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站一旁的楚戈也望過去,這不是之前畫的六角磚嗎,怎麽轉到楚軒手裏了?
姜鵬瞄了眼楚戈,難道真是女兒偷了楚戈的圖紙,瞬間否認這個想法,辯解道:“大人,方才所說六角磚是我大女兒所做,那是在她沒摔傷腦袋之前,與我夫人在院子搭的花壇,這是空心六角磚的原型,時間上比楚家更早。”
“笑話,既然這麽多年,此前為何不做磚現在才做,鑒抄我楚家的還在這裏強詞狡辯。”楚軒雙手抱拳,“大人,我們在幾日前已經窯燒出六角磚。”
“從選泥到磚坯,陰幹,窯燒,需要不少時日,時間上不可能造假。”楚軒從人群中一人手裏接過幾塊磚,獲得允許後呈在公堂前。
楚戈認得此人,沒想到楚軒的小肚雞腸竟然還會讓他回到楚家。
知府看了實物磚,皺着眉問:“你們可有話說。”
“大人,”小滿搶先出聲,微微欠身行禮:“民女有話說。”
“說。”
“大人,我從去了窯場就沒回過姜家,今日才回來,如何将六角磚透露給我家老爺,與楚大公子所說時辰不符。另外,姜家沒窯燒六角磚,是因為老爺先去河堤試磚确認尺寸,他額頭的傷便是試磚導致的。”
姜萌猛然想起河堤救自己的人,“受傷的時候也有證人。”他将河堤發生的事情陳述一遍,并猜測救他人的應是欽差大人随行者。
一聽涉及欽差,知府不敢掉以輕心,起身準備親自去河堤找人,吩咐其他人跟上。
路上,楚軒悄悄落後于他人,與劉管事低語,“現在怎麽辦?”
今日午時,監視姜家的人突然來報,楚軒意識到姜家新磚形狀跟他們的一樣,除了大小不同,馬上質問劉管事是不是兩家通吃。
劉管事也沒想到有這茬,幸虧腦子轉得快,以沒離開過窯場來證明自己沒給過姜家圖紙,靈機一動又想到一個一石二鳥的法子,既能拉楚戈下水,又能讓姜家無法用新磚。
果然,楚軒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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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事一臉淡定,小聲說:“大少爺堅持一口咬定是三少爺所為,就算不是小丫鬟洩露,也可以由其他人洩露,只要他還在楚家,就脫不了幹系。”
幾人來到水庫臨時駐紮地。
駐紮地官差告知他們欽差大人水土不服不見人,廖大人跟李大人在水庫現場監工。
知府道明來意,便按照姜鵬描述的手臂部位受傷來尋人。
李熾正坐在大石頭上悠閑地吃着烤土豆。
怎麽會是他?楚戈略顯吃驚。
李熾跳下大石頭,将手裏的土豆一口吞了,過來跟知府行禮,“大人,聽說你找我。”
知府記得在廖興明身邊見過他,雖然表面看起來吊兒郎當,多年官場察言觀色經驗讓他直覺此人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客氣問道,“三天前,李公子是不是在河堤邊救過人?”
“是,救了他,”李熾目光轉向姜鵬。
楚軒提出質疑,“大人,那也不能證明姜掌櫃是來試磚的,”他篤定姜鵬是拿不出實物磚,“空口無憑,如何試?”
“有圖紙,只是丢了”當時暈過去了,姜鵬猜測圖紙可能掉河流裏了。
楚軒重重從鼻腔裏嘲弄地哼了一聲。
李熾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姜鵬,“沒丢,我撿到了。”
姜鵬打開一看,連忙走向知府,“大人,你看看,這是我當時拿的原稿。”
知府瞅了瞅,疑惑道:“這不是一盆花嗎?”
楚戈借着身高優勢望過去,這畫風他很眼熟。
姜鵬解釋:“磚中間種花草,這一點跟楚家的實心磚根本不是一回事。”
李熾附和,“我當時也以為是種花,”片刻後又說:“對了,當時一起還有位姑娘也在,她也能作證的。”
“什麽姑娘?”知府問姜鵬,“怎麽突然冒出一個姑娘,你之前怎麽沒說?”
姜鵬無奈回答:“是我大女兒。”
楚軒趁機嘲諷,“大人,癡傻之人如何作證,何況還是父女關系。”
“癡傻……”李熾若有所思,低頭輕笑,目光瞥向旁邊的營帳。
楚戈無意跟着李熾的視線望過去,恍惚間,好像看到一雙熟悉圓溜溜的大眼睛,定睛再看,只有晃動的營帳簾。他這是魔怔了?怎麽會看到敏姑娘。
楚軒繼續添油加醋:“大人,前些日子,楚戈帶了一名陌生女子回家過夜,此事人盡皆知,他将楚家研制的新磚洩密給姜家,定是為讨好未來岳丈,以便日後能在姜家立足。”
“岳丈?”李熾笑意猝然褪去,詫異盯着姜鵬,卻指着楚戈:“那姑娘嫁給他了?”
