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似鶴
似鶴
兩人從射箭館出來的時候。
外面濕霧深重,能見度低,周圍鉛灰濃霧湧進整座山。
現在已經夜深。
禮汀想起江衍鶴已經忙碌一天了,只想讓他好好休息。
在射箭的時候,她也發現那人情緒低落,他慣常隐忍。
她不願意讓他再熬夜,之前他受的傷,也不知道也沒有好徹底。
“困了,想和你回去睡覺。”她仰起頭,對他撒嬌。
“好。”他說。
兩人相擁回酒店,沒去滑雪。
周圍的寒氣總讓人覺得不安。
禮汀在他懷裏拱來拱去,細瘦的蝴蝶骨起伏突兀。
她埋在那人脖頸裏,柔若無骨地圈住他。
不斷地細密地吻着那人的喉結,澌澌地滲進他的心肺。
她永遠不會忘記草莓園那天的吻。
她也要他記住濕霧裏的喉結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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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汀依戀地對他說:“我想要你愛的是我的靈魂。”
等不到他的回答。
在他溫熱懷抱裏,禮汀安恬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冬季的清晨還有一些青黛色。
雖然已經早上九點。
那人臨走前,貼心地幫她噴上了藥,沒流血也不用再纏繃帶。
禮汀摸了摸身邊,溫度散盡,江衍鶴早就已經離開了。
這裏開下山回市區,需要三個小時。
主幹道被用做賽道,導致封山後能走的路,只有更陡峭的支道。
好擔心他的安危。
禮汀推算了一下時間,他應該很早就走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給自己額間留下一個吻。
她失魂落魄地嗅着他被單上的清冷的雪松木樨香。
雖然使用的同樣沐浴露。
可是還是覺得他身上的味道讓她迷戀。
像雪線覆蓋的山巒,清傲冷冽。
那人好忙。
他的一生,波瀾壯闊,就像殺伐決斷硝煙彌漫的戰場一樣。
自己的一生,是他行兵布陣經過的小小村落,還是一個以淚句讀的愛情故事呢。
“雖然你身邊那麽多美人,我想要你愛的是我的靈魂。”
空蕩蕩的房間裏無人回應。
玻璃落地牆外,溫泉在極低的溫度裏,安穩地冒着熱氣。
禮汀擡起眼,修好的手機,昨晚就被那人拿回來了。
正擱在床頭櫃上。
她伸出細白的手,把手機勾過來。
下滑,看到了沈鴻發的消息。
沈鴻約她去對面山的室外滑雪場,直接坐索道過去。
沈鴻他們那一行人。
在謝策清離開之前,就經常給禮汀發消息。
最開始是旁敲側擊希望她和謝策清和好。
謝策清離開的時候。
禮汀沒去送他。
那幾個男生倒像是轉變了态度,只字不提謝策清,對她倒是噓寒問暖起來。
女生最早一直避嫌,不怎麽回應他們,也沒有把他們的關切放在心上過。
時值十二月,禮汀是翻譯系。
班裏大多數人四六級,都在大一就過了。
剩下沒過的人都在專心練題。
紙和筆摩挲劃出沙沙的聲響。
她在這樣的學習氛圍下,每天都在安心看書,不聞是非。
和他們聯系上純粹是一個意外。
上次被江衍鶴在溫泉玩到昏迷又玩醒又昏迷的事。
讓她對他生出了一些羞恥的怨怼。
于是在那人和她玩欲擒故縱的時候。
禮汀抽出周末,和那幾個男生偶爾約了個飯。
一來二去,關系更進了幾步。
禮汀想着今天是周日,閑來無事,就接受了沈鴻的邀約。
今天賽車比賽仍在進行着。
遠處的山巒,在連日太陽的照耀下,覆蓋的雪融化了不少。
天幕藍得像一汪青碧的湖,冬季晴朗又幹燥的風吹過。
明旭作為贊助商和舉辦方,真的有揮金如土的架勢。
