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蘇格蘭坐上車,感到有點驚訝。
“怎麽了?”琴酒啓動車輛。
“我以為……伏特加會在。”景光略帶猶豫地回答,伏特加和琴酒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雖然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麽人知道他到底為什麽會被琴酒另眼相待。
“伏特加去休假了。”琴酒平靜地回答。
諸伏景光顯得更詫異了:“組織裏……也有假期嗎?”
“我給他放的。”琴酒說。
“所以伏特加也是你的……助理嗎?”蘇格蘭好奇地問。
“不,”琴酒把車子開出車庫,“他是我的搭檔。”
他頓了頓,補充道:“按照組織的正式結構,你是我目前唯一的下屬。”
不得不說這比之前的內容更讓人震驚:“但看起來我們之前都歸你管?”
“正式文件和默認安排的區別,”琴酒笑了笑,大概是覺得他的震驚很有趣,“你不是也知道的嗎,理論上,組織所有的代號成員都是平級。”
蘇格蘭愣了兩秒鐘,哭笑不得地開口:“但之前我也沒覺得你和伏特加是平級。”
琴酒笑了笑:“說歸我管也不算錯,起碼我還是可以給他放假的。”
“因為你換了新搭檔嗎?”景光想起了之前見面的時候琴酒說過的話。
“嗯,”琴酒點頭,頓了頓,吐出一個名字,“Rye。”
聽到這個代號的蘇格蘭并沒有感到意外,他甚至能猜到對方升職的原因:“那麽為什麽他也不在?”
“有事,”琴酒簡短地回答,“留在美國了。”
所以這幾天他還去出了趟差?琴酒的生活倒是不出意料的忙,景光正在想着,邊上的男人再次開口:“Bourbon也在美國。”
蘇格蘭愣了一下,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裏他并不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同伴,只是他比起目前還比較安全的朋友,關于組織的一切占據了他更多的心神,再加上身體狀況多少還是有些問題,他一直盡力讓自己不要想太多,現在提起來,那些擔憂的情緒就一下都湧出來了。
“他還好嗎?”他不由問。
“當然,”琴酒幹脆地回答,“精力充沛活蹦亂跳,還非常生氣。”
“啊……”蘇格蘭露出了一絲苦笑。
“現在還是在氣Rye,所以你最好藏得好點,”琴酒像是沒有注意到他複雜的思緒,語氣輕松地說,“別讓他發現了。”
諸伏景光苦笑着說:“當然……畢竟……這好像也由不得我吧。”
“哈,”琴酒笑了一聲,“我還挺期待他見到你的反應……對組織,還有對日本官方的。”
蘇格蘭無奈地笑了笑:“我大概……要藏多久?”
“這不一定,”琴酒坦率地說,“一年之內你不能和任何人聯系,之後我會找機會讓你和親人聯系——你有個哥哥,對吧?”
景光點了點頭:“一年啊……”
“只能是讓他知道你活着的程度,組織對外保密這一塊你應該是明白的,就和你之前執行卧底任務的情況一樣,”得到對方的确認之後,琴酒繼續說,“具體什麽時候讓你‘複活’……只能看接下來事情會怎麽發展了。”
這說法其實不算意外,景光也并不覺得自己能在短時間內回到陽光下,不過這個時限未免過于模糊了。
“所以,其他‘意外死亡’的人也是這樣嗎?”他問道。
“不一定,只要不被還在組織裏的認識的學員見到,其實沒有太大的影響,”琴酒回答,“不過你……你很難不被認出來。”
“聽起來,”蘇格蘭無奈地笑了笑,“我該期望組織早點毀滅。”
琴酒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組織随時在毀滅的邊緣,但我猜你不會這麽期望的,你不是那種能眼睜睜看着炸彈爆炸的人。”
蘇格蘭愣了一下,倒不是琴酒的判斷有什麽問題,而是琴酒這種仿佛對自己很熟悉的态度。
畢竟在一個月之前他們還非常陌生,而這個月以來,雖然有過比較深入的談話,但也才匆忙地見過兩次而已……無論如何都稱不上熟悉。
但這又好像不需要驚訝,組織必然有他的資料……在短暫的怔愣之後蘇格蘭笑了笑:“那我豈不是還得裝死很多年。”
“你早就料到了,”琴酒指出,“在我告訴你組織真相的第一天。”
他又說對了,蘇格蘭聳了聳肩:“你好像對我很了解。”
說出這個帶有一點試探的語句後他看向琴酒,銀發男人開着車,神态非常平靜,但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開口說道:“我并沒有料到你會開槍。”
琴酒研究過諸伏景光的資料,他的檔案和他的任務,他确實認為蘇格蘭在危機時刻有可能會做出極端的舉動,但即便是琴酒也無法預知那個舉動會是什麽。
“我後來看過隐藏攝像頭拍下的畫面,”他在沉悶的氛圍裏繼續說道,“你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選擇自殺?”
