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就像是動漫裏的畫面,林慶身後的黑暗一點點爬上周圍牆壁,像長了腳一樣瘋狂蔓延,直至将溫绛全數吞噬。
溫绛暗暗攥緊拳頭,不多一會兒,又松開手指。
他指指自己的肚子:“林記者不介意我有孕在身?”
林慶勾起唇角打量着他微微凸起的小腹,繼而冷哧一聲:
“那是有良知的正常人才會在意的事情,不好意思,良知這東西,從我第一天加入娛記新聞部開始,就扔掉了。”
他又道:“我看溫老師好像還很猶豫,需要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溫绛不動聲色盯着他,喉結動了動。
如果是連錢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必然已經是絕望頂端。
良久,他輕笑一聲,放松了身體:“林記者給我兩天時間考慮,畢竟我現在作為一個藝人的同時也是一個母親,我得為我肚子裏的小孩考慮。”
林記者一挑眉,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溫绛可以滾回去仔細考慮清楚了。
溫绛下了樓,站在寒風中等出租。
陪他睡一晚?
以此來獲取底片保住霍母的聲譽,保護霍卿章?
不遠處,酒店前方的園林小道上停着一輛黑色的車,隐匿于漆黑夜色中。
車窗裏的男人靜靜望着等車的溫绛,眼底一片漆黯。
Advertisement
他拿過手機看了眼,短信還停留在溫绛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
【今晚要補拍多個鏡頭,可能要到很晚,結束後我給你消息再過來吧。】
補拍鏡頭,補到了瀾海酒店?
溫绛到底還是騙了他。
不知道溫绛來見的人是誰,但大概能猜出,和最近的熱搜有關。
他希望溫绛遇到困難能毫無芥蒂地依賴他,可最後溫绛還是選擇了獨自解決。
給溫绛發短信時,其實霍卿章就在影棚後門的小路上,根據劇組以往的情況,八點基本要準時收工,因此霍卿章提早就等在了影棚外。
可他得到溫绛的回複卻是今晚要加班加點,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了。
霍卿章也不準備走,打算在車裏等幾個小時,卻在這時看到溫绛混在劇務中出了門,打車離開了。
追随溫绛乘坐的出租車,來到了熟悉的瀾海酒店。
霍卿章半翕着眼,靜靜凝望着溫绛上了出租車,這時他也收到了溫绛發來的短信,說劇組收工,正好有劇務順路載他一程,要霍卿章不用來接。
為什麽,無論大事小事,溫绛就是下意識獨自解決呢。
看不得,他大着肚子還要東跑西竄,為了拍戲就已經耗盡精力,每晚回去困得倒頭就睡,現在又要為了父親的事把僅剩的那點喘氣的力氣全數交代。
站在謠言源頭的人不該死麽。
霍卿章望着出租車離開的方向,消失于夜色中的尾氣。
他漸漸收攏了手指,手中的手機被捏得咔咔作響。
“叮——”
出神的工夫,霍卿章收到了信消息。
是一個備注名為“韓”發來的消息:
【霍代表,您要查的人已經查到了。】
霍卿章沉默片刻回了消息:
【我要盡快見到他】
溫绛沒想到,自己剛到家門,後腳便看到霍卿章從外面回來了。
“去哪了。”溫绛問道。
霍卿章不發一言脫了外套,松解領帶的手手背隐隐浮現道道青筋。
下一秒,溫绛只感覺被攬入一處冰冷的懷抱,裹挾着潮濕的寒氣,嘶啞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出去散步了。”
溫绛的視線緩緩下墜,落在霍卿章的皮鞋上。
穿着皮鞋散步?
但他并沒提出質疑,擡手握住霍卿章冰涼的手:“去洗澡吧,我也累了,早點睡。”
這一晚,溫绛睡得很難受。
他就像一塊易碎的小餅幹,被霍卿章圈禁在懷裏,稍一動彈,便感到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逐漸收緊,緊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一直到後半夜,他才終于敵不過困意,迷迷糊糊閉上了眼。
不知是夢還是現實,他感覺到嘴唇上落了一道柔軟的觸感,輕輕摩挲着。
挾帶着困意睜開眼,昏暗的視線中,霍卿章的臉近在咫尺,而身體上那種禁锢到令人無法呼吸的力量并沒消失。
是夢麽?是幻覺麽?
