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琴酒的工作真的很雜。
在搭檔三個月之後,萊伊由衷地感慨。
最初和琴酒搭檔的時候他像大多數人一樣以為此人只負責殺戮及其相關事宜,但後來萊伊才意識到那段時間高強度的戰鬥也許其實是琴酒在照顧他——他畢竟是個狙擊手,天然的殺戮機器。
後來琴酒大概是覺得他已經适應了,于是各種奇怪的任務都開始冒出來,如果說敲詐勒索之流只能說是缺乏技術含量,撈人救援的範圍還算是沒有超出預想,那麽莫名其妙的護送任務和稀奇古怪的搶劫目标已經可以說是離譜,但最離譜的果然還是那堆看一眼就仿佛要被晃暈的文書。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琴酒毫不掩飾的懷疑,他并沒有得到去看這些文件的資格,雖然從卧底的角度上來說這無疑是個遺憾,而且他應該不擇手段地去探究這一切,但從個人的角度上,赤井秀一希望琴酒永遠不要那麽信任自己,光是寫任務報告就已經夠麻煩了。
不過,比起剛見面的時候,他們的關系還是有所提升(大概),至少現在萊伊偶爾能掃到琴酒電腦屏幕了——所以他大概能知道,琴酒所看的文件種類頗多,差不多是既有任務記錄,又有人員檔案,還出現過噩夢一樣的賬單報表,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琴酒也許既是組織的em,還是hr,甚至兼職會計……當然,不能忽視他最廣為人知殺手身份。
總之,雖然才和琴酒一起工作三個月,但萊伊已經很想搖着他的領子質問他“這組織到底哪裏讓你這麽死心塌地”了,如果有一天把琴酒逮捕了他一定要讓審訊員把這個問題加進去。
不過,雖然見識到了琴酒工作內容的廣博,但仔細算來,其實這段時間的工作內容反而并不像他們剛見面的那段時間一樣緊湊,至少是沒有再出現一天連軸轉兩個城市這種程度的奔波了,在交通工具上幹活的頻率也大幅下降,仔細想來竟然比他一開始以為的工作要輕松一點,還挺感動的。
……這該不會也是琴酒的某種領導技巧吧。
萊伊把車停在路邊等人,在搭檔一個月之後,開車的任務被徹底交給了他,現在他對琴酒的車(們)已經變得足夠了解,這些保時捷雖然被放在世界上的各個地方,但改造的風格總體來說是趨于一致的,因此在手感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這應該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刻意為之。
過了沒多久,萊伊看到琴酒從某個巷子裏走出來,他手上拎着某個便利店的袋子,這讓銀發男人身上冷硬的氣質消退不少,他像是早就注意到了車子的位置一樣,在走出巷子之後幾乎沒有停頓地走過來,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
“開車。”琴酒從購物袋裏拿出一盒煙,取出根煙點上。
“也給我一根吧?”萊伊轉過頭來笑道。
琴酒掃了他一眼,沉默地敲出一根煙,和打火機一起扔過去。
不止一次被上司甩過東西的萊伊這次早有準備,他輕巧地接住兩樣東西,叼住煙點上,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去基地嗎?”他含着煙,啓動車子。
搭檔了三個月之後萊伊還是不知道琴酒住在哪裏,一般來說他們任務結束之後都是回基地或者某個安全屋休整,如果剛巧在日本工作,也有可能會去萊伊現在的住所,而比起回自己的住處他還是更傾向于去基地——畢竟在基地裏就算是加班也不會加文字上的班,有時候和琴酒對練一下還挺有樂趣的。
“不,”琴酒報了一個地址,“去這裏。”
萊伊愣了一下:“又要出差?”這地方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可根本不在一個城市。
“送個東西過去,”琴酒說着,指了指面前的袋子,“我買了午飯。”
好吧,突發任務,完全正常,萊伊聳了聳肩,啓動車子:“那麽我得先去給車子加油。”
琴酒應了聲,從袋子裏拿出兩個飯團:“你想要金槍魚還是三文魚?”
“都行。”萊伊嘆氣,“這個月都已經吃了快十天飯團了。”
“那你想吃什麽?”琴酒的語氣比起反問更像是在真誠地疑問,“今天晚上可以去吃。”
萊伊眨了眨眼:“今天晚上?”
