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翌日。
昨晚熬了夜,楚弋仍習慣早起鍛煉,在小院裏繞圈慢跑。
剛回來那會,府裏的姨娘三天兩頭來看望林氏,名義上的,暗地裏卻句句帶刺。為娘親免受幹擾,能好好調養身體,楚戈與林氏搬去一座偏僻庭院。
楚家在平江城屬大戶人家,楚府是楚昌找人設計後建造的,空間足夠寬敞,每處庭院都各有特色。
娘親夜裏偶有咳嗽,一般不會早起,楚戈吃完晨食,收拾昨晚準備的資料,前往窯場。
窯場。
工人站成兩排,加起來十來人。
楚戈問他們當中有誰識字。
工人面面相觑,半天也沒人舉手,不知誰說了一句:“老趙識字。”
“你胡說啥呢?俺不會,”老趙滿臉通紅,對楚戈說:“三少爺,我真不會。”
“你不是會寫你名字嗎?”
“那是俺家孩子教的,你別瞎說。”
楚戈原本想找個人配合他完成安全教育。
窯工,無論古今都屬于特殊工種,倘若安全不到位,發生意外往往是最嚴重的後果,防患于未然,楚戈根據穿越前學過的窯場常見事故預防措施,準備給他們進行安全學習。
楚戈先大概講一些基礎安全知識,如窯場發生火災怎麽應對等,讓工人要有學習的心理準備,并問他們,有沒有誰願意跟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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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紛紛低頭,猶如課堂上老師點名,學生暗暗低頭,生怕叫到自己。
楚戈也不為難他們,見沒人回應直接散會。
會後,楚戈私下找老趙,拿工人燙傷正确處理方式的案例,詳細介紹一遍。
老趙愁苦着臉:“三少爺,能不能不學,什麽冷水沖,塗個藥膏還得想這想那,我記不住,學不來。”
“先學一段時間再說,”楚戈鼓勵他:“你不想給兒子做榜樣嗎?”
楚戈聽過工人說過,老趙幹活賣力,主要是為掙錢給兒子念書考科舉,哪個父親不希望兒子以他為榜樣。
這話戳中老趙心裏的梗,他當初為能寫出自己的名字,不知被兒子嫌棄多少次了。
“要真學不來,也不勉強你,”楚戈沒打算非逼他學會,只想先試試一段時間再看看。
思量片刻,老趙一派凜然,下定決心點點頭。
得到肯定回複,楚戈讓老趙帶幾個工人們去運黏土回來,繼續窯燒青磚,外面兩堆損壞的磚坯已所剩無幾。
老趙不理解,為何還要窯青磚,又沒有人來買?
“我們自己用,”楚戈計算過,這次賣磚給他爹和學堂的銀子足夠修建窯場。
窯場只有一個小草棚,且不遮陽擋雨,楚戈要擴建成磚倉備貨,這樣将來有批量出貨,也不會燒不出來。
山腳的小斜坡,打算填平,方便運輸,再簡單建個房子,工人休息吃飯用,他也有地方辦公。
從窯場離開,楚戈去學堂找李嚴,在他介紹下找了施工工匠,帶工匠回到窯場,拿出昨晚畫的圖紙,商讨施工計劃與安排。
幾日後,窯場房子開始打地基。
楚戈最近一直忙窯場修建事宜,陡然間想起安全教育的事,老趙從沒找過他,怕不是給了,喚來老趙。
“三少爺,我有在學。”老趙不慌不忙地說了他書寫的內容,說完又撓撓頭,“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倒不是說老趙一字不漏背下來,但對文字內容的理解算到位了。
楚戈十分震驚:“你兒子教你的?”
“嗯……他有參與,”老趙猶豫半晌開口:“少爺,您可以去一趟我家嗎?有些不會的地方再教教我。”
收工前,楚戈給工人發本月工錢,考慮到這個月大夥的辛勞,每人多發了半月工錢。
回家路上,老趙笑得合不攏嘴,數了又數,在窯場十來年,他從來沒多拿過多半個月的工錢,不停對楚戈說感謝的話。
楚戈:“別再謝了,是你們應得的。”
快到家時,老趙有些不好意思:“少爺,我家不是很好,您別嫌棄。”
楚戈淡淡回應:“不會。”
老趙瞟向楚戈俊朗的側臉,接觸多了,才了解少爺為人,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關心,卻對他們很好,緊握手裏的工錢,暗暗決定一定要好好跟着少爺幹活。
“救命啊!救命……”
一小男孩高呼救命,身後的茅草棚冒出白煙。
楚戈拔腿就跑,而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老趙回過神時,三少爺已跑到茅草棚前。
老趙瞅了眼小孩,語氣無奈:“又來了。”
楚戈根本沒聽到,沖到小孩旁。男孩一見到他,抓着他手臂哭喊,“哥哥,我姐姐暈倒在夥房了,”拉着他進草棚,指着趴在地上的人:“你救救她!”
