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李熾緊箍住姜鵬不放,滾落間隙餘光瞥見一塊突出的石頭,電光石火間伸出一只手勾住,好在斜坡不算非常陡,兩人總算沒再往下滾。
“你別下來,”李熾阻止欲下來的姜敏兒,瞧了眼姜鵬,似乎暈過去了,“去前面找人,快。”
斜坡泥地濕滑,姜敏兒明白以她一人之力沒法拉兩人上來,“你們小心點,”轉身朝上游跑。
在一處路口轉角時,遇到兩個四處張望的男人,顧不得那麽多,姜敏兒連忙上前求助。
剛聽一半,其中一人問她是不是穿着靛藍錦服的男子,獲得姜敏兒回複後,二人迅速按她說的方向沖。
等到姜敏兒跑回來時,兩人已經把姜鵬和李熾帶到路邊。
姜敏兒跪在姜鵬身側,輕拍他的臉叫喚,“爹,爹,你醒醒……”
一名男子恭敬地對李熾說,“公子,請回去包紮傷口。”
李熾卻道:“你回去找大夫過來。”男子拱手告退。
李熾手臂被石頭劃傷了一大口子,留下的男子撕開自己的衣角給他簡單包紮。
“姑娘,別擔心,”李熾蹲下安慰姜敏兒,“稍後大夫就來了。”
“多謝,”姜敏兒不放心,一直盯着姜鵬,輕輕擦掉姜鵬臉上的髒泥。
一盞茶功夫,剛才離開的男子帶回一名大夫,李熾讓他先診治躺在地上的姜鵬。
大夫不敢耽誤,先是給姜鵬把脈,翻開他的上眼皮瞧了瞧,雙手按壓四肢,最後停留在心髒部位,貼近胸腔側耳傾聽,表情有點說不上的奇怪。
姜敏兒心跟着懸起來,“大夫,我爹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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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放心,暫時無生命危險,許是受了驚吓,心髒跳動有些快,我先給他處理外傷,其他可等蘇醒再做詳盡的診察。”大夫從藥箱裏拿出工具,清理姜鵬額頭的磕傷。
觸碰到傷口疼,姜鵬身體有了動靜,眉頭緊擰着,半晌後緩緩睜開眼。
“爹,”姜敏兒眼眶紅紅的,鼻頭酸酸的,“你終于醒了。”
姜鵬伸手握着姜敏兒的手:“別哭,爹不會有事的。”
大夫清理好傷口,扶起姜鵬叮囑,“您身體……”
“我身體一向挺好的,多謝大夫,”姜鵬打斷大夫,對着李熾行禮,“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李熾習慣性地伸出手想扶姜鵬,恍然間又縮受傷的手。
大夫望着李熾手臂滲出的血跡,心驚膽戰,“公子,我先給你檢查傷口。”
李熾坐在路邊石頭上,讓大夫包紮的同時不忘關心父女倆,“前面有欽差大人的暫時駐紮地,你們要不要過去?讓大夫再檢查檢查。”
一旁大夫神色凝重,後面還站着兩個表情嚴肅的人,姜鵬直覺此人身份不一般,連忙婉拒:“多謝公子好意,怎敢打叨擾百忙的欽差大人呢,倒是讓公子受傷,深感歉意。”
李熾:“無妨。”
姜敏兒:“爹,要不……”
“我真沒事兒,”姜鵬故作輕松,指着傷口安撫姜敏兒:“這點傷幾天就好了,爹答應你,若是有一丁點不舒服,就一定會去看大夫。”姜敏兒望着他額頭,傷口也不算深,只好作罷。
待李熾傷口處理好,姜鵬再次向李熾表達感謝之意,也借機告辭。姜敏兒也真誠跟他道謝。
李熾一副吊兒郎當樣,讓他們別放在心,只道:“姑娘,下次再見面,記得給我帶烤土豆。”
姜敏兒點頭答應,扶着姜鵬回馬車上。
“殿下,”一名下屬從懷裏拿出一張紙,“這是剛才在斜坡撿到的。”
李熾打開前前後後看了看,疑惑道:“真是來挖泥種花的?”