他們主辦方在觀賞比賽的山頂,山腰和山谷三個平坦的節點,一共停着四輛飛機和數不清的無人機跟随拍攝。
比賽之前,為了安全起見,做了萬全的路面幹燥和防止危險事故的措施。
在每一個地方,都有及時檢修的專業人員,和熱飲小吃餐點定點安置。
只要拿到了疊翠山賽車比賽的入場劵。
裏面的項目,就可以任由游客随便玩。
拿到入場券的都是在網上進行參賽選手打投勝利的粉絲們,人數并不多。
所以這也算是一種殊榮。
主辦方在超過二十個投發在酒店,溫泉公園和金頂寺廟的巨幅LED屏幕裏。
悉數使用不同的精密角度,實時展現選手的風姿。
比賽現場,更是請來了著名的賽車解說員和同聲傳譯。
禮汀出酒店的時候,看了一下大屏幕上的實時情況。
選手都穿着明旭投放的運動品牌的修身運動服,顏色怡人,肌肉勻稱。
一個個都是知名賽車手,出現在屏幕上時,朝氣蓬勃,狠狠吸引着觀衆和粉絲的眼光。
粉絲和觀衆的呼喊聲,在山谷間回蕩。
一聲接着一聲,響徹雲霄,徹底點燃了選手們在冬日裏的激情。
還有不少的賽車和刺激運動愛好者,從國外慕名過來。
采訪的媒體更是把賽事的近況,即刻反應到最新的熱搜上去。
禮汀戴上白色絨線護耳帽,軟軟的圓球垂墜到領口前。
她圍着圍巾,捂住汗水,顯得臉微微地粉,像是少女悸動的紅。
她一個人排隊坐在纜車上,去室外滑雪場。
周圍坐纜車的都是慕名下榻從酒店下山的粉絲。
他們都興高采烈,隔着玻璃窗,觀看到出現在環山雲霧裏,肆意奔馳的名車身姿。
衆人都目不轉睛,屏住呼吸認真觀賞。
禮汀前後的幾個纜車,都在讨論比賽的事情。
她也露出了一點笑容。
她雖然對比賽的興致并不濃厚。
但是她也知道這種盛世,完全出自那個人手下的造化。
翻雲覆雨,風光無兩。
資本可以造神,也可以毀滅神。
更可以奴役神,讓他勾走信衆的魂。
但資本永遠在最後,最大化着利益,漠然旁觀着瘋狂的芸芸衆生。
禮汀坐在纜車上,想着上次在這裏,聽過那人的心跳。
她閉上眼睛,回想起那一刻的悸動。
她可以在那個人硝煙彌漫的一生中,從輕柔地背後環住他,用體溫給他取暖就好了。
想看他笑,想要他身體健康,事事順遂,想治愈他。
想要他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地發洩欲望。
禮汀的臉紅了。
一想到那個人,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這是可以說的嗎。
雖然那人的孤清禁欲都很蠱人,好想看他徹底沉迷在情.欲裏癫狂的模樣。
女生剛走下索道。
就遇到了等候的沈鴻。
“小汀,這裏。”沈鴻笑着,對她招了招手。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深綠色的短羽絨服,戴着深棕的圍脖,看起來爽利精神。
沈鴻和她并肩走,他也十分周到,也保持着距離。
他極少提起謝策清在德國的事。
但禮汀心裏清楚,一定是謝策清走之前。
謝策清一定為之前的晚香玉下的事情,感到愧疚了。
希望和她破冰。
沈鴻是謝策清最好的朋友,于是他會恰到好處地來說情。
兩人在去室外滑雪場的路上,閑聊了幾句。
其實不光是謝策清,讓他好好守護禮汀的叮囑。
另一方面,沈鴻心裏也挺欣賞這個漂亮女生的。
甚至謝策清走後,禮汀托付沈鴻,給謝策清寄了一些京域才有的家鄉特産。
讓他以自己的名義寄送,讓沈鴻和謝策清提到自己的名字。
禮汀大氣又不計前嫌,性格也不別扭。
一來二去,兩人關系逐漸好了起來。
禮汀也很放心他,覺得他不會越過謝策清,對自己出手。
沈鴻:“前面就是京域最大的室外滑雪場了,酒店那邊有室內滑雪場和花滑的場地,你想現在進去嗎,要不我們去旁邊的去買杯熱飲,再進去?”
