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這邊廂蕭妍津津有味的盯着陳寶兒吃菜,陳寶兒在對方灼灼目光的洗禮之下,被對方一雙招子盯的頭皮發麻。
七八種精美菜肴在碗中堆作一團,任它們在盤中裝飾的如何精巧,原本的滋味又有多麽令人回味無窮。此時在陳寶兒碗中無一不變的難以言述、奇形怪狀。
酸甜五味都融合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嘗起來究竟是個什麽味道。
陳寶兒面不改色一一吃下,感覺這一碗下去自己頓時有些發撐。
蕭妍不是個講究的人,連帶着自己幹出來的關心照顧之舉也是殷切有餘卻極不靠譜。偏偏她毫無自知,還以為自己幹的漂亮還不突兀,循序漸進的化解了陳寶兒的緊張不安,甚至很快就要将他心中的疏離一招瓦解。
“樓主,請用吧。”
陳寶兒擡起頭,抿了抿嘴,放下筷子,急迫的想要緩一緩。
蕭妍:“怎麽樣,好吃嗎,最喜歡哪個?”
陳寶兒以為對方再問自己推薦那一道菜,凝眉思索了一陣,猶豫道:“樓主吃魚吧,魚不錯。”
至少這魚是最先嘗的,還能吃出是魚的味道。魚肉鮮嫩,幾乎嘗不出腥氣,的确是新鮮肥美的好魚。
蕭妍舉起筷子,朝着魚頭腮蓋之下輕輕一捅,頓時魚頭解體,露出一塊指甲蓋大小,形如蒜瓣的嫩肉。蕭妍夾起這塊魚身上獨二的“臉蛋兒”肉,朝湯汁中浸了浸,緊跟着再次落入陳寶兒的碗中。
“試試。”
陳寶兒越發詫異,心說蕭妍是不是今日吃錯藥了,否則行為舉止怎麽處處透着一番詭異,連帶着他自己都心緒起伏難安。
“樓主你自己怎麽不吃?”
陳寶兒感覺蕭妍似乎在觀望着自己,難道還在觀察時效,擔心萬一有人暗算,下的藥藥效不能即時麽。
Advertisement
蕭妍見陳寶兒“關心”自己,輕聲一笑,終于吃了起來。吃着吃着發現陳寶兒不怎麽動筷子,以為他仍是拘謹,于是又連夾帶舀的給他弄了一大碗。
陳寶兒盯着碗中食物,感覺胃裏一陣發頂。他不由懷疑蕭妍是不是故意的,此刻變着法子懲罰他今日的懈怠失職。
蕭妍還不忘在一旁循循善誘:“寶兒,這些都是他們最拿手的,你要多吃些。”她将陳寶兒再次打量一番,“你也太瘦了,就跟紙片兒似的。以後出門一定得将你捉牢了,否則就怕一陣風起,你就要被卷走了。”
陳寶兒心情複雜,無言以對,徹底弄不清蕭妍究竟在想些什麽。瞧着對方一臉認真,半點不似玩笑,他心中竟是莫名變得忐忑,總覺得這樣的氣氛有些怪異,烘的他心裏發熱,卻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失了分寸。這種感覺焦灼又難耐,仿佛自己的身體稍微動一動都顯得極不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怎麽回應,只能硬着頭皮默默低頭将碗裏的雜燴吃了下去。
眼看着蕭樓主就要給陳寶兒再整上第三碗,默默承受的陳侍君極有可能會因此失控反胃,就在這節骨眼上,廳外新來的一桌客人的高談闊論,适時的将陷入兩難的陳寶兒解救了出來。
“諸位可聽說了陸總镖頭将在壽宴上金盆洗手,将長風镖局的一應事務全權交托給獨女陸婉凝以及女婿孫濤。”
說話之人嗓音粗豪敞亮,中間隔着兩桌的距離,卻一字不差的傳入了雅間。
蕭妍聽聞這話,眼珠子微微一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陳寶兒見狀頓時松了口氣。
挂屏外的客人的對話陸續傳來,其內容正是在讨論着長風镖局的家事。
陸長風此人早年雖然只是個走南闖北的镖頭,但不知因何緣故與煙雨樓樓主蕭景行有過一段交情,甚至在蕭老樓主的幫助之下成功在臨安站穩腳跟。
此人風評不錯,為人豪爽,曾有仗義疏財的美名,也因此結交了一批江湖友人,每每外出行镖,常常受到友人照應,幾乎沒有出過任何差錯。由此可見是個外粗內細,八面玲珑的人物。長風镖局的生意也因而蒸蒸日上,發展到如今俨然已經自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江湖勢力。
陸長風這些年一直順風順水,唯一值得遺憾的便是陸總镖頭子息艱難。他連續娶了七八房妻妾也沒能生出孩子,眼看着自己一手闖下的事業後繼無人,抑或是将要落入旁人之手。