聽到問題的蘇格蘭沉默了很久,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談論這樣話題,而且也本能地不是很想談論,但是最終他還是回答了。
“我不能确定萊伊說的話是不是謊言,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當時出現的另一個人是誰,”雖然之前猶豫,但是在開口時候,蘇格蘭的聲音倒是非常冷靜,“我已經暴露了,在當時最重要的是保證其他人的安全,我不能活着落到組織手裏,我不确定組織有沒有審訊用的藥物。”
“只有基礎的,這不是組織研究的方向,”琴酒先是回答了他最後的問題,然後才說道,“我明白了。”
他沒再開口,而蘇格蘭嘆了口氣:“說真的,攝像頭?認真的?”
“朗姆是專業的,”琴酒勾了勾嘴角,語氣略帶諷刺,“不會因為時間緊迫就放棄現場的布置,否則我也不可能這麽快找到你。”
蘇格蘭有點詫異地挑眉:“我還以為這件事是你安排的。”
“正常來說應該是我,但你暴露得太突然了,那時候我不在日本。”琴酒回答。
他因此甚至有點懷疑這個暴露的時間點有朗姆的手筆——當時琴酒正在歐洲辦事,無論如何也沒法趕回來處決卧底,于是任務順理成章地被交給朗姆,而朗姆對于折騰威士忌的人一向是很有興致的,不過這只是猜測,當然沒有必要告訴蘇格蘭。
“我還沒有見過朗姆,”蘇格蘭略帶好奇地說,“聽說他是組織的二把手。”
“他是教育部門的首腦,所以也可以算是二把手,”琴酒并未隐瞞,“所有學員理論上都歸他管。”
“理論上?”蘇格蘭敏銳地發現了問題。
“組織爆炸前的必經之路,管理混亂,”琴酒笑了笑,“但你不用操心這個,你之後只歸我管。”
這是早就料到的,蘇格蘭點點頭,回到一開始的話題:“所以,朗姆安排了這一切。”
“差不多,”琴酒應道,“他是管學員的,滿腦子都是考核,所以他并不打算只是把你送走,而是要設置一個對學員的考驗——不是針對你,是針對那兩個。”
這事琴酒之前也說過,景光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點頭。
“這确實是考驗一個卧底的決策力,執行力和應變能力的好機會,”琴酒繼續說,“所以計劃被通過了,我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Rye是你的朋友,Bourbon更不必說,面對這兩個人你應該是安全的。”
所以組織想要他們把他送走,以此來進行考驗——比起之前的浮光掠影,這個解釋足夠詳盡了,蘇格蘭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來:“看起來我破壞了你們的計劃。”
“也不算破壞,”琴酒微微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只要你好好休養,結果是一樣的。”
對琴酒本人來說或許還更好。
“當然,”他繼續說,“因為計劃的偏離,原本的考驗顯然沒能達成,Bourbon在整件事當中幾乎沒有參與,Rye算是做了些事情,然而也很有限,不過。”
琴酒露出了一絲微笑:“你,Scotch,極強的決斷力和行動力,犧牲精神,大局意識,還有保密能力,你的畢業報告是一致通過的,現在我可以明确告訴你,你畢業了,Scotch。”
畢業了,而不是淘汰,顯然,這兩者是有區別的。
蘇格蘭有些不好意思,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覺到了很純粹的愉悅,那并不是因為某個詞彙的變化,而是另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不過,”琴酒繼續說,“你也有你的問題,盡管這通常被看作卧底的優秀素養,而且我們會為此向你頒發勳章和獎金,盡管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會讓你發笑,但是Scotch,組織并不提倡——死亡永遠都是最後的方案。”
在一段時間之中,車廂裏保持着安靜,琴酒沒有繼續說話,蘇格蘭也沒有開口,只有隐約的風聲在車子外面呼嘯而過。
他們已經遠離了市區,駛進山林之中,兩旁都是茂密的林木,偶爾還能看到游蕩的動物,在醫院裏生活了将近一個月的諸伏景光恍惚地想,這是個非常美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