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05章
林希被盯得花容失色,她幾乎感受到了每一次心髒跳動的力度,那皮囊下的心髒也似有沖破封印一躍而出之勢。
成敗在此一舉,成就成,不成——大不了去跟那女人道個歉。
三、二、一。
她在心中默念,深吸了一口氣,擡頭卻錯開那目光:“尹晨同學,我其實是有些事情想找你幫忙……”
林希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句,話音未落,對面的男人卻猛然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把林希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下。
“我為什麽要幫忙,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幫你呢?”他的語氣咄咄逼人,每一字都讓林希感受到十分涼意。
“我——”林希一時嗓子發緊說不出話來,沉默了片刻,“為什麽不選擇聽我把話說完呢,也許你會感興趣的。”
“好啊,那你講吧。”尹晨讪笑。
林希提了提勁兒才把話完整講完,他只是坐在一旁擺弄小擺件兒。
“講完了?”他撂下手中的擺件兒,擡了擡眼皮。
而林希沒敢擡眼,只是點點頭。
“那就走吧。”他話語裏聽不出任何感情,轉身又坐在鋼琴旁,似乎沒有任何事發生。
“你這人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尊重啊,雖然我們不熟,你也不至于……”林希有些壓不住火。
“同學,是你自己要來找我,你要說的我也聽了,至于我要不要幫你,那自然是我的事,而且是你打擾到我練琴好嗎?”他步步逼近,林希身子貼着牆面,涼意透頂,不敢大口喘氣。
你可以愛一個人,但不要沉迷于一個人的眼睛,因為你會沉淪,會退無可退,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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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藍錦的話,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卻又覺得不妥,緩緩睜開眼。
那張臉近在咫尺,那雙眼睛亦看得一清二楚,連紋路都清晰可見。
那是頂好看的桃花眼,茶色的瞳仁,眼睛清澈,仿佛一汪碧潭。眼底的情感雖讀不懂一絲,卻足以撩撥人的心弦。
那雙眼的主人絲毫沒有避閃,只是任林希打量,倏爾卻瞳孔微微收緊,眼睛微眯,流露出一絲狡黠。
對,就是狡黠,彼時林希的腦子裏只跳出來這個詞來,現在也找不到詞替代。
良久,她才回過神,立即錯開那雙眼睛,生怕再也逃不掉。
繼而,她努力從那人的胳膊下鑽出來,故作鎮定地說:“算了算了,我也懶得和你吵,要不是我覺得你的琴技不錯,我才不願意理你,我是很真誠地邀請你合作,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
她鞠了一躬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忍不住碎碎念:“你這臭脾氣,以後娶了誰誰倒黴!”
沒有看他的反應林希就悶頭離開,因為在開口之後林希就後悔了。
這張臭嘴!
林希回宿舍時,沒見藍錦蹤影,一肚子苦水沒地倒,郁悶極了,也沒來得及猜測她究竟去了哪。
愣坐了五分鐘,她才從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
【LAN:我有點事,今晚不回去了,記得你明天早課,別遲到了。】
林希的這位室友經常性晚歸或者不歸,因為人家忙着學習繼承家産,從大一就開始在自己家的公司實習,加班是常有的事,她早已見怪不怪了。
可她想不到此時的藍錦并沒有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而是在歷盡人和悲歡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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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醫院很安靜,沒有了白天的人群,只偶爾可以看到值班的護士和穿着藍白條病服的人,藍錦穿過走廊,看到VIP病房門口站着一個中年男子,好似一直在等她。
“來了。”周長元看上去竟有些意外。
“周叔,他怎麽樣了?”
“剛吃了藥,已經睡下了。”周長元動了動嘴似乎還要說些什麽卻沒有發聲。
藍錦向病房內看了一眼:“他怎麽會突然病倒了?”