“好。”禮汀點頭同意。
兩人一起走進滑雪場外的星巴克。
女生坐在靠窗邊的圓桌,百無聊賴地看着落地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
街對面的裴時斯,拿着室外滑雪場的入場卡片。
正準備和李銳旭和易浩晚彙合。
他的視線,被小孩在來來往往的時候,拿在手裏的熱氣球擋了一遭。
海綿寶寶造型的熱氣球,晃晃悠悠地被小孩子捏着細線帶走了。
男生忽然注意到,對面星巴克,掠過模糊的人影。
好像是禮汀,另一個是沈鴻,兩人一起進去了。
禮汀進店坐定,穿着淺色亞麻長大衣,脖子上的白色高領毛衣恰到好處地遮掩了那個人肆虐的痕跡。
她撐着臉頰旁側的手指,搭在臉側一绺跌落下來的頭發上。
她安靜望着遠處白茫茫的群山和天空相接的地方。
裴時斯沒看見沈鴻。
一看見女生在星巴克清晨蒸騰的奶香味裏,安然脆弱的模樣。
他感到心髒顫抖了一下。
裴時斯邁進店門,徑直走向她,剛準備抽開她身邊的椅子。
他招呼她道:“禮汀,是你啊,你怎麽來這裏玩了?”
正巧,這時候,沈鴻就端着兩倍拿鐵鴛鴦過來了。
“別搶位置行嗎,不買咖啡跑進來坐什麽,小汀今天是和我一起來的。”
裴時斯定睛一看,果然是沈鴻。
剛才沒有看錯。
還沒等沈鴻把拿鐵鴛鴦放下。
裴時斯就半開玩笑地嘲諷起好哥們:“啧,都說朋友妻不客氣。有的人,乘着謝策清在德國讀書,就照顧起別人心上人來了啊。”
“我哪有!”沈鴻沒好氣地撞開他的胳膊:“別搭在我肩上,我和你不熟,坐到其他座位上去。”
“哎喲,你叫我離開,是不是怕我打擾你和禮汀約會啊!”
裴時斯挑了挑眉,賴着不走了。
“不是在約會。”禮汀眼睫很黑,微微撲棱了一下,碎發散落在眼睛旁側。
她用薄脆的白皙手指輕輕攏到耳後:“你誤會啦,我和沈鴻偶然遇到,他帶我看看室外滑雪場。”
裴時斯瞥了沈鴻一眼,撐着他椅背。
他在沈鴻不停扔給他的鋒利眼刀裏,揭穿了真相:“這人壞心眼可多着呢,你看——他點的什麽——”
裴時斯捏着咖啡透明瓶身,拖長了調子,一字一頓地念出來:“紅茶咖啡拿鐵鴛鴦!”
“他擺明了是想撇開謝策清,和你做一對鴛鴦!”
他把瓶身示意給女生看:“是吧,我說得沒錯吧!”
