我想眯一下。
她沒住學校的宿舍,只能趴在教室裏睡。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考前上自習課了,馬上就要離開教室去考場。
孟絲玟正坐在她旁邊,小鹿眼彎彎的,手裏提了小罐裝的燕窩和紅棗阿膠。
她的帽子上累積的雪還沒完全融化。
依然戴着厚口罩和墨鏡,露了一點,又遮掩起來了。
她笑:“吃吧,給你帶了熱的燕窩。”
禮汀感動地眼睛差點濕潤。
因為她生命裏除了兼職實習遇到的花店姐姐,幫助過的何玲芸,還沒有出現照顧她的女性角色。
“你怎麽進來學校的呀。”禮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孟絲玟揚了揚手上的校卡:“在粉絲群裏借到的。”
禮汀揉着小腹一臉疲倦。
孟絲玟便把溫熱的燕窩遞到她面前:“試試。”
孟絲玟看禮汀小口地舀着燕窩吃,詢問她好吃嗎?
禮汀點點頭:“這是你代言的那個嗎?”
孟絲玟搖頭:“我沒有代言燕窩,只接了旗下的奶茶,這個是我最喜歡的牌子。”
禮汀微微眯起眼睛:“很好吃,謝謝啦!”
臨走的時候,孟絲玟還送了禮汀一個黑天鵝的樹莓巧克力慕斯蛋糕。
上面天鵝羽毛極其精致,她笑着叮囑她吃點甜食就不痛了。
後來禮汀考完才知道。
孟絲玟被經紀人操控地死死的,哪敢去粉絲群借校卡。
是她在路上借用別人的校卡,并在大雪裏和保安交涉了半晌。
孟絲玟擔心手上的燕窩涼掉了,她進京大,還掃了個坐墊挂着冰淩的自行車。
禮汀真的被她感動到了。
孟絲玟比她大一歲,熟絡以後,她很照顧禮汀。
偶爾也會和她聊聊片場上的事。
禮汀本來就對人沒有戒備心。
一來二去,和孟絲玟的關系漸漸好了起來。
步入二月初,回了京都,最近禮汀日語水平突飛猛進,已經能娴熟地做N3的題目了。
兩人在京都的屋外前廊下種了很多青梅樹,因為當地的青梅酒家家戶戶都會釀。
江衍鶴很忙,經常回國處理一些事,但最晚第二天也會來回。
禮汀她每次送他出門,細白的手指,磕磕絆絆地想給他系領帶。
這時候,江衍鶴會覆蓋住她的手,一點點教她打結,然後眼神漸暗。
禮汀臉上被火燎了似的,害羞地別過臉。
那人手指滾燙,手指托起她的下颌,用指腹碾過她臉頰上害羞的紅,玩味似地觸碰着她的睫毛,舉動恰到好處,似乎把她當做需要擦拭的寶物。
半晌以後,他眼神幽深地松開她的皮膚,熱氣噴灑在她耳側:“你不用學,我會打結就好了。”
禮汀最近在家連潤唇膏都很少塗抹。
更別說孟絲玟給她安利的各個品牌的口紅唇釉了。
兩人一見面,就抱在一起吻,從院裏的冬青樹下到花見小路。
禮汀印象最深的那次。
是有一天傍晚,兩人一起來到清水寺。
時值初春,春寒料峭。
并沒有動漫裏滿山紅遍的楓葉,四處都是暗棕的枝丫。
禮汀今天特意穿了鉛灰色的水手服和白色開衫毛衣。
裙子是39厘米的辣妹款,纖長的腿上穿了一條黑絲襪和中跟制服鞋。
她本來皮膚就蒼白,烏木黑的頭發長卷到腰,腰線纖麗緊致,整個人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女。
禮汀很少穿短裙,她以為江衍鶴會語氣淩厲地讓她換掉。
害怕他會生氣,扭捏了半天,還是決定穿這套去動漫巡禮。
他眼神幽深地掃了一眼她的打扮,什麽都沒說。
一路上,那人都對其他人的眼神格外警惕。
別人多看禮汀一眼,他像護食的野狼一樣幾近兇凜。
禮汀最初恍然未覺。
直到她在廊下買櫻花鈴铛。
江衍鶴站在店外等她。
她一早就知道,那人天人之姿,往哪裏一站,都會吸引來很多目光。
沒曾想江衍鶴進店裏來了,一言不發。
陰影覆蓋過來,氣息纏住她,他把外套脫下來往她裙子上一裹,系上結,又出去了。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臉燒起來,害羞地咬着下唇。
什麽呀,他還是不準她穿這麽短嗎?
