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不管怎麽說,琴酒還是非常欣賞萊伊的辦事能力的。
他在早上接到了萊伊發過來的任務計劃,還能趕得上在繼續體檢之前先給出批複,在FBI幹了這些年還沒染上ddl最後一秒鐘踩點彙報的惡習真是非常難得,顯得把他送來當卧底的高層更傻逼了。
更別說計劃內容也很不錯,不僅是水平,而且風格也很對他胃口,不知道是他們原本就風格相近呢,還是對方在短暫的接觸中已經意識到了琴酒的喜好,不管如何,他現在非常理解boss的想法了。
給出認可的回複之後琴酒推開實驗室的門,看起來一夜沒睡的瑪克疲憊地對他招手:“你來了。”
“我們繼續吧。”他打了個哈欠。
琴酒走進房間,脫掉外套,然後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今天能結束?”
“上午一個下午一個,你要是趕時間的話,下午就可以走,”瑪克半靠在牆上有點走神地看着琴酒像變魔術一樣往外掏東西,“要是不趕就再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可以加幾個常規項目——你早上帶這些不累嗎。”
“習慣了,”琴酒習以為常地說,“要是有人闖進來殺你可以借你用。”
“我想我還沒有這麽遭人恨……”瑪克很無語。
“那麽要是有人來追殺我你可以用。”琴酒聳肩。
瑪克:……
無語的研究員先生揉着太陽穴轉移話題:“你到底有沒有空?”
既然把任務扔給萊伊了,那他現在确實不怎麽趕時間,琴酒點頭:“那明天再走吧。”
這下瑪克倒是有點驚訝:“怎麽,你也會給自己休假的嗎?”
琴酒有點無語:“我又不是真的機器人。”
“機器人也需要保養的,怎麽比得上你,”瑪克笑道,“那些說你的是機器人的太沒有想象力了。”
“那你說我應該是什麽?”琴酒看着瑪克搗鼓那些器械。
男人笑着張口,剛要說些什麽,突然停住了,瑪克有瞬間的晃神,像是某種啓示一般,遙遠的記憶在這一刻突兀地被喚醒。
【“這是我最好的作品!”老人說着,眼中閃着狂熱的光,“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再創造出這樣的作品了,Marc!他會幫助我登上人類永恒追尋的頂峰,成為與超越一切偉人的偉人!這就是他誕生的意義!”】
瑪克回過神來,發現琴酒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奇怪他為什麽突然沉默,他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
“你當然是人了,”他注視着琴酒仿若無機質的眼睛,“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類。”
我應該要重啓那個計劃。與此同時,他在心裏想:就算我永遠無法挽回什麽,這也是值得的。
如果說剛才只是一點微妙的神情變化,那麽現在,琴酒的臉上出現了非常明确的,可以被稱作“無語”的情緒。
“Marc,”被許多人認為是機器人、吸血鬼或者活死人的銀發殺手看着面前的科學家,“通常來說我才是那個讓對話進行不下去的人。”
萦繞的回憶煙消雲散,瑪克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左顧右盼,故作鎮定:“我說得有什麽錯嗎……我要給你打麻藥了!”
“麻藥在那邊。”琴酒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瑪克嘴硬,手上的動作倒是一絲不亂,熟悉的操作讓他慢慢找回了作為科研人員的冷靜,然後又化為了更深的無力感,“我不想這麽做,這根本不正常。”
“我還沒有那麽容易睡着,”琴酒平淡地說,“而且你也沒有很多機會了。”
“我不會懷念這些的。”研究員說。
“我會。”實驗體露出微笑。
這可能很難想象,但總的來說,琴酒是喜歡“體檢”的,原因不止一個,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這是少有的完全不需要琴酒操心的任務,他只需要躺着睡上幾覺,一切就都結束了,事後的結果也完全不需要關心,自有瑪克這樣的專業人員去糾結。
所以他還有精力繼續在晚上幹活,把之前記的新學員檔案都給整理了一遍。
第三天琴酒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了一把常規體檢的項目,瑪克打着哈欠看了兩行數據就開始把他往外趕:“我就說你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健康,走吧走吧我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于是“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健康”的琴酒在體檢結束之後終于來到醫院。
他推開病房的門,裏面的人反應相當敏銳,諸伏景光幾乎是立刻從書本中擡起頭,在見到琴酒之後,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我還以為你會晚點再來。”他合上手中用來打發時間的書,笑着說。
“原本是這麽打算的,”琴酒回答,“你的身體怎麽樣?”
