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私人散步(一更)
私人散步(一更)
雖然是同學會,其實除了開場之外,到底還是各自為政,話題不外乎圍繞着劇本資源,婚戀家庭兜來轉去。
想介紹給你機會的很少,介紹你相親的卻很多。
說白了,就連自己本身,也不過是人情資源的一部分。
江雪荷對于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見怪不怪,心平氣和,全副精神都放在吃野松茸煎藕餅上。
吃到中途,所有人迎來一次大團結,因為童晴姍姍來遲,終于登場了。
“我還以為你沒來呢。”寒暄來寒暄去,童晴終于把自己寒暄到了座位上,她坐白寄凊旁邊,“怎麽沒看到你車?”
白寄凊把一盅椰子炖竹絲雞轉到她面前:“懶得開車了,江姐送我來的。”
童晴驚異地挑起眼神看她:“你可真不見外。”
她又對江雪荷說:“你可不能受她支使,這人最會蹬鼻子上臉。”
江雪荷抿唇一笑:“沒有,是因為寄凊找我有事情。”
白寄凊早料到她一定會維護自己,很是得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年後去寧夏拍戲,是要把白糖寄養到江姐家一段時間。”
童晴這下也笑了:“你呀。”她說了一半,不再說下去,含笑抿了一口湯。
“我倒是以為你不來了。”白寄凊說,“你最近不是在下鄉拍戲,憶苦思甜去了?”
童晴嗯了一聲:“來湊湊熱鬧,沾沾人氣,都幾個月沒進過城了。”
江雪荷一言不發,默默地聽她倆聊天,吃菜,其實早已經心不在焉的魂飛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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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組的時候還想着要今年要早些回家,結果現在近鄉情怯,一想到父母,就想到催婚、痛苦、崩潰,人的想象唯有在這一層上能夠如此躍進。
“江姐?”白寄凊拿胳膊碰了碰她,“想什麽呢?”
她回過神來,模棱兩可地答道:“沒什麽,在想過年的事情。”
白寄凊深以為然:“每次一離開家就想回家,一回家就想逃跑。”
童晴對此不發言,她婚姻關系存續中,有一個幼年小孩,父母的紛紛擾擾已與她無關。
一頓飯從八點吃到十一點多,還基本上沒人吃飽。到了停車場,童晴主動道:“雪荷,要不要我送白寄凊,就不麻煩你了。”
江雪荷還沒說話,白寄凊幹脆利落:“不麻煩!”她拿過江雪荷手上的鑰匙,率先啓動車子,鑽進了副駕駛。
童晴于是擺了擺手,也上了車。
臨近過年,大街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還有賣唱的和賣花的,氣氛比起情人節和聖誕節不逞多讓。
車裏只有儀表盤和中控屏幕的一點亮光,白寄凊百無聊賴,打開面前的儲物盒。
裏面幹幹淨淨,只有一本駕照和一包紙巾。
江雪荷餘光瞥到,不過并沒有阻止她。
她就翻開駕照,很端正的一張小照片,這種證件照也沒有露怯。
江雪荷,1988年7月12日。初次領證,2009年……
“你大學時候考的駕照?”
江雪荷點了點頭:“趁功課不太忙的時候考的。”
“我高中畢業考的。”白寄凊一點不覺得這話題無聊,“反正放暑假沒事做,自己開車還是挺有意思的。”
她伸了個小小的懶腰,車裏随機播放到一首悠揚的粵語歌,外面店面的燈牌五光十色的映進來,在江雪荷的輪廓上打出一片朦胧的微光。
這人開車開得物我兩忘,只有眼睫毛茸茸的,輕輕眨動。
江雪荷把她送到地下停車場,自己不準備下車,打算直接回家,沒想到白寄凊也不下車:“咱們去散散步吧,好嗎?”
這可是晚上十一點。江雪荷很為難,誰大半夜散步啊?
顯然白寄凊已經完全把握了她軟弱的性格弱點,不說話,單是期待地望着她。
“那早去早回吧。”江雪荷投降。她解開安全帶下車,夜風冰涼,但很舒适。等到走出大門,天幕濃黑,滿街的燈,襯得滿天星星都失色了。
既來之則安之,江雪荷的腳步不急不緩,沒有要趕時間的意思。
白寄凊住的雲缦是鬧中取靜,內裏和公園幾乎連成一片,見樹不見人。一到外面的寧雲路上,卻是異常擁擠繁華,沿街攤販衆多,甚至還有彈吉他的。
“冷。”白寄凊擠過來,挨着她的肩膀,“這一陣還是偶爾會想,小魚是不是真正的放棄了殺人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江雪荷說,“我不覺得文子佳對她的影響有那麽大。”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白寄凊反駁,“都無法改變一個人,愛情的力量未免也太小了。”
江雪荷審慎地回答:“我只是說大部分,比如,你有遇到過那種會讓你改變的人嗎?”
