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天晴月朗,天空中星星繁華閃爍,微風吹拂着桂花的香氣。
目送張媽媽遠去的背影,鄭晴月這顆揪着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她從來不喜歡寄人籬下的感覺,母親去世後在自己家也像個外人一樣,父親也去世後她就更覺得自己是個孤苦無依的人了,好在有秋菊、秋鳴像她的親姐妹一樣陪伴在她身旁照顧她,仿佛只有她們兩人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可如今見了紀祐哥哥和孟秀娘,她心裏多了些溫暖和依靠,也是十分感激,心想着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可他們什麽也不缺,自己一無所有又拿什麽去報答他們呢。
正坐在西窗邊對月胡思亂想,秋菊已經鋪好了床。
轉頭看到自家小姐望着星空出神,便笑道“小姐,時候不早了,過來洗漱後睡了吧,前些時候趕路,一路颠簸,也沒睡好,今晚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秋鳴聞聲打了個哈欠,“是啊,早點睡了吧,我已經好困好困了。”
秋菊和秋鳴已經吃過飯了,秋鳴好久沒吃過大魚大肉了,狼吞虎咽吃得不少,秋菊倒是和以前一樣就吃了一碗飯加一點菜。
吃飽喝足,人就容易犯困,要不是秋菊拉着她收拾屋子,還有紀夫人派人送了些日用物事過來,她早就躺下了。
“小姐不是說紀夫人、紀大少爺對你很好嗎?為何還擔心?”秋菊走過去,輕輕關上窗戶。
鄭晴月這才回過神來“是很好,可是我心裏總是不安,反正以後我們三人的吃穿用度自己想辦法解決了,絕不能去麻煩孟姨媽和祐哥哥,本來白住就已經不好意思了,還拿人家銀子吃穿,這就算孟姨媽能忍,紀老爺知道了能同意嗎?”
秋菊嘆口氣,把披風輕輕披在鄭晴月肩膀上,小小的身軀,瘦弱的肩膀,小小年紀就要為将來的生活擔憂,她不由得一陣心酸,雖說手上還有些銀子可用,可坐吃山空終究不是個辦法。
在那大張紫檀木架子床邊加了一張小一些的羅漢床,秋鳴已經躺在了裏邊,沖還在窗邊說話的兩人道“姐姐們,別耽擱了,有什麽睡醒了再商議,今日事今日畢,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鄭晴月攏了攏披風,剛剛想事還不覺得冷,現在的确是感覺有些冷了,看着無憂無慮什麽不也不擔心的秋鳴,她心裏不由得有些羨慕,秋鳴當真是沒心沒肺,還是就相信有她們兩個在,天塌下來都有她們頂着?
鄭晴月和秋菊一起洗漱完,秋菊走到秋鳴的床邊,鄭晴月拉着她道“姐姐陪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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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擺擺手,“小姐以前在葵州都是自己一個人睡的,怎麽到了這裏反倒要我陪了?再說你是小姐我是丫鬟還是分開睡比較好,免得被人知道了說閑話。”
鄭晴月不悅地撇撇嘴,只得自己一個人躺在那張大床上,長安的秋天比葵州要冷一些,晚上要蓋一床薄被才行,鄭晴月躺在秋菊鋪好的床鋪上,心裏覺得暖暖的,被子是柔滑的蠶絲被,之前娘親也給自己做了好些,只是娘親去世後被後娘拿走了,雖然有些冰涼卻十分舒适,不一會兒就覺得溫暖了起來。
鄭晴月腦袋昏昏沉沉,一天緊繃着,這才覺得自己原來也是很困的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只覺得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微風拂過,卻不覺得燥熱,鄭晴月被曬得不得不睜開眼睛。
秋菊正和秋鳴認真地打掃房間。
“小姐,你醒了?”秋菊丢下抹布,在盥洗盆裏洗了手,拿了一身衣服來給她穿上。
“你們一大早就起來打掃了?”鄭晴月理了理衣襟問。
“是啊,每天都要打掃得幹幹淨淨才行。”秋菊又吩咐秋鳴道“秋鳴,去竈房取飯過來,小姐該吃早飯了。”
“你們也還沒吃早飯吧?”鄭晴月問。
秋鳴搖頭“沒有吃呢,等小姐起來一起吃,昨天張媽媽跟我們說過了,早上小姐起床後再去竈房取早餐,鍋裏熱着的,有些距離放久了怕涼了。”
鄭晴月點頭“那你趕緊去吧,你們也是不早點叫醒我,該不會已經晌午了吧?”
秋菊笑道“沒有呢,小姐別擔心,我們就比你早起一會兒,剛打開窗戶透透風你就醒了,不過現在醒了也好,吃過早飯,小姐也去紀夫人那裏請個安,有些事還要請教紀夫人,我也同你一起過去。”
早餐是紅豆粥和雞蛋餅,還有新鮮現蒸的肉餡包子和一些其他零食點心。
三人吃完,留下秋鳴一個人收拾,秋菊就和鄭晴月一起去前廳給紀夫人請安。
到了前廳,還沒進門,剛好聽到裏面有笑聲傳出來,笑聲爽朗,聲音有些大,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鄭晴月知道孟姨媽說話一向斯斯文文的,也從來不這樣放聲大笑,所以前廳裏這人必定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鄭晴月拉住秋菊的手,“秋菊,我們先別進去,她們在裏邊說話,我們在院子裏的涼亭坐一坐吧。”
“不必了,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吧。”紀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們身後,也許是剛才在門外偷聽沒注意。
秋菊吓了一跳,擡眸一看是一個年輕的少年郎,面如冠玉,氣度不凡,打扮清爽,看起來卻華貴逼人,肯定是紀祐了,便行了一禮道“秋菊見過紀大少爺,大少爺這幾年來可好?”
