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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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天降大雪。
景平二年的初雪,來得比往年要更早一些。
将軍府雖然沒長輩需要宋時鳶敬茶,但他們的婚事有聖旨賜婚,所以今日得去宮裏謝恩。
昨天岑九容興頭得不行,半夜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時鳶壓在下頭要了一回。
宋時鳶被折騰得腰酸背痛,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一般,今早起身後剛一踩到地毯上,就腿一軟往地上栽去。
被岑九容眼疾手快地給撈了回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你幹的好事!”
岑九容讓她趴在自己腿上,大手握住她的腰,用內勁幫她柔捏,唇邊的笑意是怎麽都壓不下去:“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宋時鳶覺得他道歉的語氣不夠誠懇,帶着一股“下回還敢”的肆無忌憚,于是嚴厲警告道:“今晚不許再近我身,我得養一養,不然明日回門被爹娘瞧見這幅鬼樣子該多擔心?”
岑九容也知道自己昨夜做得太過了,忙應承下來:“好,今晚不碰你,咱們只好好抱着睡覺。”
宋時鳶這才松了口氣。
倒不是怪他,他憋了兩年,又乍然知曉自己也是重生回來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男人嘛,不能慣着,得給他約法三章,不然丫只會得寸進尺。
洗漱更衣用完早膳後,他們乘馬車進宮。
京城幾條主幹道上的積雪已被清理幹淨,街邊風雨無阻的小攤販們正在支攤子,熱氣氤氲中透着濃濃的市井煙火氣。
宋時鳶感慨道:“燕京城是愈發熱鬧了,太後娘娘功不可沒。”
岑九容嗤笑一聲:“太後娘娘她老人家确實有些本事,不過後世記錄她的史書上是功勞多些還是風流韻事多些還兩說呢。”
宋時鳶嘴角抽了抽。
說起這個,她就得朝鄭太後豎大拇指。
古代女子需為丈夫守孝三年,說是三年,實則是二十七個月就除服。
先帝是前年六月初二薨的,今年九月初二出孝,九月初三宮裏舉行了除服儀式。
九月初四鄭太後就将新科探花郎招進乾清宮,次日午後才将人放出宮。
此後每到休沐,都會把人叫進去“寵幸”一回。
朝中議論紛紛,有那不怕死的禦史上折子彈劾她私德不修,她也置之不理,依舊我行我素。
宋時鳶回想了下原著的劇情,感情岑九容這親弟弟是當了探花郎的擋箭牌呢。
原著女主真是吃醋吃了個寂寞。
她好奇地問道:“那探花郎生得很絕色?”
鄭太後自己就是個絕色,是宋時鳶幾輩子所見過的女子裏最明豔動人的一個,身邊又有個同樣是絕色的岑九容出來進去的,眼光應該不會太低。
岑九容不屑地輕哼一聲:“也就那樣吧,比我差遠了。”
宋時鳶伸手,揪住他臉蛋輕扯了一下,笑道:“論臉皮厚薄程度,的确不及你。”
岑九容拉過她的手握住,得意笑道:“有什麽辦法呢,阿鳶就喜歡我這樣厚臉皮的呀。”
宋時鳶回握他的手,抿唇笑道:“是呀,我就喜歡你這樣厚臉皮的。”
自打新婚之夜坦露心扉後,兩人之間關系似乎從九十九分變成了一百分般。
沒有不甘,沒有遺憾,沒有求而不得,沒有退而求其次,再圓滿不過如此。
宋時鳶也不再如以往般遮掩自己的心意,他對着自己甜言蜜語時也很樂意給予回應。
人生苦短,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她可不想留下甚遺憾。
岑九容聞言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伸手将她攬進懷裏,低頭含住她的唇瓣允吸起來。
宋時鳶櫻/唇輕啓,放他的舌頭進來。
兩人的舌頭糾纏到一起,津/液交纏,帶起一片的漣漪。
等分開時,馬車已經徑直駛到了乾清宮門口。
宋時鳶搭着岑九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一擡頭,就見挂着“乾清宮”三個大字的牌匾下,站着位身材高挑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
她朝岑九容挑了挑眉。
言下之意,這位就是那位鄭太後的入幕之賓——新科探花郎周辰安?
