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陳寶兒以為蕭妍是嫌棄自己出了一身汗,故而趁着天熱着急忙慌的擦了個涼水澡,飛快的将自己收拾了一遍。事成之後,卻發現蕭妍人已經不見了。
身為對方親随侍從,為了一己私事怠慢職責,連主人都不耐煩抛下他不知所蹤。陳寶兒深覺自己耽誤了正職,于是忐忑不安的外出尋找,生怕蕭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氣急了給自己也捅個窟窿。
陳寶兒忙不疊的出門,想着最近蕭妍對自己越發随和,自己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今日已經失了分寸,萬萬不能再出差錯。他一路問過路上往來的煙雨樓弟子,循着蕭妍的蹤跡走向中庭的一處花園。
他走的匆忙,心裏也着急,沒留神迎面走來一人。他本下意識的向一旁避讓,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速度太快,還是自己反應太慢,竟是沒有避開,錯身時肩膀狠狠撞在了一起。
他身子輕,一下子退了好幾步。
“公子,失禮了。”看對方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弟子,陳寶兒自覺身份低微,不想惹上麻煩,于是先行道歉。
結果對方卻根本不領情,反而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住他的手腕。那人動作極快,猝不及防之下,陳寶兒竟是連避開的反應都沒有。
“公子?”陳寶兒滿臉詫異,眼神露出一絲慌亂,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來人面帶微笑,表情倒是十分和氣。雖身體力行的幹着找麻煩的事,單看神色又瞧不出半分為難的模樣。
陳寶兒原本有些唯唯諾諾,但泥人尚且有三分氣性,更何況這一兩月來跟在蕭妍身邊,生活幾乎不怎麽受到限制,反觀過去日子倒是過得前所未有的輕松自由。他跟在蕭妍身邊潛移默化,多多少少受了點影響,心裏漸漸明白自己就算做不到強硬,也不可凡事一味忍讓退避。
陳寶兒定了定神,眼眉一橫:“屬下乃蕭樓主的親随,還請公子莫要阻攔。”
江旭又是一笑,這一回臉上的梨渦若隐若現。
“你多大了?”
陳寶兒有些慌了,對方雖然與自己一樣身為男子,但自己這種情況着實有些少見,平白與人接觸過近,難免落下口實。
更離譜的事,此人雖是又抓人又攔路,卻自始至終一派春風和煦,既能坦然自若的幹出與登徒子相去無幾的行為,竟還讓人不覺得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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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旁人看了不覺得,但陳寶兒自己分明受了冒犯。更何況對方的态度若無其事,神态慵懶的看着他,帶着一絲輕描淡寫的有恃無恐。
來人看似随意的抓着陳寶兒的手腕,仿佛沒用多大力氣,陳寶兒自己卻是屢次掙脫不得。他盯着陳寶兒上下打量,眼底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審視。
陳寶兒一身墨青的衣袍,烈日之下襯的膚色冷白,大約是心緒不平的緣故,兩頰處浮起兩抹紅暈,眉清目秀之中又帶上了一絲可愛。他的長相倒是清隽中帶着靈秀,稍加規整就看不出半點鄉野之氣,更為難得的是陳寶兒還生的很俊,五官長相并不女氣。
這麽一看,還真是清純動人,很有特色——與一般的男人不大一樣,與女子相比也更是不同。
就在陳寶兒要惱羞成怒的時候,江旭毫無征的将手一松。乍一洩力,陳寶兒沒留神差點失去平衡。好在他練了幾日基本功,功底談不上,身體卻比從前穩定了不少,踉跄着退後了兩步,終于站住了。
他不想糾纏,轉身欲走,卻被對方一個閃身攔在了跟前。
陳寶兒擡起頭,眼神發冷:“公子何意?”
江旭勾唇一笑,答非所問道:“你是阿妍的人。聽說她今日新納了一名侍君,頗為受寵,你可見過。”
陳寶兒眉頭緊皺,感覺對方莫名其妙簡直不可理喻。不願再說一句廢話,打算繞開對方繼續去尋找蕭妍。
江旭一閃身再次将人攔住,環抱着雙臂似笑非笑的盯着陳寶兒。
常人一旦分化,不論自己的信香是否成熟外放,都能自然能分辨出乾坤之別。眼前這個不懷好意攔住自己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位乾元。雖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對方無理取鬧的纏着自己終究是不像樣子。
陳寶兒并不覺得對方是因為自己坤澤的身份才攔住自己沒事找事,對方的舉止看似輕浮,倒還算有些分寸。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蔑,這種眼神陳寶兒十分熟悉,是不會認錯的。
對方分明有意刁難,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而自己這少見的男身坤澤身份,就算不言明,對方也該知道自己口中的“侍君”究竟是誰。卻還是這樣明目張膽的攔下自己,絲毫不懼落下口實,難道是想借機試探什麽。
陳寶兒不由想起薛采失蹤前曾找過自己,當時他還不知道薛采是潛入煙雨樓意圖不軌的江湖刺客。好在當時他所知不多,說的又更少,否則事後自己恐怕也是要被一道問責。
江旭忽而一笑,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神情:“哦原來你是坤澤啊,難不成阿妍口中的新寵就是你?”