可就在大約三年之前,陸長風卻突然認回了一女,名曰陸婉凝。對外宣稱是自己早年荒唐,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兒。
這件事在外人看來實在太過湊巧,可謂是疑點重重,可陸長風本人倒是毫不在乎外頭的風言風語。對陸婉凝十分疼愛信任,據說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聽說這陸家小姐生的天姿國色,自從被陸家尋回,就一直養在深閨。陸總镖頭甚至不忍讓女兒外嫁,竟是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替陸婉凝招贅了一門上門夫婿。”
陳寶兒聽到這裏,像是陷入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蕭妍眼神微動,提起茶壺給陳寶兒倒上了一杯。
陳寶兒擡起頭看着蕭妍,突然有些意識到今日的樓主實在是過于熱情,對着自己這個小小的侍如此照顧,不禁讓人感到惴惴不安。
“這是今年的春茶,雲翠毛峰,氣味清香幽淡入口回甘,在臨安算是難得了。”
陳寶兒受寵若驚的捧着茶盞,見杯中色澤可人的嫩黃綠色茶湯清澈透亮,散發出的氣味清香撲鼻,陳寶兒雖然不懂,卻能預感出其中價值怕是不菲。
大廳中的客人仍在高談闊論,言語之中不乏戲谑之詞。甚至開始惡意揣測陸婉凝未必就是陸長風的親女,她樣貌嬌媚據說世間罕有,哪裏會是陸長風那等粗豪的江湖莽漢能夠生出來的。至于那上門女婿,恐怕就是個掩人耳目的工具。
其中一人信誓旦旦,說是家中有親眷在長風镖局後院中掌管內務,說是陸婉凝名以上是陸長風尋回的女兒,實際上卻是他之前在外搜羅的外室美人。陸長風被陸婉凝迷的神魂颠倒,又自知子嗣無望,故而一招偷龍轉鳳明面上給陸婉凝安排了個新身份,又将家中的妾室遣散,好讓她将來有機會掌管自己的家業。
此事聽來荒謬,但架不住說這話的人言之鑿鑿、信誓旦旦。一時之間外頭那一席在座的人都不約而同倒抽一口冷氣。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江湖豪客,竟是有了晚節不保的征兆啊,此等異事當真令人驚詫莫名。
無論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幾日之後壽辰一過,這橫空出世的陸家獨女陸婉凝将會是最大的贏家。從一介來歷不明的弱質孤女,搖身一變成為長風镖局實際的掌權之人。
有意思……蕭妍眼中神光內斂,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出來吃餐飯,還能聽到如此有趣的閑話來。
三日後,長風镖局大宴賓客。蕭妍輩分不高,身份在江南武林倒是首屈一指,自然是陸長風的坐上之賓。
陳寶兒這幾日一直跟着蕭妍,在煙雨樓中上上下下都混了個眼熟。不少人猜測他與蕭妍的關系,一時間竟也成了風口浪尖的人物之一。
今日陳寶兒依舊跟着蕭妍,一路上竟有不少人主動與他打招呼。他雖然算不得武林人士,俨然已經有了被人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身份。
陸長風好友衆多,偌大的廳院布置的滿滿當當,镖局中沒有差事的趟子手們一并陸家的奴仆在人群中穿流不止,忙的是不可開交。
蕭妍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幹等着上菜開席,臉上的敷衍之色過于明顯,就連随侍在旁的陳寶兒都看出來蕭妍對宴會上的壽星不怎麽感冒。他心中疑惑,既然如此不喜,她為何非要千裏迢迢親身趕來呢。
陸長風十分熱情,做派也足夠大氣。不僅安排了好酒好菜,席間還請來了歌舞伶人助興。
酒過三巡之後,陸長風突然面向衆人端杯而起:“諸位好友今日前來捧場,陸某當真是三生有幸。”
只見他紅光滿面,難言激動,神色間隐隐透出醉意。陸長風杯盞高舉,朝着在場衆人敬酒。衆人紛紛舉杯與他遙遙相應,祝賀之詞不絕于耳。