衆人紛紛望向李熾,反應過頭的李熾尴尬呵呵笑,“我看楚公子年紀輕輕的,想不到他成親了。”
楚戈不予理會,轉向楚軒:“實心磚你如何保證暴雨中磚塊不被泥流沖走?”空心與實心,兩種磚防泥石流原理肯定是不一樣的,
楚軒本不想回答,礙于知府大人求解的眼神只能老實回答,将之前劉管事所述一一說明。
未等楚軒說完,楚戈打斷否決:“工部與修善司不會用這樣的磚塊。”
“你好大膽子,有什麽資格代表工部和修善司?”楚軒被打斷,面紅耳赤怒斥,“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知府感覺楚軒說得挺有道理的,怎麽就不能用實心六角磚了,“你且說說為何不用?”
“錯開砌磚需要仔細去切合每塊磚的邊角線,同時要留出空的部分,時間久了,工人出錯的概率高,甚至出現遺忘留空,反複返工,此舉費時費力。”
楚戈神色冷靜,聲調不緊不慢分析,給人一種信服感:“平江城一到雨季,常有暴雨,日積月累,淤泥遲早會占滿整個留空之地,就算磚塊不被沖走,長久而言,也擋不住泥流,治标不治本。”
楚戈表情轉為不屑:“試問一款不适用于水庫的磚,我為何要洩露給姜家?”
楚軒怔住了,他們當時只想快點出磚,沒有考慮太多外在因素,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李熾饒有興致:“那姜家的空心磚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楚戈轉向姜鵬:“姜掌櫃應該更清楚。”
姜鵬道出用花草可以防泥流。
楚軒立即反駁:“泥流一沖過來小花小草都淹沒了,怎麽可能擋得住泥石?”
姜鵬也不服:“山上的樹木不都是這麽擋的嗎?”
楚軒:“小花小草能跟大樹比?”姜鵬語塞。
古代人對防治泥石流知識沒有系統的認知,楚戈沒法跟他們普及靠靠植物根系防止水土流失,倒不如讓專業的人做專業事,提議道:“河堤也沒那麽快用磚,不如讓廖大人與李大人鑒別。”
“就這麽定了,”知府瞬間松口氣,楚姜兩家在平江城地位舉足輕重,他一個都不想得罪。
衆人等待兩名大人回來,李熾偷偷溜進營帳。
“姑娘,我答應你沒說出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實話?”李熾問靠着門簾邊的姜敏兒。
不久前,姜敏兒拿着一個烤土豆來找李熾。
在公堂上,姜敏兒意識小滿要說什麽時,轉身跑去學堂找趙文拿一個土豆,川嫂每天必塞兩個烤土豆到趙文書袋裏,拿到又急忙跑來營地,請求李熾幫她隐瞞身份,若此刻她裝傻被被人知曉,會給爹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同時出于私心,她暫時不想讓楚戈知道。
姜敏兒問,“什麽實話?不就是外人認為我癡傻而已。”
“不是,”李熾依然不敢相信,直接問出重點:“你真跟那個叫楚戈的人定親了?”
姜敏兒點頭。
李熾險些抓狂,壓低聲音:“他都那樣了,你還想嫁給他?”
“哪樣了?”姜敏兒莫名其妙望着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李熾指着門簾外:“他,他不是帶別的女子回家了嗎?”突然抓着姜敏兒的手臂,“聽我的,你別嫁給他。”
姜敏兒扒開他的手,好奇問為什麽?
李熾一下子說不上來,可能是看多了後宮的女人,他不想姜敏兒幹淨的臉龐出現為一個男人默默等待的愁容,如同他母後一樣,明明很難過,卻非要裝作很大度的樣子,去分享自己的丈夫。
半晌後,低喃一句,“因為不值得。”
這時,門簾外傳來:“公子,廖大人回來了。”
知府正跟廖興明禀明具體情況,廖興明與李嚴聽後,看了圖紙與楚軒帶來的磚塊,對兩種新磚,聽起來好像兩種方式都可以。
楚軒力争,以他們手裏第一塊六角磚為由占據優先權,要求禁止姜家使用六角磚,應屬于楚家獨有。
姜鵬自然不同意:“就算你楚家獨有,也只是實心磚,空心磚可不是你們想出來。”對三名大人懇求,“大人,草民也請求楚家禁用空心六角磚。”這是屬于妻子和女兒的東西,就算不做河堤用磚,他也絕不會讓楚家使用。
除了欽差,官職最高的當屬廖興明,不想再讓他們多争辯,直接判定:“若大公子沒有證據證明是三公子洩露的,楚姜兩家暫時用各自窯燒的磚塊,至于是否能成為河堤用磚,修善司李大人會用兩批磚先驗證其可靠性再決定。”
楚軒不好再說什麽,悻悻離開。
楚戈忽然想什麽,與大人們告辭後跟上姜鵬的步伐,請求給他看圖紙。
一個人養成的筆跡風格一般不會輕易改變,怎會如此相似?敏姑娘畫冊裏的植物線條跟圖紙的畫風線條實在太像。
楚戈問:“世叔,這是大小姐什麽時候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