沈鴻:“趕緊走,看見你就煩。”
裴時斯不理會沈鴻的推拒,義正詞嚴地說道:“你蒙在鼓裏,你看不透,如果謝策清在場的話,他直接上去喂大郎喝藥了。”
沈鴻氣得一抖座椅:“你這人煩不煩。”
“你看他惱羞成怒了!”裴時斯慌忙躲避沈鴻的進攻,一邊給禮汀彙報戰績。
兩人平時就打打鬧鬧的。
你給我一腳,我碰你一肘子,幾乎要幹起架來。
禮汀微微笑,覺得這兩人小學生似地互相搗蛋很好玩。
但她也不忘幫沈鴻解釋:“我喝燕麥奶和摩卡,不去奶泡的話,會感覺有點膩。所以謝策清為了照顧我,才點的紅茶。”
裴時斯:“你別幫他說話,你要相信我,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了,知道他心懷不軌。”
沈鴻怒道:“多年朋友都是塑料友誼,你就知道破壞氣氛,走走走——”
提着外賣紙袋出門的時候,裴時斯還是想不過。
他還在竭力游說禮汀,說是沈鴻套路她,要鸠占鵲巢。
禮汀聽着這個成語,愣了短暫地一小會兒。
嗯,如果她和江衍鶴是一對的話,會不會別人在占她鳥鳥的巢呀。
這樣一想就有點害羞了。
女生還沒反應過來。
一顆厚重的被捏得硬硬的雪球,就從天而降砸在沈鴻的鼻梁上。
沈鴻哇地痛呼一聲。
他做出投擲的姿勢,不甘示弱地給裴時斯身上投擲了一捧雪。
正巧,裴時斯身邊有一只眼白大圈,看上去愣頭愣腦的小哈士奇路過。
在沈鴻腳下嗅了嗅。
“嗷嗚,嗷!”小狗看着他們打雪仗覺得好玩。
它也來了興趣,伸長了前腿,屁股後仰,想和他們一起玩。
哈士奇尾巴在空氣裏晃蕩,身上被主人套上了深綠色保暖的小毛衣。
裴時斯看着和沈鴻羽絨服同款顏色的小狗外套。
他立刻大聲叫喊起來:“沈鴻,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啊,真綠啊,沈鴻,沈鴻,過來!”
他像全世界每一個搗蛋鬼,把自己朋友叫成狗的名字一樣,壞心眼地折騰沈鴻。
“裴時斯,別學狗叫了。”沈鴻揮開咬着他褲腿的小哈士奇。
“你為什麽一直針對我,該不會你吃我和禮汀的醋吧。”
沈鴻暴喝道,兜頭給裴時斯砸了一身雪。
“你居然打我,沈鴻,看招!”
裴時斯護住禮汀,笑着往後躲,捏起一團雪,再次砸了回去。
“吃醋又怎麽了,禮汀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李銳旭遠遠地,聽到有人叫沈鴻的名字,他連忙拉拽住一旁的易浩晚。
“我怎麽聽見沈鴻的名字?沈鴻不是說今天他有事,不和我們一起去玩滑雪嗎?”
易浩晚撲哧笑了。
操,這人不厚道,吃獨食啊。
他指着遠處打鬧的兩個人,和一旁不知道怎麽勸阻他們的女生:“啧,你自己看。”
李銳旭和易浩晚一起走過來。
易浩晚沖着裴時斯和沈鴻打了聲招呼:“你兩哪遇到的啊。”
李銳旭也加入裴時斯陣營:“喲,某些人說他要在山頂看賽車比賽,結果跑到這裏來撩妹來了。”
沈鴻被李銳旭撿起來的雪球砸中,嘿嘿笑了。
“你們別瞎想好吧,一會兒把人家小姑娘吵得不好意思了。”
易浩晚擡眸,注視着闊別已久的禮汀。
禮汀捧着熱飲,她還是很美又純淨,和之前舉手投足的清冷不一樣,和他們熟識後。
她安恬了不少,笑的時候泛起漣漪,波光裏面有遠處的雪山。
“小禮怎麽來了,也是在這裏看比賽嗎。”
禮汀點點頭:“反正是周末,之前學習很緊張,就來這裏放松一下。”
不需要買雪卡,賽車比賽贈送了連帶的入場劵,一切設施免費。
禮汀又拿着江衍鶴的vip卡,咖啡飲料酒水也全免費。
薅自己老公的羊毛,當然香一百倍。
嗯,是老公,女生篤定地往前踏了一步。
“しゅじん”就是日語的老公,愛人的意思。
當時把這個詞當主人用,是為了撩他。
但她早就那麽叫過他了。
一行人進入園區。
乘着李銳旭和他們打雪仗。
易浩晚邀請禮汀和他們一起玩雙板滑雪。
滑雪的山坡入眼皆是白色,雄渾而遼闊的賽道,顯得蒼茫渺遠。
禮汀看着入雲端的十五條雪道,産生了一些敬畏的感覺。
車是周派開上山的。
禮汀看他們幾個紛紛拿出滑雪用品和護具,并沒有租用滑雪板。
她問道:“你們都會滑雪嗎?”