不經意間,瞥見那人,孤拔地伫立在店外,黑眼眉,紅唇,白皮膚,宛如畫中仙。
一旁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日語和她交流 :“是你男朋友嗎?”
禮汀撥弄鈴铛不明所以,但是笑得很甜:“嗯,是我的。”
女孩子羨慕到:“他好帥啊,走進來的時候,我心跳凝滞了一下。剛才有個人在你身後晃,這段路游客很多,癡漢也很多,你男朋友是為了照顧你,才給你遮上外套的。”
禮汀愣神,把鈴铛捏在手心,堅定地點頭笑:“是的呀,他一直都很尊重我。”
臨走的時候,她送了身邊的女孩子一支島田發髻的雞血石簪子。
然後微微笑着出來埋進江衍鶴懷裏,撒着嬌問他冷不冷。
江衍鶴緊緊攬住她笑,脫下外套後,顯得輪廓銳利,骨峰流麗:“冷啊,你親我一下。”
真好。禮汀想。
像《償還》“從未和你飲過冰,零度天氣看風景。”
後來她和他穿過長長的樓閣,聞着線香往裏走,櫻木制成的長樓梯沒有燈,唯一頭頂燭火搖曳。
黑暗裏,怕她跌倒,他抱緊她。
她把散落的頭發,在黑暗裏和他的一根短發發尾打了一個結。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
“你做了什麽?”他問。
黑暗裏,那人把她雙手撐在頭頂,激烈地吻她。
“沒有...沒有...”
她嘴角濕潤,慌忙否認,心跳兀自轟鳴。
皓白脖頸起伏宛如遠山雪嶺,軟軟地壓在他身上。
樓梯扶手有鏽,手指會染紅,兩人都沒去撐。
直到聽到下面有游客腳步,她害怕地拼命晃動他,才堪堪掙脫開來。
清水舞臺人煙稀少,四周有霧氣。影影綽綽,仿佛在雲霄漫步。
傍晚的時候,天幕紅霞像滴入水裏的品紅,雲翳是波紋蕩漾。
清水の舞臺から飛び降りたつもりで
孤勇地愛一個人。
宛如從清水舞臺上跳下來。
眼前夕陽漫天,金光鑲邊,禮汀被這種美震撼到。
一路上抱着江衍鶴的手臂,趁他不注意,把買的櫻花鈴铛偷偷塞進他衣兜裏。
她只想他一世平安順遂,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心願。
“這裏真的好美。”禮汀指着遠處雲霞。
“嗯,很美。”他抱緊站在欄杆旁的禮汀,垂眼凝望她。
禮汀隔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完全不敢回頭,臉瞬間紅了:“你說什麽美?”
“你啊。”他說得散漫,手緊緊地撐在她身側。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好看,反而你特別好看,勝過清水舞臺能看見的一切。”
禮汀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回頭看他時眼睛裏水光潋滟。
她垂下眼接着說:“很多時候呀,我和你一起睡覺。你離我很近,眼睛緊閉,嘴唇特別薄,看起來很寡情,我都不敢相信你剛才親過我。每天都在想,我何德何能,能和你這麽好看的人在一起。”
兩人最近玩得尤其暧昧,氣溫很低,京都沒有地暖。
夜裏,她會埋進他的懷裏,任由他冰涼的手指一寸寸覆蓋在她的皮膚骨骼上,顫栗和悸動漸變成溫熱的觸碰。
然後在極度安全和惬意下沉沉睡去。
在清水舞臺上,他旁若無人地傾身抱她,身上有一種清冽幹淨的冷香。
最近他大多數時候都在吻她,怕她不喜歡煙味,于是幾乎戒掉。
禮汀覆在他身上嗅,安穩閉眼。
她忽然聽到,他在頭頂說:“我沒有給你安全感嗎?”
