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醒來，林希幾乎忘了前一天的愁苦，滿心歡喜地準備好禮物去了福利院。
“小希姐姐！”
“姐姐！”
……
她一進門，小朋友們便蜂蛹而至，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的鬧着、笑着。
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很幸福。
“今天，小希姐姐教大家唱歌好不好啊？”
“好！”很多小朋友都很開心，手舞足蹈地回應她。
可黎子陽依舊獨自坐在角落裏。
林希走到霏霏身邊，附在她耳邊：“霏霏，姐姐交給你個任務，你去把子陽哥哥帶過來，姐姐一會兒給你糖吃。”
“好，”她一口答應了，跳着跑到黎子陽身邊，奶聲奶氣地叫着，“子陽哥哥，子陽哥哥，你想不想吃糖果？”
黎子陽手裏依然拿着上次見面拿着的那個玩具。
一只平平無奇的玩偶：戴一頂藍色帽子，豆豆眼、小嘴巴，衣服也是最平常不過的背帶褲。
不出所料，他沒作聲。
霏霏滿腦子好吃的，不等回應拉着黎子陽就往林希這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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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看到黎子陽眼神從空洞轉向茫然的那一刻，有點後悔讓霏霏去了。
可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黎子陽竟沒有反抗跟着過來了。
林希微微一笑，兌現了承諾，将兩盒糖果分別遞給兩個小朋友。
出人意料的開場，給林希帶來了底氣，她更放松地開始和小朋友們相處。
她坐下電子琴前，滿面笑意：“小朋友們，今天姐姐教大家唱的歌叫做《蟲兒飛》，我唱一句大家跟我唱一句好不好？”
“好！”起初小朋友興致都很足。
結果教學任務進行到一半，小朋友們的注意力就被各種各樣的東西給吸引走了，亂哄哄一團，林希有些控制不住場面。
一擡眼，竟看到門口站着一人。
那人與往日他見到的模樣都不同，明大見到的他總是難辨喜憂，但這次林希明顯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
他背向陽光，卻好似滿身光芒。
小朋友們見了他，也蹦蹦跳跳過去，“阿晨哥哥，阿晨哥哥”的叫着，有的直接抱住他的腿仰頭望着他。
他也毫無顧忌地孩子們玩作一團，與林希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徑庭。
真不是孿生兄弟嗎？
尹先生，他竟真是程曉瑜口中的尹先生。
當時她只腦子閃過一絲念想，瞬間便被否掉了。畢竟明城太大，這裏太偏，林希也不信他們會如此有緣。
“你怎麽在這？”林希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還想知道，我怎麽走到哪兒都能碰到你呢？”尹晨意外地開口回應。
你以為我想看見你啊，我還覺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見你呢！
林希眯眼笑笑回應，卻口嫌體直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們有緣啦，尹同學。”
本來會知道這個郊區的福利院就是偶然，選擇繼續來這裏教小朋友們唱歌也只是興起，林希見到尹晨那一刻是真的有些被吓到，
自己創造的機會最後都一塌糊塗了，竟在此時出現了轉機。
可尹晨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似乎以為這次也是林希安排好的橋段吧，因為他的臉上竟露出“能查到這可真的是有把刷子”的神色。
這可真是筆糊塗賬。
這時霏霏走過來，用小指勾勾尹晨的手指，眨着大眼睛望着他：“阿晨哥哥，陪我們一起玩游戲好不好？”
林希本以為他會很厭倦，卻沒想到他一把抱起霏霏：“好，今天想玩什麽游戲？”
他的眼神裏滿是笑意，寵溺地擡手揉揉霏霏的頭發，霏霏咯咯的笑出聲來。
林希看着尹晨像個大孩子一樣和小朋友們玩的撒歡，很難将這裏的他與明大的他聯系到一起，好像從未認識過他一般。
