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的靈魂
她的靈魂
一個月後，教皇凱金斯·辛西斯去世了，沙利菲爾繼任第九代教皇。
那天陽光正好，穆靜姝和加百利來到教宗簽署了兩族友好協議，針對未來的建交，穆靜姝起草了詳細的條款，其中最重要的一項：
鬼族在人類的領土上受到保護，同樣遵守人類的律法，不允許吸食人血，也不允許受到歧視。
鬼族的身份需要在人類的戶籍科登記注冊，四面八方的鬼族紛紛來到英國，成為了活在陽光下的一員。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雷納多神情複雜，“你要殺了他嗎？”
穆靜姝靜靜的看着遠方，雙眸中卻沒有焦距，加菲爾已經很久沒有再出現過了。
“我可能，要離開了，”她語氣很輕，最近她的身體發生了些變化，開始排斥她的靈魂。
“你要去華國？”雷納多神色劃過一絲緊張，他不清楚自己在緊張什麽。
“我該回去了，”擡手将鬓角的碎發劃到耳後，回身看向雷納多，唇角微彎，眼底卻沒有笑意。
雷納多看着她消失在原地，右手不自覺的放在胸口抓緊，他和她從來都是兩條平行線，即使他早已經想起了他們曾在一起生活過的一個月，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走了？”
塞西爾氣喘籲籲的推開門走進來，他最近很忙，因為新制定的律法，很多群衆都陷入了恐慌中，因此産生的騷亂讓騎士團忙的焦頭爛額，塞西爾肩負騎士長的頭銜前往各地安撫。
“安吉拉很擔心你，”雷納多盯着他額角的傷口，眉頭微皺。
塞西爾随手擦了下，“小傷，她怎麽說？”
“她可能，打算離開英國了。”
雷納多語氣低沉。
“離開？什麽時候？”塞西爾神色複雜的走上前。
“不清楚。”
兩人之間流動着沉默。
“不去找安吉拉嗎？”雷納多轉身，看向窗外，他不自覺的思考着。
她剛剛一直盯着窗外，在看些什麽，想些什麽。
“她已經和歐格斯特訂婚了，”塞西爾語氣有些落寞，臉上卻沒有陰霾。
“放棄了？”
“她很幸福，”塞西爾嘆了口氣，“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嗯，”雷納多淡淡的回道，他也要為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戀，畫上句號了。
“你的計劃成功了，為什麽不開心？”加百利出現在她身後，環抱着她。
穆靜姝側首仰頭看向他，“加百利，我，還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吧。”
“嗯？”已經熟悉她每個表情的加百利，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對，“打算告訴我了？”
“嗯，”穆靜姝轉過身，埋進他懷裏，在無數個夜晚他們相擁而“眠”，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他的氣息漸漸讓她覺得很安心，“陪我回去看看維桢吧。”
“好，我的公主殿下，”加百利俯身在她耳邊缱绻低語，“你想去哪裏我都會陪着你。”
維桢已經7歲了，佐伊和特蕾莎一直陪在他身邊，她很放心。
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穆靜姝靜靜的看着他握着毛筆，認真的在宣紙上留下墨跡，他的書法又長進了。
個子長高了很多，臉上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堅毅。
維桢，真的長成一個堅強的男子漢了，即使沒有她在身邊，他也可以好好的生存下去了。
心裏縱有千般不舍，但此界，終不是歸途…
“我不想看見你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穆靜姝，”加百利眉頭微皺，将她的臉轉向自己，“你，最近有心事。”
穆靜姝仰頭對上他雙眼裏的擔憂，不由自主的笑了，加百利真的變了很多，他雖然是這個世界的反派，卻是一個不錯的丈夫。
“我們回去吧。”
兩人又回到了英國別墅。
加百利有些焦躁的抱着她，下颌摩擦着她的頭發。
“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穆靜姝的聲音很平淡，身體後傾，靠在他懷裏，她有些累了，靈魂已經開始無法完全支配自己的身體了。
“你和路易斯應該都有所察覺吧。”
“嗯。”加百利無所謂的回道。
“前世的我生活在一個和平的世界，那裏的文明要比這裏先進很多，沒有鬼族和魔族，只有人類，沒有無端的殺戮，信奉人人平等。”
“似乎是個美好的世界。”加百利眉心微蹙，他聽出了她對那個世界的向往與留戀。
“也不完全是美好的，”穆靜姝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一個上班族，每天加班到深夜疲于奔命，三十歲，卻仍然買不起房子的可憐蟲。”
“上班族，可憐蟲？”加百利挑了挑眉毛。
“每個世界都有各自的煩惱吧，”穆靜姝平靜的總結着，“那天夜裏回家的時候，我出了車禍，然後在這個世界轉生，轉生後的我，卻沒有忘記前世的記憶。”
“你很幸運。”加百利神色缱绻，在心底默默地補充道，“我也很幸運，遇見了你，”。