如果真有的話,這女人也不會一個都不承認了。
白寄凊認可了這點,大方地說:“目前還沒有,不過并不耽誤我相信這點,而且誰也說不好以後有沒有吧。”
江雪荷倒是很意外,她居然是屬于比較相信愛情的那派。
“你應該對文子佳有點信心。”白寄凊說,“小魚殺了那麽多人的心,仍然能去愛上她,這本身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了。”
江雪荷其實不太認同:“這是因為她有利用文子佳的想法吧,這種愛摻了太多雜質,以致于她最後的那句‘我不再殺人了’,都失去了一點力度,為什麽要等到最後才知道挽回呢?”
“你錯了。”白寄凊說,“恰恰是因為這種雜質,才讓她最後的話充滿了決心和懊悔,她本來殺人的心堅如磐石,最後竟然在想,我不殺人了,這一切是否就能挽回。江姐,你可不能否認小魚的愛。”
她說的這樣鄭重,江雪荷笑了:“我沒有否認,我也愛小魚啊。”
白寄凊這下滿意了:“嗯,小魚也愛你。”
路邊的吉他藝術家正在彈唱《我是一只魚》,下面打開的吉他盒裏已經有了一些鈔票,還與時俱進的貼了個二維碼。
兩個人駐足聽了一會,都覺得是很奇妙的巧合,白寄凊問她:“你帶現錢了嗎?”
江雪荷還真有錢包裏備着現錢的習慣,她抽出一張放進吉他盒,兩人聽到這首歌結束,又沿街向前走。
這會已經淩晨十二點多了,街邊還有賣熱食的推車和小攤,熱氣撲上來,連成一層濕潤的白霧。
白寄凊停在一家關東煮前,有點挪不動道,江雪荷看出她意思,主動說:“買點吧,天氣很冷。”
大明星興致勃勃的,飲食習慣很不健康,一口素也不吃的的選了好幾樣:“沙拉魚餅,蝦餅,還要這個扇貝丸和章魚丸。不要辣湯。”
她捧住熱乎乎的關東煮盒:“江姐,你吃一點?”
江雪荷婉拒了:“你吃吧,就買了這幾個,怎麽夠吃?”
“故意的。”白寄凊說,“本來就不能吃多,這樣,我吃魚餅和扇貝丸,你吃蝦餅和章魚丸,好不好?”
她不給江雪荷拒絕的機會,珍惜地吃起來花瓣形的魚餅。
能不吃減脂餐的時候不多,所以她要的是體積最大的魚餅和丸子。
兩個人走得不遠,等到原路返回雲缦,白寄凊才将将吃完她的欺騙餐——剛才同學會的時候她幾乎沒怎麽動筷子。
她把盒子遞給江雪荷,自己坐到樹下的長椅上。
江雪荷吃得很快,把盒子丢掉,一身輕松地也坐到長椅上。
其實這時候她該走了。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坐下,望着高大的樹木,靜靜地和白寄凊坐在一起。
白寄凊始終沒有告訴她,到底嫉妒自己什麽。
不過幸好江雪荷這人好奇心一向很弱,她不追問,只是在心裏想着,可能白寄凊只是随口一說,為了安慰自己,或是什麽。
然而白寄凊又仿佛不是那種會考慮別人感受的人。
江雪荷漫無目的地想着,周圍極靜,夜風輕拂,吹起林葉簌簌輕響。
換到幾個月以前,她怎麽也想象不到,自己會和白寄凊坐在一起,這樣安靜的獨處。
在劇組的時候,還覺得兩個人待在一起不說話會很尴尬,現在她倆坐在一起,誰也沒有說一句話,氣氛卻只有靜谧。
白寄凊輕微地瑟縮了一下,江雪荷醒過神來:“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沒有。”白寄凊把臉往圍巾裏藏了藏,“我是太怕冷了。”
她的手很不見外地握住江雪荷,真是冷的像冰塊一樣:“金桂還好,每年去一月的桓表,簡直要了我的命。幸好今年是小年,不少人都不打算去,王景玉就沒逼我。”
江雪荷确實也不準備去,她打算回家。
她們現在是朋友了。
江雪荷其實覺得白寄凊有點越界,即使是同性朋友,也不好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
她說服自己,就是有人是這樣的開朗性格,一邊回握住了白寄凊:“可能這也是……痛經的一部分原因?”
“可能是因為……”江雪荷的手比起她的來簡直算燙,她的聲音也變得懶洋洋的,“可能是因為,蛇要冬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