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曾有孕
不曾有孕
出門前,沈妙将秋分白露叫到跟前,問起昨晚交待的事情。
兩丫鬟都說沒有異樣,東西不增不減,連位置也沒變動。
今兒起得早,腦子還不大清醒,沈妙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便只點頭。
“你們倆做事向來細致,既然都說沒問題,那應該也沒什麽問題了。秋分跟我去正院,白露在家守着。”
可第六感告訴她,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
她又重複了一遍,“記得讓小六子把院子檢查一遍。”
“是。”
關乎主子的生死安危,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走到正院附近,沈妙看見了徐氏和她院子裏的通房。和她一樣,身後的丫鬟都捧着一個盒子,送給寧庶妃的賞賜或賀禮。
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但這時候沈妙覺得還是當新人好。
不管身份高低,都能收到賀禮,位高的是賞賜、位低的是賀禮。前面的舊人越多,這收到的賀禮也就越多。
反觀舊人,哪怕是身無長物,吃糠咽菜,也得想法子弄了東西送過去。這一進一出,差別可就大了。
不一會兒花廳就坐滿了,沈妙打量了一下衆人,發現她們都比平日打扮得精致許多。
估計是不想輸給新人,也想趁着這個機會,在王爺面前露露臉,說不定就能侍寝了。
各自的言談舉止也謹慎優雅了許多,沒人像平日那樣鬥嘴,生怕一不小心在王爺面前露了醜态惹了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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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到!”
李得福尖細的聲音傳進了花廳,随後晉王就闊步進了花廳,大馬金刀的坐到了上首。
寧庶妃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面,等丫鬟擺了軟墊,便跪下敬茶。
“請王爺用茶。”
“請王妃用茶。”
晉王接了抿一口,放下茶盞,幹淨利落的離開。
“本王還有公務要處理,先走一步,後頭就辛苦王妃了。”
王妃見他這般灑脫,心頭松了口氣,看來王爺對這位出身高貴的庶妃并無青睐,只是平平。
若這位庶妃有寵或是有子,她這王妃的尊榮和貴重都會受到動搖。
既是這般,她的動作也就和婉了些。
用了香茶後,雙手扶起寧庶妃,微笑着:“妹妹請起。之前在家時就聽人說過妹妹姿容不俗,心中十分向往。如今成了一家人,也實在是有緣分。”
寧庶妃曲了曲膝,“王妃擡愛了。京中對王妃的賢德贊不絕口,妹妹也是三生有幸才能侍奉王妃。”
這……這也太商業互吹了吧。
你倆好歹是情敵,是競争對手,能不能尊重一下彼此的身份。
沈妙喝了一口茶,緩緩牙酸。
“妹妹是個明白人,那我也不多說了。”王妃從托盤裏取出嵌金剛石的步搖,“只盼往後妹妹盡心服侍王爺,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寧庶妃雙手接過,低眉順眼,“妾謹遵王妃教誨。”
排在寧庶妃前面的還有徐側妃,也是要敬茶的。
寧庶妃在入府前,也是認真做了功課的,王府女眷的來歷都仔細的查探過。
她并未将這唯一有子嗣的側妃放在眼中,一個捐官的女兒,有些姿色,有些運道罷了。
她一臉的甜笑,“請側妃用茶。”
心中的輕視并未洩露丁點,規矩上毫無挑剔之處。
徐側妃捧着茶盞,很想撩翻,将這湯水潑在面前的女子臉上。
王妃還在上首,到底顧忌着,壓下心中的抑郁,唇角碰了碰杯沿,便将送了回去。
“守着府裏的規矩,安心伺候王爺。”
她準備的是一根梅花簪,有些寒酸。
寧庶妃并不在意,乖巧的謝了禮。
林庶妃和她的位分一樣,雖說先入府,資歷深,還有過孩子,敬茶也可;可她出身低微,并無寵愛,不敬茶也可。
寧庶妃自然不會上趕着下跪,作賤自己,将她忽略了。
剩下的人便一邊說着恭維話,一邊送賀禮、回禮。
半個時辰後,沈妙回到了自己的天音閣。
“可有什麽發現?”
小六子搖了搖頭,“并無。”
又擔心自己太過無用造厭棄,找補道:“奴才會日日查看,不讓那髒東西入了院子害了主子。”
沈妙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用了早飯,體內才有了力氣,她才開始琢磨這事。
沒有拿東西出去,也沒拿東西進來。那就是沒有做什麽動作?
若真無動作,周氏何必帶着牛婆子去徐側妃那?難不成還是鍛煉身體。
“白露,牛婆子去哪裏了?”