被窺探了言外之意,害羞地縮進他懷裏。
她的手指從他毛衣下擺撩進去,觸碰到他的腰,緊緊纏住。
被他鉗住下颌,逼迫着擡起眼,茫然無措地眨着濕漉漉地眼睛。
她膽怯地問他:“你幹嘛呀....我就是不相信...我..自己...”
“懷疑我?”他微眯了眼,沉聲質問,薄冷的聲線讓她耳膜震顫。
搭在她下颌的手指驟然往上,柔戾地開始玩弄她被他吻得微破皮的嘴唇,勾出情.欲的水痕,卻無比溫柔。
“你——懷疑我。”他重複一遍,轉身往別處去,背對她,似乎受了極大委屈。
禮汀之前還以為他會在清水舞臺上吻她,結果他賭氣走到一邊去了。
她忽然想起兜裏還有,很小粒青梅味的硬糖。
禮汀從身後抱住他,剝開一塊水果糖試圖勾引他,含在自己嘴裏。
等到快融化的時候,把他的脖頸拉下來吻他。
“不要...賭氣呀...乖一點...好...不好...”她獻上自己的唇。
但卻并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相反的,他并沒有溫潤地享受這種酸甜的青梅香,而是狂熱地想把她整個吞噬一樣的吻所捕獲。
被他壓在欄杆貪婪地吸吮,像是掠奪一樣的深切又激烈地吻。
禮汀在意識恍惚裏,驟然感覺那人離開她一瞬。
下一次氣息覆上來的時候。
水果糖在唇齒間碰撞聲消失了,舌間有鐵鏽味,圓弧被他親吻地推出來。
金屬制品擦過細軟的皮肉,疼痛的摩挲像懲罰一樣,刺激到神經末梢一陣激痛。
她小小一邊皺眉喘息,一邊用力咬在他的下唇,以示反抗。
分明最早是禮汀湊上來吻他,但被這種拆吃入腹的占有感吓到,先躲避的也是她。
血腥混着唇角的刺痛依然沒有讓那人放開。
直到禮汀咬着金屬制品,甜和腥的血液味道之間,死死閉緊牙關,阻止他舌尖侵入她的唇齒。
嘴唇分開的時候,相連的地方勾出帶血的銀絲。
禮汀纖白的手指從舌尖勾出一枚戒指,上面刻着L·J
他把她的名字置于前面,意味着無上尊重。
那人還在她對面。
在料峭春寒裏,他嘴角帶血,皮膚冷白,穿着黑色毛衣,顯得充滿煞氣又美,戾和狠。
“戴上試試。”他說:“牽你手這麽多次,尺碼一定沒錯。”
禮汀看着他嘴角的血卻驟然心疼了起來,連戒指都忘了,想湊上去舔舔給他止血:“對不起,很疼嗎?”
“疼啊,被你傷得好慘。我不管,必須戴上。”
他不容置脍地走過來,從身後抱着她,一點點地扶着她的手腕,給她戴在無名指上。
伸出手,他修長的手指上也戴着一個戒指,湊成一對。
手指交握,禮汀眼睫濕潤了起來。
她聽見他在頭頂笑了笑,安慰地輕環住她單薄背脊,聲音很輕,如玉石摩挲着她的耳膜。
“有這個做證明,相信我好不好。”
“嗯!”禮汀欣賞着他的手,重重點頭。
這一方清水舞臺,數千年來,千百人為了愛情和信仰赴死。
從這裏一躍而下,用必死的決心告訴別人,我可以完成。
曾經禮汀從來不相信有愛情,輪船上就心儀他。
再到江衍鶴救下她,是恩人。
暗戀他從少女懷春再到愛得刻骨銘心。
“你說,我從清水舞臺上跳下去,會不會活着呀。”她甜蜜地觀察着兩人手上的戒指,開心地笑了起來。
禮汀鼻音細軟地抱怨着:“哪有人像你這樣給戒指的,好兇。要是我反悔了,我就跳下去逃走。”
其實她一點都不害怕,只有無盡地穩定和開心。
因為被他用信物确定感情堅如磐石。
“想都不準想。”他牢牢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扯進懷裏。
