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一開始陳寶兒還沒有回過神,只覺得自己的小腿好像貼着什麽不軟不硬的物件。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小腿正是貼着蕭妍的身體。
原來屋內空間狹隘,墊了幹草的地方更是有限。蕭妍坐在陳寶兒身邊,難免有些肢體的接觸。反應過來的陳寶兒連忙收了腿,身體像彈簧一樣立了起來。
“樓主,我……”他的呼吸有些急,大約是天熱的緣故。
陳寶兒環視周圍,發現自身所處陌生又安靜。這荒山野嶺的,又是孤乾寡坤,空氣中還彌漫着蕭妍身上的竹木信香——這味道雖然淡雅好聞,可是乾元信香對坤澤造成的影響,哪裏單單是用好聞兩個字可以概括的。
乾坤的信香平日內斂,并不會明顯外放,否則乾坤相遇就好比天雷勾動地火,這世界豈不是要亂了套。蕭妍現在這種情況,若非是故意,那就只有一種解釋,必然是心中動了遐念。
陳寶兒不大了解這些,但蕭妍身上的味道仍舊令他感到局促不安。
火坑裏的殘燼散發出橙色的光,映照着蕭樓主一本正經的臉。
“這裏有點吃的,你先将就吧。”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嗓子似乎有點發緊。
她将之前沈璎留給陳寶兒的餅遞給了他,對方接了很快埋下頭吃了起來。
沈璎的香料配的很好,餅子烤過以後外脆內軟,味道其實還算可以。陳寶兒大約是真的了,一開始還斯文秀氣,咬了兩口勾起了食欲,便顧不得那麽多了。
蕭妍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見他微弱光線下垂頭吃餅的模樣,突然感覺到一陣久違的熟悉,心裏有什麽塵封的記憶要破土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陳寶兒手中的餅吃完了,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自己手上殘留的餅渣和香料。
蕭妍看到對方的動作,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這裏還有半個,你可要吃。”雖是詢問,可她卻直接将自己沒吃的半個餅朝對方一遞。
陳寶兒看了一眼,知道這是蕭妍吃過的。想起對方上次也是主動讓自己用她用過的碗,他心裏感到一陣別扭——這人倒是真不會見外,她當我就不會嫌棄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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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陳寶兒的猶豫,蕭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她伸出一掰開,将自己咬過的部分去掉,又将掰下來的碎餅子扔進了自己的嘴裏。
“從前和樓中的兄弟一張餅上咬過,一塊肉上啃過,習慣了随意,所以一時忘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陳寶兒若再是不接,反倒顯得矯情。于是他默默接下蕭妍掰過之後,剩下的小半塊烤餅,放在嘴邊慢慢的吃了起來。
雖然現在的情景和之前沈璎在的時候一樣沉默,可蕭妍卻突然覺得有點不習慣這份安靜。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不過片刻的功夫,沒話找話的人就成了又蕭妍。
“我聽說你從前嫁過人。”
如果沈璎還在場,一定要感慨蕭樓主是個聊天鬼才。她這根本不是沒話找話,而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寶兒點了點頭,看上去安靜又乖巧,臉上沒有露出懷念亦或是遺憾的神情,仿佛蕭妍說的只是一段與自己無關的往事。
可他表面上裝的不在意,心裏卻不免難受,抓在手上的餅瞬間就不香了,可這點食物是蕭妍“讓”給他的,他又不敢浪費。
蕭妍看見對方停了下來,連忙問道:“怎麽,覺得渴了?”
