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魂飛天外(二更)
魂飛天外(二更)
雖然是相鄰座位,兩人之中還是有一層擋板隔開。白寄凊很不滿意,懶洋洋地往後一靠:“我都看不到你。”
“看得到的。”江雪荷直起身,在隔板上沖白寄凊一笑,“要是坐經濟艙,咱們不就緊挨着了嗎?”
白寄凊:“那順便還和第三個人緊挨着了!”
江雪荷當然不能一直扒在隔板上,她放松下來,也靠在了座椅上,嘴裏含了一塊清涼的薄荷糖。
“雪荷,”白寄凊在那邊叫她。
江雪荷耐心地問:“怎麽了?”
白寄凊:“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果然,沒幾秒,她又叫道:“雪荷,江雪荷。”
江雪荷這次沒回答,而是将手探了過來,掌心裏放了一顆薄荷糖。
白寄凊美滋滋地拿起來,在江雪荷手心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江雪荷感覺到她把糖拿走了,想收回手,不承想白寄凊把那只手捉住,畫了個笑臉還不夠,還要寫字。
她窸窸窣窣地寫了好一會兒,江雪荷實在分辨不清她寫的一長串是什麽,只覺得掌心發癢,不由自主把手合上,将白寄凊那根手指握住了。
飛機艙內空調溫暖,江雪荷體溫也随之微微發燙,白寄凊被她捉住,連帶着心裏都有一股熨帖感。
十幾個小時的航程,她也不能胡鬧太久,江雪荷握了她一會,輕輕地放開了:“睡吧,過會兒點些東西吃,先好好休息。”
座位可以完全躺平,江雪荷稍稍揚起頭看,白寄凊在那邊忙忙碌碌地放好自己的小枕頭和被子,和留守家裏的白糖爽簡直有七分像,活似一只小貓在整理自己的睡眠用具。
戀愛真可怕,江雪荷想。
白寄凊整理好,脫掉純白色的針織開衫,露出裏面的無袖體恤,烏黑的卷發微微遮掩了一點鮮豔的文身。
忽然,她轉過頭,和江雪荷猝不及防地對視了。
白寄凊嫣然一笑,什麽話都還沒說,江雪荷端正的臉上浮起紅暈,已經先覺到了害臊,躲到隔板下面去了。
下了飛機有酒店的專車來接,夏威夷這時候是半下午,陽光明媚,風光美麗。江雪荷終于在到了國外的實感中後知後覺地心神不定,未雨綢缪了:不會說英語,怎麽辦!
難道要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還是現在立刻馬上在手機上找翻譯器?
國內的流量能在國外用嗎?
江雪荷對于度假的粉紅泡泡濾鏡短暫破碎,居然自顧自地焦慮起來。
白寄凊沒有讓她焦慮太久,就像她根本沒想到白寄凊高爾夫打得很好一樣,她也根本沒想到白寄凊的英文也不錯。
前臺和白寄凊交談了幾句,辦理了入住,行李箱提前讓服務生送到了房間裏,不忘把車鑰匙也一并遞了過去。
白寄凊高高興興地将車鑰匙在她眼前一晃,随即塞到了她手裏:“明天就去兜風!”
江雪荷低頭想看一眼車鑰匙,先看見的是一匹躍起的駿馬。
“這車……”還沒等江雪荷說完,白寄凊就怕她提錢,搶先說道:“不是這次買的!上次讓一個在美國的朋友幫忙買的,一直放在她車庫裏,來之前是讓她幫忙洗一下。”
江雪荷抿了抿嘴唇,心想自己本來就不該幹涉白寄凊的消費習慣,就把這件事茬了過去:“英語這麽好,因為阿姨是英語老師嗎?”
“可能因為經常出國吧。”白寄凊輕描淡寫地回答,挽住江雪荷的手,迫不及待地帶她進了訂好的套房。
開放式客廳連通陽臺,望下去是層層的棕榈樹林和幹淨的沙灘和海水。
這間套房還有一個獨立的泳池。
江雪荷呆呆地看着泳池,清澈的水波湧動,她終于又想起來很重要的兩件事。
第一,她沒帶泳衣。
第二,她是內陸旱鴨子,根本不會游泳!
戀愛真可怕。江雪荷第二次想到。
白寄凊本來坐飛機累得要命,一到房間裏全好了,還沒等江雪荷反應過來,已經進了浴室洗澡。
江雪荷就慢慢地安定心神,把兩人的行李箱打開,先把衣服一件件挂進衣櫃,剛收拾到一半,白寄凊在浴室裏喊她。
她站到門前,聽白寄凊說道:“你也進來洗嘛,我在泡澡了。”
江雪荷真是很不好意思,想要婉拒:“等你出來我再洗不是一樣的?”
“那哪一樣!”白寄凊不吃這一套,堅決要她進來。江雪荷沒轍,只能換上浴袍,白寄凊聽見腳步聲,合着的眼睛睜開,很嬌氣地說:“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嘛。”
淋浴間是磨砂玻璃的,浴缸裏全是泡泡,當然是相敬如賓,什麽也看不見了。
江雪荷進了淋浴間才放下心來把浴袍脫掉,熱水澆下來,一下讓她緊繃的身體和精神一齊放松了。
她洗頭發洗澡有一套固定流程,不用動腦子,全然放空地想着一些有的沒的。
要不要請個游泳老師臨時抱佛腳呢……每天上個一節課,四五天應該能稍微學會一點。
或許讓寄凊教我?江雪荷轉念一想,這可是度假,要是搞成游泳教練和學生,哪還有度假的悠閑味道!