疑問飄散,沉沉墜入夢中。
床上傳來節奏平穩的呼吸聲後,霍卿章緩緩坐起身,給溫绛掖了掖被角,起身去了衣帽間。
幾天了,溫绛帶來的行李都沒時間整理。
霍卿章把他所有的衣服分類挂好,最後撈出那件鵝黃色的嬰兒服和手織毛線襪子。
昏黃燈光下,他靜靜凝望着小襪子。
丢掉的時候在想什麽呢,覺得艾瀾和溫绛就算是摯友,可也該保持距離,沒有人能容忍愛人的追求者三番五次的示好,甚至送來親手制作的禮物表達情意,溫绛需要什麽,自己自會買給他,還要買最好的。
可撿回來的時候又在想什麽。
那個人是溫绛不幸的前半生中唯一的朋友,唯一不求回報真心待他的人,自己尚未出現的日子裏,是這個人代替了溫绛的父母陪伴他成長,給予他愛和勇氣,哪怕因為誤會被溫绛傷害得體無完膚,可依然滿心只有他。
霍卿章攥緊手中的小襪子。
真讓人不爽,只有你會織襪子是麽?
他翻出一只毛線盒,是午休時間特意去針織店挑選的,也是柔軟明亮的鵝黃色毛線。
搜了半天搜到一條針織教學視頻,一向只會拿筆杆子的霍卿章拿起了帶有媽媽溫暖的織針。
不得不說,這玩意兒真難織,但凡稍微走神一下看漏了一個步驟,剩下的就接不上。
拆了重織。
時不時還要瞟一眼艾瀾織的小襪子,把自己織了一半的襪子湊到一旁做個比對。
很明顯,自己織的針腳更精致漂亮。
霍卿章不明白,自己每天處理公司大小事就已經忙到連軸轉,現在竟有心思拿起織針對着一雙襪子努力。
不可否認,這其中有不服輸的攀比成分,但更多的是,想到這是織給寶寶的襪子,柔軟溫暖的毛線裹挾着小朋友小小的腳丫,陪着他走遍千山萬水一點一點長大了。
雖然這行為挺傻的,但傻的挺幸福的。
這樣的日子,是曾經的自己不敢奢望的。
現在只希望盡快處理掉所有煩惱,靜下心來慢慢織好這雙小襪子,然後是小帽子、小毛衣……
翌日醒來的時候,霍卿章不見了人影,溫绛揉着酸痛的脖子下床找了一圈,最後在餐桌上發現了豐盛的早餐以及霍卿章留的紙條:
【我去公司了,你吃完早餐再去劇組,這幾天我讓助理接送你,下樓就能看到他。】
想到那不合常理的皮鞋,說是去散步,再想到那枷鎖般的懷抱,溫绛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所以他沒再猶豫,當即給林慶發了短信:
【今晚九點,亞希酒店見。】
不去瀾海酒店!就不去那裏!這四個字他已經看厭了!
溫绛收到了林慶的回複,哪怕是沒有溫度的漢字,他也看出幾分油膩:
【好~沒想到溫老師這麽快就想通了,果然是個聰明人,那,晚上見了。】
【嗯對了,溫老師喜歡什麽款式的套套?】
溫绛忍着惡心回複:【超薄潤滑。】
晉海這幾天一直陰雨連綿,即便是冬天,空氣中也膨脹着大量潮濕水汽,外出走一遭,頭發都是濕漉漉的。
林助理打算先開車把溫绛送到劇組再去找老板報備,可剛到影棚門口,便看到門口坐了一堆人。
溫绛從手機中擡眼,朝人群望去。
一群衣着統一的男男女女盤腿坐在大門口,拉着長長的白色橫幅,用血色的油漆寫了一行大字:
【抵制性.侵害!還我清白!】
這些人手中還舉着自己制作的卡通畫,畫面中是一名畫技簡陋的長發女性,穿着校服,臉上滑下大顆淚水,雙手被反綁,身下流下大片血跡,頭頂幾個血紅大字“救救我”。
保安過來攆人,結果這些人更加來勁,聲勢浩大抗議着:
“不能容忍罪犯之子繼續留在娛樂圈!還我一片淨土!”
“為受害者讨回公道!”
就算警車來了,他們也絲毫不為所動。
溫绛默默看着,緊咬的後牙一片酸澀。
林助理趕緊轉動方向盤:“溫先生,咱們從後門走吧,影棚後門在哪?”