沈鴻也拿出備用護具,和她講:“是啊,我們都會,周派戴眼鏡斯斯文文的,不怎麽熟練。費澄聲滿腦子把妹,很少參與,其餘幾個人我們每年冬天都會相約過來,只是今年少了謝策清。”
禮汀看見,他們娴熟地使用腳後跟着地。
她心不在焉地問:“那江衍鶴呢,他會滑雪嗎。”
易浩晚笑了起來:“是不是那人上次大庭廣衆下掐你,給你留下心理陰影了。他啊,比我們技術好多了,他姥爺不是在溫哥華嗎,他的技術就是在惠斯勒山滑雪場練出來的,就是10年冬奧會的滑雪地,他秀起操作來出神入化的,他雙板單板都很厲害。”
李銳旭換好鞋子,問:“禮汀你想學嗎,這裏有楔形雪板,想試試嗎,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禮汀搖着頭剛想拒絕,被裴時斯拉到休息室裏面去了。
裴時斯:“不用他教你,他技術沒我好。來,我教你。”
“滑雪的時候,穿滑雪靴之前,要穿滑雪襪。”
裴時斯提醒道:“禮汀你這個白絨小兔襪子不可以做滑雪襪,沒穿好的話,接下來一周你都覺得你的腳疼。”
易浩晚給她選來了一雙合腳的襪子:“襪子要拉好,妥帖,平整,不能有絲毫褶皺。”
禮汀還想說她腳底有傷,不想參加滑雪的。
但是她不想看見他們失望的眼神。
但幾個直男眼睛亮晶晶的,都恨不得親手把她教會滑雪。
教會她滑雪這件事,多具有成就感啊!
“你起來,我給她穿。”沈鴻長手一伸,搶過襪子,推開裴時斯。
“我就說你是心懷不軌,就想碰別人女孩子的腳是吧。”裴時斯惡狠狠地一屁股坐到禮汀的旁邊,瞧着專心卷着襪子邊的沈鴻。
禮汀的腳腕細瘦,腳掌很小,皮膚又柔又白,淡青色的血管在腳上若隐若現。
沈鴻剛碰到她的腳,她就羞怯地縮回去:“不要,不可以。”
不能給別人看到腳了。
那個人會吃醋。
他吃醋的話,自己從身體到心髒都不好受。
她垂下眼,自己替自己穿上滑雪襪。
“我說沈鴻你別動什麽歪主意呀,禮汀都不好意思了。”易浩晚說:“換我來。”
待女生自己一點點拉好滑雪襪的褶皺後。
易浩晚半跪下來,小心翼翼地,給她調整了鞋筒寬度。
因為禮汀的腿實在是太細了,試了幾次還是不舒服。
“用這個加固一下,不然一會她摔倒會骨折。”
李銳旭找來了壓刃和松刃的鞋舌,示意他們給她進行加固,免得她摔倒。
幾個男生很照顧她,禮汀感激地對他們笑着。
一行人沒發現,在在他們的對面。
禮銳頌和他朋友進來換雪具。
他準備換下裝備,去玩雪地摩托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幾個男生搶着給禮汀調試滑雪鞋的适宜程度,都想給她獻殷勤。
就像電影裏點煙的風情萬種的美人。
周圍泱泱的男人圍着她,看她幽藍漸紅的火光,想給她遞打火機,捧煙灰。
但禮汀一點也不誘和欲,只像一樽糖霜仙子的雕像。
她安靜地靠在牆坐着,纖細的小腿搭在身前,甜美乖巧的樣子。
禮汀帽子摘在一旁,耳垂泛着薄粉。
她正帶着笑意看着為她着想的男孩子們,不停地給他們小聲講謝謝。
“頌哥,看到熟人了,你怎麽不動?”
