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本文在半夏小說獨家發表,請支持正版,愛你們喲】
身子僵在了原地,玉珠不自覺的攥緊了衣袖,心中慌亂,本想逃跑,卻鬼使神差的留在了原地,視線穿過人群望向那個挺拔的身影。
透過錯落的人影,隐約能看到恭敬跟在老皇帝身後的少年,玉珠的視線追着他的身形移動,心中五味雜陳。
如此一來,那日初見,少年及其手下對身份的刻意隐瞞,還有府尹态度輕而易舉的轉變,都有了解釋——原來他不是替人賣命的殺手,而是為朝廷辦事的将軍。
玉珠聽說過常老将軍的威名,自然也知道老将軍年紀不小,駐守在關外,已有數年不曾回京。
阿九能被常老将軍收為義子,能力和人品必然出衆,她倒是不必再擔心他會別有用心。
想到這裏,玉珠默默收回視線,轉身離開人群。
雖然已經讓他知道了自己身在避暑山莊,但還是不要在這裏碰上為好,若與他相認,在避暑山莊之中,必然被三皇子發現,若再牽扯出自己被少年所救,日夜相處數天,少年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玉珠默默嘆了口氣。
她如今才知道兩位皇子雖然脾性不同,但內裏都盯着太子的寶座,為此明争暗鬥,拉攏黨羽,排除異己,真正的聰明人躲都躲不及,她明知前世之禍還要自作聰明摻合進來,難怪要受委屈。
請神容易送神難,三皇子和少年都是她自己招惹來的,如今想撇清幹系,怕是不容易啊。
心中思慮着雜事,回過神來,才聽到春桃在自己身後的呼喊,“小姐你去哪兒啊,咱們不是還要拜見陛下嗎。”
玉珠随口回答:“陛下如今正忙,你我怎好上前打擾,還是過些時候再來吧。”
除了母親,和那罪魁禍首的李文淵,根本沒有人在意她被賊人抓走的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四處作亂的反賊吸引過去,重中之重的更是身患重病的皇上,此次來避暑山莊本是為了養病,路上遇到反賊叛亂,一路提心吊膽,直至常小将軍遣兵致此,衆人的心才落下來。
同這些家國大事相比,她的安危簡直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玉珠深感無力,壓抑的快要喘不過氣來。
從前自己在相府中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看中她,疼愛她,她的心意雖不是重中之重,但也格外要緊。
如今身邊不是皇子便是娘娘,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比她身份尊重,她就算心裏有委屈也要笑臉相迎,仰人鼻息。身在皇家,規矩禮儀、長幼尊卑才是一切的準則,她的想法,哪裏值得看重呢。
走在園裏,園中茂盛的繁花,皆是精心培育出來的名貴種,
玉珠無心賞花,只是心裏念着流落在外那幾日,少年待她之心,也比如今這些人要好些。
回到房中,她簡單吃了些東西,直到黃昏時分才去皇帝面前見禮。
下午見時,皇帝站在廳上還有些精神頭,如今再見卻形容枯槁,身形疲倦,連擡手讓她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身旁服侍的宦官代為開口。
玉珠知道,皇帝已經命不久矣。
離了皇上的寝殿,她心中越發焦慮。從前她日日盼着做太子妃,做皇後,如今這一天快來了,她心中卻只有憂懼。
李文淵不是良人。他能成為太子,坐上帝位,或許證明他是個有手段有心機的人,但日後清除大皇子一黨,徹查連座之臣,寧殺錯不放過,也能看出此人睚眦必報,不能容人。
她已經忍受不了李文淵的為人了。
回到房中,春桃為她卸下釵環,換上更為輕薄的寝衣。
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臉,春桃喃喃道:“真是苦了小姐了,好不容易能跟着陛下來一回避暑山莊,卻碰上這樣的事。那三皇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姐在外頭受了委屈,連句關心都沒有……”
說了一大堆,坐在梳妝臺前的玉珠卻絲毫沒有反應,不知在思索什麽,神游天外。
“小姐,您在想什麽呢?”春桃稍微俯下身,與玉珠鏡中的眼睛對望。
玉珠愣神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好像,有辦法讓三皇子與我退婚了。”
“真的?”春桃驚喜道。
想到上午三皇子帶着那一群老嬷嬷來驗人清白,春桃就氣不打一處來,聽到玉珠能夠逃離三皇子,她心中自然高興。
可是轉念一想,臉色大變,勸阻她:“小姐莫不是在自己的清白上做文章?小姐萬萬不可啊!”