他低頭看她,把禮汀臉頰的頭發撩到耳朵,認真凝視她:“如果有一天你要逃走,我一定把你找回來,藏起來。”
“什麽藏起來。”
“你。”他雲淡風輕,卻又咬字殘酷地說:“如果你離開我,找不到你,我就去死。”
禮汀聞言心尖顫了一下,她像慌亂的小貓,害羞又悸動,躲進那人的懷裏:“才不會跑。”
“被你弄壞掉也不會跑。”她揚起小臉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永遠。”
“所以,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她被他抱在懷裏,心有餘悸地凝視他。
他把外套拉到脖頸以上,也沒答應她。
任由禮汀講了幾遍,都不置可否,陰沉着臉哼了一聲。
好像這個問題一出,他就處于低壓狀态。
仿佛她一離開,他真的會喪失活下去的氧和希冀。
霍鴻羽帶着高琬的弟弟高煜來京都小住。
他一直和高家的關系很好。
高琬和程家大哥,程頤的哥哥訂過婚,假期和她的閨蜜去酒吧玩去了。
高琬和他雖然不可能在一起,但他們姐弟倆關系和霍鴻羽都不錯。
他雖然痞壞,性格也浪蕩,但為人不壞。
高琬心儀霍鴻羽,但對方對她一直是哥哥一樣照顧。
雖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都把對她的欲望發洩到孟絲玟的身上,像是怎麽折騰她也玩不膩一樣。
這次他不光把高煜帶來,同樣也把孟絲玟帶來了。
霍鴻羽倒是極為豪橫,因為江衍鶴宅邸很大而幽靜。
他來轉悠了幾天,羨慕極了,也想在這裏長久定居。
霍鴻羽拖父親的秘書選了一圈,在周圍租下了一套別墅,合同簽了五年。
屋主本來就有移民的意思,後來簽合同的時候,态度也灑脫。
一來二去,霍鴻羽索性直接買下來了。
還附帶了後面一小塊山坡的土地使用權。
最近,他炫耀完他買的屋企,倒是經常提着孟絲玟烤出來的蛋糕胚,和高煜過來,找江衍鶴玩。
不然他在家和高煜成天打游戲,人都快發黴了。
幾個人坐在木質廊下看雪品茶,千鳥香爐悠悠點着一截将斷未斷的長條檀香。
喬叔拿出青井戶茶碗,冷泉水燒至滾燙,茶葉芽尖嫩綠,在水裏轉悠。
兩人家中挂着橋本關雪的水墨畫,起伏群山和雪中孤舟蓑笠翁,屋檐是振翅的鶴形。
江衍鶴對東瀛美學不怎麽感興趣,沒依順着日式松屋修建,反而在中庭挖了一方汀水,坐湖觀月。
巨大的紙拉門橫斷在湖中倒影下來的月色盡頭。
一下雪,雪便會照亮整個會客室,只剩下融化的靜水流深,布滿整個庭院。
院裏種植着楓樹,小神龛裏供着仙鶴,鎮壓着修羅。
那人漫天神佛一個都不信,讓他進神社說不定會到倒插檀香。
地獄惡鬼都沒他以煞制煞,根本不在乎是否七殺命格。
他好傲。
讓禮汀深深迷戀着。
屋外挂着喬叔的日本姓氏,高橋。
江衍鶴懶得用他自己有關的東西命名。
連他自己的名字都寫了一個J,再懶得往下。
日本的貓價格比國內稍貴。
小貓用細軟的皮毛蹭着他的褲腿,他興趣缺缺。
喬叔求他賜名。
那人懶怠地給串門的小貓取名叫,哪吒,石矶,申公豹。
叫哪吒的小貓特別活潑,就像踩着風火輪到處跑。
叫石矶是一只藍貓,又肥又懶,每天瞪人。
叫申公豹的是一只豹貓,點紋看上去很霸氣。
最後叫姜太公的貓貓,被霍鴻羽裝在蛋糕紙袋裏,帶走捉去他家了。
禮汀笑着問他,“妲己呢?”
被那人拉過來,吻她手腕脈搏跳動的地方,說:“本王的魂都被你勾走了,怎麽辦?”
