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楚戈暗忖,沒想到窯爐系統這麽靠譜,窯燒的磚質量杠杠的。
小窯爐嗖地飄在他面前,小火苗蹭蹭地往上冒,得意洋洋【多謝宿主誇贊。】
【宿主放心,他們看不到我的,我也能聽到宿主的心聲。】
楚戈:“繼續保持,燃燒熊熊小火苗。”
【遵命!】小火苗蹭地一下,蹿得賊高。
楚昌踉跄上前,拉着楚軒撲通下跪,大呼:“大人饒命啊!小人的紅磚并未造假,請大人明察。”
“你們好大的膽子,膽敢欺騙皇上,”廖興明橫眉怒目,指着一地斷裂的磚塊:“你作何解釋?”
左邊是楚家第一批上船的紅磚,而右邊的是楚戈窯場燒制的,磚塊上還留有餘溫,碎一地則是楚家的。
“大,大人,草民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聖上,楚家所用的紅磚都是經過驗證合格才出倉的,”楚昌在發顫,哭喊着:“請大人明察。”
楚軒跪趴在地,吓得臉都白了,不敢出聲,半晌後,猛地擡頭,“大人,那磚不是我們楚家的,是姜……”
姜敏兒大驚,她早就知道爹給楚家提親送磚的事,楚軒這是要出賣她們家。
“大人,”楚戈急忙上前彎身行禮,“這件事請容我解釋。”
私下買磚替換,罪加一等,趁楚戈轉移廖興明注意力之際,楚昌暗地裏狠狠掐楚軒一把,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這個逆子。
“解釋?”廖興明官威一擺,“事實擺在眼前,還怎麽解釋?”
“師弟,你先冷靜,聽聽三公子怎麽說。”李嚴素來思慮周全,以他對楚昌的了解,不至于造假磚,如果憑造假楚家紅磚還能在平江城屹立多年,似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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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息怒,”楚戈直起身,去拿了兩塊楚家的磚,用力敲了幾下才裂開。
“如大人所見,楚家的紅磚并無問題,”楚戈冷靜,聲調起伏不大,語氣中肯:“若大人不信,可到楚家窯場查看,每道工序都是嚴格把關的。”
楚昌老淚盈眶,一向對他冷淡的兒子竟然為他說話。
殊不知,楚戈只是實事求是,接來下的話,不僅紮楚昌的心,簡直是往楚軒心窩刺一刀。
“我大哥最近病了,早上還失禁來着,有時候犯病會胡言亂語,剛才想必是在發病。”
楚昌隔着衣服加重力道緊緊扣住楚軒,讓他閉嘴。
楚軒攥緊拳頭,牙齒咯咯響。
“船上的磚确實是楚家的,”楚戈微挪步,稍擋住楚軒:“不瞞大人,我那窯場的磚塊是最近才研制窯燒出來的,用特殊的松木材燒制,所以才特別堅硬難摧,跟一般使用的磚相比更耐用,大人也可去順道去查驗,”轉向李嚴,請求道:“不知李大人可否一同前往?”
對建築材料,兩個專業的人肯定能評估出來,且廖興明對李嚴信任度極高。從昨晚二人口中得知,當年李嚴多次極力推薦青澀性格內斂的廖興明,換句話說,因為李嚴才有今天的廖興明。再者,工部也不是第一次跟楚家買磚,廖興明自會衡量。
李嚴點頭認可:“師弟,此乃皇家所用,為保質量須得謹慎,你我去看看。”
一行人到達楚家窯場,廖興明與李嚴對窯磚的每個步驟都問仔細查問,做詳盡的了解,廖興明緊皺的眉頭總算如常了。
對于楚戈窯場的特殊松木,在他們來看,就一堆松木,看起來沒什麽特別。
楚戈摸了摸額,悄聲跟兩位大人說,松木是這座山上獨有,是它生長的水土不同的原因,不是單看松木的表層。
楚軒眼珠子一轉,他以前也用這裏的松木窯磚,怎麽沒這效果,剛想開口,被按住了,楚昌從牙縫擠出:“再說一句,楚家就沒你們母子。”
楚軒立刻閉嘴,深知家裏姨娘和弟弟哪個不是虎視眈眈,爹随時能找人替代他,楚家可以沒他們母子,但他們母子倆不能沒了楚家。
李嚴哈哈笑,說了些近幾年遇到的一些奇事,最後“以地傑人靈”解釋這一切。
廖興明要的是質量有保障的磚,只要磚質量沒問題,他也沒必要過多追究。
姜敏兒可不這麽認為,她聽到直接燒磚時極為震驚,如今一看松木,根本是楚戈糊弄人,欲上前查看,不小心撞了一下楚軒,說聲抱歉。
楚軒剛被親爹警告,心裏憋悶,還被一個乞丐撞瞬間想起早上的狼狽樣,腳一伸。
姜敏兒猝不及防,被絆倒向前撲,灰黑的小臉紮進木材堆。
聽到啪嗒聲音,正讨論磚的三人扭頭一看,穿着縫縫補補衣服的小乞丐趴在木材堆上。
木材是圓木頭,但也有些樹杈尖銳的地方。楚戈大步走去扶起姜敏兒,上下看了看,沒看出哪裏受傷。
姜敏兒破口大罵:“楚軒,你個王八蛋,下三濫,敢絆倒我,”一副準備沖上去拼命的架勢。
“你別含血噴人,自己摔倒的怎能賴我,”楚軒左看右看,一臉無辜:“誰看到我絆倒你了?”