蕭妍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與其他人一口見底的舉動大相徑庭。她身後的陳寶兒的都忍不住為蕭妍感到一陣操心:樓主此舉是不是氣盛了些,那陸總镖頭的眼睛已經往這邊瞟了好幾回了。
就在這個當口上,陸宅的家仆們忽然紛紛退站兩側,人群中硬生生分出一條道來。只見一名輕紗遮面的窈窕女子,仙姿款款步向人前。
那女子雖然只在外露出一雙眼,可單憑那一雙眼眸已經是風華絕代,舉手投足之間更是一派儀态萬方。
她腰肢纖細,身穿鵝黃色的絹紗齊腰裙,腰系宮縧,兩端垂下的流蘇随着美人步履搖曳而動,與她柔軟的身段相得益彰。
陳寶兒看着蒙面美人止不住發呆,總覺得這等奪人的柔媚之态竟然令他感覺到一陣熟悉,仿佛那女子的行止儀态曾在那裏見過。
蕭妍雙眼一眯,忍不住頻頻側目。
美人嬌嬌袅袅,一副弱不自盛的模樣,可蕭妍卻看的清清楚楚,對方如扶風弱柳般穿堂入室,實際上每一步都是暗藏玄機,輕盈的仿佛能踏葉而行。
“這是誰啊?難不成是陸大俠特意邀來的獻藝名伶。”
“如此婀娜曼妙,這臨安城中醉仙樓的嬌杏姑娘怕是也不及半分吧。”
在場衆人無一不被眼前半遮半掩的美人豔色所迷,三兩并頭聚在一處竊竊私語。
蕭妍冷冷一曬,側頭問向陳寶兒:“怎麽搞了半天也不見陸家的女婿孫濤出場呢。”
陳寶兒一臉莫名其妙,心想着:你問我何必呢,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就在衆人竊竊私語之下,陸長風紅光滿面的拉着面覆輕紗的美人,向衆人引薦。
“這位便是老夫的獨女陸婉凝,今日之後,長風镖局就交到凝兒與濤兒手中了。”
陸婉凝朝陸長風行了個福禮,面紗輕輕一動,聲如出谷黃莺:“女兒定然不負爹爹厚望。”
陸長風滿懷欣慰的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了一句:“濤兒人在何處,怎麽不見他來啊。”說到這裏,他神情一變,似是有些不快。
陸婉凝柔聲道:“阿爹,夫君身體似有不适,便由婉凝相代吧。”
這位外人口中的上門女婿,實際上是陸長風手把手教出來的親信弟子。在陸婉凝出現之前,原本陸長風就有收孫濤為義子的打算,一直将其作為繼承人培養。後來尋回了女兒,便水順推舟的為兩人定下了親事。
聽得對方因身體有恙,在如此關鍵的日子不能出席,陸長風心中既有不快又有些擔心。
陸長風大約是擔心面子上挂不住,并沒有多問,只是按照原計劃掏出了長風镖局的印信,當着衆人的面,以示聲明:
“陸某操勞半生,也到了含饴弄孫的年紀。今日趁此機會,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就此将長風镖局的信物交托給女兒女婿。還望将來諸位能夠多多提點這對年輕的後輩,在此老朽敬大家一杯。”
陸婉凝親自為陸長風将杯中斟滿,就在他正準備将杯中之酒先幹為敬的時候,忽而被一人出聲打斷。
已經有了三四分醉意的陸長風定睛一看,發現出言打斷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人在現場卻一直游離物外的煙雨樓主——蕭妍。
陸長風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目光一閃竟是有些心虛。
自己向煙雨樓遞的帖子明明邀請的是坐鎮臨安的左護法江衍,沒曾想久居廣陵鄉間的蕭妍居然回轉臨安親自到場。
當年陸長風深受蕭景行的恩惠,卻在對方出事的時候沒有及時馳援,雖然後來長風镖局有意彌合與煙雨樓之間的關系,仍舊在蕭妍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芥蒂。不過事到如今,煙雨樓與長風镖局同為臨安城中的江湖名門,表面上的關系自然還是說得過去。
她為什麽要來呢,莫非是知道了什麽。
因為當年的事,陸長風心中有愧,如今蕭妍在大庭廣衆下将他打斷,他面上升起一陣不安。
似乎是害怕這年輕意氣的蕭樓主語出驚人,在衆人面前令他下不來臺。
沒想到蕭妍雖然打斷了陸長風,卻并未将他放在眼裏,而是雙眼瞬也不瞬的盯着陸婉凝。
“陸姑娘,本樓主覺得你好生眼熟啊。”
陸婉凝目光輕轉,落在蕭妍的身上,平靜開口道:“姑娘說笑了,奴家與姑娘素未謀面。”