兩人在擺放着橫溝正史和澀澤龍彥初版線狀日文書下面親吻。
桌下扔着他剛看過一半的《切爾諾貝利的午夜》
在懸疑和絢麗的愛情故事之間,在末日恐吓和人類豐碑中。
兩人帶着相同指環的手指交纏追逐,一點點書寫屬于他們的愛情故事。
月色從窗棂裏砸進來。
她宛如渴水的小貓般,舔.弄他攪動自己舌尖的手指。
燈影下空氣裏不像京域般幹燥,飛蟲和塵埃都隐去蹤跡。
兩人相擁到纏覆的地步,被子都成了阻礙,沒日沒夜地呼吸交融。
她是他的小貓,是他的妲己,
他願意放棄天下,放棄披荊斬棘,和她在摘星樓的火海裏殉情。
有時候親着就抱成一團進入了午休。
這種神仙眷侶的日子,之前禮汀想也不敢想。
她時常擔心自己真變成了妲己。
他黏她太緊,Skype一天都不會打開,似乎她真是禍國妖妃。
禮汀心裏惶然,眼裏黑白分明,認真問他抛下國內的公司不管,會不會不太好。
說着,她臉頰紅暈久久不散。
她也知道,他除了進入她,渴求她身體幾乎到了病态的地步,完全形影不離。
那人埋在她頸窩裏笑夠了才起身。
他英隽的臉離她特別近,手指摩挲着她的鼻梁,刮了刮,貼着她的耳廓輕聲說:“我爸回京域了,一切有他,我現在是你一個人的。”
禮汀乖巧點頭,大大方方給他吻,吻到稍微窒息又安穩睡去。
他倆經常膩在一起,睡得香甜,就被霍鴻羽串門的聲音吵醒。
霍鴻羽知道江衍鶴對她的感情。
見他們都沒下樓,便觀摩喬叔剔活的帝王蟹和白鳇鲟取魚子。
但是霍鴻羽在庭院裏逗貓玩了半天,孟絲玟不回複他的消息。
他就開始生氣地破壞昏昏欲睡的兩人,大吼:バカカップル。
江衍鶴驟然睜眼,把禮汀的頭更深地摁緊自己懷裏,揉揉她耳朵尖:“別理他。”
晚上一起吃北海道蟹柳。
眼前兩人對美食都不怎麽感興趣。
吃着又黏在一起。
霍鴻羽被他倆“你喝一口我的水,我被你喂一點食物”的情形搞得大為光火。
下一次,他就把孟絲玟和高煜帶來了。
高煜最近迷上了劍道。
他購置了許多護具,眼神憧憬地和江衍鶴聊着天。
孟絲玟坐在下位,不敢擡頭看江衍鶴一眼,卻一直誇高煜初學得很快。
她看見禮汀搭着纖長的腿,關節泛着粉色,腳尖沒入江衍鶴衣袍的下方,頗為情挑一樣地搭在上面。
那人面上不顯,鳳儀端雅,有時候手指放在桌下,乘着酒興把玩她白皙柔軟的腳掌。
禮汀最近穿得單薄,雪白脖頸上的吻痕也不再遮掩起來了,密密麻麻一大片。
這幾人知道他對她獨占欲強的驚人,別人觊觎一眼都會被記恨,也逐漸不再意外。
禮汀被他一碰腳掌,眼尾浮着薄紅。
沾着睡覺睡久了困倦又乏力的樣子,帶着倦意躲進他懷裏。
她眼裏根本沒有除他以外的別的人,更不會給誰添置清酒。
仁子知道兩人最近在學日語和意大利語,鮮少上閣樓打擾他們。
第二天看見江衍鶴和霍鴻羽他們,開車去劍道館。
禮汀還沒下樓。
仁子阿姨便給她做了小碗的裙帶菜海鮮湯。
瞧着女生袍子下的手腕都是紅色痕跡,仁子還溫柔地提醒她,別太寵着那人。
禮汀捂在被褥裏百口莫辯,黑發散落在月白色被子上,虛浮地擡起細細地腕骨,布料下垂掩着情.欲紅痕。
她把發音書卷在一旁,撐起身笑:“他沒對我做那種事。”
那人似乎不重欲,只愛看她在極端恍惚中昏厥的模樣。
仁子阿姨笑,那是少爺不舍得讓你疼,如果真到了那步,小姐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住他的折騰吧。
的确,禮汀确實怕疼。
但是她心裏想為他疼。
她更害怕他是心裏藏着人,不想對她負責,所以才永遠保留那一步。
江衍鶴已經在十月過完劍道四段的考試,通過率極低。