溫绛到了劇組,夏傾幾人聚集在窗口望着樓下抗議示威的人群,愁眉不展:“再這麽鬧下去,電影會受很大影響。”
“神經病吧!跟他們有什麽關系!受害人她親爹?一個個的。”副導出聲罵道。
“現在的人太容易被帶偏,真相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他們只相信他們想相信的。”夏傾拉上窗簾,“報警吧,不能容忍違法聚衆。”
一回頭,看到了伫立在原地的溫绛。
怔怔的,望着窗外。
夏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鬧幾天就好了,鬧不出結果自然會收斂。”
溫绛點點頭。
這時,言恩風風火火從外面跑進來,手裏抱着一沓海報。
“起開起開,我要裝飾一下影棚。”
說完,“啪”一聲,巨幅海報被反着貼在窗戶上。
從外面看,能看到海報上兩個衣着暴露的動漫美男正摟在一起拿舌頭狂甩對方嘴唇。
別說,這一招還真管用,外面的抗議聲明顯小了下來。
夏傾拍拍手:“好了,不要被外面幹擾,開工了。”
晚八點,準時收工。
溫绛卸妝換了衣服,叫了車打算前往亞希酒店。
言恩追上來攬着他的胳膊,笑得眉眼彎彎:“溫绛哥要回家麽?我也想去參觀參觀。”
潛臺詞就是想給溫绛當小保镖。
溫绛推開她,認真道:“霍代表不喜歡外人過去,等有機會吧。”
他不想讓言恩跟着他受到牽連。
結果這孩子一句話說不通就嚎啕大哭:
“拿我當外人!那讓我送你到家門口總行吧,我又不進去。”
溫绛擡手捧住她的臉,一手捏住她的鼻子防止她繼續哭。
“你現在要節省體力,等以後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出生了,你不想來我也得把你綁來給他當小保镖,你肩上的擔子以後可多了去了。”
言恩靜靜望着他,眼眸一片霧氣,瞳孔在顫抖。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沒有結論的謠言,為什麽這些人就像是親眼所見一樣篤定了溫绛就是錯的。
等一個調查結果很難麽?
人心好浮躁。
“你以後還有很多事要做,不必太拘泥眼前的小事,好麽。”溫绛遞上紙巾。
言恩幽幽接過紙巾,緊緊攥在手裏,重重點頭。
第一次見到溫绛時沒有接的那包紙巾,最終還是陰差陽錯來到了她手中。
是命運啊。
像昨天一樣,溫绛給林助理打電話說今晚要忙到很晚,讓他自己先回去。
林助理不敢忤逆老板之令,還是乖乖在樓下等。
只可惜他永遠等不到一個已經從後面悄悄離去的人。
溫绛打車到了酒店。
“你好,我預約的房間。”他将證件遞給前臺服務。
服務生接過證件看了眼,随即對溫绛露出一抹心領神會的笑。
“先生,樓上請。”
溫绛回以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進了電梯到了房間,進了門剛要關門,倏然間,一只大手抵住門框。
溫绛回頭,便對上了一對似笑非笑的小眼睛。
惡心。
林慶摘下棒球帽随手一扔,不老實的眼神在溫绛身上四處亂竄。
是為了他刻意打扮過麽?這歐式壓褶小襯衫,高腰褲勾勒出細卓腰身,盡顯兩條腿筆直修長。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懷孕六個月身材還這麽美麗動人,臉上看不出一點激素紊亂的痕跡。
這就是多少人散盡家財想要見一面的溫绛啊。
只是,他的眼神實在算不上友好。
溫绛在他人印象中一直都是平和溫柔的形象,林慶有福,第一次看到他這種像看垃圾一樣的傲慢眼神。
好笑,再高傲又怎樣,一會兒還不是要張開雙腿求他。
“今夜的溫老師真是楚楚動人。”林慶低頭輕笑,“不,每一天都很動人,我第一次見到溫老師的照片時就在想,世界上真會有這種近乎完美的人麽,是真實存在的麽。”
每一個字,都像嘔吐物一樣朝溫绛襲來。
溫绛懶得和他廢話:“在此之前,我也先确認你是否真的把底片帶來了。”
林慶摸出一只U盤,揚了揚:“我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最起碼的誠信還是有的,不然你以為那些明星為什麽願意花大價從我手裏買他們的黑料。”