蕭妍垂眸一笑,輕嘆一聲:“哦,是嗎。”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她指尖一到烏茫閃過,一只烏木筷從她掌中飛速射向陸婉凝的門面。陸長風神色一凜,想要出手阻止,卻發現自己技不如人。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所有人都以為蕭妍突然發難馬上就要傷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陸小姐。可接下來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見陸婉凝足尖點地,旋身躲過了攻擊。
筷子釘入不遠處的梁柱,入木三分。
陸婉凝臉上的面紗被木筷擦過飄然而落,頃刻間露出一張美豔絕倫的臉。
她的眼神尚有幾分清冷,但露出的五官卻是無比明豔,同樣都是美的令人驚嘆,一露臉氣質仿佛大相徑庭,平白的多了一分妖氣。
蕭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臉,戲谑道:“紫羅
剎,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一聲,這麽生嫩的顏色,好像不太适合你這種上了年紀的女人。”
紫羅剎眼神中透出陰狠:“三年前讓你逃了,沒想到今日又讓你壞我好事,我看你是找死!”
蕭妍輕曬一聲:“呵呵,笑話。若不是當年恰巧趕上我舊疾突發,你以為今日還有機會在此掀起風浪。”
兩人氣勢極強,隔着一衆暈頭轉向的江湖人士遙遙相望。四目相對之間,仿佛有電光閃火。
陸長風神情微變,似乎是意識到有些不妙。蕭妍口稱陸婉凝“紫羅剎”,聽言語中的意思,兩人似乎早就交過了手。
陸長風的女兒陸婉凝應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美人,哪裏可能和蕭妍這樣的江湖新秀勢均力敵的大打出手。
在場的江湖人士酒過三巡,有許多酒量不濟的已經是半醉,五感仿佛比平日裏遲鈍麻木了許多,座席稍遠的甚至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蕭妍與紫羅剎劍拔弩張,明面上兩人倒是一動不動,誰也沒有先發制人的念頭。
“三年前綠水江畔,蕭樓主可是差一點就折戟沉沙啊。”紫羅剎幽幽開口,帶着無比的戲谑,“一別經年,樓主在奴家心中棄劍求生,置之死地而水遁的落跑英姿,仍是歷久彌新令人難忘,那幹脆果決的姿态簡直令人自愧不如。”
聽聞三年前綠水江畔蕭妍曾受傷後落水求生,陳寶兒目光微微一動,落在了蕭妍的臉上。只見她臉色倏然一變,竟是有些難看。
“紫羅剎,你也就嘴上功夫值得稱道,如果再多說一句,我不介意親手拽出你那條颠倒是非的舌頭。”
紫羅剎嫣然一笑,臉上滿是不屑,卻是沒有繼續開口。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蕭妍居然會為了這樣一句激将之詞惱羞成怒。
蕭妍心虛的側頭看向陳寶兒,見他凝眉沉思,像是在仔細琢磨着什麽,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自己與寶兒那段塵封的“孽緣”要穿幫了吧。
自己可是無意中害得他差點沉塘啊!當日在山中陳寶兒提及往事,言語中不乏怨憤,看來對自己好心救人,卻遭人忘恩負義十分的介懷。若是陳寶兒知道當初救的那個白眼狼乾元就是蕭妍,他會不會不理她了呀。
這段時間陳寶兒聽說蕭妍三年前受過一次傷,自那之後一直在廣陵鄉間的別院修養,但是煙雨樓主過去于他而言,遙遠的仿佛是茶樓說書人口中編纂的故事,因而他一直沒有往這方面聯想。
可今日被人道破蕭妍受傷的具體時間和地點,聯系到這些日子蕭妍對自己別樣的态度,似乎正是自山間落腳那一晚開始的。
原來當年那個不辭而別,陰差陽錯差點害死他的乾元居然就是蕭妍。陳寶兒明白,這原本怪不得蕭妍。
兩人本是萍水相逢的緣分,只因陳寶兒一時心善兩人才有了片刻的交集。
他心裏明白,單憑蕭妍的本事,當年就算沒有自己,也未必會出事,如此一來他的善舉反倒顯得多餘,說不定還耽擱了蕭妍手下搜尋樓主的下落。
