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見她平安無恙,幾日來的焦灼,此時消散殆盡,楚戈輕輕呼出一口氣,神情放松。
再次來到窯場,依舊是一番祥和景象,林氏忽然有種久違的輕松感,仿佛這裏才是她待的地方,從馬車上挪出一個大包裹。
“娘,我來,”楚戈提着大包裹,讓老趙拿去休息室,一會兒再來找他。
安頓好林氏,楚戈回賬房拿出賬本核算,之前建房的預算他得拿出來應付日常開銷,房子只能延後。
老趙進來彙報小學堂建工情況,按照圖紙要求用磚花了近五千磚,不考慮人工,若泥磚1文錢一個,花費差不多七兩。
當初設計的學堂是兩間房,加起來大概一百多平,稍小的用于教學,大的給小孩兒玩耍,楚戈好奇:“你怎麽知道一文錢一磚?”
“敏姑娘說的,她用算盤教我算的,”老趙摸摸頭笑道,“少爺,讀書用的桌凳村民已經自己在做,他們想知道,誰來做夫子?”
村民識字的人不多,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選,楚戈認為對外招聘可能會更好。老趙卻覺得這裏偏,夫子可能不願意來。
楚戈讓他先找找看,又問:“你們的房子建得怎麽樣了?”
老趙笑容滿面,樂呵呵道:“我家已經建好了。”
“這麽快!”楚戈吃驚,這才幾天,也太神速了。
“不是我一個人建的,我們私下商量,以在窯場時間來排位,全部人幫忙一起建,我來窯場最久,第一個,人多很快就建好了。”
楚戈點頭贊同,人多力量大,效率更高。
老趙:“少爺,今天用大窯爐燒磚,他們說讓你去點第一把火。”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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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窯爐前,系統小火苗在空中漂浮。
工人們一雙雙炯炯目光滿懷期待盯着楚戈手裏的火把。
以後這兒就是他的全部,楚戈同樣懷着緊張與期待,轉身點燃窯爐的柴火。
系統小火苗投身其中,轟!熊熊大火瞬間燃燒。
燃燒如此之快,工人們吓得後退一步,面面相觑,驚呼神奇。
窯爐系統感慨:【哇,還是地兒大舒坦。】
楚戈走近工人們,“都去做磚坯,争取月底燒好你們房子所有泥磚,”只要磚坯供應得上,下月初窯燒馬員外的青磚。
工人們一聽,撸起袖子,卷起褲腿,充滿幹勁走向泥池子。
姜敏兒留在原地,越看越覺得這爐子的火不一般,跟她以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好奇心驅使下,伸出手。
“別碰,”楚戈抓住姜敏兒的手,“小心燙傷。”
姜敏兒收回手,雙手抱臂擡頭直直盯着楚戈的眼睛:“你老實告訴我,這爐子怎麽回事?”
楚戈不善于撒謊,被她看得心虛,好半天後才給出一個稍微合适的解釋:“可能是我設計得好,柴火燒得快。”趕緊轉移話題,“你老家在哪兒?”
姜敏兒脫口問:“什麽老家?”
“不是說回去探親了嗎?”
那是她胡謅的,姜敏兒視線飄忽,眨巴着濃密的羽睫,“在,在通州,”擔心楚戈再問,迅速轉身,“我去做磚坯。”
楚戈望着背影搖頭,去看看母親怎麽樣了。
林氏跟川嫂她們一起邊縫制短褂邊聊天,看上去和樂融融,楚戈才放心,拿出藥材去夥房煎藥,順便給林氏煮點粥。
半個時辰後。
“什麽味兒?”川嫂對着空氣嗅,“什麽東西燒糊了?”
“對啊,不會是泥磚燒糊了吧?”
有人喊道:“是夥房。”夥房四周有縫隙的地方冒出白煙,伴着一股燒焦氣味。
“好像少爺在裏面。”
老趙剛站起來,眼前嗖地,一道身影越過,他微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緊随姜敏兒後面。
夥房充斥濃煙,視線受阻,偶爾有幾下悶氣咳嗽聲,姜敏兒模糊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沖進去将拉人出來,大聲斥責:“你瘋了,着火也不知道出來?”
楚戈被她的氣勢怔愣住了。
有的工人已經提着幾木桶水過來,“哪兒,火在哪兒?”
楚戈回過神,連忙勸阻,“沒着火,我在煮粥,”臉上沾着幾道黑灰,手裏還拿着同樣黑不溜秋的木鏟。
川嫂雙手扇着從夥房出來的白煙:“哎喲,少爺啊,你這是要燒房吶!”馬上進入夥房看看怎麽回事,老趙跟在後面。
不一會兒,夥房傳出川嫂的聲音:“這是煮啥呢,都黑成炭了。”随後又聽到老趙的,“少爺當這是窯爐了吧,塞了多少木柴,煙囪給堵住了。”
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姜敏兒望着楚弋,不知為何,鼻腔有種酸澀感,漸漸地蔓延至眼睛。
林氏伸手摸楚戈黝黑的臉,“有沒有哪裏受傷?”