她今兒還沒見到牛婆子呢。
“牛婆子早上掃了院子,就去告了假,說是要回家給孫子過抓周禮,明晚才回來。”
“她請假的由頭是給孫子過抓周禮?”
“是。”
沈妙笑了笑,“牛婆子還挺講究的。”
這周禮可真有意思,她剛來那會兒,牛婆子也是常請假回家,那會兒用的理由就是給孫子過滿月酒。才過了幾個月就是抓周禮?他家孫子是吃了生長激素不成。
“白露,你讓小六子去盯着牛婆子,院子就辛苦你分心看一下。”
“是,婢子不辛苦。”
**
寧庶妃逛了半日王府,便着急回秋水閣。
“彩蝶,你去大廚房點幾個菜,順便借個爐子,把女兒紅溫上。提前備着,省得王爺來了手忙腳亂。”
女兒紅是她從侯府帶過來的,她出生時候就埋的,是為了出嫁準備的。
她一點也不擔心晉王不會來,畢竟頭三天,新郎都是要留在新婦的房裏的。
這點面子,相信晉王不會不給鎮北侯府的。
寧庶妃從日暮就開始等着了,但直到天黑,各府用完了晚膳,又陸續熄燈,桌上的菜涼了撤了熱了又涼了,也不曾等來所盼之人。
“主子,要不就撤了吧。”彩蝶小心的試探。
“撤了吧,這酒留下。”
寧芳兒給自己斟了一杯,輕輕晃蕩杯盞,酒水澄澈微黃,好似泛着點點苦意。
放入口中,一時間酸甜苦辛鮮澀都一齊湧了過來。
恰如她此時的心境,不知何味,不明所以,唯有無奈。
彩蝶看自家主子落落寡歡,不禁出聲安慰:“主子,也許王爺今日公務繁忙,無瑕分身。您也不必過于傷懷。”
“奴婢叫人去前頭瞧瞧?”
對!也許是這樣的。
寧芳兒心頭重新燃起一抹光亮,“你叫兩個小厮去看看,悄悄的打探,別驚動了人。”
**
牛婆子按時回王府銷了假,繼續當差,态度又比從前怠慢不少。
沈妙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天欲使其滅亡,必先其瘋狂。
過了兩日,小六子那邊也有了進展。
“主子,牛婆子告假那兩日并未回老家,到城南邊上買了一座兩進的宅子,将鄉下的兒子媳婦都接進了城裏。”
“這兩日牛婆子下了值就去那宅子,她兒子媳婦還置辦了不少家具。”
京城兩進的宅子,就算是偏遠的城南,至少也得一百兩銀子。牛婆子,哪來那麽大筆錢?
牛婆子一個看門掃地的粗使仆婦,月錢本就是最少的,又沒有打賞,怎麽買得起大宅子?
又沒買彩票,怎麽就發了橫財呢。
除非有人送的。
誰送的?
為什麽要送?
誰有這個實力送?
誰跟她接觸過?
這樣一條一條線的理,最後指向了一個人,徐側妃。
牛婆子向徐側妃售賣了有價值的信息,徐側妃很滿意,高價買斷。
這樣就有比較符合邏輯。
可是,牛婆子售賣了誰的信息?什麽信息才算有價值的呢?
能讓徐側妃花錢關注的人,又用得上牛婆子的,那只有一個人,就是她本人了。
沈妙還是沒想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麽秘密,能變現出如此多的財富。
直到第二天,秋分喜滋滋的告訴她,“主子,你可能有身子了。”
“噗”
沈妙驚吓過度,一口茶噴出來了。
“別鬧,我還是個孩子。禁不住吓。”
這醫療條件不發達,生孩子就是進鬼門關,太可怕了。
就算僥幸平安生下孩子,可這生完孩子的後遺症,掉發、長斑、□□下垂、身材走樣、漏尿……簡直是太可怕了。
她是堅定的不孕不育主義者。
“主子又說笑了,奴婢是認真的。”秋分一本正經的推測,“前幾日奴婢就發現您的月信遲了,沒看見您換洗,又見您近來越發困頓,奴婢才有了猜測。”
“就因為這?”
主觀性太強了,八成是這丫頭太想她生孩子,母憑子貴,扶搖直上。
完全就沒想過生孩子對産婦身體的消耗啊。
秋分見她一臉的拒絕,換了說辭,“好吧,就算是奴婢的胡亂猜測,這都不要緊,可您這月信遲遲不到,奴婢擔心您的身子。”
這話裏話外透露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她找大夫瞧瞧,最好診出個喜脈。
片刻之間,沈妙抓住了重點。
沒有換洗,沒有月信了。就等于懷孕了。
“我的衣裳是誰送去洗衣房的?”