當時在獵戶小屋中蕭妍便知道了真相,未曾言明可能是因為當年已經遣人送過謝禮算是兩清,剩下的根本談不上交情,對誰而言都是無足輕重。
或許她還念着一場緣分對自己另眼相待,于是更加寬厚了幾分。
原來如此麽,原來她是因為這個才對自己好的。陳寶兒心中了然,卻不知怎的,失望的感覺油然而生。
蕭妍對自己寬厚說明她心中默認了這份恩情,這本該是一件好事,可是陳寶兒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原來她對自己的好并非是因為自己的特別,或許在她眼裏,自己和沈璎抑或是身份并未暴露的薛采沒有半點的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因緣際會之下,一場自以為是的搭救,一張平日裏她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粗糠餅子,外搭半包粗陋的金創藥。
僅此而已罷了。
蕭妍見陳寶兒兩眼發直,以為對方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受到了驚吓,并沒有将紫羅剎的那番話聽進去。她松了一口氣,當場挺劍出鞘,大有要砸場子的架勢。
紫羅剎見對方不管不顧居然要直接動手,面色一沉,當機立斷揮動羅袖。
就在衆人還沒徹底摸清狀況的時候,漫天紫色的迷霧從“陸婉凝”脫袖而出的霹靂彈中四散炸開。
在場衆人無一不被紫霧刺激的涕淚橫流,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蕭妍已有防備,早就屏住呼吸時刻關注着紫羅剎的動向。只見她身體輕盈的如同迎風而展的紙鳶,足尖輕點,借着一點“東風”拔地而起。
蕭妍冷哼一聲,後發而至,舉起手中歲河長劍直取對方的後心。
紫羅剎卻是頭也不回,孤注一擲奔命向前。
對方不躲不閃,眼看着歲河的鋒刃就要将人插穿,就在此時蕭妍感覺到身側一襲勁風向她肋下襲來。對方來勢洶洶,刀勢裹挾着銳不可擋的千鈞之力,仿佛要将她一刀兩斷。
蕭妍眼珠子一轉,腰腹發力旋身扭轉,将側身偷襲的刀勢化解。
紫羅剎頭也不回的掠出庭院,須臾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妍怒極反笑,回頭瞪着陸長風冷冷開口:“陸叔叔,你這又是何意呢。難道你們長風镖局早就跟通明聖教的人勾搭上了。”
陸長風鐵青着臉,臉上的神情陰晴難辨。
“阿妍,是叔對不住你。”陸長風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眼角和額頭的皺紋愈發深刻,看來數十年外在奔的霜刀冰刃沒少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他嘴上說着愧疚,可手中長刀一提,金環厚脊的大刀在青磚上擦出一串火花,半分沒有愧疚的意思。
“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蕭樓主,以為你早該知道的。”
在場的武林人士瞬間傻了眼,徹底搞不清陸長風今日這是要唱哪一出。紛紛起身打算退避抑或是投入戰局,沒想到方一引動內勁,就是一陣目眩神迷。
衆人大吃一驚,沒想到好端端一場壽宴,一轉眼居然變成各家身赴鴻門之約。一時間人人自危,都害怕自己沒有典故中人那般氣運加身,沒防備間只能有來無回。
陳寶兒心頭一陣陣發慌,之前蕭妍讓他服用過過姚聖手配置的避毒丹藥,此時倒是頭不暈心不慌,只是他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沒有中招,充其量也只能做個擺設,站在一旁充當為蕭妍吶喊助威的旗幌子。
陳寶兒手足無措,緊張的盯着蕭妍與陸長風戰做一團。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卻也邁不開步子,将蕭妍獨自留在這裏。
正當他左右為難,忽然有人在混亂中叫住他的名字,陳寶兒回頭一看,居然是不知何時混入人群的沈璎。
對方避開雜亂的人群靠近陳寶兒,急切道:“侍君跟我走。”
陳寶兒下意識脫口而出:“那樓主呢?”