水平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他沒閑心逸志和高煜這種剛接觸的初學者瞎胡鬧。
高煜癡迷于韓式上白下藍的劍道服,為了滿足收集癖。
他不斷地央求着霍鴻羽給他買,穿上就能撩一圈的小網紅。
孟絲玟很會拍攝,于是高煜成天秀他舉着竹劍的圖。
他往社交平臺上一發,甚至高琬本來也來問他在日本是不是玩得很開心。
高煜答是,又想起休春假期間,頗為照顧他,每天被霍鴻羽狠狠發洩的孟絲玟。
便對他姐說,霍哥最近看起來蠻不開心的。
他補充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姐姐你沒有來。
高琬笑着說,那我看看情況,在國內過完年夜,就過來找你們。
江衍鶴不玩花架子,他只着正藍染。
京都最大的劍道館,裏面有一間和室,用中日英三語寫了鎏金的非請勿入的标識,是他的私人護具室。
他對防禦的性能不怎麽看重,日式鹿皮柔軟扛擊打,他卻不常用。
反而一面牆都挂着竹刀,皆是定制的天價款。
他擅長先發制人,當然沉默的等待,他也能比別人都沉得住氣。
禮汀有幸,看見他和他七段的教練一場鏖戰。
他不會叫任何人做老師,看見與他對戰的犬飼前輩,只恭敬鞠躬。
他身材修拔清傲,身形穩過孤高仙鶴,一衆旁觀者皆屏住了呼吸。
面金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舉手投足淡然沉靜,漆黑刀鞘依附在他的指尖,拇指摩挲鑲緊刀柄上起伏的凸痕,是他專屬的鶴紋。
他抽出竹刀的動作就像狩獵的鷹,眼神凝然,手腕穩又緩。
禮汀第一次看見人穿深藍色這麽美,就像被海水浸潤,徹底的蔚藍和幽深。
她被那人的模樣蠱惑到心跳如鼓。
江衍鶴心無旁骛,男性的爆發力和耐性高度統一。
他出劍動作迅捷,果然擅長進攻,劍道本就是殺人技巧,他一心只想着怎麽咬斷獵物咽喉。
禮汀暗想,怪不得他在昏暗巷子以一敵八都絲毫不怵。
原來他一早羽化登仙,宛如武神拈花。
他勝得利落,七段的犬飼老師今天身體不佳,後期越發散漫疲倦。
待到摘下面部護具的時候,他漆黑的額發濕潤,微長地散落在額頭。
人群皆為他的優越之姿喝彩。
他隔着渺遠人群,靜默地注視着禮汀所在的方向。
直到看清她眼裏閃爍星光。
他才垂眼恭敬地說,自己剛才也浮躁激進。
過盡千帆皆不是,他眼裏只有她一個人。
想贏給她看。
直到臨近春節,一群人相約去富士山腳下的箱根度假。
但江衍鶴最近神經緊繃,他在和朱鄂打交道,每天早出晚歸,回來就滿身浮着酒氣。
怕她多想,他摁着禮汀亵玩半天,知道她身體快要受不了昏迷過去,才肯放過。
朱家最近在籌備年後的宴會,祖宅燈火通明。
次數一多,禮汀逐漸發現了一些異常。
她撐着從床上起來,身上染了一點草藥清淺的香味。
最近她經常小腹疼,又不敢和江衍鶴說,于是和仁子去附近的醫院看了看。
醫生說她身體骨弱,又看着衣服掩不住的紅痕,提醒她這種事要節制。
仁子倒是有一些生江衍鶴的氣,反複提醒禮汀。
“小姐您真的不能再寵着他,任由他肆意妄為了。”
禮汀滿腔委屈,細白的牙齒咬着下唇,一邊喝苦苦的藥,一邊想,再也不能沉迷于江衍鶴高超的撩撥手段了。
他真的沒進入她,單是她兀自動情。
最近他經常出門應酬。
孟絲玟幫她套了話,禮汀從霍鴻羽那裏,得知了朱茵敏的存在。
從霍家裏回來的時候。
短短一截路,禮汀從午後一直走到日暮。