直到她看到尹晨坐到黎子陽身邊，兩人嘻嘻哈哈地玩鬧，而黎子陽出奇的沒有哭鬧，像這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露出笑意的時候，林希對他的好奇就又增加了一分。
“曉瑜，他經常來這裏嗎？”
“對啊，他就是我常給你說的尹先生，我們這個福利院一直都受他的資助，他很喜歡小孩子，一有空就會來，還有子陽，只有尹先生和他一起玩他才不會哭鬧。”
林希将帶來的禮物一一分發下去後，小朋友們都全神貫注地拆禮物，并和身邊的同伴互相炫耀。
她轉身出了教室，坐在臺階遠眺出神。
沒想到，尹晨也跟了過了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
她側臉一瞬就對上他的眼眸，那雙眼此時竟幹淨極了，瞳仁裏映着她影子。
她看着他：“尹同學，今天的你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尹晨居然沖着她笑。
少女心泛濫的林希頓時有些把持不住，卻還是一本正經地接話：“我怕我說完被打……”
“我有那麽吓人嗎？”那人第二次對着她笑，不是之前她見過的那種帶有不屑感的嘲笑，而是純粹、明亮的笑容。
是挺吓人的，哥們……
“你覺得呢？”林希皮笑肉不笑，表情一言難盡。
尹晨：“我倒還挺想聽的，你說說看。”
林希獲得了特許，嘴有點不把門：“我覺得……你平時像戴了面具似的，一副疏離全世界的模樣，說起來，你之前确實蠻讨厭的……”
林希從說話起，他就仔仔細細地盯着看，将那些小動作都盡收眼底，比如她講到興頭上，會有些手舞足蹈，竟與屋內那些小朋友分享玩具時神色類似。
“但是呢，今天見到你之後，就覺得可能你也有自己的難處吧，一直隐藏自己也挺累的吧？”林希仰頭，等待着回應。
他垂下眸，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蜷縮有點酸脹的長腿，又恢複了高冷的樣子。
可林希卻不知道哪裏缺根筋：“被我說中了對不對？我就說嘛，我看人很準的。”
尹晨沉默良久：“你為什麽來這裏？”
“有一次霏霏走丢，是我送回來的。”看着院子子裏的孩子滿眼歡喜地玩耍，她卻感傷起來，“這裏的小朋友可真可憐，這麽小就沒有家人陪在身邊。”
“那你呢？”林希反問。
“我小時候在這裏生活過。”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林希的意料。
林希怔怔地仰頭望着他，他的眼睛不知何時褪去了光亮，眼底是深沉的憂傷，似乎早已陷入回憶無法自拔。
“你父親不是尹明森嗎？你怎麽會住過福利院呢？”林希竟脫口而出。
當尹晨再一次沉默時，林希才意識到自己話太多，畢竟他們也只是見過幾面，
甚至是今天之前說不上話的陌生人。
“對不起，是我多嘴了。”
“沒關系。”他站起來就走了。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說來也很奇怪，林希有些說不清她對尹晨的态度，她确實是因為尹晨的才華才誠意邀請合作，雖然有時候不得已用的手段有些卑劣。
但這不是沒時間了嘛。
所以他之前态度怪異也好，将她置若空氣也好，她都接受了，畢竟有才情的人有點脾氣也正常。
但當她看到他和孩子們一起玩鬧的時候，卻又有些心疼這個男孩。
回了宿舍她發了一條微博，是一個背影，附文:有人僞裝自己，是為了假裝強大；有人是為了忘記，那你呢？
不一會兒就收到了兩三條評論，均出自一個ID，那是藍錦。
她的評論一條是：什麽情況？戀愛了？
另一條是：圖片裏這人是誰？
最後一條是：老實交代！
她一條都沒有回，沒有解釋，因為這筆糊塗賬，她自己還沒算清。
可林希躺在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從桌子上摸出手機，靜靜地翻看相冊，最新的一張圖片就是那個微博配圖。
是在他離開時，她用手機偷偷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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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雖然明白經過福利院的偶遇，她尹晨的關系必然會有所緩和，但确實沒有想到他們的再次相遇竟來得如此之快。
周一下午，她上完課一回宿舍，就開了空調，癱在沙發上。