“嗯，這個世界的父母對我很好，一直縱容我的任性，弟弟也很可愛。”穆靜姝回首看向他，神色平靜，“現在還有一位寵我的丈夫。”
“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加百利明知道有些不對勁，卻仍然難以掩飾心底的愉悅，她在這一刻，真的把她自己當做了他的妻子，他也不再是她計劃裏的棋子。
“我想去趟魔界，”穆靜姝默默地看着他，話鋒一轉，“我想去接路易斯回來，他不應該一直留在那裏。”
“亞歷山大和阿曼達不會放過他的，”加百利神情複雜，“為什麽突然做出決定？”
“你是王，也是他的弟弟，你不會放任不管的不是嗎？”
“那裏很危險，穆靜姝，待在我身邊，不好嗎？”
“我的時間不多了，”她輕嘆了一口氣，“我上個月見到了漣漪，她知道了我外來者的身份，正想盡一切辦法讓我離開這個世界。”
“離開？”加百利眼底的血色上湧，“你在說什麽？那個女人再次出現，我一定會将她的靈魂也泯滅。”
“伽耶，”穆靜姝緩緩垂下頭，依偎進他的懷裏，“那個世界，還有我放不下的父母，如果能回去，我不會猶豫。”
“我在你心裏算什麽？”加百利雙眸血紅，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死死的盯着她的雙眸，“即使是一個可能，你也不願意留在這個世界？”
“對不起，伽耶。”她語氣帶着愧疚。
“你的弟弟呢？”
“他會好好的活下去。”
“魔族的危險你不在意了嗎？”他試圖去找各種挽留她的原因。
“臨走之前，我會去徹底解決。”穆靜姝語氣平靜，顯然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加百利胸口顫動，緩緩的低聲笑起來，随後仰頭癫狂的大笑起來，笑聲突然戛然而止，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穆靜姝，你真的有心嗎？”
穆靜姝沉默的看着他眼底的瘋狂夾雜着痛苦，胸口疼了一下，別開視線。
這個世界，終究是一本書，是一個不屬于她的世界。即使只有一絲渺茫的機會，她也要拼盡全力，回去。
脊背一疼，加百利面帶殺氣的将她按在床上，“穆靜姝，你休想！”
懲罰的吻像雜亂的雨水一樣落下，狠狠的撕咬着她的紅唇。
穆靜姝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
“我可以為你生下孩子後離開，”她語氣輕淺，“只是，我的時間似乎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加百利的動作凝滞，擡起頭看着她無動于衷的臉，他真的輸的一塌糊塗。
身體僵硬的像生鏽的發條，緩緩起身，眼底的血色仿佛要溢出眼眶，他手捂着眼睑，克制着心底的叫嚣，消失在屋子裏。
穆靜姝緩緩起身，想起了那天和漣漪的對話。
漣漪神情扭曲，眼底帶着戾氣，語氣在盡量維持着平靜，“只要你摘掉那枚戒指，我就可以幫你回去。”
“我的身體确定還活着嗎？”穆靜姝靜靜的反問，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她難掩厭惡的神情。
“你不相信我？”漣漪語氣激憤，“既然知道你和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就不會輕易對你動手。”
漣漪揮手身邊出現一張影像，裏面一個沒有生氣的女人躺在病床上，旁邊的一對老人滿眼絕望。
穆靜姝心髒驟停，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都拒絕去想前世父母的事情，一想到父母得到她的死訊時心如死灰的表情，她就仿佛心如刀絞。
“怎麽樣？這下相信了我吧！”
漣漪臉上帶着得意還有難掩的愉悅，她終于要除掉她的心頭大患了，等到穆靜姝離開，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重啓這個世界，讓一切恢複成她書裏的樣子。
至于她是否能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就看她的造化了。
漣漪的表情很好猜，變成了鬼族的她對人類的感情格外敏感。
她不在意她能否成功，她只要知道她的身體還在就足夠了。
“靜姝小姐，準備好了嗎？”
房間裏突然出現一道黑色的大門，路易斯走了出來。
“嗯，路易斯，帶我去見加菲爾吧。”
路易斯緩緩走向穆靜姝，摘掉手上的白色手套，眼底神色莫名，手指拂過她唇角的血跡，“我的弟弟還是一如既往的粗暴啊。”
“如果他不懂得珍惜，我不介意，将公主殿下奪過來。”
“路易斯，”穆靜姝擡手拉下他的手掌，看向他，“一直以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真的謝謝你。”
“靜姝，”路易斯皺了下眉毛，想了想說道，“加菲爾雖然吞噬了加菲爾德，但我相信，他還是愛你的。”
“嗯，”穆靜姝放下他的手，點點頭，“我們走吧。”
次元世界
穆靜姝拾級而上，整個大殿裏除了王座上的加菲爾，空無一人。
加菲爾手拄着額頭，看不清神色。
穆靜姝走到他身前站定，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輕聲喚着加菲爾德的名字，“加菲爾德·提·阿克曼。”