畢竟乾清宮乃後宮,能在後宮裏見到的男子,除了侍衛就是太監,但無論侍衛還是太監都有自己的公服,這人卻着便服。
不過他這蒼松翠竹般的模樣,跟傳統觀念裏的男寵可不像,反倒像是武俠劇裏鮮衣怒馬的少年俠士般。
身上有一股少年人那般生機勃勃的旺盛生命力,卻又滿身的書卷氣,舉止沉靜雅致……
這種集兩種截然不同氣質于一身的複雜而又矛盾的美,難怪能吸引到鄭太後。
周辰安上前幾步,拱手作揖道:“下官見過岑大人、岑夫人。”
不等岑九容回應,又朝裏一擡手,笑道:“太後娘娘正等着呢,兩位裏邊請。”
岑九容半分眼色都沒給他,伸手将宋時鳶攬進懷裏,摟着她往裏走去。
宋時鳶側頭,笑着朝周辰安點了下頭。
周辰安回以微笑,拱手又作了一揖,然後擡腳跟上。
正殿的冬暖閣裏,鄭太後一身明黃宮裝,頭戴赤金嵌紅寶九尾鳳釵,耳朵挂着紅寶石滴珠耳墜子,裝扮得相當隆重。
她本就生得明豔,現下更是光彩照人,幾乎要晃花宋時鳶的眼。
大姑子這是尊重自己呢,還是單純好勝心發作不想被弟媳婦比下去?
鄭太後這邊也在打量宋時鳶。
見她外邊穿着錦呢制作的方領對襟半袖披襖,披襖兩片前襟的底部繡着龍鳳吉祥的紋樣。
披襖裏頭是件大紅雲錦立領斜襟長襖,上邊繡着百子千孫圖。
頭發由披發盤成了婦人頭,發髻中/央簪一只七尾赤金嵌紅寶珍珠鳳釵,鬓邊斜插一朵應景的大紅金絲菊絨花。
原本“普通普通”的面容,在這整片大紅的映襯下,竟也顯出幾分豔麗來。
瞥見她蹲身行禮時兩腿抖得跟篩糠一般,鄭太後撇了撇嘴,看來昨兒夜裏岑九容沒少“澆灌”她,把她這棵路邊雜草裏開出來的小野花都澆灌成妖豔的小玫瑰了。
倒是瞧着比以往順眼了不少。
她淡淡道:“免禮。”
莊姑姑捧了個錦匣過來,将其遞給辛夷,笑道:“這是太後娘娘給夫人的見面禮,娘娘聽聞夫人偏愛西洋物什,特意叫人從皇上的私庫裏尋了一大塊金剛石出來,造辦處花了半年功夫才打造出來這一套頭面。”
宋時鳶伸手掀開錦匣的蓋子,然後就被震撼到了。
裏頭是一整套鑽石頭面,其中赤金鳳釵上那顆最大,她估摸着得有小半斤了,其他首飾上的小些,但也有個一二兩的樣子。
她真是要給跪了。
太豪了,簡直壕無人性!
鄭太後端起蓋碗來抿了口茶,唇邊露出個淺淡笑意來。
她就愛看弟媳婦這沒見過世面的蠢樣,還真是叫人開心呢。
岑九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不過見宋時鳶喜得眉開眼笑,一副撿到寶的模樣,他也就沒說甚掃興的話。
鄭太後吩咐莊姑姑:“去瞧瞧皇上用完早膳沒,用完的話帶他過來見見岑大人跟岑夫人。”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莊姑姑領着景平帝過來了。
兩年多時間過去,小皇帝長到五歲,如今已經開蒙,正跟着周辰安在上書房念書。
沒錯,周辰安這個探花郎,按規矩該入翰林院,從正七品編修做起,但鄭太後不拘一格,直接讓他負責景平帝的蒙學。
岑九容、宋時鳶以及才剛被鄭太後喚進來的周辰安齊齊站起身來行禮。
景平帝擡了擡手:“平身。”
然後“噔噔噔”跑到宋時鳶面前,歪頭将她打量了一番,轉頭對岑九容道:“岑愛卿,這就是你新娶的夫人?是那位時常給朕送奶茶跟雞蛋布丁的宋姑娘嗎?”
