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與寬大的客廳和廚房相比,別墅的餐廳出乎意料的小——基本上只能放下一張不大的方桌和四把椅子,若是有第五個人要在此進食,恐怕就不得不貼牆站着了。
不過,考慮到這個別墅的用處,似乎也不太可能同時有五個人在這裏吃飯,四把椅子都是多餘,反倒是廚房的大小比較特別。
時間匆忙,蘇格蘭沒做什麽複雜的食物,但他的手藝确實不錯,比威士忌還更勝一籌,讓人懷疑此人是不是有什麽廚師的副業。
至少是不用擔心他一個人住着時的吃飯問題了,食材方面組織的後勤一向是有保障的。同樣曾經獨自在這裏住過好幾個月的琴酒心情略微有點複雜地想。
在用餐完畢之後,琴酒拿起自己剛才調好的酒遞給蘇格蘭。
“銀色子彈。”他簡短地說。
蘇格蘭一愣:“……是我想的那樣嗎?”
雖然對雞尾酒稱不上特別了解,但既然成了蘇格蘭威士忌,他當然還是研究過這種酒的,自然,也包括相關的雞尾酒配方,因此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反應頗為迅速——但又有點希望自己不要這麽迅速。
“Gin和Scotch,”琴酒微笑,“慶祝你上崗。”
蘇格蘭看看酒,又看看琴酒,默默地接過酒杯。
“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酒,”琴酒說,“所以選了有紀念意義的。”
他看起來平靜而坦然,以至于蘇格蘭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但組織是個拿酒做代號的組織,這種事情其實還……挺常見的。
“你知道嗎,”諸伏景光輕柔而無奈地說,“你這樣看起來很像是……職場性騷擾。”
琴酒愣了一下,然後輕笑出聲:“在所有針對我的控訴中,這可真算是……相當溫和的指控。”
“說不定我真的有那個意思呢?”他玩笑般地說,“但是,你知道的,這其實是那顆子彈。”
蘇格蘭當然知道,如果不是那顆銀色子彈,他現在不可能坐在這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倒确實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一杯酒。
諸伏景光看着杯中的液體,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悵然,然後他舉起酒杯,小口地飲下杯中酒。
“我大概是沒法體會喝酒樂趣的。”他放下酒杯嘆了口氣。
要說讨厭自然也說不上,但諸伏景光對酒并沒有什麽研究,僅僅是作為特殊的飲料看待而已——但即便如此,這杯被稱作“銀色子彈”的,對他而言如此特殊的雞尾酒,大概仍然會變成他印象深刻的存在吧。
琴酒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我在廚房裏放了很多好酒。”
“那些都是你的?”蘇格蘭一愣。
那個酒櫃實在不算小,要收集那麽多酒,想必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
琴酒點點頭,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喝了口,然後慢悠悠地說:“既然你不喜歡,那就只有我一個人享受了。”
看來和很多因為加入組織被迫與酒為伴的人不同,琴酒确實很喜歡喝酒,這聽起來一點也不意外,既然此人幾乎就是組織的化身,那麽他當然應該與組織的形象完全契合——不過也很難說,是不是因為要和組織的形象契合,他才會變成這樣。
“你的獎金,”琴酒放下酒杯,“是以撫恤金的名義交給你哥哥,還是我們為你開一個賬戶?”
“後者的話,我們本來就是要給你發工資的,所以這個賬戶很快能開,錢也馬上就能到賬,”他平靜地陳述道,“如果是前者,大概要等一段時間,和日本那邊的獎金一起發,他們應該會交給你哥哥的,但是那個效率你也知道,時間上很難說。”
“談論自己的撫恤金,還真是新奇的體驗啊,”蘇格蘭輕嘆,“時間上倒沒有什麽,但是既然能讓哥哥知道我沒有死,那就不要用撫恤金讓他傷心了吧。”
“好,”琴酒點頭,“賬戶開好了我會通知你,至于其他的獎勵……既然你選擇了加入組織,那麽在日本那邊的升職應該是沒有了,不過功勞還是可以記上,組織其實也可以給你發獎章不過那沒什麽用,如果你不想要的話,可以也換成獎金。”
蘇格蘭被這一串話搞得有點暈:“獎章?”
“優秀學員的獎章,”琴酒解釋,“沒用,最好拿來換錢。”
“組織還真是……很認真地在進行教學啊,”蘇格蘭忍不住笑了,“怎麽會沒用呢,獎章都是成績的證明吧?”
“卧底要成績證明給誰看呢?”琴酒挑眉,“你總不能拿着獎章去應聘下一家卧底。”
蘇格蘭哭笑不得:“我們來組織也不是為了……将來更好找工作吧?”