沈璎:“不必擔心樓主,陸長風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對方說的斬釘截鐵,可陳寶兒卻不大相信,依舊是遲疑着不肯走。
見陳寶兒半點不動,沈璎幹脆伸手捉住他的袖子,打算将人直接拖走。
陳寶兒擔憂道:“可是我看着不像啊……”
陸長風的功法路數氣勢剛猛,招式大開大合,看上去極有威懾力。再加上他身材魁梧,刀兵重刃又占據優勢,蕭妍手中的歲河劍雖然是神兵利器,卻也不敢與陸長風正面相拼——畢竟是蕭景行的遺物,弄壞了總歸是不好的。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蕭妍看上去有些束手束腳。陸長風倒是越戰越勇,一路高歌猛進。
然而懂行之人諸如沈璎之流一眼就能看出蕭妍看似被動實際上卻是游刃有餘,反觀陸長風,倒是其勢招招用盡,早已經是全力以赴,卻根本無法占據上風。
沈璎沒辦法和陳寶兒解釋這些,只能出言催促:“侍君跟我走吧,這熱鬧咱們不看了,怪沒意思的。”
陳寶兒憂心忡忡,卻又拗不過沈璎的力氣,加之擔心自己留下非但幫不上反添累贅,只能順從着跟人走了。
沈璎将他送回蕭妍的居所,人就立即跑的沒了影,獨留下他人一人困在房中坐立不安。
是夜,已入三更。
蕭妍一回轉就看見陳寶兒翹首站在屋外,幾乎要成了一塊望妻石。
她心中一暖,運起輕功縱身落在陳寶兒面前。
陳寶兒等的心焦,可時至子時他已經站了許久,精神已有不濟,猛然間見蕭妍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眼前,免不了受了一番驚吓。
“樓主!”陳寶兒差點驚叫出聲。
蕭妍仍舊是白日裏那身衣服,倒是沒有見到明顯的血跡與外傷。
見她行動日常,神情略有疲憊,一雙眼卻是炯炯有神,看上去完全沒有大礙,陳寶兒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蕭妍看出他的心緒變化,暗自一喜,心想着,她的寶兒也是真心實意擔心她的。
“這麽晚了還在等我?”蕭妍故意拉長了調子,“可是放心不下呀。”
陳寶兒點了點頭,可轉眼一看對方臉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取笑”他瞎操心,陳寶兒突然一陣別扭,頭點到一半硬生生低下去,朝蕭妍行了個禮,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神色:“指責所在,阿寶一直恭候,樓主可有吩咐。”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語氣聽着平淡,實際上已經帶上了一絲“幽怨”。
蕭妍笑着搖了搖頭。
陳寶兒以為按照往常的習慣,這麽晚了,蕭妍肯定會打發他自己回去休息,不必繼續伺候。可沒想到今日蕭樓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今天運勢不好,操勞了一日。”她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露出一絲嫌棄,“我回來時已經叮囑人備下熱水,你且留着,一會伺候本樓主沐浴。”
陳寶兒驚訝的看着蕭妍,這位事事不喜勞煩旁人的樓主,還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心中打鼓,不知道蕭妍此舉何意,可是想要消遣他。
可一轉眼,看見對方面露倦容,走路的姿态與平日也似有不同,仿佛是真的累狠了。陳寶兒又忍不住擔心起來:莫非她是受傷了所以行動不便,在着令自己幫忙的?