溫绛伸出手:“好,我相信你,但你要先把手機相機都給我。”
林慶一挑眉:“怎麽,溫老師喜歡?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拍照。”
溫绛直勾勾盯着他,無視他的渾話:“我只是要确保你不會在過程中偷拍以此來要挾我。”
林慶愣了下,接着像是想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大笑不止。
他勉強止住笑,擦擦眼角的淚:“溫老師想太多了,你想找我來第二次我還未必願意,我的人生信條,絕不在一棵樹上吊死。”
溫绛對他的人生信條沒興趣,伸手摸過他的手機和相機塞進櫥櫃裏,接着頤指氣使道:
“你先去洗澡,我這人有潔癖,如果你想度過一個浪漫又美妙的夜晚,去洗澡。”
林慶一攤手:“OK,聽你的,我這個人一向憐香惜玉,美人之命,在所不辭。”
溫绛:快——去——!別惡心我了。
林慶哼着小曲,當着溫绛的面脫的只剩一條底褲,手指勾住底褲邊緣拉長——一彈,接着對溫绛笑得賊兮兮:
“等哥哥磨好兵器就來收拾你。”
溫绛:快去,吐你一臉我不負責擦。
林慶扭着屁股進了浴室,大門一關,很快傳來嘩嘩水聲。
溫绛閉上眼緩緩做了個深呼吸。
望着昏黃色的玻璃透出模糊的肉.體,溫绛忽然勾起唇角。
他摸出自己的手機給一個號碼發了條消息:【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不過一會兒,他收到回信:【到了,開門吧。】
溫绛一挑眉,笑得意味深長。
他打開門,門口站了幾個男男女女,其中一人手中還舉着個大牌子。
幾人和溫绛互相交換個眼神,比了個OK的手勢,随即點點頭,蹑手蹑腳做賊一樣進了房間。
其中一人手裏拿了只小盒子,他對着手表輕聲念着:“三、二、一——”
“一”字響起,他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下一秒——
嘩啦啦!嘭嘭!
浴室那四面牆板忽然齊齊向四周倒下。
正在洗澡的林慶:?!
什麽情況!
瞪大的雙眼像銅鈴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彈出眼眶三米遠。
終于高清現狀後,林慶下意識要去扯浴巾,結果身上的浴液還沒洗幹淨,腳底一滑,大頭朝下直直倒地,肉.體與瓷磚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你們是誰!想幹嘛!”
林慶狼狽地護住自己的胯,絕望地四處張望。
“哎呦我艹!”身後響起大叔粗嘎的驚叫聲,“擱這耍流氓呢!”
林慶的背後,是牆板坍塌後的全新世界,連接着酒店走廊,走廊上路過的大叔拿手擋着眼,手指縫大張:“我艹!這年輕人!我艹!太不要臉了!”
剛才進來的那堆人抄起手機相機對着林慶一頓猛拍。
舉着牌子的男人對林慶展示牌子,笑得恬不知恥:“整人大成功!”
林慶雙手護着裆.部,忽然覺得不對又趕緊騰出一只手擋臉,絕望嘶吼着:“幹嘛!你們是誰!溫绛!老子他媽的弄死你!”
路過的大叔一邊罵他不要臉,卻幹脆不走了,蹲在一邊看熱鬧。
溫绛自上而下垂視着渾身赤.裸的林慶,鼻間發出一聲冷笑。
不會真以為自己為了霍母的底片就要屈身給他吧。
太天真了。
這是一檔由毫無下限的人群組成的整人節目組,拍到的視頻會不打碼放到特殊網站上由觀衆付費觀看。
而亞希酒店的這個房間也是他們買下的,做了機關牆,專門用來整人。
而他們這一單的甲方爸爸,就是溫绛。
別管溫绛怎麽知道這個節目組的,總之就是被他發現了呢。
林慶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腳底再一滑,滋溜一聲滑到溫绛面前,雙膝一軟直直跪下:
“相機給我!你們敢外傳老子告死你們!”
“告。”溫绛嘴角的笑意愈發擴大,“老子,有的是錢。”
林慶一琢磨,還真是這麽回事。
就算告了他又怎樣,影片傳到網上最後身敗名裂的還不是自己。
賤人!
他立馬換了副嘴臉,滿是浴液的手着急忙慌去抓溫绛的褲子:“溫老師我錯了,底片給你,求求你這段視頻千萬不要外傳!要是被我老婆知道我就死定了!”