聽到貼身侍女的擔心,玉珠莞爾一笑:“你別擔心,我不會折損自身。”
春桃小聲追問:“那小姐有什麽辦法?”
玉珠低聲道:“我還不知道這事兒能不能成,等有了把握再告訴你。”
春桃點點頭。
盛夏的暑熱在夜裏積聚着久久不散,玉珠走到床邊躺下,聽着春桃推門出去又關上門的聲音,緩緩閉上眼睛。
今夜是個久違的安穩夜,可她沒有打算睡過去,只是躺在床上,抱着絲滑柔軟的錦被,思索着她的婚姻大事。
偶爾睜開眼睛,卻下意識的看向床下,仿佛少年還睡在那裏,時刻守護着她的安全。
夜半時分,她揉了揉眼睛,走下床來。
随手撩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輕輕推門走出去。
這回出來,她也只是探探路,已經初到避暑山莊,雖然白天已經走了兩三趟,但還是有很多沒有去過的院子,要想找到少年,定要費上一番功夫。
夜裏月色明亮,即便手中沒有燈籠,也能看清園子裏的路。
玉珠特意避着守夜的下人,挑沒有人的小路走。
眼看着要出內院,拐角處突然走來一個守夜的丫鬟,眼看要被人發現,玉珠慌了神,心一橫,往一旁的藤蘿裏紮進去了。
穿過瀑布一般的紫藤蘿,身上沾了數不清的花瓣,還有濃濃的花香。幾縷頭發被藤蘿枝子刮了一下,亂糟糟散在身後。
真是倒黴,明明還差幾步就能出去了。
“珠兒。”
身側突然傳來聲響,玉珠神經緊繃,轉過頭看去卻不見人影,“誰?”
“是我。”少年從爬滿了藤蘿的牆上躍下,此刻他褪去了白日那身冰冷的黑甲,穿一身青色的衣衫,蒙眼用的絲布也換成了白色的,看上去不像是個英勇的武将,更像是個患有眼疾的美人。
他徑直向玉珠走來,口中問着,“你可考慮好了?”
看到自己要找的人,玉珠沒有意料之中的高興,反而覺得緊張。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少年。
先前她還以為阿九只是個替人賣命的殺手,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将軍,自己該感到高興才是,可真跟他對上面了,心中卻莫名虛的慌。
玉珠悄悄吸了一口氣,偏過視線質問他:“這裏是內院,你怎麽敢過來?”
聞言,少年走到她面前,低下臉來微笑道:“你若不是來找我,為何半夜出院。”
被他說出意圖,玉珠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支吾道:“我心裏不痛快,出來散心的。”
沈旭此行前來是特意來尋她,卻意料之外發現了她行跡可疑,便主動出來和她見面,心中頗為兩人心心相印而感到高興。
他開口問:“回答我的問題,你可考慮好了,願不願意嫁我?”
聽到他說此事,莫名引出玉珠滿腔愁緒來,雙手不自然的合在身前,垂眸道:“我的心思如何有什麽要緊的。”
“嗯?”先前在明媚張揚的少女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沈旭甚是不解。
他不希望玉珠再失了她的天性,寧願隐藏身份與她像現在一樣心平氣和的交談,卻不知少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又受了什麽委屈。
玉珠別扭道:“你如今是陛下和皇子面前的紅人,怎會不知我的身份。”
沈旭答:“我與義父久在關外,對京中之事并不熟知。今日在陛下面前只談公務,與兩位皇子也并未言其他,還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貴女。”
擡頭看他一臉坦蕩,玉珠擰在心裏的那口氣也漸漸散了。
本來就是要向他求助,真見了面,卻總是不自覺的想要說些任性負氣的話,明明是在別處受了委屈,卻想叫他來安慰自己,這樣的心情可真是古怪。
“不知道也沒關系,我只問你……”玉珠握緊了手,擡起臉來與他對視,“三皇子與我有婚約在身,你可懼他?”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你若對我有心,我何懼他。”
“我當然對你有心。”玉珠脫口而出,說出口才知道羞,垂下頭去念道,“不然我也不會夜裏出來找你。”
常老将軍兵權極大,後人卻沒幾個能接老将軍重擔的,少年作為老将軍唯一的義子,如今又在軍中從事,還剿滅了那麽多的反賊,是大功一件,日後必然前途無量。
想讓李文淵主動退婚,又不傷及相府的顏面,就只能借助外人——少年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誰讓他非要娶她,就別怪她利用他來讓三皇子退親了。
玉珠自以為小心思藏的挺好,不曾想聽到少年笑着開口:“能嫁入皇家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到的恩典,你舍得讓我來壞了這樁姻緣?”