她關掉花灑,拿大浴巾擦幹身體和頭發,披上浴袍出去吹頭發。
白寄凊已經出去了,江雪荷沒想到她今天一點也不磨蹭,一邊擦精華油,一邊忍不住含笑想到:她預備着什麽壞點子呢?
等她出去一看,白寄凊連頭發都吹得蓬蓬的,乖得不得了,坐在床上看着她走過來。
“怎麽了?”江雪荷問道,也在床邊坐下,“要訂餐嗎?還是晚會再吃?冰櫃裏有水,我先去拿兩瓶。”
她剛要起身,被白寄凊緊緊地摟住了脖頸。
江雪荷一怔,隔着綢料的睡裙撫摸着白寄凊的脊背,白寄凊就和她拉開一點距離,笑盈盈地望着她,在她嘴唇上輕捷地親了一口。
這個吻帶着山茶花唇油和薄荷牙膏的氣味,江雪荷止不住地心旌搖曳,禮尚往來,也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白寄凊唇邊現出一道清麗的笑痕,始終是笑,往她手心塞了一只小盒子,上面還有一幅美麗的膠片圖案。
江雪荷不明所以,緩緩地把這個盒子拆開了。
裏面的內容實在是既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她的臉騰一下紅了,把盒子攥在手裏,深感自己實在并非一個合格的三十五歲的女人,居然連這種事還會失措臉紅!
她望了一眼白寄凊,白寄凊笑盈盈地也望着她,忽然,向後撤了一點,曲起指節,敲了敲暄軟的床。
床墊厚實,發出的聲音可忽略不計,不過江雪荷聽得清清楚楚。
白寄凊先是在她的膝蓋上敲了一敲,随即,又敲了敲床,離她膝蓋不過一兩厘米的距離。
江雪荷意會,跟着白寄凊的節奏,向前稍稍挪動了一點。
白寄凊又敲了敲,這仿佛是一個短暫的,帶有倒計時的游戲,江雪荷心跳如雷,随着敲擊,她和白寄凊再度貼近,幾乎是呼吸可聞。
白寄凊從她手中的小盒子裏抽出一片,直視着她,輕輕地張開了嘴唇,咬在了唇齒之間。
夜幕四合,江雪荷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手機,才晚上八點。
白寄凊骨架不大,整個人縮在她懷裏的時候,江雪荷總是覺得比白糖爽也大不了多少。
江雪荷發現自己總是這樣,不舍得叫醒白寄凊,自己睡眠輕,總是在夜裏或者淩晨,默默地,滿懷柔情地凝望着她。
望着她漂亮的窄臉和紅潤的菱唇,還有長長的,鴉羽一樣的睫毛。
真好的睫毛啊。
體溫一向偏低的白寄凊這會兒出了滿身的汗,熱烘烘地貼着她,然而江雪荷居然感到魂不守舍,大腦空白,單只是想,真好的睫毛啊。
像一片很大的雪花,靜靜地落到了自己的心上。
去年的這個時候,那片雪花已經落了下來,幸好今年,終于被自己牢牢地捉住了。
江雪荷小心翼翼地去理白寄凊濃密的卷發,理到肩膀上,她的指腹拂過那片蛇紋身,和白寄凊身上的溫度一樣,都是格外的燒,幾乎像蛇露出毒牙,小小地咬了她一口。
這會兒她格外不知道要怎麽對待白寄凊才好,她是第一次戀愛,白寄凊又是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她眼裏幾乎像珍貴的玻璃小人一樣。
幸好這個小人會自己上發條,說說笑笑的很活潑,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到底該怎樣珍惜這份感情。
那份賭注我一直記在心裏的。江雪荷想人最幸福的時刻,或許就會有流淚的沖動。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白寄凊在她懷裏動了一下,低低地喘了一聲:“好渴。”
江雪荷起身,擰開冰櫃裏取出的水,白寄凊支起上身喝了幾口,重又滾回到她懷裏:“好冰。”
“還沒來得及燒開水。”江雪荷說,她摟住白寄凊,遙遙地看到地上,甚至行李箱都只收拾了一半!
“喜不喜歡?”白寄凊仰起臉,剛才拿水,開了小燈,映照的她臉頰鮮潤,粉紅粉白。
“這是什麽問題……”江雪荷小聲說,拒絕回答。
“哎呀,”白寄凊故意湊近,挺直的鼻梁蹭過她的臉頰,“不好意思啦?”
三十五歲了,誰還會為這事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江雪荷會。
她不說話,以不變應萬變。
白寄凊知道江雪荷是個情商很高的性格,可在感情方面是異常的單純認真,就越發地想要逗她:“你不說是吧,那我也不告訴你。”
江雪荷這下好奇了:“你有什麽不告訴我的?”
白寄凊随口說道:“你知道飛機上,我在你手心上寫了什麽話嗎?”
江雪荷略加思索,總感覺白寄凊是在诓她,就故意說道:“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話吧!”
“才沒有!”白寄凊反駁,“是很重要的話!”
她靈機一動,貼到江雪荷耳邊:“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江雪荷隐隐覺得她又要開始滿嘴跑馴鹿車了,于是謹慎地問道:“怎麽剛出國就想回家了?”
果不其然,白寄凊話中帶笑,快樂地說:“你要是不對我負責,我就決定給孩子起名叫江逾白!”
江雪荷眼前一黑,還沒等她結束無語,白寄凊自己又自言自語:“不對呀,我要是單親媽媽的話,可不能便宜別人,孩子叫白逾江吧,白逾鳥?”
“白寄凊!”江雪荷忍無可忍,“白逾鳥,叫白糖一口吃了算了!”
再滿嘴跑馴鹿車白糖一口把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