溫绛從節目組工作人員手中順過滿是照片的相機,下巴一揚:“你們先出去吧,辛苦了,費用我稍後打到你們賬戶。”
幾人朝溫绛豎起大拇指,朝外走着:“溫老師出手真闊綽,一百萬整一個人。”
所以說,這世界上哪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的。
一百萬不夠就再加一百萬咯。
幾人退出房間,溫绛舉着相機緩緩蹲下身子,垂視着臉像水煮蝦一樣的林慶,揚了揚相機:
“林記者,被人偷拍的感覺怎樣。”
林慶就差給他磕頭了,捂着裆.部的手不住顫抖:“溫老師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肖想你,求你了,你也把底片給我吧,要是傳出去我就死定了。”
說完,他手腳并用爬到角落翻出自己的褲子,掏出U盤,虔誠地雙手捧起呈上給溫绛:
“溫老師,這是霍母的底片。”
溫绛拿過U盤,壓低聲音:“沒有備份吧。”
林慶頭搖得像撥浪鼓,臉上挂着讨好的笑:“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只要這個底片銷毀了,霍母的醜聞永遠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溫绛輕哼一聲,将手中拍了他照片的相機扔到他腳邊,站起身:“信你一次。”
林慶趕緊撈過相機删除照片。
一擡眼,走廊路過的大叔還在捂着眼,透過指縫看熱鬧。
林慶:“一邊兒去!”
溫绛沒再理會他,穿上外套出了門。
果然,對付流氓的唯一方法,就是比他更流氓。
樓下,晚風揚起他微卷的發,吹散了地暖帶來的些許燥熱。
溫绛舉起U盤靜靜凝視着。
啧,一百萬換來這麽個東西,虧麻了。
不知為何,溫绛忽然覺得好笑。
爽朗的笑聲順着夜風飄向遠方,他笑得彎了腰,笑出了眼淚。
心情大好。
他給林助理打電話讓他來接。
林助理帶着一頭霧水驅車而來,怎麽也想不通溫绛是怎麽逃脫他的法眼溜到了這邊。
車上,林助理透過後視鏡看到溫绛彎彎的眉眼,心情也跟着大好:“溫先生,您看起來心情不錯?”
溫绛望着窗外:“是啊,好極了。”
“你開心了,代表也就開心了。”林助理松了口氣,“你都不知道,代表這幾天的臉太吓人了,我都不敢和他說話。”
溫绛收回視線看向林助理:“怎麽。”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啥,代表這幾天神神秘秘,今天一整天都沒去公司。”
溫绛輕輕斂了眉:“今天一天沒去?”
可是他早上留的紙條明明說他去公司了。
林助理點點頭:“不過也正常,像代表這種身份根本也不用每天靠在公司,但他凡事都會親力親為,大概是不想在這種時候讓人說了閑話,霍董事長過了年就要卸任職位換屆選舉了,代表嘴上不說,其實也一定非常在意董事長的職務。”
“畢竟他是次子家的次子,幾個次加起來注定他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
林助理自顧嘟哝着,神情幾分憂慮:“但我看代表最近好像不在狀态,希望他不要臨門一腳松了弦才好……”
溫绛不知為何,突如其來感到莫名的心慌。
思忖許久,溫绛掏出手機拍了張自拍,給霍卿章發過去:
【哥哥,林助理接到我了。】
霍卿章那邊回了短信:【好,今晚我有別的事要處理,不回去了,你睡覺鎖好門。】
溫绛攥緊手機:【讨厭,怎麽才說,那哥哥也讓我看看你吧,不然我今晚睡不着了。】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後,霍卿章的消息過來了。
溫绛打開,是一張極其昏暗的自拍照,像是在地下車庫拍的,照片中是霍卿章擎帶着淡淡笑意的臉。
但下一秒,這張照片被霍卿章撤回了,不過一會兒才發來了另一張。
與剛才相差無異的動作和表情。
溫绛喉結滑動了下。
為什麽撤回了,是因為剛才那張有什麽不能被他知道的細節麽?
