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眼前的人既沒有離開，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林希真的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提溜着眼珠子擡眼觀察尹晨的反應，那人一如既往的漠然，分辨不出喜憂。
算了，本小姐沒時間跟他掰扯。
林希手掌撐着地，想要借力站起來，卻瞬間感受到了疼痛的蔓延，再一次摔了下去。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肘和胳膊，都因為剛摔倒時下意識的動作蹭破了皮。
“同學，能不能拉我一把。”林希試圖調出最燦爛的笑顏，以此尋求幫助。
此刻，林希正以完全仰視的角度等待尹晨的反應，泛着橙色的晨光從右側打過來，有些許晃眼，而那人卻似乎始終朝着東方的光芒出神。
換句話來說，似乎在她突如其來撞上他之前，這位也一直在這裏，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和神色。
這是行為藝術嗎？
她這小腦袋瓜是想不明白了，只好再一次伸手拽了拽那人的褲腿：“同學？”
這次尹晨終于有了反應，他摘下了藍牙耳機，一臉茫然注視着這個癱在地上的生物，仿若之前林希撞上的人也不是他。
林希用了最懇切的語氣和神色：“同學，求您拉我一把……”
尹晨瞳孔微縮，似乎在辨認來人的身份。林希只得持續性保持人畜無害的面容。
大約過了五秒鐘，那人才伸出了左手。
那手果然是好看，骨節比一般人稍長，手背上白皙的皮膚映出青紫色的血管，莫名令人血脈偾張。
林希不敢耽擱半分，順勢借力站起來，生怕下一秒這人就又變卦了。
“謝謝您。”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欠了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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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只是喉結微微滑動：“嗯。”
真的是毫不客氣呢……
這人剛是沒有認出她來吧？真的是行走的制冷劑，每每遇見這位都像渡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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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希看到站在講臺上的梁教授，滿頭銀發，戴着圓框的老花鏡一本正經念着花名冊的時候，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快過來！”後排的章晗看到林希立馬向她打手勢，她根本沒有時間多想，偷偷摸摸地從後門進去，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
林希歪頭用氣聲問他：“點過我的名了嗎？”
“不知道啊。”章晗漫不經心地回答，随手翻了幾頁放在桌上的教材。
“別開玩笑，我可不想被記大過。”林希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幹什麽啊，一個女孩家怎麽這麽大勁？疼死了！”章晗吃痛地揉着肩膀。
“那你能不能認真點兒？”
“林希。”
“叫你呢！”章晗戳戳她的胳膊。
林希下意識猛然站起來，木然地望着講臺：“到。”
梁建秋扶了扶眼鏡，打量片刻：“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怎麽不懂什麽叫做尊重呢，剛剛一直在下面和左邊那位男同學打鬧，知不知道要遵守課堂紀律啊？”
她只能先認錯，鞠了一躬：“對不起教授，以後再也不會了。”
但瞥見章晗在一旁眉開眼笑的幸災樂禍，她氣不打一處來，心中默念了八百遍“莫生氣”才咽下氣。
梁建秋：“下次？你還想有下次？如果有下次，就請你不要在我的課堂上出現了，坐下吧！”
這堂課她是真的毫無聽講欲望，時不時冒出早上藍錦疲憊的面容以及剛剛操場上的那位“行為藝術家”。
還有他的身上香水味，是她喜歡的茶香，冷冽淡雅，像大自然的味道。
有點想要去要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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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震動通過桌面傳播發出強烈且沉悶的嗡鳴，她才一激靈回過神，側臉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從未有開震動的習慣，畢竟在很多場合震動也很吵人。
順着視線，她看到了那個打字飛快，面容花枝亂顫的章晗。
這一天天都在遇到些什麽人啊。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手機，才意識到自己穿的不是那條有口袋的裙子，也才注意到今天的穿搭，蕾絲打底疊穿鵝黃色Ｔ恤，配了條淺藍色闊腿牛仔褲。
按照往常她根本不會這樣穿，但是早上過于匆忙，腦子裏只跳出了這個方案。
竟然還挺好看，果然靈感總是會在不經意的瞬間迸發。
她從随身的包裏摸出手機，裏面躺着藍錦8點27分發來的微信，當時她還在和某人鬥智鬥勇。
【LAN：中午我定了位，老地方。】
【LAN：我補會兒覺，萬一睡過了直接打電話給我。】
林希正盯着屏幕，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LAN：你們馬上下課了吧，我在樓下等你。】
自律的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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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幾個小時，再見到藍錦時，她就已經恢複了光鮮亮麗的模樣。
她仍畫着精致的妝容，穿搭充滿巧思，好似早上林希見到的那個人與她毫無關系。