“您該回去了,廖大人剛才已經在找您。”
一想到一會要被碎碎念,李熾腦殼疼,他不希望時時刻刻被那麽多人盯着,剛一上路,他就開始找人假扮欽差,自己撈個清閑,不料父皇派廖興明跟着來,擺明是來監督他的。
“你先拿着,”将紙張塞給下屬,李熾特別囑咐,“回去之後你們可千萬別說我受傷的原因,就說我走路滑倒不小心摔進泥溝裏,懂沒?”
“是,”三人異口同聲。
兩日後。
姜敏兒仍然不放心姜鵬的身體,暫時不回窯場,讓一名乞丐跑腿去傳達。
敏姑娘不是無緣無故不來的人,這次走得莫名其妙,肯定也不會是故意躲他。楚戈生怕她出事,再想問點詳細情況,然而乞丐是一問三不知。
“少爺這是怎麽了?”
老趙小聲嘀咕,從小學堂回來後,就看到楚戈在搭花壇,搭完一個去了賬房,不多時又出來坐在小窯爐前,拿着一根燒火棍發呆,這會兒又到處亂蹿,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
“哎,你們都聽說了嗎?”一名做磚坯的婦人悄摸摸問旁邊婦人,緊接着說:“大牛他媳婦人沒了。”
“唉,可憐的牛嫂,”右邊婦人搭腔,“被大牛丢在家裏不管不問,生病了沒人管,耗着耗着人突然就死了。”
“生的是啥病啊?”
“聽說一開始是感染風寒,後來風邪入體,等發現時大夫說已無力回天。”
“牛嫂平時看着挺健壯的,俺記得,她剛生産不久就去地裏幹活了。”
“你說的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再說,生病可大可小,誰又知道小小風寒會要了她的命。”
婦人說完,搬起一塊做好的磚坯,轉身看到一臉黑線的楚戈杵在她們身後,吓得一個趔趄,抱怨道:“哎喲,少爺,大白天的,你可要吓死俺了。”
“真死了?”
婦人滿臉問號:“啥?”
“牛嫂。”
婦人不明所以地“嗯”一聲,點點頭,楚戈剛走,便回頭問其他婦人,“咱少爺認識牛嫂?”
……
楚戈腦子嗡嗡響,轉來轉去試圖找事情緩解內心的焦慮,搭了兩塊磚,沒心情不搭了,去搬磚,差點砸到腳上,去窯爐看火。
越是想靜下來,卻更加焦躁不安,腦子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畫面,敏姑娘病了沒人照顧,敏姑娘臉色慘白孤零零地躺在草席上,痛苦呻|吟,半夜裏突然病死了……
楚戈蹭地站起來,真想一板磚敲腦門上,敲掉這些可怕的想法。
小滿在泥池子踩着腳丫子攪拌泥漿,一擡頭對上楚戈幽怨的目光。
楚戈幽幽道:“小滿,敏姑娘不回來,你不擔心嗎?”
“擔心,”小滿的擔心不像楚戈慘兮兮病恹恹快死的那種,而是小姐總在外面,她一直想照顧卻照顧不到的這種。
楚戈看她的表情根本不像,沉着聲:“既然擔心,你去看看她怎麽了,”告訴小滿祠堂地址。
“好的,”小滿一口答應,小姐若問起來,直接說是姑爺讓她回來,這樣就不會被責怪了。
令楚戈沒想到的是,小滿高高興興走了,卻一點音訊都沒傳回來,人也跟着失了蹤。
焦急又熬過一天,楚戈坐不住了,來到祠堂門口徘徊,猶豫再三,最終以朋友關心名義說服自己去敲門,可敲了半天沒人回應,他只能推門進去。
祠堂空蕩蕩,席子圈起來放着,地面積了一層灰,确認人不在,楚戈轉身離開。
姜家。
“糟了,糟了,”小滿跑來小築,“小姐,三公子來了。”
姜敏兒擡眸看一眼外面的荷花,輕輕下筆描繪,淡淡應道:“他又不是沒來過。”
小滿急忙道出原委:“他讓我去找你,我一回來看到老爺受傷,一下子忘了給他回複,這會兒肯定是來追問我你的情況。”
姜敏兒注意力依然集中在繪畫上,“我爹呢?”