一個電話打進來瞬間把她帶回現實，突然的震動驚得她差點兒摔了手機。
她不耐煩地接通電話：“有事兒？”
“林希姐……”
那人一張嘴她就氣不打一出來，明明就比她小兩歲而已，卻偏要叫她姐，她哪裏有那麽老？
“不好了，不好了……”電話那頭的程曉瑜帶着哭腔。
聽到電話那頭聲音不對，她也有些慌亂：“別着急，你慢慢說。”
“子陽，子陽不見了。”
“黎子陽？”
程曉瑜默認：“吃飯的時候還在的，突然就不見。可是我都找遍了，也沒看到他，現在院長不在，我怎麽辦啊？”
她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這樣好了，你不要動了，看好其他孩子，等着我去。”
挂了電話，她來不及換衣服就下樓了。
“師傅，去柳南路仁愛福利院，盡量快一點兒，我有急事。”
車窗外的建築和樹木快速遠離她的視線，林希的心也逐漸懸了起來。
這麽小的小朋友能去哪裏呢？
她正準備發短信，司機卻突然熄了火：“師傅，怎麽不走了？”
司機操着一口帶着鄉音的普通話：“小姑娘，你看看這前面堵的，怎麽走？”
她打開玻璃向外環視，十字路口堵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鳴笛聲此起彼伏。
“那這多久能走啊？”
“我看這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你自己看看這堵的，沒個把兒小時我看難。”話音一落，司機又打開對講和同事閑聊，還時不時摻雜着幾句粗話。
林希付了車費下了車，這樣等下去黃花菜都要涼了，幸好這裏離福利院并不是很遠，也就是累點兒，步行一二十分鐘差不多能到。
當她再次看到久違的福利院大門時，有種看到勝利的曙光的興奮，又有些心力交瘁。
程曉瑜看到她就跑過來：“林希姐，怎麽辦啊，這都怨我，要不是我……”
“停，先讓我休息一下，累死我了，”林希推開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報警了沒？”
“報警？”她嘟囔着拿出手機，撥號的手指有些顫抖。
“不交代什麽都想不起來，都不知道你們院長是怎麽招你進來的，”林希有些藏不住情緒，卻又立刻意識到自己話重了，“手機給我吧，我幫你講。”
一陣簡單的問話之後，就結束了通話，她還禮貌在挂電話前說了漂亮話：“吳警官，那勞您費心了。”
她把手機遞給程曉瑜：“他什麽時候不見的？”
程曉瑜依舊抽泣不停：“今天院長去采買，我一個在這裏看着小朋友，早上吃飯的時候還在的，不知什麽時候就不見了。”
“這廁所，宿舍什麽的你都找過了？”林希再次确認了黎子陽出了福利院的事實。
“我都找過了，可是都沒有，他可能跑出去了因為我發現後門是開着的，都怪我，我應該檢查仔細的。”
林希雖有些憤懑，但還是安慰着她：“其實這不全怪你，不要太自責了。”
“這附近有什麽你們常去的地方嗎？”
“這裏是郊區，基本上沒有什麽人，就是福利院後面有座山，我和院長有時會帶着孩子們去野營的。”程曉瑜想是想起什麽似的，止住了哭泣。
“野營？”
她義正言辭地說：“院長說這些小朋友需要從小就學會獨立，沒有父母的陪伴和家人的守護，只能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好了，不要給我灌雞湯了，”林希起身，“你在這裏看好其他孩子，我出去找找。”
她像打了雞血，猛的擡起頭：“你去哪找啊？”
“你都說了這裏沒什麽可去的，我還能去哪找啊，我看看這小孩兒是不是貪玩在路邊玩耍，”林希剛轉身又回過頭，“還有山上信號不好，我要是回來晚了記得給我朋友打聲招呼，讓她不用等我吃飯了，這是電話。”
她快速在便簽紙上寫出一串數字塞給程曉瑜。
“你要上山？一個人？”
“嗯，總不能坐在這幹等吧。一個這麽小的小朋友，遇到事情都不知道怎麽處理，越早找到人越好。你在這裏等警察來，還有看好其他小朋友。”林希叮囑道。
“你一個人可以嗎？不然我和你一起。”
“你走了，誰留在這啊，”林希寬慰她，“放心吧，你和院長兩個帶着那麽多小朋友都去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但當她真的出發的時候，她就後悔了，這山畢竟是野山，沒有旅游景點那種人建階梯，雖然不是很陡，但爬起來真的挺難的。
“黎子陽，子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