“送完東西之後,”琴酒很自然地說,“給你報銷飯錢。”
萊伊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而且不由地認真思考起來,在他們任務期間所有的開銷一向都是由琴酒包辦的,既然如此食物方面當然也只有跟着上司走,而琴酒在飲食上呈現出一種非常無所謂的态度,大體上就是,今天吃什麽完全取決于在飯點他們有多少時間,和當時路邊有哪家店。
盡管也不是沒有幸運的路邊剛好是高級餐飲的情況(也不能說是幸運,因為那家懷石料理上菜很慢還很難吃,只有琴酒這種人才能一路面無表情地吃完全程),但鑒于他們一向很忙,便利店食品還是占據了菜單的主流。
并不是說萊伊不能忍受飯團,實在忙起來他也可以連着啃幾天的能量棒,相比之下飯團好歹還是熱的,但既然有機會吃點好的,為什麽不呢?
“我記得那裏有家很有名的法國料理,”他略帶試探地說道,“雖然我沒去吃過,但總歸不會比上次那家差——起碼法國人做的菜都是熟的。”
琴酒顯然明白他在說什麽,男人輕笑了一聲:“去法國的時候沒有讓你吃到法餐還真是抱歉啊。”
“也不能說沒有,咱們不是吃了法棍嗎。”萊伊無奈道,他們剛到法國沒有四個小時就返回英國去撈人,其實新鮮的法棍味道還不錯,可惜後來硬成了武器——琴酒真的拿它砸了某個倒黴蛋的頭。
“要是你喜歡的話,今晚可以再點。”琴酒抽完了煙,拆開一個飯團,“現在專心開車。”
“大可不必。”萊伊笑了聲,也不再說話,開車駛向加油站——不考慮工作內容的話,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很純粹的社畜。
不過,如果考慮到工作內容,其實比社畜還是要有趣得多。
在這三個月期間,像這樣萊伊根本不知道要送的東西是什麽的護送任務一共發生過三次,之前兩次和這一次幾乎如出一轍——琴酒獨自下車去了什麽地方,然後回來就指了個地址,他身上看起來并沒有多出什麽東西來,所以要麽那個要送的東西很小,足以藏在衣服裏,要麽就是那玩意根本沒有實體。
考慮到琴酒的工作範圍,這兩者無疑都有可能。
萊伊不是不好奇的,但他一直把自己的好奇壓得很好——在這種地方太過積極無疑會破壞當前足夠和諧的局面。
不過此時此刻,當他給車子加完油把車停在路邊快速地吃午餐的時候,萊伊一邊吃,一邊用探究的目光掃視着琴酒。
……有點像貓。琴酒下意識地想。
“東西在我身上。”完全明白對方在想什麽,他像是毫不在意一樣地開口說道。
“所以,那是個實體?”黑發男人咽下最後一口飯團,“這麽重要嗎?”
“多動點腦子,Rye,”琴酒雙手環抱,靠在椅背上,“同樣的任務我們做過很多遍。”
萊伊啓動車子,暗自揣測這是不是進一步信任的證明:“我已經在動腦子了。”
琴酒略帶嘲諷地笑了一聲,于是赤井秀一嘆了口氣,慢吞吞地開口:“三次在完全不同的國家,東西是同一個的可能性很小,發生的時間很随機,大概率不是能夠預先安排的項目,能讓你去送,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你從來沒有避諱我們要去的地點,所以地點沒那麽重要,嗯,既然東西這麽小,那當然可以立刻轉移,或許是接收的人本身比較重要?”
琴酒沉默地聽着他的分析,沒有出言反駁,萊伊頓了頓,繼續說道:“随機産生的重要物品,交給某個人而不是帶到某個地方,應該非常好保存,完全沒有損壞風險,并且是會重複發生的事件。”
“機密文檔?或者某些命令?也許這個東西的實體并沒有那麽重要?”他通過後視鏡看了眼琴酒,銀發男人正在微笑。
“是信件。”琴酒說着,直接從衣服裏拿出一個造型非常古早的信封,“某些……不能通過網絡傳遞的信件。”
并不算很出乎意料,萊伊嘆了口氣:“我有沒有說過組織真的很傳統?”
“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琴酒不在意地笑道,“不過信件并不僅僅是為了保密,還有……存檔。”
“和那些任務報告一樣嗎?”說到這個萊伊感覺自己的手腕有點幻痛。
“差不多,”琴酒把信放回去,随意地說,“比那重要。”
“我很好奇,”萊伊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随意,“如果這些東西都這麽重要,儲存它們想必也并不容易。”
琴酒看了他一眼,在開車的人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仿佛被刺痛,過了一會兒,銀發男人以一種平靜而冷淡的聲音告訴他:“當然,如果你死了,大概就能看到我們為此作出的努力。”
很奇怪,這話比起告誡更像是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