陳寶兒搖了搖頭:“我只是有些飽了。”
蕭妍心說既然吃不下扔了就是,拿在手裏幹嘛,真是個呆坤澤。可話到嘴邊又變了內容:“你不想吃了?那還我。”
緊跟着還不等對方反應,直接就着他的手,嘴巴一張一合将餅子從對方手中叼走,伸手一塞盡數推進嘴裏,津津有味的吞了下去。
蕭妍覺得剩下的這麽一點味道竟仿佛好了許多。
這樣的舉止不可謂之不暧昧,偏偏蕭妍做人做事向來從心而遇,雖然腦子裏從來沒有過風花雪月,但是本能想要做的事情,從來不知害臊為何物。
陳寶兒覺得蕭妍最後那個盯着自己吃東西的眼神讓人心底發慌人,本能的縮了縮肩膀,又試圖挪動身體往旁邊退。可是他一用力就感覺身體一陣發軟,周身的骨肉就仿佛剛從水中爬起,沉重的教人難以負擔。陳寶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十分虛軟,不由想起之前半路殺出的那群人曾朝着蕭妍撒了一把白色的灰煙。陳寶兒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東西不對勁,而當時自己離的近極有可能也沾上了一點。
想到這裏陳寶兒有些害怕,連忙開口詢問:“我的身體好像有些不舒服,是不是中毒了?”
蕭妍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你別怕,化功散能令人內力暫失,對常人沒有影響。”
言下之意便是陳寶兒沒有內力,就算中了化功散也無甚可化。
但蕭妍并不知道,修羅道的化功散配方別具一格,其中還添了使人制幻的迷生花和令人身體麻痹的烏羽草。
尤其是迷生花,此物還可用作迷情制幻的秘戲丹方。而烏羽草令人手足發軟,兩者相輔相成,令當下的陳寶兒大約相當于中了催情之藥。更加上蕭妍身上信香一催,原本不大彰顯的藥性越發突出了起來。
陳寶兒精神不安,理智上離想要離蕭妍遠一些,可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綿綿軟軟的竟然感覺舍不得。
此時他的臉色變化十分明顯,只是礙于光線令蕭妍不得察覺,可是空氣中彌漫的信香愈發濃烈,令向來自诩心智堅定的蕭樓主止不住心猿意馬。
蕭妍一閉上眼,就想起對方全身濕淋淋的模樣,雖然沒露出多少皮肉,卻因為布料緊貼周身線條起伏纖毫畢現。蕭妍忍不住繼續往下想,努力想要回憶後來自己和對方換衣服的情形,當時随昏頭脹腦沒有仔細去看,卻記得陳寶兒腰背上的皮膚十分順滑均勻,觸手十分柔潤的很。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身體裏好似升起一團無根之火,自丹田而起流經四肢百脈,四處亂串卻有質無形。這種感覺新奇而陌生,蕭妍試圖控制卻不得要領,只能任由它一點點煎熬着自己,像是要把身體裏的水分一點點榨幹。
“阿寶……”蕭妍突然很想和對方随便聊點什麽,卻又開口忘言,只啞着嗓子叫了對方一聲。
陳寶兒被對方低啞嗓音呼喚似的叫了一聲,頓時打了個機靈,感覺身體好像更熱了。
這種感覺……不應該啊!他眼中先是茫然,很快又露出一絲驚恐。
完了,自己的潮汛怎麽會是這個時候呢。陳寶兒大驚失色,連忙奮力挪開了好幾個身位的距離。
蕭妍不解其意:“你怎麽了?”
陳寶兒紅着臉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蕭妍也不是傻子,她原本就有些懷疑,見對方如此扭捏的模樣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發現這一點之後,原本大言不慚,打算一輩子不進坤色的蕭樓主突然失憶了,居然躍躍欲試的盤算着,自己就算标記了侍君,也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可是這荒郊野嶺,還四處漏風,估計兩人随便一點動靜都能被外面那些耳聰目明的弟子聽了牆角。想到這裏,蕭妍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雖為人灑脫不拘小節,可也沒有樂意被人偷聽的癖好。
“你的清心丹呢?”
陳寶兒搖了搖頭:“清心丹是什麽?”
蕭妍被對方的無知震撼了,萬萬沒想到一個來過數次潮汛的坤澤居然不知道清心丹為何物!她是樓主,自然不會過問此等小事,可陳寶兒自己不會問嗎?沈忠也不是頭一回處理此事,難不成他是故意的!