一行人順着禮銳頌的目光看過去,有人先出聲。
身邊一直在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看見禮汀眼睛眯了眯:“那不是你姐嗎,我記得當時我們特別想讓她當裸模的,這樣一看,她真的好白啊。”
“操,她是不是離不開男人?”
參加過宴會的一個男人色眯眯地笑起來:“我早就和銳頌說,先下手為強,他非要等人搬走才追上去動手。”
身邊昨天被禮銳頌揍得一個男生還心有餘悸:“別說了,頌哥昨天生氣了。”
“你們,誰想上她?”禮銳頌雙目銳利冰冷地轉過來了。
“我操,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倆這麽多年老朋友了,我和你一起嫖過的網紅啊學姐啊還少了?用這種眼神看我幹什麽?”
身邊,狐朋狗友的後頸有些發涼,冷不丁地推他一把。
“我他媽問你是不是想上她。”
禮銳頌似乎在忍耐着什麽,咬緊牙關喝到。
他朋友被他喝斥得頭皮發麻,硬生生地對禮汀恭敬起來:“我哪兒敢啊,她再不濟也是你們禮家的人,是你的姐姐,我要是真碰了他,我還能活?”
有個人玲珑心竅,慌忙讨好揮金如土的禮銳頌:“我們不是都看她長得美,覺得禮哥你和她搞骨科,絕對是一段曠世佳話嗎?”
“對啊,堪稱絕配,你說你在她身邊待那麽多年,怎麽這麽晚都沒動手?”
禮銳頌聽着他們的喋喋不休,神情有些恍惚。
早年,他跟着禮桃和母親姚世玫,對禮汀嫌棄不已,總覺得對方太過孤僻苦悶。
喜歡禮汀完全是因為喝醉酒後,看見禮汀穿裙。
雖然禮汀還是素顏,但她把頭發披散下來,擋住臉的樣子,格外蠱惑人。
直到禮銳頌被朋友提點出來。
從她身體曲線的凹凸幅度,再到白皙地很想讓人弄上顏色的皮膚。
他才徹底為禮汀瘋狂了。
那江衍鶴呢。
那人願意讓禮汀陪在他身邊,真的不是因為禮汀長得漂亮嗎?
“我現在不想對她動什麽手。”
禮銳頌眼珠遲緩地轉過來:“我只想聽她笑着和我說,謝謝。”
就像她此刻對她身邊的男孩子,盈盈笑着,感激他們的模樣。
他朋友表示不解:“不是,你們明明可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關系,為什麽要玩純愛呢?”
什麽純愛,只是蓄勢待發。
為了達到想要的目的,所以先扮可憐和與人無害。
自從禮至宸從來沒把他這個外來兒子,放在眼裏過一秒鐘。
他的偏執,便認定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禮銳頌的眸子一寸一寸暗下來。
“因為我會等。”
我就像非洲草原上,會永遠繞着征服獵物的獅子,永遠存在耐心和挑戰心的鬣狗一樣。
咬合力驚人,吃腐肉,聽覺和視覺敏銳。
我從來沒有,把她身邊的其他男人放在眼裏。
我不像你,江衍鶴。
你有道德底線,有京域乃至全國源源不斷的資源,和抛不下的江康兩家所有人。
但我什麽都沒有。
我殘忍,充滿怨怼,不人道,吃喝嫖賭什麽都會。
不像你,冷冽避世,在有交際的幾次了解中,你什麽都不碰,浪蕩和花心都是別人肖想出來的傳聞。
我比你更破釜沉舟更心狠。
你有耐心,我也有耐心。
等待獅子,什麽時候卸下警惕。
我就從你嘴裏奪走,那個我朝思暮想的人。
江衍鶴,你知道嗎?