岑九容對着這個外甥倒是比對着鄭太後時平和許多,他抿唇笑道:“皇上記性不錯,臣娶的正是宋姑娘。”
景平帝看向宋時鳶,笑呵呵道:“還要多謝岑夫人送朕的奶茶跟雞蛋布丁,朕很喜歡。”
宋時鳶笑道:“是臣婦的榮幸。”
景平帝從荷包裏掏出塊田黃石印章,朝岑九容伸出手,小大人般說道:“岑大人、岑夫人新婚大喜,這是朕的賀禮。”
岑九容接過那印章,擡眼打量了下,見只是枚閑章,并不逾矩,便揣進自己的荷包裏,拱手道:“謝皇上賞。”
“不值什麽。”景平帝無所謂地擺擺手。
随即擡腳走向周辰安,恭敬道:“太傅吩咐寫的大字朕寫完了。”
周辰安臉上笑意收斂起來,板着臉颔首道:“今兒休沐,既然皇上作業完成了,那便歇着罷,明兒咱們學新字。”
景平帝頓時喜笑顏開,跑到鄭太後跟前,拽住她的袖子搖晃起來:“母後,兒臣能不能去堆雪人?”
“去吧。”鄭太後好說話地點了下頭,然後又吩咐跟着他的李嬷嬷:“給皇上穿厚點,別凍着他。”
李嬷嬷忙不疊應是。
景平帝帶着人呼啦啦地走了,暖閣內頓時又只剩下他們四人。
鄭太後撫着尾指上的赤金嵌多寶甲套,說道:“正好夠人玩麻将,要不要幾局?”
于是四人打起了麻将。
東暖閣的窗戶全都換成了視野開闊的玻璃大窗戶,坐在溫暖如春的室內邊打麻将邊欣賞再次沸沸揚揚落下的雪花,別有些意趣。
周辰安這個探花郎還當場作詩一首,得到了鄭太後的高度贊揚。
午膳也是在宮裏用的,吃的是鍋子。
大周原就有鍋子,冬日也有人家會吃鍋子,不過自打岑九容從紀望書那裏摳來辣椒後,鍋子開始風靡燕京城。
還沒等宋時鳶考慮好要不要開家火鍋店呢,鍋子店就一家接一家地冒出來……
她只能安慰自己銀錢是賺不完的,也得允許別的本土弄潮兒賺點不是?
鄭太後叫人準備的是羊肉鍋子。
這羊肉品質極好,又嫩又沒有太重的膻味,很對宋時鳶的胃口。
鄭太後慢條斯理地将周辰安夾到她碗裏的一塊羊肉吃下去,拿起公筷夾了一大筷子羊肉便要往岑九容碗裏放,嘴裏道:“你多吃點,好好補補。”
岑九容伸手,将她筷子轉了個方向,直接放到了周辰安碗裏。
他哼笑道:“太後娘娘管好自己的男寵就行了,旁人的事兒少管。”
羊肉壯陽,若是食用太多,偏今晚還不能碰宋時鳶,他不得難受死?
鄭太後哼笑一聲:“他不是哀家的男寵。”
岑九容擡眼看着她:“那是什麽?”
鄭太後淡定笑道:“是姘頭。”
岑九容:“……”
宋時鳶:“……”
您老人家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過她大概明白鄭太後的意思,“男寵”跟“姘頭”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是從屬關系,一個是勢均力敵互相選擇。
周辰安面帶微笑,好似甚都沒聽見一般,淡定地從鍋子裏夾了塊牛肝菌到鄭太後碗裏。
宋時鳶在心裏“啧”了一聲,這倆人關系有點意思呀。