江衍鶴正打算出去,穿着黑色手工定制的西裝,暗花領帶整齊別着簡約的領帶夾,鼻梁上架了金絲邊的眼鏡,顯得禁欲又寡斂。
平時他不常戴眼鏡,在家裏都穿着長袍,一副拉開袍帶就要抱她上床的模樣。
顯然,他馬上要去談事,或者和德高望重的長輩碰面。
兩人并肩走到車前,她把傘收束好,擱在傘架上。
她轉過身來,眼神專注地,擡起手給江衍鶴松開襟扣的領帶:“這樣呼吸會不會好受點。”
江衍鶴不置可否,目視前方,任她動作。
她親昵又放肆地仰起臉,用鼻梁磨蹭他的下颌。
他西服熨燙妥帖,裝扮風雅,更稱得本人清疏冷冽,一副端方公子的沉穩模樣。
沒有女人會不迷戀他這幅修養良好的樣子。
禮汀白而細瘦的手腕環在他肩上,踮起腳。
她極依戀地貼着他,嗅他身上清淡的雪松氣息,再開口時語氣低落:“我不想。”
江衍鶴修長分明的手指,環住她搖搖欲墜的腰,眸色很暗:“不想什麽?”
“我真的不想你這幅模樣,給別人看見。”禮汀咬着唇下定決心,極害羞地小聲說完:“你是我的。”
待到那人把車駛出車庫。
路過禮汀的時候,招手示意她過來。
她剛一走近,江衍鶴便把她抱上車,摁掉安全帶卡槽,穩穩地讓她雙腿并坐在她膝蓋上,撐着方向盤兩側,和她額間相抵。
“等我,很快就回來。”
禮汀被他禁锢在懷裏,她小聲抱怨:“不要出去了好不好,不是說好了明天就和他們一行人去箱根玩嗎,為什麽這麽晚還要去應酬。”
但他沒有講話,眼瞳漆黑,專注看着她。
禮汀分離焦慮症越發嚴重,擡起手指,愛憐地摩挲他英俊的眉骨,把眼鏡取下來,吻在他的鼻梁上。
別人看他一眼,她都會嫉妒。
他從不讓她沾染是非。
但是知道朱茵敏的存在以後,她再也不敢放松警惕。
禮汀埋在他的脖頸上對人撒嬌,而後停在他的喉結處,用細細地牙齒勾着咬下去,聽見他在頭頂悶哼,滾動了一下喉結,鉗着她深吻。
她一遍吻,一邊嗚咽:“不想要你出去。”
看禮汀在他頸窩裏拱了拱,手腕上還留着之前他肆虐的痕跡。
江衍鶴笑了,唇線一彎,“乖啊,我陪他們坐一會兒就回來。”
她給他整理好了衣領,在他懷裏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從他身上下去。
車輛起步,他眼神掠過後視鏡,發現對方乖順地垂着眼睛。
待到車影,消失在宅邸外載重滿青梅樹的平順道路。
禮汀目送江衍鶴離開。
過了很久,她才轉過身。
在江衍鶴沒有發現的地方,她靈動而狡黠地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一個人的。”
京都下了細雪,禮汀沒有再撐傘,任由細雪跌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笑容已經收斂住了,眼神在雨霧裏異常濕冷。
膚色如釉般瓷白,濕冷空氣裏顯得滑膩又沁涼,像一尾會從指縫間溜走的白蛇。
倒是有一種從未在江衍鶴面前展現的,陌生的、秾豔的感覺。
江衍鶴到約定地點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朱家在不像江衍鶴一樣在僻靜郊區。
朱茵敏的母親是藤原家的後代,是當地很有威望的世家,在偏向鬧市的地方。
宅邸寬大,內有微型小山,山巅是會客的棋館,經常會有國手來和朱鄂對弈。
小溪潺潺流動,長長的竹水長筒負責庭院四方水的流動,茶室裏收集着各種古玩。
紙門上都是楓葉圖案,像泣血一樣幽怨晦暗。
朱鄂不愛聽三味線彈奏的民謠,庭院裏傳來古筝的聲音,是真人樂團從蘇杭過來演奏。