紀祐扭了扭脖子,一臉親切平和,“哎呀,我昨晚落枕了,現在轉脖子都痛。”
秋菊:“……”
鄭晴月:“……”
“哈哈,本來我今天要進宮去陪太子殿下念書的,但是你們來了,所以跟太子殿下請了幾天假。”紀祐看着一臉茫然的兩人,有些尴尬。
秋菊捂嘴笑道“大少爺還和小時候一樣調皮呢,不過落枕雖然不是大問題,也要注意,我那裏有一些從葵州帶過來的藥膏,等會奴婢讓人送過來少爺讓你手下的給你塗在脖頸上按摩按摩就好了。”
紀祐笑得燦爛“那太好了,葵州的跌打損傷藥膏最出名了,現在那些太醫院藥方有些還不如民間的偏方管用呢。”
秋菊看了看四周,趕忙道“少爺千萬別胡說八道了,被別人聽到了傳入宮中不好。”
紀祐笑道“有什麽不好?這話還是太子殿下跟我說的,他沒事就愛偷偷溜出去玩。”
聽這話,紀祐似乎和太子殿下十分要好,還讓他一起進宮讀書,想必紀大少爺将來前途無量。
秋菊偷偷打量了一下紀祐,如此俊俏聰明的少爺,和自家乖巧懂事的小姐實在是般配,只是這門第肯定是差的太遠了,就算可以,難道要看着小姐給紀大少爺做妾室嗎?雖然給紀少爺這樣的公子哥兒做妾室也比尋常人家幸運多了,可終究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秋菊皺眉,心裏好一番糾結。
紀祐就看到秋菊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而一旁的鄭晴月顯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頭微微偏着,還想偷聽裏面到底在說着什麽。
紀祐有些好笑,清咳一聲,秋菊和鄭晴月同時回過神來看他。
秋菊一臉關切“少爺是着涼了?”
“沒有,我們別在這裏幹站着,進去吧,今天發放月例銀子,李姨娘領了銀子就會走了。”
秋菊看了看鄭晴月,鄭晴月也看了看秋菊。
紀祐不由分說,推着兩人進門。
“哎喲喲!這兩位姑娘是哪裏來的?”一個身材微豐,皮膚雪白的年輕豔麗女子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客氣的笑容。
鄭晴月乖巧地站在紀祐身後,秋菊先上前行禮問好,又介紹了一番。
“哦,早上聽府裏下人說了,就是從葵州來投奔我們大夫人的遠方親戚?”李姨娘聲音嬌滴滴的,仿佛掐着嗓子說話,語氣聽不出是友好還是嫌棄,反正讓人感覺不是很友善。
“晴月,過來我這邊坐,秋菊你也在那邊坐下吧,正打算去叫人喊你們過來呢。”孟秀娘一臉和藹可親,笑容是真心的歡喜,李姨娘從來沒見過孟秀娘這樣對她笑過,幾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
“大夫人,雖說是遠房親戚,但也不能無端端地就到咱們府上白吃白住啊?老爺出門在外也不容易,有銀子不往自家使用,白白送給外人,老爺若是知道了,會怎麽樣想?”李姨娘直直地看着孟秀娘,根本沒把鄭晴月、秋菊看在眼裏,心裏無比嫌棄,不知道哪裏來的窮親戚。
鄭晴月趕忙站起來道“李姨娘多慮了,我們絕不用紀老爺的銀子,我們自己手上還有些,暫時夠用幾年的,不過我們自己會想辦法賺些銀子,不勞煩孟姨媽費心了,這次過來也是想跟姨媽說明這個事。”
孟秀娘臉色嚴肅陰沉,她雖然平時看起來溫和,但真發起火來府裏上下都是怕她的,畢竟紀老爺是把家裏的大小事交給她管,這個家還是紀大夫人說了算。
李姨娘見孟秀娘臉色不好,知道自己說的話讓她不高興了,便笑了笑道“這小姑娘倒是個懂事的,知道不麻煩夫人,想必夫人也會深感欣慰。”
孟秀娘看了自己兒子紀祐,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喝茶,又看了看鄭晴月道“祐兒平時都在宮中和太子殿下一起學習念書,太子殿下又賞了他很多布匹衣裳,他的衣服等他再長高一些明年新做,再加上他一個月也花不了幾兩銀子,又有老夫人給的,我替他存了不少,拿出一些給晴月用,也是有多餘的,其他房的月例銀子也不會減少,照常發放,可沒有別的話說了吧?”
李姨娘努努嘴,想起紀老夫人,心裏就有些不滿,明明當初是紀老夫人買下她給紀容做妾室的,自己生了龍鳳胎給了一百兩銀子後,再沒有給過一點其他好處,反而是對她最不喜歡的小兒媳婦生的兒子紀祐偏愛有加,在所有的孫子孫女中最是疼這個孫子,難道是因為他和太子殿下要好,覺得他有前途所以特別對待?
李姨娘想到自己剛四歲的兒子紀維,長得白白胖胖的,跟年畫裏的胖娃娃一樣的,誰見了不說一看以後肯定有出息,可紀老夫人卻不見得像對紀祐一樣對自己兒子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