竈臺冒着煙,沒發現明火,楚戈才将人翻過來,整張臉黑乎乎的,試探鼻息,沒了呼吸。
男孩乞求:“哥哥,你快救她。”
楚戈跪在女孩身側,按壓她胸腔,俯下身往女孩嘴裏吹氣。
躺在地上的姜敏兒驟然睜開雙眼,楚戈按得她胸口疼死了,也不敢吱聲,下一秒,被親了!
楚戈再次吹氣,餘光瞥見圓溜溜的大眼睛,霎時松了口氣。
“哦——哥哥你壞,偷親姐姐。”
楚戈擡頭,男孩一臉笑意,早已沒了剛才的哭相。
這時,老趙也進來了,揉搓男孩的頭,“又頑皮了,”略帶歉意跟楚戈介紹:“三少爺,他是我兒子。”
趙文九歲,性格活潑,老趙近而立之年才有這個兒子,從小疼愛有加,“小文,叫人。”
“哥哥。”
“叫三少爺。”
“不要。”
楚戈擡手阻止他們争辯,低頭細看地上的人,總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到底怎麽回事?”
老趙急忙解釋。
那天他被少爺要求學習,拿着資料回家,望着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滿滿一頁紙的黑字,他感覺自己眼前也一片黑暗。
姜敏兒端着藥進來,看到老趙唉聲嘆氣,便問他出了什麽事?
老趙将白紙一推,道出少爺給他的任務。
姜敏兒放下藥待涼,拿起紙張,滿滿一頁,字跡工整,入木三分。
老趙見她看得認真,“敏兒姑娘,你識字的?”
“略懂一二,我又不是一生下來就做乞丐的,”姜敏兒視線依然集中在紙張上,等她看完,“真是你家少爺寫的?”
老趙點頭。
看來她小看楚戈了,好像有兩下子,之前木頭忽悠的事兒還覺得對方不靠譜,此刻對楚戈更好奇了,姜敏兒眉開眼笑:“不如我教你啊?”
老趙幾乎不識字,重新教太困難,姜敏兒想到一個方法,她來說明,老趙父子倆以表演的方式呈現,這樣更容易理解。
于是這幾天,白天姜敏兒教趙文,等老趙回來時,兩人就開始演,一開始老趙也被騙了,幾次後就不會再上當了。
“三少爺,我說不懂的地方就是那個心……”老趙心半天也說不出來。
“心肺複蘇,”趙文小臉一皺:“爹,我跟姐姐教過你好多次了。”
老趙呵呵笑,“爹記性不好,快扶姐姐起來。”
姜敏兒處于呆愣中,腦子盤旋着楚戈親她了,可是,這樣的親吻怎麽跟她在話本上了解的,有點不一樣呢!
“敏姐姐,快起來,”趙文小手拉姜敏兒。
楚戈跟着起來,扶起姜敏兒,急切道歉:“敏姑娘莫怪,剛才并非輕薄之舉。”
趙文擡頭望着楚戈,滿臉好奇:“剛才是不是心肺複蘇?”
楚戈尴尬點頭,他可能熬夜寫,一時沒注意到古人的叫法,直接寫了心肺複蘇,難怪他們理解不了。
趙文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心肺複蘇就是要親親。”
“小孩子亂講什麽?”老趙呵斥,“去,抄書去。”
楚戈耳根子微紅,這讓他怎麽跟小孩理解這個名詞,現下更需要的是跟敏姑娘解釋才對。
姜敏兒臉上塗滿黑灰,根本看不出什麽表情,丢下一句:“我去洗臉,”踏着密集的碎步去後院。
望着木盆水中倒影,姜敏兒清晰可見臉蛋緋紅,一定是今天太熱了,彎腰雙手捧起水拍拍臉頰,站起抹去臉上的水跡,猛一轉身,一頭撞到來人結實的胸膛。
楚戈迅速抓住姜敏兒雙臂,稍稍用力往回帶,人一下子撞入他懷裏,又快速分開。
姜敏兒快被撞暈了,摸額頭又摸胸口,欲哭無淚:“疼死了。”被楚戈按壓胸口隐隐作痛,現在更疼了,看着挺瘦的,真不知道哪來那麽大的勁兒。
楚戈擔心敏兒一個姑娘家想不開,畢竟古代人跟他這個穿越者觀念肯定存在很大差異,擱這屬于肌膚之親了。
注意姜敏兒面色有些痛苦,回想剛才做的心肺複蘇,會不會是壓到肋骨了,“敏姑娘,要不去看看大夫?”
“不去,”姜敏兒擡眸,對上楚戈略顯不安的眼睛:“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楚戈盯着她的臉頰,“你的傷口……”
“無礙,大夫給的內服藥很管用,”傷口本來也沒多深,幾天就掉痂了,只剩淡淡一道小紅印,不細看不會發現,姜敏兒再問:“你想跟我說什麽?”
楚戈一時語塞,本來滿肚子要解釋的話,現在卻說不出口。
正當姜敏兒側身離開時,楚戈叫住她,“敏姑娘,希望你不要誤會,剛才我只是……”
姜敏兒一頓,轉過來問:“誤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