溫绛咽了口唾沫,閉上眼睛靜靜回想剛才被撤回的照片。
另一邊。
霍卿章望着溫绛回給他的可愛表情,鼻間一聲輕笑,關了手機。
周遭一片昏暗,老舊的水泥地遍布創傷。
月光透過牆上窄小地窗戶照進來,照亮了狹小的一塊地方。
在這朦胧的一圈月光中間,一張鏽跡斑斑的鐵椅子上坐着一個幹瘦的男人,雙手被反綁一并捆在椅背上。
他低垂着頭,眼睛也被黑布蒙着,耳朵上還架着一部厚重的耳機。
霍卿章坐在他面前,低垂的眼眸在月光映照下發出狼一般漆冷的光。
他沖旁邊的黑衣男微微點頭,黑衣男心領神會,脫去西裝外套,解下領帶,從一旁桌上拿起一只理發器。
椅子上被反綁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倏然醒來,發現全身被禁锢住,眼前是無盡的黑暗,霎時恐懼感襲來,拼了命地掙紮着:
“你是誰!想做什麽!放開我。”
椅子腿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霍卿章揚起下巴,唇線抿出淩厲漂亮的弧度。
黑衣男摘下男人的耳機扔到一邊,接着打開理發器。
旁邊另外兩個黑衣男立馬上來按住男人的肩膀防止他亂動。
強烈的“嗡嗡”聲在耳邊響起,男人用盡渾身力氣大力掙紮着,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不知何物的嗡嗡聲不止,那一瞬間,他的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
霍卿章不發一言,手指節奏輕點扶手,手背浮現清晰的青筋。
黑衣男不加猶豫推上了男人的頭發。
毫無章法,沒有節奏。
男人原本打理精致的頭發瞬間像狗啃了一樣,一塊一塊,長長短短,四處支棱。
“你是誰!放開我!”男人的聲音透着絕望,嘶吼聲響徹每個角落。
一直到他的頭被剃得沒有人樣,黑衣男關上理發器,走到霍卿章身邊恭敬道:“他醒了。”
霍卿章望着他狗啃一樣的發型,聲音極冷、森寒,像是從地獄爬上來惡鬼壓低了嗓音:
“溫绛的父親當年性.侵女學生的事,你從哪裏聽來的。”
男人瞬間明白了。
這他媽不是霍卿章還能有誰!
“霍卿章!你覺得你今天對我做這種事你能有什麽好下場?!你覺得你媽媽會放過你麽!”男人拼命掙紮着,聲音漫上一絲哭腔。
霍卿章沒興趣回答他這個無知的問題。
他目光轉向一旁的桌子上,黑衣男立馬心領神會撈起老虎鉗,雙手呈上。
霍卿章接過老虎鉗,掂了掂,鼻間發出一聲冷哧:
“回答我,你從哪聽來溫绛父親當年的事。”
“你以為只有我一人知道麽?鎮子就那麽大,誰不知道,如果不是溫绛改了名字,你以為他現在還能在娛樂圈出頭?!強.奸犯的孩子憑什麽享受衆人的追捧!”
“嘭!”
一聲悶響。
霍卿章望着男人痛苦哀嚎下鮮血淋漓的嘴,收回手肘。
“你把這件事曝光到網上,是她指使你的?”
不想喊她媽媽,本來也不是,更不配。
當時他被叫到霍謹辰家裏親眼看到溫绛從裏面出來時,就明白了爺爺發來的那條短信異樣在哪。
是有人偷拿了爺爺的手機故意引他去現場親眼見證溫绛的“出軌”證據。
這一個兩個當媽的,心都挺狠。
男人還挺有情有義:“不是,我只是看不得她受委屈,是我自己想的招,跟你媽沒關系。”
“溫绛父親的事,你知道多少。”霍卿章沒興趣知道他有多情深義重,只在乎溫绛。
男人閉緊了嘴巴。
他知道,全部。
甚至,他還是這件事中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當事人。
如果警方還需要調查實情,那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是唯一能證明溫绛父親清白的人。
但霍卿章選擇了這條路,他不仁也別怪自己不義。
而霍卿章也猜到了,這個男人,那女人的情夫,或許知道真相。
“說話。”霍卿章蹙起眉頭,聲音冷到徹骨。
男人嗤笑一聲,吐了一口鮮血:“無可奉告。”
霍卿章仰起頭緩緩翕了眼,他做了個悠長的深呼吸。
下一秒,他舉起老虎鉗,用把手狠狠砸在男人腦袋上。
“說話!”