蕭妍:“你之前都是怎麽過的?”
陳寶兒有氣無力道:“樓主不是曾見過一次麽。”這種事她也要問,當真令人難為情啊。
蕭妍有些憤然:“姚大夫不是說過再不許你潮汛時下冷水裏度過,你居然還敢,嫌命長了是不是。”
蕭樓主氣勢足,此番質問在手下面前勉強算得上和顏悅色,到了陳寶兒眼中就顯得有些“兇神惡煞”。陳寶兒本就是脆弱敏感的時候,見這架勢突然有點不習慣,心中竟升起一陣委屈:“我的潮汛一向不準,自那一回後,這還是頭一次,我原本都忘了。”
他成熟的較一般坤澤要晚,一共也沒幾次這樣的經歷,說到底還不能真正習慣,甚至也談不上了解。
潮汛一旦有了征兆,很快就會以浪湧之勢來襲。說話間,陳寶兒的身體已經止不住開始發抖。
蕭妍看着對方,同樣也是內心掙紮煎熬。
陳寶兒咬牙忍了又忍,不多時連嘴唇都咬破了。
“樓主,你說的那個清新丹當真能治我這毛病嗎?”他的面色潮紅,一雙眼濕漉漉的,臉上的表情卻是難忍不堪,沒有絲毫的旖旎媚态。
蕭妍看着他一陣陣發愣,強拉着自己的理智與對方聊了起來。
“這是坤澤家家必備的東西,你怎麽什麽也不懂,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陳寶兒沉默片刻,垂着眸子答了一句:“他們去世很久了。”
蕭妍抿了抿嘴唇,感覺自己剛才那句話有點多餘。
“抱歉。”
陳寶兒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綠珠也死了,大家都說我的命太硬,克親克妻,是個不吉利的掃把星。”
蕭妍試圖岔開話題:“怎麽會,這些都是愚人随口說的閑話,你別往心裏去。”
陳寶兒擡頭仔細瞧了對方一眼,見蕭妍表情誠懇,不由得心中一暖:“樓主您真是個好人。”
蕭妍聞言一滞,隐約覺得這句誇獎不大吉利。
“人各有命,怪不得你。”她嘴上安慰着對方,心裏卻想着:你啊,就不該找個體弱的中庸做夫妻的。
“你要是一開始就嫁了個乾元,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蕭樓主潛意識的開始夾帶私貨。“不過世間乾元難尋,确實難得遇上。”眼前有了這麽一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陳寶兒皺了皺眉,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說起乾元,我倒是曾經遇上過一個。”
蕭妍一聽,忍不住正襟危坐:“是嗎,和你有過交情?”
陳寶兒搖了搖頭:“交情倒是談不上,只是三年前無意在綠水河邊救下過一名乾元。當時我擔心公婆不同意,将他藏在了院中柴房,第二日天不亮他便不聲不響的走了。”
聽到這裏,蕭妍震驚了。她萬萬沒想到,陳寶兒就是當年救她的少年。那時候對方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信香,她一直以為對方是中庸來着。後來遣人去問,回來答話說那少年是上門入贅的童養夫,并不下人奴仆,于是只送了些銀錢充作謝禮,事情也就結束了。
沒想到啊,兩人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
蕭妍正想開口說自己就是當年那個乾元,沒想到陳寶兒接下來的話讓她頓時住了嘴。
“那乾元雖然離開,但是終究留下了痕跡,我公婆發現之後将我狠狠罰了一頓,足足餓了三天。”
蕭妍感覺到一陣心虛:“不至于吧。”
陳寶兒悲傷嘆氣:“我說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可我公婆不肯相信,說我背着綠珠與人有了首尾說要将我沉塘,好在那人後來派人送來了謝禮,才将此事澄清。從那以後,我才知道,坤澤和乾元只要獨自相處都是瓜田李下,解釋不清了。”
聽完這個悲傷的故事,蕭妍決定,這操蛋的緣分還是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