陳寶兒不願意承認自己侍君的身份,卻被對方一開口就點破不免有些難堪。
“屬下為樓主親随,方才已經與公子言過了。”陳寶兒領教了對方的難纏,并猜測對方的身份必然不低。否則自己方才一提起蕭妍對方就應該有所反應,然而對方神情自若,沒有半點驚訝與心虛,看來是早就了解清楚的。
既然如此,自己恐怕是沒辦法與之正面相抗的。
到了現在,陳寶兒已經意識到對方根本是明擺着找茬,自己躲是躲不過,若是繼續扭捏下去,恐怕對方更加不願意放過自己,到不如換種方法。
他不着痕跡的退開些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朝着對方莞爾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略微張開的唇縫之中露出半排貝齒,整個人頓時生動了不少。
“公子,無論是我的身份是什麽,總歸是樓主貼身之人,如今她還在等我,以她的脾氣您該了解,着實耽擱不得。”
江旭被對方突然的轉變弄的一愣,心裏升起一股奇怪的念頭:這小子真夠邪性,只不過随便笑一笑,怎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早就聽說近些年沈忠醉心于幫人說媒拉纖,特別是對蕭妍。乾元可以娶妻納侍,蕭妍後院的主君人選輕忽不得,可嬌妾美侍沈忠已經接連為她找來了好幾個。只是聽說蕭妍向來對此不感興趣,從不讓後院之人入主自己的院子。可沒想到眼前這一個一開始被冷落的幾日,很快搖身一變成了蕭妍貼身伺候之人。據小道消息,蕭妍甚至為了他遣散了後院。
江旭當然知道遣散後院是無稽之談,可任憑誰來看也能發現這陳寶兒的确有些不同尋常之處。否則蕭妍為什麽走到哪兒,都要将人帶在身邊,甚至還要給他一個更為方便在外行走的新身份。
難不成真是一朝春心動,片刻不得離了不成。
可是以江旭對蕭妍的了解,總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種因情廢私的事,蕭妍絕對幹不出來,這陳寶兒說不定還藏着別的秘密。況且蕭妍從來都不喜歡坤澤,哪怕乾元不愛坤澤這件事本身十分的匪夷所思,可她身邊之人對此各個心知肚明,這也正是沈總着急忙慌想要給她後院塞人的原因,怕的就是煙雨樓将來後繼無人,有愧故人所托。
江旭沒想到眼前這個面皮生嫩的小坤澤倒是個穩的住的,慌亂片刻就知道那蕭妍的身份威脅自己。方才他趁亂探過對方的脈息,根本與常人無異,不像是身懷武功的樣子。而且身上的力氣也很弱,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當真不頂用。
如此看來,當真是只有一張臉能看。聽說他還是個鳏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麽錯處,還是被婆家發賣的。
這樣的人是怎麽入得了蕭妍的眼的?難道憑的是他一身綠茶味的信香麽。
江旭百思不得其解,看向陳寶兒的眼神難免多了幾分探究。
陳寶兒見對方沒有繼續說話,适時開口:“公子我可以走了嗎。”
江旭略微側身,示意讓路,甚至擡起右手比了個請的動作:“陳侍君既然有樓主差遣的要職,江某自然不敢耽擱。方才之事實屬在下唐突,還請侍君見諒。”
陳寶兒微微點頭,忍不住白了對方一眼,轉身離開。
他回去的路上沒走正巧碰見往回走的蕭妍。一見到對方,陳寶兒心裏頓時升起一陣莫名的委屈。意識到自己在別莊的自在日子還沒有過多久,換了個地方,又成了無足輕重,随意被人攔路刁難輕視的身份。
委屈是一種脆弱的情緒,當一個人認命的時候,可能會自憐自悲,卻不會覺得委屈,他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委屈的感覺十分久違,許久不曾體會,因為過去他遭人欺負從來不會有人護着自己。
蕭妍雖然大多數時間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是陳寶兒卻突然覺得,她對自己其實已經好過了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