咆哮聲響徹整間倉庫。
旁邊的黑衣男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吓得一哆嗦。
失控的情緒帶走了僅存的一絲理智。
霍卿章不明白,一個孩子,只是想為自己的父親證明清白,有什麽錯。
男人被打得頭暈眼花,發出一聲悶哼。
他氣若游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打死我,就再也沒人知道真相……”
霍卿章輕笑不止,肩膀不斷顫抖着。
猩紅的雙眼,眼底含着水汽。
“很天真,想死?會這麽便宜了你?”
說完,他一把鉗住男人的雙頰,迫使他張開嘴,老虎鉗閃着寒光,步步逼近男人的牙齒。
鉗子扣住牙齒,握住把手的手指漸漸收緊,沒有絲毫猶豫,只有不斷加大的力量清晰凸出了桡骨。
而他的臉上,一片古井無波,看不出絲毫情緒。
還沒使出全部力氣,男人的慘叫聲已經響起,鮮血順着嘴角流不停。
倏然間,旁邊黑衣男像是察覺到什麽,瞬間擡頭看向倉庫大門。
他擡腳想去攔,但為時已晚。
大門被人猛地推開,刺耳的摩擦聲後——
“霍卿章!”
霍卿章猛然停了手,瞳孔驟然收縮。
他緩緩回頭看去,是那張熟悉的、朝思暮想的、稍顯狼狽的小臉。
那一瞬間,條件反射性的,霍卿章收回了手,把老虎鉗藏在背後。
溫绛看到眼前血淋淋的一幕,瞳孔猛顫。
被禁锢在椅子上男人被剃光了頭發,殘存的幾縷垂着,整張臉全是鮮血,糊做一片,痛苦的呻.吟徐徐傳來。
溫绛從沒見到這樣的畫面。
椅子上的男人像電影中沒有人樣的怪物。
溫绛:不用問也知道這位倒黴蛋做了什麽,可以說,看到這一幕惡心是有的,但也爽了。
只是,不能縱容霍卿章,他可不想做寡夫。
霍卿章漸漸放松了緊蹙的眉頭,他将老虎鉗扔到一邊,闊步朝溫绛走來,急速摘下滿是鮮血的手套。
他擡手擋住溫绛的眼睛,攬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去找你。”
溫绛不走,扒着門框:“霍卿章你在做什麽,你瘋了麽?”
“你知道這樣是犯法的麽?快放了他啊!”
在溫绛聽來,霍卿章似乎并沒有停手的打算。
那一刻,無數畫面如海潮般湧來。
因為父親背負不實罪名導致無辜喪生後獨自一人到公安局銷戶的男孩;
因為父親賭博差一點成了他人身下玩物的任一宇;
以及丈夫被人抓了把柄不惜懷着孕給他下跪的尤琦,只希望孩子生來不能沒有爸爸。
爸爸這個身份,對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來說,都是無可替代的,舉足輕重的。
而霍卿章現在停手還來得及,如果他真的不打算找回理智,溫绛的命運,兜兜轉轉又将轉回從前。
霍卿章垂視着他,聲音不再冰冷,透着無盡的溫柔:“你出去等我好不好,我保證,馬上就去找你。”
溫绛搖搖頭:“我不要,要走一起走。”
“聽話。”霍卿章柔聲哄着他,順便給黑衣男們使眼色,要他們把溫绛帶出去。
黑衣男們上前,溫绛緊緊抓住霍卿章手。
“霍卿章。”他的聲音冷了幾分,“你不想要這個孩子了,是不是。”
霍卿章眉間深深斂起:“我怎麽會。”
“可你的舉動是這樣告訴我的,不用考慮後果,哪怕因此入刑也沒關系,孩子不重要,是否能見證他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重要。”
霍卿章視線一黯,擡手擦拭着溫绛暈濕泛紅的眼尾。
他只是想,為溫绛的父親查明真相,如果警方無能為力,他只有通過自己的方式解決。
那一刻,霍卿章也忽然感受到沒由來的恐懼感。
明明目的是希望溫绛快樂,永遠不要再流眼淚,但今天讓他傷心的,是自己。
可如果不這麽做,這個男人不會說出真相,或許溫绛要背負這個不實罵名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以後呢,等孩子出生,他也會被別人指着鼻子罵“你外公是強.奸犯,他死有應得”。
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麽。
看着溫绛,霍卿章緩緩嘆了口氣。
他把人抱住,摸摸他的頭發:“我知道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