話說到這裏,他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再說起自己來到組織的目的,那種在知道組織真相之後就一直萦繞不去的抑郁感好像已經消失了,并不是不知道欺騙仍然存在,只是好像……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這或許仍然是個謊言,但至少是個盛大的,認真的謊言,就算它不合時宜,但起碼不是什麽玩笑。
所以那一切犧牲和掙紮,也總算不顯得那麽可笑。
“你說我會發笑,Gin,”蘇格蘭看着琴酒,輕聲說,“但我不會笑的,這一切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不是嗎?如果沒有求生,又何來赴死呢?”
琴酒怔了怔,似乎一時沒有意識到他在說什麽,然後他反應過來,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別把這個崗位想得太好啊,Scotch。”
用餐後天色已晚,于是琴酒決定幹脆在別墅裏留宿,他每個月都會回這裏一次,因此早有常用的卧室,倒是蘇格蘭第一次來自己未來的常駐地,對這裏并不熟悉。
琴酒帶人上了二樓,推開一扇房門:“你住這裏。”
諸伏景光看着這明顯被收拾過的房間愣了愣:“這裏……會有人打掃嗎?”
“不,”琴酒幹脆地說,“地方太重要,輕易不會讓人進來的,這裏大概是伏特加收拾的,食材也應該是他放進來的。”
蘇格蘭大為震撼,在這短短的一句話之間,伏特加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進化為了家養小精靈——巨型版。
琴酒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麽,補充道:“他平時不負責這個,是我讓他收拾一下,之後來送東西的應該是龍舌蘭。”
龍舌蘭這人景光也是聽說過的,比起琴酒,這位組織高層的存在感并不強,很多人都說不清他是幹什麽的,只知道地位不低,而送東西這樣的小事竟然都勞動這樣一位高層,可見檔案館的分量确實非同一般,不過,此時的蘇格蘭更在意琴酒的話語間透露出的另一件事。
“你讓他收拾的?”他看向琴酒,這個人就這麽确信自己會選擇這個工作?
“我第二次見你的那天晚上就把崗位申請書寫了,”琴酒對他微笑,“我對自己的眼光還是有點信心的。”
“這可讓我壓力很大啊……”蘇格蘭這樣說着,神情卻顯得躍躍欲試,“我很期待。”
既然來了檔案館,美國那邊的任務又不急,琴酒就幹脆把這個月要整理上去的檔案拿出來先寫了,順便也帶着自己的新助理過了一遍流程,之後才離開。這個過程花費了兩天的時間,沒遇到什麽困難,雖然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看蘇格蘭都是個前線人員,但是不出琴酒意料的,他的文書工作能力也相當出色,而且看得出來對此沒有什麽排斥。
boss的眼光總是好的,琴酒不得不承認。
同樣能證明這一點的還有剛把任務報告發過來的萊伊,琴酒對他當然也不能說是完全放心的(不是指能力,是指對組織任務的上心程度),不過從威士忌發來的消息來看,赤井先生起碼現在還是相當敬業的,送回FBI确實有點浪費。
那就多留一留吧,也算是彌補一下他老爹這些年來吞掉的經費,琴酒這麽想着,給新搭檔發消息讓他回日本見面。
組織雖然成立于夏威夷,而且至今都在那裏有基地,但目前來說真正的核心還是在日本,這倒不是因為boss有什麽思鄉情懷——烏丸蓮耶對故鄉根本就沒有情懷——而是多方博弈的結果,換句話說,因為日本政府……嗯。
也是因此,組織在這地方雖然不能說是橫行無忌,但也相當嚣張,相應的事情也就特別多,因此哪怕琴酒一年到頭滿世界跑,倒也有加起來起碼兩三個月時間會住在日本,所以少見的,他在這裏有固定的住所。
當然也并不是很固定,琴酒畢竟是要經常面對危險的,組織的後勤每年都會為他換不同的住處,按照琴酒的喜好裝修好,後者只需要拎包入住——不得不說,雖然組織問題很多,但是在凡是能用金錢解決的事情上,都做得非常到位。
今年又是新的一年,因此不出意外的琴酒也有了新的住處,他按照龍舌蘭發來的消息找到了地方,是間不太顯眼的公寓,其實不太符合琴酒的習慣,但也可以接受。
他開車進入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位停好,在下車的時候突然一愣。
琴酒并不是擁有過目不忘能力的人,對于組織的大部分成員,他其實只能記住檔案的前幾行,不過巧的是,就在昨天,為了給蘇格蘭講清楚檔案的填寫規律,他剛拿某個對方很熟悉的檔案作為例子講解過,因此也就記住了這輛此人常用的車子。
但他應該不住在這裏,琴酒回憶檔案上的住址:巧合,還是說……
“Gin?”有人出聲。
琴酒轉身對上面露微笑的波本,在心裏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威士忌的量實在有點超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