“是牛婆子,她也沒多少活,奴婢就讓她送咱們院子的衣裳。”
難怪呢!
牛婆子應當也是注意到了她沒有換洗,自然就推測她懷孕了,又去告訴了徐側妃。
難怪庶妃敬茶那日,徐側妃老是盯着她看,就看臉和肚子。
徐側妃賞了一大筆錢給牛婆子,牛婆子自然就有錢買大宅子。
這個邏輯更加緊密。
但她高興不起來,因為她可能真的懷孕了,一旦确認,那就代表着她要開始受苦受難。
“秋分,你去請一下府醫,就說我發熱了,一直咳嗽。”
“是,奴婢這就去。”
等待的間隙,沈妙的腦子就沒停下。
有了孩子,她就擔着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生育是一時的艱難,而養育則是一世的艱難。
雖然有種種後遺症和不甘願,但她并沒有打掉孩子的念頭。比起生育來,打掉的危險更大,既有生理上的痛楚,也有謀害皇家子嗣的風險。
“主子,府醫到了。”
府醫是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平日就在王府坐堂,負責王府普通女眷和前院清客們的身子。
“有勞沈選侍伸出手。”
取出一塊絲帕,覆在手腕上,開始診脈。
“金府醫,我家主子身子如何?”
金府醫提筆落字,“沈選侍身子無恙,只是幼年受了寒,沒調理好,體制偏弱,這才會畏懼風寒。老朽開一副方子,三碗水煮成一碗水,連着用半個月,吃食上再精細些用些滋陰活血的,不出半年就能調整好。”
秋分卻是不大信,“金府醫,您在好好把把脈。我們主子這個月的葵水已經遲了六日,又犯困,可是害喜了?”
金府醫面色緊了緊,擱了筆,重新診脈,又換了一只手。
“沈選侍未曾受孕。”
哦。
沈妙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懷。
“那我們主子為何……”
“老朽方才已經說了,沈選侍體弱宮寒,今年又是剛來葵水,難免信期不準,三五十日為一個周期都是正常的。等調理好了便是一月為一周期。你也不必驚慌。”
“至于犯困嗜睡,如今天氣逐漸轉寒,自然不愛動彈。”
金府醫這一番陳述,有理有據,秋分領了方子,十分失落。
“金府醫,我是王爺的女眷,這體弱宮寒的病還請您替我保密,我一定聽您的醫囑好好調理,不給您添麻煩。”
沈妙遞了一張銀票過去。
聽說這後院中,沈選侍如今是第一得寵的,若她宮寒不利生養的消息傳出去了,這寵愛只怕會淡了許多。
自然要他保密的。
金府醫瞧見上頭的金額,瞪直了眼睛。五十兩!當即點頭,半點猶豫也無。
“側妃還請放心,小小風寒,三五日就能痊愈。”
也就幾個月的功夫,調理好了就好了。暫且瞞一陣也無礙。
送走金太醫,秋分捏着沈妙的肩,柔聲安撫:“主子,您還年輕,這孩子的事不着急,慢慢來。咱們先把身子調理好。”
沈妙輕笑,她不急,真的。
倒是宮寒這個得治,不然來一次月信就痛得死去活來,太遭罪了。
至于讓金府醫瞞哄,也不過是引蛇出洞罷了。就讓她們以為她真的害喜了呗。
若對面不出招,她怎麽拆招呢。
**
又過了小半月,王府唯一的大姑娘要過四歲的生辰了。
晉王也在這天給女兒賜了大名,趙安如,平安如意,沒有典故,平實卻含着最真誠的祝願。
王府只有這一個孩子,孤孤單單的,便送了一只小狗陪伴女兒玩耍。
小狗兒通身雪白,乖巧通人性,大姑娘一下子就愛上了。
府上沒有大辦,就在徐側妃的院子裏擺了兩桌,各院的人送了賀禮吃過席面,也算了了一樁差事。
沈妙那天特意在腰上纏了兩圈腰帶。
徐側妃見着那寬了一分的腰,面色有些難看。
等四下無人時,沖着周氏發火:“這就是你說的忍耐?再忍下去,她肚子裏的那塊肉就安穩了。”
“你到底什麽時候動手?”
周氏心中憤恨不已,賣了這麽大個好給徐氏,徐氏也沒許她什麽好處,反倒越發頤指氣使,将她當作下人來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