“他肯定看到了,”姜敏兒看向站楚軒旁邊的楚昌。
楚昌再怎麽生氣,胳膊肘也不可能往外拐,何況對方還是個乞丐,要是楚軒再落個絆人的壞名聲,情況只會更糟,裝作很為難的樣子:“這……方才我聽着廖大人他們談話,并未留意。”
“你這老王八,竟睜着眼說瞎話,”姜敏兒忽感臉頰有一絲熱流,伸手一摸,手掌攤開,一抹刺眼紅色。
“啊——”
姜敏兒撩起袖子,怒氣沖沖:“我跟你拼了。”
楚戈攔住她,勸道:“敏姑娘,先去包紮傷口,不然會留疤的。”
愛美是姑娘的天性,姜敏兒也不例外,揍人的氣焰暫時消失,伸手想碰又不敢碰,指着自己的臉問:“我是不是毀容了?”
楚戈低頭靠近細看,“傷口不深,應該不會。”
“嗚嗚……”姜敏兒嗚咽,委屈巴巴:“要是變醜了怎麽辦?”
楚軒哼笑兩聲,白了她一眼,嘲弄道:“本來就醜不拉幾,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仙,可笑。”
見兩個大人都在,楚戈避免再生事端,喚來老趙,讓他帶敏兒去醫館。
這一耽擱,時候也不早了,廖興明表示要啓程回京。
送別廖興明,李嚴也因公務回修善司。
人一走光,楚昌本想跟楚戈談談。
楚戈心系醫館兩名傷者,況且他跟渣爹也沒什麽好談的,只撂下一句,明天把尾款結了。
被兒子甩臉色,楚昌之前壓制的怒火登時冒三丈高,劈頭蓋臉開始發洩,罵楚軒蠢、沒腦子,跟他這麽多年白學了,竟差點毀了楚家,最後還警示如若再出纰漏,直接滾出楚家。
楚軒只能忍氣吞聲,若不是楚戈戲弄,當衆讓他出醜,沖動之下才幹出這樣的事來,從小到大,他都沒受過什麽委屈,思來想去,都是楚戈這個庶子的錯。
楚昌罵完才舒坦了些,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府。
醫館。
楚戈趕到時,大夫正在抓藥,了解兩人傷情,燙傷工人留疤可能極大,敏姑娘現正在後院清洗處理傷口,只要平日注意傷口不沾水與清淡飲食,基本上不會留疤。
對燙傷的工人,楚戈詢問本人的家庭情況,得知有親人在,讓他在家養傷。
工人欲哭,拒絕接受銀子,央求道:“三少爺,我不要錢,你別讓我走。”
楚戈莫名其妙,沒說辭退他啊!
老趙悄悄跟他說,這個工人好不容易找到活幹,要是沒了工錢,他們一家老小就得餓肚子。
了解緣由,楚戈跟他說:“等你好了再回來,沒讓你走的意思。”讓老趙付完醫藥費,剩下的銀子給燙傷工人。
“給我的?”
楚戈聞聲回頭,姜敏兒一臉迷茫,望着大夫手裏的幾副藥。
看來是楚軒眼拙,擦去黑灰的敏姑娘未必比天仙差,橢圓臉型配上明淨清澈的眸子,竟十分标致,臉頰的傷口絲毫不影響她的清秀。
姜敏兒擺擺手:“我沒爐子,也不會煎藥,不要了,給我塗抹的就行。”
大夫面有難色,楚戈示意老趙先拿着,他也犯難,帶回楚家,家裏姨娘肯定會亂嚼舌根,到時不知生出多少非議。
老趙見自家少爺為難:“小公子,不如去我家煎藥,我娘子會煎藥,以前家裏孩子生病都是她煎藥。”
姜敏兒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楚戈無奈:“她是個姑娘。”老趙恍然。
“敏姑娘若想傷口好得快不留疤,還是得聽大夫的醫囑,”楚戈幹脆自個決定:“就這麽說定了,你到老趙家煎藥。”
老趙:“我家離這兒有點遠,姑娘若不嫌棄,在我家暫且住着,等好了再回來。”
“行,”姜敏兒爽快應道,接觸老趙幾次,為人忠厚老實,倒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我明天過去。”
忙了一天,楚戈得回去陪娘,走前讓陪護工人送燙傷者回家,同時吩咐老趙,明日巳時集中窯場工人。
楚戈回府,陪母親吃晚飯,擔心她太悶,他會把在外面遇到的一些有趣小事跟娘親分享。
林氏詫異,總覺自己的兒子變化挺大,以前兒子沉默寡言,就連跟她也沒多幾句話,倒不是說不孝順,只是性子使然,兒子從出生開始從未被楚家人待見過。如今兒子不但經常陪她,竟還說起趣事,心裏甚是歡喜,飯也不自覺多吃幾口。
待林氏洗漱入睡,楚戈回到房裏,喚下人拿來紙筆墨與算盤,根據白天考察所規劃的,在紙上寫寫畫畫,寫完又拿起算盤,邊算邊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