穿着和服的侍者跪坐着幫他推開霜花紙門,室內的光芒将他照亮。
德高望重的幾位長輩,今日似乎都來聚餐了。
三男一女,三個男人正在小酌清酒,分別是他的兩位叔叔和朱敏茵的父親。
唯一的女人穿着黑留袖和服,烏發盤起,手和耳朵戴着成套的高奢配飾,看上去端莊典雅。
看見江衍鶴時,她抿唇笑,示意他坐到身側來。
這女人不是別人,是朱茵敏的母親,藤原雅季。
落座後,江衍鶴恰到好處地對剩餘幾人握手示意,擡手時手腕名表熠熠生輝,舉首投足散發着養尊處優的貴氣。
朱家幾代前在日本柏市做藥材公司,建國後,便成為國內最大的制藥企業,後又以藥妝和生物制藥發跡。
幾年前疫情嚴重的時候,率先開發出疫苗卻并未壟斷知識産權體系,為世界公共衛生組織提供了極大貢獻。
雖然有一半日資注入,但是在國內外都發展得極好,帶動了當地的經濟。
朱茵敏的父親朱鄂硬朗肅穆,沉穩開口:“之前在尼斯開完會,飛機上聽同好說,這艘賽艇在巡回展出拍賣,于是拍下做一個順水人情。沒想到衍鶴越來越和我們疏遠了,冰冷地過賬了賽艇的錢,居然還把許世伯的名畫弄丢了,連慰問都沒有一句。來京都這麽久,我不叫你,你就不過來走動。要知道,小女茵敏很挂念你。”
“我壓根就沒看到什麽名畫。”江衍鶴咬字散漫。
他接着說:“因為之前游輪傾覆,并購一家港交所破産清盤的互聯網公司,分公司和人簽了估值賠償和利潤保障協議,還沒回血不敢放松。”
對面是慣常發號施令的年長上位者,江衍鶴無所畏懼,對答如流。
“如果朱世伯覺得我行為不妥,以後可以減少往來。”他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還是對你很滿意的。”
待到朱鄂仔細打量他以後,臉色卻變得陰沉不悅。
“我看世侄并非為了公司的事煩惱,再說江氏名下那麽多金融機構投行資管幫忙運作,團隊員工個個出生名校,又怎會親自操刀?”
他示意一旁的康佩帼幾人,觀察江衍鶴的領口。
朱母和兩個叔叔不明就裏,側頭端詳江衍鶴脖頸。
皆發現遺留的吻痕和牙印,臉色還是微妙地發生了變化。
朱鄂譴責道:“別人年輕氣盛,沉迷聲色犬馬,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和你父母叔父都是多年交情,不忍看你迷途忘返。況且你自小就對莺莺燕燕不予理睬,Yumine在英國念書的時候,特意打電話過來誇你,和同齡玩咖不一樣,把糾纏她的黑人送到警局去,是個良配。”
江衍鶴沉默片刻,沒有扣上襯衣領口的意思。
他想起臨走前,禮汀給他整理衣領,舔咬自己脖頸的動作。
她留下微微的小貓齒印和咬痕。
明白了她那點占有欲,他不由得嘴角揚了一點薄薄的幅度。
伯母藤原雅季倒是有點沉不住氣:“小鶴你現在這麽浪蕩,是不是沒打算和小敏有将來?”
一個叔父插嘴:“是啊,這樣看來,衍鶴染上這些陋習以後,就不算良配了。我們可都不願意看見Yumine愛錯人。”
江衍鶴面不改色,并未遮掩脖頸吻痕絲毫。
他擡手将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我也認同我并不是良配,國內媒體上我更是聲名狼藉。我先自罰三杯,只求和Yumine永遠保持在朋友的距離。無需更近一步,望諸位長輩成全。”
不出意外的話,下次更新的時候,兩人會第一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