加菲爾嗤笑一聲，身體裏的威壓突然完全釋放。
穆靜姝瞬間倒飛出去，撞斷了大殿上的柱子，摔落在地。
門外的路易斯緊攥着手心，眼底的墨色上湧，頃刻間又恢複平靜。
“咳，咳咳，”穆靜姝緩緩起身，口中嘔出一口鮮血，下一秒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加菲爾身前。
她眼裏很少流露出悲傷，這是她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這種落寞，那個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現在的加菲爾，是真正的魔王加菲爾，眼底沒有加菲爾德的玩世不恭，也沒有加菲爾的肆意妄為，是真的殘酷又冰冷。
“我，第一次，後悔了，”穆靜姝唇角緩緩揚起，眼角的淚卻落下了，手掌緩緩的撫上加菲爾的面頰，“我不應該肆意妄為的去改變這個世界，用犧牲你去改變這個世界。”
加菲爾眼底的殺氣流轉，卻無法拒絕她的碰觸。
“加菲爾德，我錯了。”
她聲音顫抖，眼眶微紅，從不曾示人的脆弱，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加菲爾擡起頭看向她，冰冷的心髒瞬間被她眼尾的淚水擊破。
她為什麽如此悲傷？他不想看見她的淚水。
穆靜姝半跪在他身前，緩緩埋進他的懷裏，“加菲爾德，加菲爾德。”
她明明不屬于這個世界，卻把這個世界攪的天翻地覆，本該是主角的加菲爾德，為了她的一己私欲，徹底消失了。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卻仍有哽咽的聲音洩露出來。
加菲爾冷硬的雙眸裏劃過無措，他僵硬的将她抱進懷裏，語氣仍然冷酷，“不要讓我再聽到這個名字。”
他懷裏沒有了她熟悉的青草的氣息，常放在他胸口的她的手帕也不見了，眼底的墨色帶着無法融化的寒冰，穆靜姝指甲摳進手心，拳頭擊在加菲爾胸口，“把他還回來。”
一下、兩下，雜亂無章的攻擊落在他身上，明明應該憤怒的，明明下一秒就應該了結她，他卻動不了手，胸口的顫動讓他呼吸凝滞。
加菲爾收緊環抱她的雙手，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消失了。”
如果知道他會因為這句話而失去她，他絕對不會這樣說。
穆靜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仰頭看向他，又仿佛在透過他看着別人，眼角的淚水漸漸風幹，眼底的情緒也收拾的一幹二淨，緩緩起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語氣帶着幾分鄭重，“加菲爾德，我喜歡你。”
她欠他很多，但欠的最多的是她不曾回應他的愛。
加菲爾心髒驟停，記憶裏的“他”不曾聽到過的愛語，他現在卻“得償所願”。
穆靜姝緩緩擡起手指，摘掉了和加百利的戒指，唇角微揚，“加菲爾，我喜歡這個世界，不要毀了它。”
穆靜姝垂下頭，埋進渾身僵硬的加菲爾懷裏，睡了過去。
她剛剛稱呼他加菲爾，而不是加菲爾德，難以掩飾的愉悅從加菲爾的胸口迸發。
等加菲爾緩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懷裏的她，靈魂正在飛速的消散。
“穆靜姝，靜姝！”
加菲爾神色緊張，他看不見，消逝的穆靜姝的靈魂去了哪裏，他揮手，卻什麽也沒抓到。
“靜姝，靜姝！”
加菲爾心頭湧起巨大的恐慌，手掌緊緊的抓着她的肩膀呼喚着，卻沒有一絲作用。
直到懷裏的女人徹底失去了生機，加菲爾神情呆滞的抱着她的屍體，坐在王座上。
那一瞬間，他覺得他的心，也被挖走了。
融合了加菲爾德的靈魂後，加菲爾重新變回了七千年前那個至高無上又冷性絕情的王。
這才是真正的他，不會被情愛那種無聊的東西羁絆，即使腦海裏總是對那個女人的記憶揮之不去，他也嗤之以鼻。他厭惡曾經那個被女人當做棋子的自己，所以他，打算殺了她。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送上門，走到他的王座跟前，宛若對他的挑釁。
他想一擊了結她，然後吃掉她的靈魂，他還記得她靈魂的美味。
只是在發動攻擊的那一瞬間他猶豫了，幾乎收回了所有力量，但是他沒料到她竟然完全沒有防禦，掃過她唇角的血跡，讓他覺得異常礙眼。
看着她哭泣，感受到她靈魂散發的悲傷，他再也無法忽視心髒傳來的顫動。
他才剛剛意識到他對她無法割舍的愛，她就在他懷裏消散了靈魂。
“啊啊啊啊！”
加菲爾身體裏湧現出濃濃的絕望，次元世界很快就被絕望籠罩。
門外的路易斯神情凝重，有什麽意料外的事情發生了，他猶豫了瞬，推開了大殿的門，看着加菲爾懷裏毫無聲息的穆靜姝，瞬間失去了理智。
“加菲爾，你殺了她！”
路易斯捏碎了手中的懷表，那是她送他的，來到他身前。
躺在加菲爾懷裏的穆靜姝神情安詳，宛若睡着了一般。
她沉靜的臉，讓路易斯恢複了一絲理智。
“我找不到她的靈魂，”
加菲爾擡起頭，眼神空洞，“我找不到，她了。”
我對不起各位小天使們，我錯了OTZ不會棄坑，只是實在時間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