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楚戈起身去煎藥房,讓馬夫回去帶名丫鬟過來,煎藥的同時,隔段時間又出來換布巾。老大夫瞧着他忙前忙後,主動去幫忙煎藥。
楚戈守在床邊,換了兩盆水,溫度始終沒有降的跡象,握着姜敏兒滾燙的手,似乎比之前更燙了,不安問道:“大夫,她不會有事吧?”
老大夫見慣各類病患,語氣不緊不慢:“公子放心,姑娘身體底子不差,只是受了涼發熱懼寒。”放下一碗黑乎乎的藥,“等涼些就喂她喝下去,下半夜若能發發汗,自然會退熱。”
楚戈吹了半天,扶起姜敏兒靠着自己,将碗送到她嘴邊,輕聲道:“敏姑娘,醒醒,先喝藥。”
姜敏兒意識模糊,眼皮猶如千斤重,眼睫輕顫試圖撐開,貼着碗邊抿了一小口,咳咳!苦味嗆鼻,剛入嘴的藥都咳出來。
楚戈又喚了幾聲,試喂了幾次,姜敏兒頭輕輕別過。
回頭看一眼正在專心抓藥的老大夫,楚戈扶她躺下,擺正她的頭,端起碗,含了一口,輕捏着姜敏兒雙頰,輕輕撬開貝齒,将藥灌入。
灌完最後一口藥,楚戈擦拭姜敏兒嘴邊的藥跡,回頭一看,丫鬟正目瞪口呆盯着他。
楚戈抱起姜敏兒進入內室,吩咐丫鬟換衣服。
老大夫抓完藥,讓他們拿着藥回去,說自己老伴還在家裏等他,準備關門。
楚府。
“你說什麽?”
王氏驚訝不已,這不像那庶子能幹出來的事,再次确認: “你确定三少爺帶個女子回家,沒看錯?”
丫鬟臉色微紅,羞澀道:“奴婢親眼所見,三少爺都親她了。”
信誓旦旦保證說的都是大實話,自己還給她換衣服,女子皮膚白皙細膩,生得極為秀美,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兒,強調三少爺十分緊張那女子,猜測兩人應該相識有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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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認真問:“現在那女子在哪?”
“奴婢親眼見三少爺抱回房裏,”丫鬟怕王氏不信:“夫人,馬夫幫撐傘,他也看到了。”
王氏冷笑,沒成親就往家裏帶人,讓丫鬟去別院繼續盯着。
姜敏兒身上蓋兩張棉被,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中間迷迷糊糊醒了幾次,又馬上昏睡過去,夢裏呓語喊娘親。
流浪乞讨,生病沒人照顧,難道她之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楚戈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
雨漸漸停了,天色微明。
楚戈寸步不離守了一夜,期間不知道換了多少盆水,緊握的手從滾燙變為冰涼,姜敏兒鬓發濕漉漉的,脖頸沁着一層汗,臉色很蒼白。
姜敏兒緩緩醒來,睜眼看到一臉焦慮的楚戈,“你怎麽在這兒?”聲音嘶啞嗓子還疼,咳了幾聲。
楚戈連忙倒一杯水,扶姜敏兒坐起,“喝點水補充水分。”
姜敏兒咕嚕嚕灌入,喉嚨稍微舒緩些。楚戈接過茶杯,柔聲問:“再喝一點?”姜敏兒點頭。
趁着楚戈倒水之際,姜敏兒環視四周,才發現這裏不是祠堂,“這是在哪兒?”
楚戈等她喝了水才說:“楚家。”
姜敏兒回憶,昨天淋了雨,後來不知怎地,頭很沉,不小心就睡着了,原來聽到有人喊她,原來不是夢,“多謝。”
聲息微弱,面色看起來十分疲累,楚戈勸道:“再睡一會?”
姜敏兒輕搖頭,她很少生病,一病會比較嚴重,像風寒這種,發汗後會很快康複,低頭一看,“衣服……”
擔心她誤會,楚戈将昨晚的情況都說了。
姜敏兒掀開被子,最底下那一層被子也是濕潤的,她這是出了多少汗,抱歉道:“不好意思,被子濕了。”
“無礙。”
出了一身汗,姜敏兒身上黏得慌,欲下床,誰知,剛站起來頭有些暈,身子不穩向前撲。
楚戈眼明手快伸手一撈,将人帶入懷裏。
空氣陷入寂靜。
站在門口的林氏瞪大雙眼,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地望着抱在一起的兩人。
姜敏兒貼着楚戈的胸膛,連忙推開楚戈,楚戈也注意到了林氏。
林氏一直嘆氣,望了眼楚戈,欲言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忍不住又嘆了氣。
丫鬟小翠帶姜敏兒去洗漱換衣,房裏只剩下母子倆。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楚戈知道娘親肯定誤會了,将昨晚的事如實告知。
林氏沉默,丫鬟出身的她,若有選擇,定不會嫁予楚昌。
當年家裏窮,被家人賣給楚家伺候大夫人,後來被老爺看中,在外人看來她攀上枝頭做了鳳凰,看似一切風光。這些年只有她知道,在成堆的妾室裏,處處低人一等等不到丈夫的愛是何滋味。
曾經幻想着,在楚家攢夠錢贖了身,再回鄉下種田。
她不是不相信兒子的為人,只希望兒子不要成為像他爹那樣的人,如果沒辦法一心一意對待,又何必去傷害別人。
同樣作為女人,林氏明白一女子被敗壞名聲,會遭受多少人白眼與謾罵:“你貿然帶一個女子回家,你有沒有想過她的處境?”