“怎麽？我的妝花了？”藍錦有些費解。
林希更是一頭霧水：“沒有啊。”
“那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直愣愣地盯着我看？我臉上有藏寶圖？”藍錦說着泰然自若地往那家法式餐廳走去。
“我是看你這自愈機制真好用，如果錢能買到，我也去整一套。”林希打趣道。
二十分鐘後，她們到了餐廳。
門口的接待服務員恭敬地鞠躬：“歡迎光臨！”
“藍小姐，林小姐，今天還是老位子嗎？”一名男服務生迎上來，有些露怯。
林希經歷了今天的糟心事，有些不耐煩，搶先開了口：“我們一直都是老位子啊？”
“有人坐了我們的位子，對嗎？”藍錦卻立馬會了意。
“不好意思，藍小姐，我們跟那位先生講過了，可他執意要坐您的位子，我們也沒辦法。”服務生聲音顯然有些顫抖。
林希也跟着服務生的視線打量着藍錦的神色，平靜如常，但是她卻注意到藍錦今天耳骨上帶着的耳飾尤其好看，餐廳燈光照上去有些晃眼。
她本以為以藍錦睚眦必報的個性，必然會和服務生吵翻天，沒想到藍錦卻輕啓朱唇：“沒事，你先去忙吧。”
看着服務生遠去的身影，她幾乎要把嘴張成“ｏ”型，暗自想着：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而藍錦卻徑直走到了靠窗的第三個座位，打量那位“鸠占鵲巢”又不識好歹的男人。
只見那人約莫二十歲，穿着并不普通甚至有些浮誇，跷着腿坐着，藍錦就坐在他的對面，兩人看上去很熟的樣子。
“別來無恙啊，華少。”
“哦，是你啊，那個……”男子撫着唇角，皺起眉頭，裝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藍錦，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說着藍錦拿起桌上的紅酒利索的打開，倒進高腳杯，拿在手裏搖晃着。
“對對對，我就說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記得就好，那請你記住一句話，我藍錦這輩子最讨厭別人搶我的東西，若是有人不識趣，那就後果自負。”藍錦滿眼志在必得。
“藍小姐這話說的我有些不明白了？”華天銘露出無辜的神色。
藍錦把他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哂笑一聲。
“死當然要當明白鬼，”她屈起食指和中指在桌面敲了兩下，“這是我的位子。”
“哦，這原來是藍小姐的位子啊，不好意思，”華天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可我如果是藍小姐，定不會如此氣急敗壞，我看中的東西定會牢牢攥在手中，不會讓他人有可乘之機。不過這位子倒是可以讓給小姐了，因為我已經吃好了。”
繼而華天銘放下刀，抽出紙巾不緊不慢地擦嘴，欲起身離開。
但沒等他嘚瑟兩分鐘，藍錦端着手中的酒杯潑了上去。
男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撩起因為液體浸染幾乎貼身的衣服，擡眼審視面前的女人。
而殷紅色的液體順着他的發絲流到了臉頰上，他的神色也顯得有些猙獰。
只片刻，吓傻的服務生帶着經理就趕到了。
經理本以為只是普通的糾紛，但當他完全辨認出糾紛當事人是藍錦和華天銘後，神色并沒有比剛剛的服務生好多少。
一個是華茂國際的千金，一個是恒文百貨的少東家，誰都得罪不起。
但是他卻即使憑借多年來的從業經驗，辨認出處于劣勢的是華天銘，連忙抽了好幾張紙遞過來。
但那人沒接，完全将他視若無物，怒氣不減分毫。
經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紙接近華天銘的臉：“我想兩位必然是有誤會……”
但紙還沒碰着任何，就被華天銘伸手打開：“跟你們沒關系！”
我倒想沒關系！你們倒是去別的地方鬧啊？
經理神色未變，繼續谄媚地開口：“華先生如果不嫌棄，我們工作間有備用衣服可以供您換洗……”
“我想那些衣服華先生當然是看不上了，”說着藍錦從手包裏掏出一張卡遞過去，“去隔壁幫華先生買套新的。”
這裏是明城寸土寸金的CBD步行街，隔壁指的是GUCCI、CHANEL、BURBERRY、DIRO之類的奢牌門店。
雖知道華天銘身上的衣服必然價格不菲，錢最終也不從林希口袋出，但是她還是替藍錦肉疼了。
這一套衣服下來夠她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得能吃多少頓啊。
華天銘吃癟，此時看藍錦就像施舍鋼镚兒給路邊乞丐的富人，怒火中燒。
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铩羽而逃。
而作為獲勝方藍錦似乎也沒什麽興致，畢竟睚眦必報歸睚眦必報，但她極少把自己也陷入兩難的境地。
換句話說，這位确實有點東西。畢竟在林希認識藍錦的這麽多年裏，藍錦的戰鬥力有目共睹，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與藍錦旗鼓相當的對手。
“不收拾東西，打算給我們吃垃圾嗎？”藍錦一肚子怒火，終是轉向到了服務生身上。
服務生根本不敢正眼看藍錦，戰戰兢兢地開始收拾桌子。
一旁的經理畢恭畢敬地道歉，搞的林希都有些難為情，最終協商結果是她們這次午餐免單。
“好了，別生氣了，別氣壞了身子，你要實在生氣就化悲憤為食欲。”林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将菜單推到藍錦面前。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豬啊，吃太多會發胖的。”藍錦揶揄道。
“藍錦，你能不能不損我，壞話說多可能會成真的……”
“你不知道能損你的人才是真愛。”說着她端起服務生剛上的蘇打水嘬了一口。
等餐品上的時候，藍錦公司來電話，廳內音樂混雜，她去衛生間接了。而林希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觀察步行街的人來人往，一會兒捏一個零食塞進嘴裏，沒一會兒等餐的小食已經下了大半。
等待中，她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來不及更多的分辨，便擡腳往外跑了。
藍錦打電話歸來，就看到了這般景象，着實想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