可是……可是他雖然是蕭妍的貼身近侍,做這些本來也不算什麽,只是與她男女有別,乾坤有隔,這樣做真的合适麽。
要不然自己替她找兩名中庸女侍?實在不行,哪怕去叫沈璎來幫她也更為合吧。
這些念頭百轉千回,可還沒等陳寶兒出口提議,煙雨樓中的弟子就很有效率的擡着熱水來到了蕭妍的居所。
弟子将浴桶熱水一應所用在屏風後安置妥當,蕭妍十分順其自然的喊了一句。
“寶兒,回來幫我寬衣。”
陳寶兒覺得自己那些心裏的設想一下子堵在了喉嚨裏,總不能眼看着就要開始,自己再去喊人,讓蕭妍一人在此幹等着,說不定人找到了,水也該換了。
蕭妍見對方磨磨蹭蹭,似乎有些為難,她靈機一動裝起了可憐。
“陸長風好生厲害,你可知道他單單是那一口刀就有七八十斤重,再加上他自身的膂力和深厚的內功,實在是讓人吃不消。你瞧……”她擡起肩膀,軟綿綿似的晃了晃,“我這肩膀當場就脫了臼,現在好不容易接上,卻一點勁兒都使不上了。”
言下之意,你快來幫幫我,人家脫不動衣服了嘛。
陳寶兒一聽,心中頓時一陣慚愧外加自責。還以為蕭妍是有意刁難自己,沒想到她竟是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雖然脫臼并不怎麽嚴重,但是能讓蕭妍這種人示弱,八成還有別的損耗,指不定還受了什麽內傷。
陳寶兒不懂這些,但他很敢想。
他終于繞進了屏風內側,看見蕭妍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瞧,不由得低下了頭。
陳寶兒先是解開了蕭妍腰間緊束的革帶,一沒留神,革帶脫手應聲而落,掉在地上啪的一聲,像是重重的敲在了陳寶兒心上。
蕭妍衣袍一松,一陣竹木清香撲面而來,陳寶兒的臉瞬間紅的滴血。
蕭妍見他低着頭,眼皮子都不敢擡一下,目不斜視的伸出指尖去挑他襟側的衣帶。
她感覺自己的眼睛都不會眨了,盯着對方一動也不敢動,視線貪婪的描摹着他低垂的眉眼,還有潔白瑩潤的耳廓。
蕭妍覺得自己得說些什麽,不然自己的想法就要控制不住了。
“寶兒可是怕羞,沒什麽大不了的,說起來我以前也幫你換過衣服呢。”
只是那個時候蕭妍心裏根本沒有半點旖旎,甚至連對方的身體都沒看清。
可現在……她忍不住回想當時的情景,卻發現沒有半分印象,不由得萬分懊惱,只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眼瞎了。
她這樣一說,陳寶兒更加難為情,羞赧的神态溢于言表。
蕭妍看着他如此模樣心生喜愛,同時又有些納悶——他不是與人做過幾年夫妻,怎麽會如此生澀羞怯。
莫非是自己的乾元氣息太過撩人,導致陳寶兒有些招架不住?
陳寶兒雙手微微顫抖,勉力将蕭妍周身上下的衣帶全數解開,可是下一步竟是怎麽也進行不下去了。
蕭妍看着他的模樣忍不住想笑,總覺得自己在這樣逗他,恐怕人很快就要心悸暈倒。于是蕭樓主大發慈悲的饒過了他。
“你怎麽這般害臊?将來可怎麽得了。罷了,現在屏風外等我吧。”
陳寶兒如逢大赦,完全忽略了蕭妍後面那句:
“将來可怎麽得了。”
入v了,第一次順v了。心情複雜。希望以後每本都能順吧,數據能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