他知道她是在利用他!
玉珠心裏咯噔一聲,偷偷去看他的表情,見他并沒有生氣,便裝委屈道:“我曾以為我能為了這份恩典暫且忍下委屈,可是他不光把我抛在龍潭虎穴不管,還以清白之事羞辱于我,我還沒有嫁過去他就這樣欺負我,若日後成了婚,豈能有一天安生日子。”
本是想裝柔弱來讓他放下戒備,可是越說越壓抑不住心緒,眼圈都紅了起來。
沈旭看着她的表情,聽着她聲聲控訴,仿佛不是在說李文淵,而是在說前世的自己。
他不懂得如何待一個人好,只顧一味索取,剝奪其所有,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一意孤行,以至于珠兒到死心中都恨他入骨。
是他親手将一個明豔的少女折損成了囚籠中折翅的金絲雀,幾乎就要忘卻,當初自己為何不管不顧要将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喜歡她的張揚跋扈,熱烈如陽,卻也親手毀了這些屬于她的美好。
沈旭心中刺痛,輕輕擡手覆在她肩上,為她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衣,低聲道:“我不會再給你委屈受。”
聽到他的聲音,玉珠感到格外安心,卻不想在他面前落了短處。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事情沒辦成之前,她是如何都不肯給少年一個準話的,更何況,她不了解他,唯一能拿到他面前做交易的籌碼,就只有自己了。
她伸手拂去少年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故作矜持道:“說這些話做什麽,我又不是要嫁給你。”
“你想斷了與三皇子的婚事,就只能嫁給我。”沈旭輕輕握着她的手,冷淡的聲音逐漸柔和,“你應當也知道後果,可你還是來找我了。”
她自然知道後果,萬一少年将這件事捅出去,她身敗名裂不說,就連相府也不會好過。
可是她還是過來了,是因為厭惡李文淵,因為信任他,而且……還有那麽一點,喜歡他……吧。
玉珠很不想承認,可是少年事無巨細的照顧她,數次救她于危難之時,她的心動,不是假的。
如果他真的把這事辦成了,那就證明了他對她是真心的,到時,她嫁給他才是順水推舟,順理成章。
玉珠越想越覺得臉熱,耍小性子道:“我可提醒你,我嬌生慣養脾氣不好,我家父親官職與常老将軍相當,日後即便成親我也不懼你,你要是敢讓我受氣,我就舍下你回娘家去,休了你,再也不見你了。”
她已經在考慮成婚之後的事。
領悟到這一點,沈旭心生歡喜,輕柔她手心,微笑着說:“只要你願意嫁我,事事順你又有何妨。”
答應的這麽快?
玉珠紅着臉擡起頭來,嬌嗔道:“別光嘴上說的好聽。”
一只手被他牽着,另外一只手垂在身側緊緊的攥着裙子,心跳聲撲通撲通的,微涼的夜叫她難以忽視自己臉頰的溫度。
少年擡起另一只手撫摸着她的臉頰,溫柔的觸感從臉龐按到唇角,叫她心尖兒都跟着一顫。
隔着絲布,她看不見少年的眼睛,卻感受到那直白的視線落在自己唇瓣上,盯得她口中發幹,喉嚨熾熱,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而少年只是深深的凝視着她,“自然要讓珠兒看到我的誠意。”
自己的名字被他近乎纏綿的癡念着,玉珠臉色漲紅,心都跟着熱了起來。
疫這本狀态不太好,更新不定時,保證能在12月底之前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