在你眼裏最卑鄙無恥的小人物。
你從來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但我有一張底牌在手上。
游輪傾覆那天。
我親眼看到,你救下的另有其人。
因為當時輪渡上,我已經開始注意禮汀了。
哪怕當時我對她沒什麽性.欲,但是和一群男人打賭後,溜進禮汀房間,拍下她睡顏,又怎麽會眼裏全然沒有她的死活。
我親眼看見她,被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的抱在懷裏。
而你拼命游向一個陌生的年長男人。
你并沒有救下她。
你的把柄在我手上,我絕不肯輕松放過。
江衍鶴,我想成為你,更想取代你。
你特別狠,同性都會崇拜你的孤絕和強大。
我也深深恐懼你用氰.化.鉀或者随便一根手指,就能弄死我的事。
但是你的女人,禮汀。
是非常脆弱,易碎的。
她被人摁在床上狠狠地操,都會操壞的。
你說禮汀要是知道,你心裏有別人,救的不是她。
她也不是你救下的,恩人另有其人。
你說,她的世界是不是會徹底崩塌呢。
她會不會在得知這件事的瞬間,就昏厥或者哭得死掉再也不相信你了呢。
禮銳頌回過神。
看着禮汀被大群男生簇擁着往外走的模樣。
她漸漸走到冬天的太陽下,陽光熱烈地照在禮汀身上。
像一個金粉小仙子。
姐姐,你在黑暗裏,我沒有把你拉進更深的黑暗。
現在你在光裏了,而我卻在黑暗裏。
想把你拉拽入晦澀不明的黑水裏,然後再徹底把你據為己有,強.暴手段太幼稚,曾經我不屑做,因為我要一步步讓你徹底離不開我。
禮銳頌晦暗不明地笑起來。
我的好姐姐,你是我的。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徹底變成我的。
你的脖子真漂亮啊,怪不得,他要給你弄上咬痕後,逼你遮起來。
好想給你脖子上戴上電子狗鏈,江衍鶴沒做過的事,我真的都想狠狠地為你做一遍。
江衍鶴,你可以碾壓我,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你的軟肋,你百密一疏的籌劃的漏洞,你的誅心砂。
正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
禮銳頌走出去。
他想起上次還是在這裏,在車裏卑劣膽怯地看着江衍鶴把禮汀抱在懷裏的樣子。
遠處山谷渺遠,江衍鶴把他的電話卡燒毀,把手機扔進了深山粉身碎骨。
但是江衍鶴就算真的是神,或者救世主,他也沒辦法磨滅到一個人的欲望。
“老大,別望了,她已經走遠了,但一定能得到比你姐好十倍的女人。”
一旁的朋友看他心神恍惚,慌忙給他戴高帽。
“是嗎?”
禮銳頌笑了,可是我只想得到江衍鶴的女人。
怎麽辦。
天氣晴朗,陽光不燥,幾個人在滑雪場上玩到下午。
男孩子們都獻出了一百八十分的殷勤教她。
不同教練輪番上陣。
他們幾個人連中級賽道都嫌不過瘾的人,卻一點也沒有抱怨。
陪禮汀玩了一整天的初級賽道。
女生還是經常跌倒。
但她在他們擔憂的眼神中,很快堅強爬起來了,回頭對他們甜甜地笑:“沒有摔傷哦!”