“老爺去了窯場,大夫今天來看過,說傷口已結痂,稍微忌口不碰水過幾日便好了。”小滿不忘楚戈還在外面等她回話,“小姐,我怎麽跟三公子交代你的去處?”
姜敏兒略一沉吟,“你就說我回鄉下探親了,歸期未定。”
小滿蹭蹭地又跑開了。
她現在不是敏姑娘,而是姜敏兒,得知自己未來相公為了別的女子如此上心,心境竟有幾分複雜,瞧着畫紙邊上四個字嘆氣——庸人自擾。
在小滿口中得知敏姑娘的消息後,楚戈失落地回了楚家。
小院站着兩個衙差和五六個家丁,為首者是楚軒,在逼問林氏,“說,楚戈那白眼狼去哪兒了?”
楚戈繞過人群,擋在林氏前面,冷聲質問:“你幹什麽?”
“終于出現了,”楚軒指着楚戈大罵:“你這白眼狼,吃喝在楚家,胳膊肘卻往外拐,你對得起辛辛苦苦賺錢養你的爹嗎?”轉頭對官差說:“大人,快把他抓起來。”
……
楚戈完全不知道他在胡說什麽。
官差:“三公子,請跟我們走一趟。”
林氏沒見過這陣仗,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好不容易等楚戈回來,卻是這副場景,抓着楚戈手臂,“小戈,別跟他們走。”
楚戈:“娘,我去把事情弄清楚很快就回來,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喚來小翠,讓她帶林氏回房。
衙門。
知府坐在公堂上,“楚軒,你可有證據證明是楚戈洩的密?”
“大人,草民有句話想問,”楚戈拱手行禮,得到知府允許後問:“大人,不知是何原因抓我來此?”
知府:“楚軒狀告你,将楚家新窯燒的水庫專用六角磚洩密給姜家。”
六角磚他還沒燒出來,什麽時候跟楚軒和姜家有關了?楚戈瞄了眼楚軒,沉默不言,先靜觀其變再說。
知府再次問話楚軒。
楚軒出列行禮:“大人,楚戈窯場有姜府的丫鬟,定是那丫鬟傳遞的消息,大人找來丫鬟問便知。另外,草民請求大人立即禁止姜家窯燒我楚家的六角磚。”
知府下令:“去,把涉案的人統統都帶來。”
約摸過了半柱香,姜鵬和小滿出現在公堂上,兩人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楚戈。
等姜鵬聽完來龍去脈,高呼冤枉,道出小滿是派去監督楚戈有沒有做什麽對不住他女兒的事,至于六角磚,則是他大女兒做出來的,餘光瞟向門口吃瓜的百姓。
姜敏兒躲在人群中,她一聽姜鵬和小滿被官府的人帶走,立馬跟過來,緊盯着裏面的情況。
“平江城誰人不知你姜家大小姐是個傻子,”楚軒嘲弄道:“傻子怎麽會做磚?”
姜鵬氣急,怒罵楚軒狼心狗肺,“你忘了當日我是怎麽幫你楚家的。”
“一碼歸一碼,”楚軒睥睨着姜鵬,“誰知道你當初幫我們楚家,不是為了有一天能偷竊我家的窯磚技藝。”
怎麽會有這麽無恥之人,姜鵬心氣不順,呼吸急促,深吸幾口氣冷靜思考,他是今天才有時間去窯場做六角磚,之前圖紙沒給第三人看過,同時也十分納悶,楚家的六角磚到底長什麽樣?
姜鵬請求查看楚家的六角磚圖紙,對比發現,除了空心和尺寸不同,外形簡直一模一樣,這下,他也有些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