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跑,”楚戈小聲喊。
姜敏兒昂頭一看,用力推開前面的老趙。
大樹杈壓下來那一刻,楚戈抱住姜敏兒,護住她頭部,迅速跳到側邊的斜坡,兩人滾落幾圈掉入一淺坑。
老趙撲倒在草叢,樹杈末端打在他身上。
“拿斧子去把樹枝砍了。”
老趙忙爬起來,回頭扒開樹杈,沒看到楚戈他們,眼看黑影快下來了,只能跑下山。
“敏姑娘,有沒有受傷嗎?”
頭頂傳來楚戈的聲音,姜敏兒整個人被他抱得嚴嚴實實,能感覺到他手臂的肌肉繃得極緊,除了頭有點暈,其他沒哪兒不适,輕輕搖一下頭。
楚戈放開姜敏兒扶起她,巡視周圍兩眼,他們所在的地方,若沒了濃密的松葉遮擋,很可能會被發現。
“我們先下山。”
姜敏兒剛擡腳,忽然踢到一塊石頭,發出“啊”的痛苦聲,急忙捂住嘴。
虎子停止揮動的斧頭,“狗哥,我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
姜敏兒一動不敢動,楚戈回頭觀察上方動靜。
狗哥側耳,只聽到松樹梢被一陣風吹的沙沙聲,半晌後催促:“你快點兒,別找借口偷懶。”
難道聽錯了?虎子晃晃腦袋,接着揮動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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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兒蹲下揉揉腳趾,順手摸過去,怪不得那麽疼,土裏冒出的石頭很尖銳。
楚戈忙蹲下查看,似乎沒流血,“我背你。”
“我走得動!” 姜敏兒搖頭,緩和片刻,疼痛感褪去不少,“走吧!”
兩人小心翼翼摸索着下山。
夜空烏雲漸散,露出一彎新月。
山下老趙等了半天,急得跺腳,一直巴望着山上,眼前一片雜草橫生,半個人影都沒有,鋤頭用力一戳,不管了折回去找人。
剛走幾步,模糊中似乎看到有人從小路下來,他不确定是不是楚戈,只能暫時躲起來。
人影越來越近,老趙才從草叢裏跳出來,“三少爺,敏姑娘。”
相互确認沒受傷,三人藏起來等山上的兩人下山。
半個時辰後,兩男人一前一後擡着一長節松木下來,扔在山腳,來回五趟後,又把山腳的松木拖去陡坡下面的平地。
眼看他們拖完最後兩根。
老趙着急:“三少爺,咱們這樣跟上去會被發現的,路邊沒東西擋。”
“沿着溪流下去,溪邊有雜草。”楚戈對姜敏兒說:“敏姑娘,水裏的雜草可能會有蛇蟲,你先回去。”
都到這節骨眼了,姜敏兒自然不肯回去,“沒事兒,我不怕蛇蟲,”徑直下山朝溪流走。
三人沿溪流一直往下,他們沒敢靠太近,在隐蔽的拐角處觀察,溪流與地面近一米八,楚戈高出半個頭,輕松看得到平地的場景,
姜敏兒只聽到溪水流淌的聲音,低聲問:“他們在幹嘛?”
“鋸木,鋸短再裝上馬車,”老趙伸長脖子,墊起腳勉強能看見,“他們在交貨,三少爺,怎麽辦,咱們要上去嗎?”
“往前走點,前面溪流淺,能上去。”楚戈側身:“你們先走。”
老趙爬上岸,見兩男人往另一方向走了,“少爺,我去跟那兩人。”壓低身軀,悄悄跟過去。
“小心點,”楚戈壓低聲音叮囑,上岸後回頭拉姜敏兒上來。
姜敏兒拍拍手上的泥沙,“馬車要離開了。”
馬車走了近一個多時辰,兩人一路跟着馬車,來到西城郊一處窯場,躲在窯場外的牆角。
馬夫在卸松木。
姜敏兒覺得奇怪:“他不會是相信你說的,松木能燒堅硬的紅磚才找人伐木的吧?”
楚戈記得這是楚軒管理的窯場,“有可能。”
須臾,馬夫卸完木材,吩咐其中一名工人,“你去跟大少爺說,再砍兩三棵就夠了,差不多可以準備磚坯了。”
姜敏兒:“什麽意思?”
“棚裏的松木還不夠,楚軒要湊夠燒一窯爐磚坯的松木,想驗證松木是不是可以直接窯燒磚坯。”楚戈突然瞥見棚裏的松木,定睛一看,好像不對。
“要報官抓他們嗎?”
沒回應,姜敏兒回頭,見楚戈像在思考什麽,于是問道:“怎麽了?”
“數量上不對,山腰被伐的松樹比這兒多,”工人給過楚戈數量,跟楚軒窯場的松木對不上,“而且小松木也被砍了不少,這兒都是大松木。”
楚軒從小不是吃虧的性格,什麽都是選擇好的,最大的,砍樹肯定也一樣選擇最大的。
“難怪那狗哥說今晚的不一樣,原來是這個意思。”姜敏兒恍然大悟,不過,她怎麽越看楚戈,越覺得他臉色蒼白,“臉色那麽差?你不舒服?”