“娘,我沒受傷,”楚戈想起裏面還有藥,“藥我差不多煎好了,我去拿。”
“你別去了,”林氏拉住楚戈,“你打小沒進過廚房,娘自己來,去把臉洗洗。”
正當楚戈準備洗臉時,餘光捕捉到一道身影消失在大窯爐背後。
楚戈放下手裏的葫蘆瓢,跟上去。
“謝謝你剛才救我,”楚戈望着姜敏兒落寞的背影。
良久,依然沒有回應。
不知是不是昨日爹勸她的緣故,姜敏兒此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昨日,姜鵬來到小築,勸她答應楚戈的請求,提前成親。
“爹,你之前不是說讓我好好再想想的嗎?”姜敏兒不理解姜鵬的轉變,“怎麽突然又提起這個。”
“不是摔一下給吓到了嗎,”姜鵬以輕松口吻道,“爹多怕沒能看你成親,要是哪天再發生意外恐怕只能抱憾終身咯。”
“我現在唯一的心願是希望你和雲兒找到好歸宿,”姜鵬加重語氣特別強調,“尤其是你,自在慣了,反而讓人更操心,萬一将來獨身一人該如何是好。”
姜敏兒說不上來哪裏奇怪,莫名其妙打量着姜鵬,眼底似乎藏着憂傷,“爹,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有事瞞我?”
“被你猜到了,”姜鵬立即笑嘻嘻地,“爹想做外祖父。”
姜敏兒拿起一塊荷花酥,咬了一口:“你讓姜雲兒嫁吧,她那麽恨嫁。”
說起姜雲兒,姜鵬頭疼,兩個女兒,差別怎麽這麽大。
姜鵬突然正色道:“女兒,你搬回來住好嗎?你想在窯場,爹的窯場給你。”馬上又否定,“窯場還是算了,爹不想你太辛苦,回來做真正的姜家大小姐。”
姜敏兒實話實說,“我不想住這兒。”她懷念的是曾經跟娘親住過的小築,而不是回來一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和一池荷花。
“好吧,”姜鵬眼神黯然,“你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爹。”
姜鵬眼底的落寞猶似在眼前,耳邊的聲音拉回姜敏兒的思緒。
“怎麽了?”楚戈來到姜敏兒身旁,偏頭偷偷看過去。
姜敏兒心頭湧出一種錯覺,好像爹會離她而去,最後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鼻子一酸,眼淚簌簌掉落。
“怎麽哭了,”楚戈慌了神,伸出黑麻麻的手,又收回來往衣服上抹了幾下,邊擦拭姜敏兒的眼淚邊輕聲說,“別哭。”
他認識的敏姑娘不是輕易哭泣之人,面對止不住的淚水,楚戈手足無措,幾番心裏掙紮後,只能抱着姜敏兒輕輕拍她的背安撫。
過了好一會,姜敏兒情緒逐漸平複。
楚戈放開姜敏兒,“為什麽哭了?”
姜敏兒眼眶又紅了起來,吸吸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因為你,我怕你也會離開我。”
楚戈心裏五味雜陳,微微彎下身與姜敏兒平視,拇指指腹輕擦去挂在她臉上的淚跡,“我不離開,會一直在這裏。”半晌後又道:“不過若是真的着火,我撒腿就跑,第一個沖出來。”
姜敏兒噗呲一笑:“你才不會。”
“會,”楚戈表情肅穆,語氣一本正經,“我絕對比那小狗小豬跑得快。”
姜敏兒收回笑容:“那我下次不救你了。”
“你不救我,我會很慘的,”楚戈佯裝可憐,拉着姜敏兒衣袖搖晃:“敏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
姜敏兒嫌疑地咦了一聲,“你怎麽變這樣,”推開楚戈,“這不是我認識的楚戈。”
“我是認真的,”楚戈放手,聲音恢複正常,“有件事求你幫忙。”
姜敏兒臉上笑意暫停,“什麽?”
賬房,楚戈拿出一張圖紙攤開,是一張設計圖,他之前看過李嚴的圖紙回來後畫的,只是做了輕微的改動。
姜敏兒對水利工程不了解,納悶問道:“要我幫你什麽?”
楚戈指着圖紙裏的河堤,“我想讓你在這裏的周圍畫上花草樹木。”
“這個簡單,”姜敏兒爽快答應,拿起毛筆,“你幫我研墨。”
姜敏兒腦子裏回憶在水庫所見景像,一筆一畫描摹,遠至天邊朵朵雲彩,高低起伏山脈,湖泊周邊蔥蔥樹木,近到河堤的一花一草,小石塊。
毛筆尖兒描繪出六角磚,再畫上小花小草,姜敏兒神情專注認真,宛如此景此色就在她眼前。
“這是什麽?”楚戈注意到鋪滿六角磚的一處河堤,上面有一塊突出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姜敏兒不假思索:“石頭。”
楚戈:“工人應該會挖掉鋪上磚塊。”
“地下的石頭大,不好挖,”姜敏兒記得,李熾是抓住這塊石頭救她爹的,能撐住兩人的重量,大石頭定是深埋地底下,只露出其中一角。
語氣肯定,好像她見過這塊石頭似的,且每一幀都描摹得非常仔細。楚戈微驚:“你怎麽知道地下石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