“恢複得很好,”蘇格蘭果斷地點頭,從書桌邊站起來,“我感覺自己已經完全不需要再住院了。”
“那好,”琴酒也很果斷,“既然這樣,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直接帶你去工作地點,一邊适應今後的工作一邊修養。”
蘇格蘭對這樣的安排并沒有什麽意見,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振奮:“那可太好了,不瞞你說,在這裏的這段時間——雖然其實并不算久——但我實在是覺得有點無聊。”
景光的恢複速度簡直是超乎想象的快,剛醒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在床上躺上起碼半年,後來又以為大約要幾個月,然而如今一個月的時間都還沒過去,諸伏景光就感覺自己幾乎已經恢複到了受傷前的狀态。
組織的科技實在是讓人非常震撼。
但既然他連自己“死而複生”的事情都經歷過了,那麽現在的這種治療水準也就只是讓人驚訝,而不至于有更多的想法,反倒是在醫院裏無事可做的生活讓他有點不習慣。
“哦,”琴酒露出了一點微笑,“那很好,你馬上就不會無聊了,我保證。”
振奮的蘇格蘭很積極地問道:“現在就走?我的新工作是什麽?”他實在是有點憋得慌了。
“不着急,你先坐,”琴酒指了下書桌前的位置,然後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先确認你的就職意向。”
這有點像在應聘了,景光看着面前的男人,略帶調侃地問:“組織還能選崗嗎?”
“你應該知道我們并不是真的□□吧?”琴酒笑了一下,“但我們也沒有那麽自由。”
“我這裏有兩個崗位,”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你可以選一個。”
蘇格蘭微笑着點頭,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
“第一個是我的助理,主要進行文書工作,”琴酒說道,“具體內容現在不能告訴你,但保證非常核心,非常機密,升職空間很大,代價是工作繁忙,而且必須完全斷開和過去機構的關系,在至少三年的時間裏你不能離開辦公場所——放心我們包吃包住,只是可能需要你自己做飯。”
“我記得你廚藝不錯。”他這樣提了一句。
“做飯的話……确實還是比較有信心的。”蘇格蘭沉思着說,當然他并不是在想做飯的問題,而是所謂的“助理”工作——聽起來非常有挑戰性。
“第二個也是我的助理,”琴酒繼續說,“主要是後勤工作,負責一部分任務協調和一部分財務報銷,相對自由但外出時間和地點需要審核,相對輕松但也要應對突發狀況,同樣包吃住,有食堂。”
“前一個崗位的工資是後一個的兩倍,而且有高額獎金,以及如果出現違規行為我會殺了你,”說起殺人的時候他身上沒有一點殺氣,像是在說“開除”,“最後,如果你選擇前一個我們會和日本官方協調直接把你調進組織,後一個的話可以走借調流程。”
說完這一串之後琴酒停住,看向蘇格蘭:“大概就是這樣,你選哪個?”
其實還挺明顯的,核心崗位和邊緣崗位,如果這是家普通公司,他大概就要懷疑前者是不是在畫餅了,蘇格蘭想了想:“調進組織的意思是……永遠不能回去嗎?”
“直到組織毀滅。”琴酒很幹脆地回答。
蘇格蘭不太意外地點點頭,笑道:“如果我選第二個,你會不會失望?”
“這麽自信?”琴酒輕笑,“當然,我會很失望的,我已經把崗位推薦表都給你填好了。”
“那麽就讓我見一見組織的核心吧,”諸伏景光微笑着說,“不會讓你有機會追殺我的。”
在這之前,諸伏景光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徹底地加入組織。
這個“之前”,不只是在他剛進入組織還以為這裏是個純粹的□□的時候,還包括了他剛剛得知組織真相的時候,盡管在那時他就接受了琴酒的招攬,但那更多的只是某種初步的意向,即,他願意繼續為組織做些事情,就像過去一樣。
如果是那時的他,應該會選擇第二個崗位,這聽起來挺不錯的,在他因為“死亡”而無法正常工作的時候有個用于過渡的崗位,而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還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琴酒提出這個選項可以說是出乎意料的體貼。
不過,此時,在醫院度過了半個多月的時光之後,在經歷了漫長的思考之後,景光——蘇格蘭做出了這個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是否正确的選擇。
醫院的生活确實非常無聊,但即便是在這樣無聊的生活中,也依然能窺見屬于組織的一些碎片,它遠遠超出一般人理解的科技力,對成員們,哪怕是外圍成員們超乎尋常的掌控力,還有毋庸置疑的財力,所有一切都足以證明這是個了不起的團體。
然而,就是這樣的組織,在琴酒的口中,卻是那個危險而搖搖欲墜的存在,它甚至讓最了解這個組織的人能如此平靜而坦然地說出“毀滅”這樣的詞語。
諸伏景光不敢想象這樣的存在一旦被摧毀會釋放出多大的能量,那必然是巨大的災難,而即便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阻止這場災難的能力,卻也完全無法置之不理。
也許這只是一廂情願,但他願意為此放棄過去的一切,成為組織的蘇格蘭,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觸碰到這個千瘡百孔的炸彈的核心,然後,即便不能修補它,起碼也最大限度地降低它的危害。
這或許是很任性的舉動吧……但這确實就是諸伏景光一開始進入組織卧底的時候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