“大小姐,其實董事長這是老毛病了,醫生早就建議他做手術,他偏偏不願意,現在一直是藥物控制,最近集團裏事情太繁雜,又沒有人可以幫扶,他又經常性熬夜這不就病倒了。”
周長元觀察了藍錦的反應之後繼續說:“你既然叫我一聲周叔,有些事我一定要跟你說說,我也在藍家做了這麽多年,很多事情我都比你看的清楚,其實董事長關于夫人的事一直都是很愧疚的,大小姐不該記恨董事長這麽久,他也不容易的。”
“嗯。”藍錦應着周長元的話,沒有多說什麽推門進去。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藍亭晖躺在病床上,沒有了職場上盛氣淩人的距離感,看上去病殃殃的,但卻讓藍錦異常的安心,仿佛回到小時候,他和她一起打鬧一起玩耍,那時候媽媽還在,家還在,爸爸也不是什麽董事長。
“小姐,”周長元拍拍趴在床邊睡着的藍錦,“回去吧,這裏有我在,你明天還有課,回去吧。”
藍錦揉揉惺忪的睡眼,回了回神兒:“好,那周叔就麻煩你了,我先回去,明天我課程結束就過來。”
“路上小心點兒!”周長元站在在病房門口再三叮囑了藍錦,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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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二天慵懶的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進入房間時,桌上的鬧鐘早已跌落在地多時。
它堅強地繼續發出聲響,似乎要穿過夢境要把它的主人喚醒,而某人依然像一個爬行動物一般蜷縮在被窩裏不願醒來。
一陣漫長的牢騷之後,林希終于頂着一頭亂發爬了起來洗漱、吃飯,藍錦依然沒有回來。
她的日常早餐流程是把吐司丢進面包機加熱,把燕麥倒進玻璃碗,繼而倒入酸奶。
而這一系列操作她幾乎是閉眼完成的,因為她的意識還沒完全蘇醒。
等待吐司加熱的間隙,她熟練且胡亂地用勺子攪拌玻璃碗裏的酸奶和燕麥,一直毫無靈魂地攪拌,直到“叮”地一聲,面包加熱好彈出來,她才算清醒。
一低頭,碗裏的糊狀物質已經難以分辨,燕麥軟塌塌地和酸奶融合,已經完全失去酥脆的口感,勉強吃了兩口她便放棄了。
此時有鑰匙插入鎖眼悉索的碰撞聲,她斷定是藍錦回來,三步并作兩步去迎接。
而她對上的卻是一個疲憊憔悴的面容,只一晚沒見,藍錦就像霜打的茄子毫無生氣。
“怎麽了嘛?”林希放柔了聲音,彎腰在鞋櫃取拖鞋。
她剛打開櫃門,就感覺到門口的人突然癱軟,下意識轉過身扶住了藍錦。
兩人雖身量相差不大,但藍錦畢竟從小練習跆拳道,力量上相差許多,林希還是踉跄了幾步才穩下來将其扶到沙發上坐下。
林希見慣了強勢且永遠自信的藍錦,此時有些不知所措,她把剛熱好的牛奶遞過來,試圖從藍錦的神色裏讀懂些什麽。
“他住院了。”
林希努力分辨口中的“他”為何人,最後結論是藍錦的爸爸。
自從藍亭晖因為工作贻誤了她媽媽的最佳治療時機,藍錦就一直不能原諒他。
這些年兩人也一直怄氣,似乎藍錦做的一切事情都在試圖證明藍亭晖是錯的,也許正是這口氣驅使她不敢懈怠地不斷往前走,如今“對手”突然垮了,她可能才意識到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丈夫和父親罷了。
他為了家庭的富足選擇了事業,卻又難以兩全對家人的陪伴和守護,世上本就無完美的選擇題。
“會好的。”林希撫着藍錦的肩背。
她不知如何安慰藍錦,只是陪着她靜坐,但被安撫的那位似乎情緒真的有穩定下來,端起熱牛奶喝了一大口:“你怎麽沒去上課?”
上課?媽呀,她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當林希在下一秒意識到今天是梁教授的音樂鑒賞課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梁建秋可以算得上是明大“黑榜”前三的老師,不是說教學質量。要說學術成就這位老教授可以說是音樂界的泰鬥,但他在明大令人聞風喪膽的是嚴苛的考勤制度。
這樣一六旬老人無論刮風還是下雨,三樓還是八樓,永遠會提前十分鐘站在教室點名,遲到者會被扣平時分,更可怕的是遲到超過三次的人會被記大過并取消考試資格!
林希一想到挂科就腦瓜子疼,因為梁建秋的課挂科要重修并且經過他本人的簽字同意才能補考,那豈不是要二回虎穴……
她顧不上任何,飛速從衣架撈了件能穿的換上,飛速跑下樓。
她下樓時,校園只有寥寥幾個奔向教學樓的同胞,其餘都是些優哉游哉往便利店和餐廳方向的閑雜人等,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
只好像離弦之箭一般,向4號教學樓飛速進發。
她們住的這棟公寓是明大條件最好的,二人間,上床下桌,獨立衛生間,空調以及小廚房和客廳,起初是建來做教師公寓的,後來投入使用之後空出來一棟,就改成學生公寓了。
除了住宿費貴了點兒,哪兒都好,哦,不!還有離教學樓巨遠!!這是林希最讨厭它的地方,沒有之一!
14號公寓到4號教學樓要繞過門口的人工湖往校史館方向,經過一個林希叫不出名的操場才到4號樓背後的三號樓。如果橫穿操場能比繞過操場省一半的時間,那麽就有可能趕上今天的課。
“哐!”林希突然感覺前方一黑,來不及剎車就撞在堅實地胸膛上,一屁股坐到地上。
當下毫無痛感,她畢恭畢敬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
當她擡頭發現來人是尹晨之後,心中有種異樣地糾纏。
如果不是趕着上課,她一定把“碰瓷”進行到底。可她當下的境遇就是橫豎都是死,不過是死的程度和方式不同。
梁建秋的課大抵是必然會遲到了,但現在爬起來還有可能趕上點到,畢竟花名冊是按首字母排序的,她的名字不算靠前。而當下如果“碰瓷”成功,極有可能解決心頭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