“就算你真要納她為妾,是不是應該得到姜家的同意?畢竟你與姜家大小姐有婚約在先。”
楚戈自知不應靠近可又放不下,本能的行為先于思想,唯獨這件事不受他控制,越刻意回避,更沒法放之不管。
“你真要喜歡她,娘不會反對,”林氏重重嘆了口氣,離開前又說了一句,“娘希望你別傷害到無辜的姑娘。”
楚戈沉默,亂七八糟的想法湧入腦子,跟姜家坦白,或跟敏姑娘說清楚,難道他要像古代男人一樣,三妻四妾?可愛情與道義根本不能兼得。
“少爺,昨晚抓的藥放在馬車上,被雨水打濕了,”馬夫的聲音打斷楚戈胡思亂想,拿着受潮的藥包進來,為難道:“小的一會要跟大少爺出門。”
楚戈讓馬夫放下藥包,自己也跟着出門。
“聽說了嗎?楚家三公子要納妾了?”
“什麽?他不是沒成親嗎?”
“哎,聽說昨晚都把人帶回家了,全家都看見了。”
“這……”
“早料到了,他怎麽會甘願娶姜家癡傻女?”
“那妾室是誰家女兒?真不要臉,還沒過門,竟到男人家過夜,丢不丢人,要是我女兒,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不知道,聽說皮膚白得像雪,長得跟狐貍精似的,特別會勾人。”
“啊喲,可憐的姜家大小姐,傻乎乎的啥都不知道,以為找個好郎君,沒想到是個白眼狼。”
大清早,幾個婦人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嚼舌根。
楚戈不予理會,大步走回楚家,剛進門,碰到王氏,身後跟着昨晚的丫鬟。
楚戈瞄了她一眼,若他沒記錯,她之前是打掃馬廄的。
丫鬟對上楚戈冷冷的眼神,一哆嗦心虛地低着頭。
王氏“喲”了一聲,陰陽怪氣道:“這是給誰抓得藥啊?”擡手扶了扶發髻,“咱們楚家怕不是要雙喜臨門了,要不你婚事跟你二哥一起辦得了,趕早納妾。”
他二哥楚毅為二夫人所生,因二夫人難産過世,自小歸王氏撫養,年底将與王氏表外甥女成親。
王氏又故作驚訝:“這恐怕也不妥,這事得問問姜家大小姐。”
楚戈懶得跟她計較,擡腳即走。
小翠在院子裏踱步,一見楚戈回來,急忙上前彙報,姑娘自己走了。
她燒剛退,身子還很虛弱,出去吹風容易再燒,楚戈不放心,将藥包給小翠,跑出去。
一路尋到祠堂,都沒見姜敏兒,楚戈在門口又等了許久,依舊沒見人回來。
姜敏兒蹲在姚氏墓前,放下手裏的小野花,“對不起,有些日子沒來看您了。”
一陣微風拂過,吸入涼風,姜敏兒輕咳幾聲,“最近有件事挺煩的,也想煩一下娘。”
“我喜歡了一個人,他好像也喜歡我,但他不會跟我在一起,”姜敏兒比劃出一小節手指,“有一丁點兒難過,”拇指往下移動,露出兩個指節,“好像不止,”聲音夾着委屈,鼻音更重了。
“娘,您說我是不是在自尋煩惱,要不我直接告訴他,我就是姜敏兒?但是我還想再确認一件事。”
楚戈坐不住,敏姑娘以前說過,附近的乞丐都認識她,詢問幾個乞丐,得知姜敏兒往某個山頭去了。
姜敏兒下山時,看到楚戈正上山。楚戈擡頭,對上姜敏兒視線。
大榕樹下,兩人一前一後站着。
姜敏兒問:“記不記得我在這裏問過你一個問題?”
楚戈望着纖弱的背影,“記得。”
姜敏兒轉過身,認真問:“你會娶姜家大小姐嗎?”
楚戈點頭。
姜敏兒深呼吸,一字一頓問道:“那我呢,你也會娶我嗎?”心跳驟然加快,她在害怕,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楚戈喉嚨哽住了,如同那一句喜歡一樣他始終未曾說出口,說出來即是諾言,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喜歡你,但是對不起,我不能娶你。”
姜敏兒眼眶裏的淚滑落,挺好的,起碼沒說要娶她,突然笑道:“我知道了。”随即又鄭重道,“從今以後,你我不涉及男女之情,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