大家才知道她腳踩到玻璃的事情,心疼又欣慰。
中午吃飯的時候。
易浩然咳了一聲。
他說上次收到禮汀的禮物,還是他送給他的一朵粉色芍藥花。
沒想到這件事又成為導火索。
幾個人就誰的花最貴。
禮汀和誰關系天下第一好的事,小學雞似地吵起架來。
男生們連花的價格都不知道,卻為了這件事争吵的面紅耳赤。
禮汀倒是沒忘感激他們,挨個給他們買了一杯熱飲。
她被他們鬧得不行,只能主持大局說,俯首作揖謝師恩,喝了這杯咖啡,就都是師父了。
不可以再吵架啦。
她轉身付個款的功夫,他們為了第一師父的位置鬧起來。
“再吵就不認師父了!”她咬着下唇威脅他們道。
男生們終于在互相攬功勞,宣布誰教會禮汀的技術最多,消停下來了。
下午,費澄聲也過來了,他雖然時間都用來把妹,但奇特地滑雪技術特別好。
他很喜歡秀操作。
他扶着禮汀,教她學會直滑降小跳,超過安全速度立刻剎車。
本來女生一遇到不平坦的地方,就會摔倒。
直到最後,她終于學會避開障礙了。
費澄聲興高采烈地宣布,他才是功勞最大的老師。
幾個人都幽怨地準備互相折騰。
他們看見禮汀坐纜車來了,都消停了下來。
直到傍晚,禮汀在他們幾位老師的殷切期盼上,登上了中級賽道。
路在腳下,白茫茫的滑雪軌道,一眼看不到盡頭。
禮汀遠遠地仰望着渺遠的天幕,無盡的雄渾和蒼茫。
山腳下等她去的身影已經化作小小的點,腳下的坦途,需要自己開拓。
她腳心被玻璃紮傷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只感覺到生命的真谛在呼嘯的風和速度裏體現出來。
飛速下落的一瞬間,心髒驟停。
“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禮汀忽然覺得有點理解那個人了。
刺激運動會讓人愉悅,輸贏絲毫不重要。
因為在戰勝自己的過程中,已經享受到了。
晚上,相約去Pub喝酒。
禮汀仔細戴好了絨線護耳帽,她站在末尾,跟着他們一起往裏走。
下午運動後出了汗,她去休息室稍微補了一下妝,又把口罩繼續戴上去了。
酒吧溫度很熱,女生把外套搭在手上。
她穿着白色高領毛衣和修身絲質襯衫,下身是系帶的襯裙,走過走廊,裙擺被暖氣吹得揚起來,像一株素白清透的睡蓮。
“禮汀,這裏。”沈鴻笑着招呼她。
卡座上不只是有幾個男生。
程頤也在,穿着學院風黑背帶裙孟絲玟也在。
禮汀不着情緒地轉眼,她又看到了那天在山對面。
站在江衍鶴身側的,偶然一瞥的紅唇貂皮性感美人,沈琦涵。
湊近才發現,沈琦涵溝壑豔麗得驚人,長腿支棱在空氣裏。
她的身前放了一杯豔紅的雞尾酒。
桌前扔着別人給她備注了聯系方式的小卡片,還有她的唇印,顯然已經有男人來搭過讪了。
“那天我就想見識一下,你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沈琦涵緩緩站起來,從卡座走出來,向禮汀伸出柔荑。
她的手指修長,甲面有富家小姐保養過的勻亭,上面的鑽石閃閃發光。
“禮小姐的影響力真大。我看他給你招手,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難受到吐。結果第二天小孟給我打電話,說她不想拍攝了,在家裏哭了一天。我一直都很好奇,禮小姐有什麽魅力,能讓人受這麽大的刺激。”
沈琦涵身上的香水味張揚肆意,撲進禮汀鼻尖。
她輪廓很深,眼線狹長,看上去風情萬種。
禮汀沒有多看沈琦涵,反而垂着眼,極淡地瞥了孟絲玟一樣。
隔着喧嚣人群和酒精。
禮汀沒有任何情緒的注視,讓孟絲玟感到一絲被拆穿的恐懼。
她眼睫閃爍,心裏清楚明明自己才是說謊的人。
“啧,你們都是小事情。禮桃也是受刺激,還蠻嚴重的,還是李絮告訴我的。”
程頤也察覺到了,她做了香槟色指甲的手,夾着細長的女士煙,不悅地抖了抖煙灰。
禮汀捏着口罩往下拉。
她的嘴唇沒有絲毫血色,泛着極淡的、純真的粉。
“所以,需要我把那人叫出來,和你們再續前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