“沒事兒,”楚戈看一眼東方的魚肚白:“天快亮了,我們先回去,看看老趙那邊情況如何。”
趙家村。
老趙在家門口,翹首張望。
半個多時辰後,終于看到熟悉的身影,急忙跑過去:“三少爺,敏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
老趙大大松了口氣,而後竟賣起了關子:“少爺,你一定猜不到那兩人去了哪裏?”
楚戈目光瞟向他。
瞅見自家少爺冷白的臉,老趙一哆嗦,即刻和盤托出:“賭坊,我聽那裏的賭徒說,叫狗哥的蹲過大牢,販賣木材罪。”
楚戈氣息有些弱,輕聲問:“賭坊叫什麽?”
“少爺,”老趙驚叫,“你的背……”
姜敏兒側身一看,側面衣服紅了一大片,伸手掰過楚戈身體,露出整個背部,短褂裂開一大口子,霎時後知後覺,肯定撞在尖銳石頭上了。
“無礙,”楚戈伸手摸一下,“一會回去再包紮。”
“我,我去找大夫,”趙老跑開,楚戈叫了他幾聲,不小心牽扯到傷口,咬牙忍着沒出聲,面色略顯痛苦。
姜敏兒連忙扶着楚戈:“先進去看看有沒有在出血,”擔心吵醒川嫂跟小文,直接回自己房間,又打來清水,幫楚戈小心地褪去短褂。
傷口周邊血跡已凝固,口子劃得有點深,血肉有些模糊,姜敏兒用幹淨的布巾沾水,輕輕擦拭,責備語氣中含帶擔憂:“傷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無事,能忍過去。”楚戈佯裝輕松,他也不習慣于表露出來。
姜敏兒動作一頓,布巾不小心觸碰到傷口。
楚戈輕顫一下,放腿上的十指往回收攏,肌肉緊繃,手臂青筋突顯。
姜敏兒緊緊地盯着傷口:“忍着若出了事,讓別人這輩子怎麽心安。”聲音很低,似乎夾着些許委屈。
背上柔軟手指傳遞絲絲的涼意,竟十分舒适,楚戈緩緩地松開手指,神情放柔,聲音溫和似安慰般:“下次不會了。”
姜敏兒悶悶地應了“嗯”。
清理血跡不久,老趙就拉着老大夫火急火燎回來了。
老大夫檢查傷口,邊給楚戈上藥邊發牢騷,“年輕人別不把身體當回事,萬一血流不止,小命可就沒了。”
姜敏兒視線一直集中在大夫手上,聽大夫這麽說,目光暗了下來。
“大夫,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楚戈語氣故作輕松,“這不是好好的嗎?”
老大夫“嘿”了一聲,一副過來人的表情,“你別不信,等你老得動不了躺床上,你老伴兒嫌棄你就知道了。”
楚戈深知老人的脾性,得順着來,“大夫說的是,願聽您教誨。”
老大夫一高興,叮囑一大堆注意事項。
老趙送走老大夫,才放心去抹一把急出的一額頭汗。
楚戈的上衣沒法穿了,跟老趙借了件衣服。
外邊天色已明,楚戈穿上衣服,“老趙,你說的賭坊叫什麽?”
“我看不懂,忘記問了,” 老趙搖頭,忽然又想什麽,“但我知道在哪兒,西城街街尾那家。”
楚戈讓老趙今天別去窯場,在家休息,自己則準備離開。
前腳剛走不久,楚戈感覺有人跟着,駐足回頭,“敏姑娘,可有事?”
姜敏兒跑過來,“你是不是要去賭場?”未等楚戈開口,繼續道:“你是楚家人,很容易被識破身份,東西南北四條街我都很熟,不如讓我去。”
楚戈剛想開口,卻被姜敏兒打斷:“我只是個乞丐,不會有危險的,回頭我打探到了再找你,你好好在家養傷。”轉身自顧往回走。
楚戈望着那纖細的背影,目光夾雜着探究,摸不透道不明之意。
姜敏兒跟老趙交代幾句也離開了。
姜敏兒先到賭坊,跟旁邊的商販打聽狗哥與虎子。
商販對二人十分熟悉,說兩人是這裏的常客,一進去就一整天,除非輸精光才出來,這會兒應該還在裏面呢!
回到祠堂,姜敏兒換上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抹灰,又變回髒兮兮的小乞丐。
昨晚太暗看不清二人長相,姜敏兒本來想瞅瞅長啥樣,被賭坊守門人攔住了,只能在外面徘徊盯着。
午時。
狗哥與虎子被趕出來了,兩個守門大漢将其堵住門外,圓目怒視二人。
狗哥指着賭坊的牌匾罵罵咧咧,罵夠了,呸了兩聲,“老子現在就去拿錢,他奶奶的,看不起爺,爺明兒個再來。”
虎子跟着裝腔作勢,狐假虎威:“對,爺爺明天再來,哼!”
守門見怪不怪,依舊堵住門口。
兩人哼哼吱吱離開,姜敏兒認得聲音,跟上他們。
“狗哥,晚上再去砍幾棵樹?”
狗頭擡頭望着刺眼的太陽,“現在去拿定金,回來吃個飯,睡個覺,晚上再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